東皇太一輕輕一笑,而後伸出手勾起了若涵的下巴道:“傻丫頭,這有什麼好怕的?再過幾日去好不好?朕害怕你的傷口不能太熱,若是去了那裡對你的傷勢有害,那該怎麼辦?”
若涵知道東皇太一這番話沒有錯,但是不去看看,他的心裡就是不舒服,於是將計就計道:“皇上怕什麼?那裡是聖地,皇上的祖先們也一定日日夜夜守護在那裡,臣妾去了,說不定能討點福氣,讓自己的病痛好得更快呢。臣妾現在不是好好的嗎?我們去看看吧。”
“好好好。”東皇太一笑笑道:“朕說不過你,但是這一路上你得聽我的,知道嗎?”
“嗯。”若涵淡淡一笑。尚未來得及思索什麼,眼前的東皇太一卻猛的將若涵橫抱在懷裡,若涵沒有料到東皇太一會來這樣一招,於是開口道:“皇上,這樣不好吧,大臣們看見會有議論的,臣妾不想讓皇上被人稱爲昏君。”
東皇太一淡淡一笑道:“怕什麼,你是朕的女人,朕喜歡怎麼寵自己的女人是朕的事情,與他們何干?況且,你今天也說了,一切都要聽從朕的,朕現在命令你不要說話。”
若涵點點頭,嘴角洋溢着微笑,她在想,在這個世界上,恐怕也只有這一個男人會這樣對待自己了吧?其實她不知道是,還有一個男人,自始至終,都這樣對待着她。
東皇太一走的極其慢,第一是害怕自己走得太快,顛簸到了若涵,使得她的傷口疼,第二,東皇太一也是想好好享受懷抱着若涵的這個過程,恐怕也只有在這個時候,他纔可以忘記一切,一心一意,只爲着自己懷裡的女人。
“如果能一直這樣走下去,那該有多好。”東皇太一突發感慨,說出了自己心裡的想法。
“這樣一直走下去,皇上不累呀?”若涵嘴巴上這麼說,心裡卻跟抹了蜜似地甜。
“不累。”東皇太一輕輕笑道:“怎麼會累呢。抱着你,走到世界的盡頭,是我最幸福的事。”
世界的盡頭……聽到這句話,若涵頓時又陷入了沉思。
的確,不管怎麼說,如果這個都城不遷移,而這個火山又是活火山,任何時候爆發都是有可能的,只要火山爆發,一切的一切,都將化爲烏有,若涵這一次,是真的害怕了。
“太一,我們遷移都城好不好?不管遷移到哪裡,都好,只要遠離這個地方。”
若涵突然間開口說着,縱使她知道遷移都城也不是辦法,因爲他們遷走了,還是會有其他人遷過來,到時候,還是一樣會死人,若是他們說這裡不可以住人,不知道又會有多少人聽勸告?而這個都城遷走,被霸佔家庭的老百姓,又該何去何從?
可是面的死亡,誰都是會怕的,尤其是在這個幸福的時刻,若涵只想要活的久一點,她若涵,也同樣很自私的,只要和心愛的人長長久久。
東皇太一思索了一下,他知道,遷都並非小事,可是看若涵的模樣,也不像是開玩笑或者是耍小性子,於是道:“嗯,朕都聽你的,此事我會和大臣們好好商議,朕必須有足夠的說服力才行,畢竟遷都,實在是一個大事件。”
若涵明白東皇太一的無奈,只是這個自己心愛的男人一直都和自己站在同一條戰線上,卻是最讓她開懷的事,若涵道:“皇上不怪罪臣妾胡思亂想嗎?”
東皇太一輕輕地颳了一下若涵的鼻尖道:“因爲朕知道,朕的若涵不是一個隨便的女人,朕要等你眼睛完全復明的那天,冊封你爲後,做我唯一的女人。”
若涵突然間有種熱淚盈眶的衝動,但終於還是忍住了,她知道,自己這雙眼睛來之不易,若是被自己的眼淚毀了,那可真的是辜負了小月的一片心意。
“若涵,還有一件事我想要告訴你。”東皇太一遲疑了一下道:“納蘭娉婷自縊了,死之前,她用髮簪戳瞎了自己的眼睛,她說就算是死,也不把自己的眼睛給你,所以。對不起。”
若涵雖然一愣,但同時,還是消化了下去,若涵淡淡道:“看來,她還是恨我。”
瞥見了若涵臉上的失落感,東皇太一忙打岔道:“若涵,就快要到了,我們進去了。”
“哦。”若涵低低應着聲,只聽得轟隆一聲,特屬於密室裡的沉悶的感覺便撲鼻而來,雖然這裡設的有通風處,但還是比不上外面空氣流暢的感覺,這一路上,若涵都緊緊的摟着東皇太一,她知道,這個男人正摟着自己,一點一點,朝着岩漿深處走去。
若涵一直在想,若是就在這個時候,火山突然間爆發,他們就這樣在這裡一瞬間被吞噬,會不會變成永遠的化石?而就在若干年後,或者是數千年之後,被人發現,他們還是一如既往,擁抱着彼此在這裡屹立不倒,一千一萬年,都將書寫着他們的永垂不朽?
若涵笑笑,想着自己想的有些多了,說不定,他們手拉着手,相依偎而老去,而死去。
摟着自己的東皇太一停下了步子,若涵試探性的開口道:“是不是到了?”
東皇太一低聲道:“嗯,到了。一切還是和以前一模一樣。”
“真的是一模一樣嗎?”若涵不敢相信,因爲這一次,她也感覺到了這一次的氣流比上一次還要灼熱,至少,這一點感覺是毋寧質疑的。
“嗯,真的。”東皇太一看着自己前方的路,他不敢再走下去了,正如若涵所說的那樣,他們必須遷移都城,因爲,就在東皇太一的面前,還尚未到這個樓梯的盡頭,他已經看見了哪一處聖地撲哧撲哧噴出來的金黃色的東西,而那些東西,就是吞噬掉那條龍的半截身子的地獄之火,只是東皇太一不想讓若涵分心,只想讓她好好調養身子。
“哦。”若涵半信半疑的應着聲,而後東皇太一開始往外走,若涵隱隱覺得,東皇太一一定是隱瞞了什麼,但至於是什麼,若涵也說不清楚,總而言之,若涵覺得,這裡的天氣,越來越熱了,這是深秋,即將入冬的時節,卻有着進入夏季的感覺。
“不要想太多。”東皇太一安慰若涵:“我是你的男人,天塌下來,都有我頂着,我只要你做一個無憂無慮的女人,幸福的在我的懷裡。”
出了聖地,若涵這才呼吸到了新鮮的空氣,不管怎麼說,走了一遭以後,若涵還是覺得心裡好受了不少,若涵想,或許,這些都是自己的心理作用吧。
一個月以來,若涵都是聽東皇太一的話,蒙着紗布,偶爾在東皇太一以及藍芯幾個丫鬟的陪同下,出去走走,然而總是走幾步身上就出汗,一點也不像是寒冷的季節。
只是這樣的季節對於丫鬟奴才們來說,卻極爲開心,因爲這樣一來,守夜的便也不必在受凍了,若涵知道,這樣的天氣實在是太反常了,只是卻也不敢多問東皇太一有關於遷都的事情,她知道,這個男人身上揹負的責任,實在是太多太多了。
“若涵。”
若涵尚且用手觸碰着一朵桃花的時候,東皇太一的聲音傳進了耳膜,因爲天氣的緣故,桃花都過早的盛開了,若涵微微偏轉過頭,使自己的臉對着東皇太一的方向,淡淡一笑道:“嗯?”
東皇太一對身邊的宮女道:“你們都下去吧,這裡有朕陪着涵妃。”
宮女奴才們都下去了,東皇太一這纔開口道:“若涵,我要告訴你一件好事,今天早上,朝廷上的大臣終於一致同意遷都了,他們都看到了,現在的天氣反覆無常,實屬異象,我們將我們的家,遷移到江南好不好?你說過,你喜歡那裡的水那裡的景色。”
南方?楊家墩。若涵第一個想到的,便是楊家墩,的確,那裡有太多太多自己掛念的東西了,童年,歡樂,以及自己第一次來到這個世界的記憶,還有那些刻骨銘心的故事。
若涵沒有想到的是,這些點點滴滴,都被這個男人銘記在了心裡。
若涵點頭,都覺得不能夠完全表達自己心裡的歡喜,正欲開口說話,卻只覺得有什麼東西就這樣飄落在了自己的臉上,若涵擡起手,觸碰到了自己臉上的東西,軟軟的,一碰就碎。
緊接着,似乎是越來越多的東西飄落下來,若涵接在手裡,放在鼻息前嗅嗅,有一種小灰的味道,只是若涵想不明白,大白天的,無緣無故怎麼會有這種東西?
東皇太一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面前的一切,整個天空都霧沉沉的,天空中漂浮着大量的煙塵,正往下落,東皇太一突然間像是意識到了什麼似地,猛地將自己面前的女人就這樣橫抱了起來,而後拔腿朝着宮外跑去,一顆心,噗通噗通的跳個不停。
“太一,怎麼了?”若涵在東皇太一的懷裡顛簸着,她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但隱隱也感覺到了不妥,在聯想到剛纔空中飄落下來的小灰,若涵猛的將自己眼睛上蒙着的紗布剝落了下來,她怕,她怕自己最擔心的事情在這個時候發生!
然而,這究竟是怎麼樣的一副情景啊,若涵瞪大了自己的眼睛,看着這個世界。
只見就在自己的周圍,大片大片的灰燼落下來,所有的宮女太監四處亂逃,都亂成了一片,整個世界都是灰濛濛的,而就在自己的身邊,東皇太一正摟着自己超前奔跑。
的確,這是火山噴發了,她所害怕的一切,就在這個清晨,就這樣毫無徵兆的發生了。
“若涵,閉上眼睛,不要看,你放心,我們會沒事的,相信我。”
東皇太一瞥見了若涵睜開了眼睛,頓時也慌了,只有這樣緊緊的摟着自己懷裡的女人。
若涵知道,或許,自己和東皇太一,以及這個國度,誰都無法逃過這一劫,此時此刻,她只想睜開眼睛,看着自己最爲心愛的男人,永遠記住他的容貌,下一世,還要尋找到他。
若涵微微一笑,一滴眼淚順着眼角滑落,而後緩緩的擡起自己的手,輕輕地
撫摸着東皇太一的臉頰,就在他們的身後,滾滾岩漿,正在吞噬着她身後的一切。
“太一,你不會忘了我,是嗎?”若涵只想要在最後的一刻,留下屬於自己最美好的瞬間。
“是。”東皇太一也停止了奔跑,緊緊地握住若涵的手道:“生生世世,我都要找到你,讓你做我的妻子。”
一片陰影襲過來,死亡的灼熱氣息也正逼近,若涵含着淚輕輕一笑,卻瞥見了東皇太一這輩子她唯一看到的淚水,她的男人,是在不捨她的離去嗎?
灼熱的痛苦,就這樣一瞬間襲便全身,若涵來不及多想,來不及掙扎,眼前一片漆黑。
遠處,山林間。
東皇玄煜的面前放着一把古箏,就在他的身後是一處小茅屋,而身邊,則站着小月。
東皇玄煜的眼睛上蒙着紗布,臉上毫無表情,修長的手指輕輕撥動着琴絃,美妙的古箏聲便緩緩的流淌在了山間,猛然間,琴絃乍斷,一片灰燼就這樣輕輕的落在了東皇玄煜的指尖上。
東皇玄煜微微蹙眉,輕輕彈去了自己手背上的灰燼,而後坐在那裡思索着,這琴乃是上古寶物,幾千年不曾斷絃,如今琴絃卻斷在了他的手裡,東皇玄煜隱隱有所不快。
小月原本擡起眼簾,朝着皇宮那邊的一切眺望,只見皇宮後方突然間噴出火紅色的液體,緊接着,整個皇宮都被這種東西慢慢覆蓋,所有的一切,都開始消失在那些東西里面,天空眼沉沉的一片,四周正緩緩的落下一些灰燼,像是地獄一般可怕。
突然間聽到琴聲戛然而止,小月這纔回過神來,只見東皇玄煜面前的琴絃斷掉了,小月慌忙開口道:“啊,琴絃斷掉了,王爺莫怕,奴婢這就去準備一根新的來換上。”
“不必了。”東皇玄煜緩緩的站了起來道:“即便是換了琴絃,也在不是當初的琴了,再也彈不出曾經的旋律。小月,外面發生什麼事情了嗎?”
東皇玄煜眼盲心不盲,他知道,這外面一定有什麼事情發生,譬如,剛纔落在自己手背的東西的來由,以及那是什麼東西。
小月再次擡眼看向皇宮的位置,卻大吃一驚,因爲這才片刻的時間,那金碧輝煌的皇宮已經化爲烏有,那些黑紅色的東西,還在慢慢蠕動,似乎是要吞噬整個都城。
見小月沒有回答自己的問題,東皇玄煜微微有些生氣,再次開口道:“發生什麼事了?”
小月這纔回過神來,慌忙道:“沒,沒什麼,只是這時節天兒熱,嗯,對,是天氣熱,不僅僅桃花開了,還有柳絮都飄落了,現在外面都飄着柳絮,很美。”
小月的聲音有些底氣不足,她不知道自己這樣回答對不對,因爲東皇玄煜看不見,她也不想讓他知道,他曾經生活的皇宮已經被埋沒了,甚至是涵妃娘娘也一併被吞噬,因爲她不知道告訴他以後,他會怎麼辦,與其讓他痛苦,不如隱瞞所有。
“是嗎?”東皇玄煜緩緩的擡起自己的手,想要去接住小月所說的柳絮,幻想着就在自己的面前,是一片春光明媚的世界,卻不曾知道,幻象和現實根本是兩個相反的情形。
雷聲大作,小月忙收了古箏道:“王爺,似乎是要下雨了,我們還是進去吧。”
小月知道,一切都埋沒了,一切都沒有了,好在,他們都還在這裡,至少,她心愛的男人還在自己的身邊,唯有面對着那片被埋沒的地方,在心裡默默祈禱着,她堅信,涵妃娘娘和皇上此時此刻一定在天上,就在九天之上的雲端,繼續幸福快樂的生活下去。
“王爺,奴婢想去看看涵妃娘娘的家鄉,怎麼樣?不如王爺告訴奴婢在哪裡,奴婢和王爺一起去。”小月害怕和東皇玄煜繼續生活在這裡,遲早有一天東皇玄煜會知道真相,於是這樣說。
“不必了。”東皇玄煜開口道:“即便是死,我也要死在這裡,這裡纔是我的家,況且,這裡能夠看到整個皇宮,只要他們好,我就好。”
緊接着,小月便是大片的沉默着,而後小心翼翼的開口道:“是,王爺。”
一滴淚水,卻順着小月的臉頰往下落,她多麼想告訴他,他所期待的一切,都已經化爲烏有。
只是小月明白,倘若心裡還殘餘着一個美好的夢,豈不是對他來說更爲精妙?
此生此世,和他了此殘生,纔是小月最終的目的,小月含着淚笑了,這個男人,不管他愛不愛自己,她小月發誓,這一生一世,都將不離不棄,永遠陪在他的身邊。
東皇玄煜看不到,但總覺得自己的心裡空落落的,隨即淡淡一笑,拿起了自己身邊的玉笛緩緩地吹奏了起來,一邊吹,一邊回想着和若涵在一起的一切,就好像那個女人從未離開過自己一樣。東皇玄煜也知道,這個女人,永遠都在自己的心裡,而自己,也永遠和她有所聯繫,自己將代替她的眼睛,去看這個世界,不是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