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汗則淺淡的看二人,並不言語,也未怪洛向南的失禮之處。
坐着的洛向南眸子輕閃,斂眉淡淡,聲音如清水般淺淡,“沒錯,東廠巫驚魂正是在下。”伸手向臉邊輕輕撫一下,撕下一張麪皮,一張普通平凡的男子之臉露出。
他身後的冷雨白霜得意的笑。
一時間寂靜萬分,衆人都忘了譁然,原來這就是名動中原及草原的東廠大督主,容貌還真的比不上洛向南。
白非兒的心咚咚咚咚的跳,真的是他,他是來救她的麼?
真正的洛向南深深的蹙眉,考究的看巫驚魂。
達達汗臉色微暗,一陣苦笑,怪不得他什麼都輸給他,原來真是巫驚魂。
塔木兒一臉的不敢置信,又不得不信,眸子沉了又沉,自己當真是輸給他了,他這樣的陣勢,明擺着是衝着小凌子來的,他果然說到做到。
他突然想起在那樹林中,巫驚魂喊的那一句“塔木兒,她要有什麼三長兩短,本督會讓你草原遍地不長草,踏平你每一寸土地”,眉間不禁緊鎖。
巫驚魂果然是個不可多得的奇才,有勇有謀有膽識更有魄力。
大汗似乎胸有成竹,說道:“本汗果然沒有看錯,在中原,有你如此膽識獨你一人。”
“大汗過獎了,如今事已落定,大汗是否兌現承諾呢?”巫驚魂眸光淺淺,不緩不慢的說。
大汗一笑,“好,本汗宣佈,收小凌子爲塔木兒義弟,五年不進犯中原。”
譁,這嘩嘩聲可真是此起彼伏,王爺們對五年不進犯中原甚是有微議,紛紛開口,都被大汗擋了回去。
“小凌子是女子之身,還請大汗改爲義妹,當日有隱情不便道明,請大汗見諒。”巫驚魂又一句話把場面炸開了鍋。
不僅是衆人,當事人白非兒如被人扔進寒潭中一樣,剎時全身由內到外通透的生寒,腦袋一時的短路。
他令堂的,這是怎麼回事?
巫驚魂到底鬧哪樣?他想幹什麼?真的想弄死她嗎?
達達汗和洛向南先是驚駭,片刻後便想明白了,好聰明的辦法,如此這般,白非兒多了一重很有份量的身份,蒙古大王子的義妹,更何況大汗這五年不進犯中原的承諾,足夠從明皇帝那裡討回白非兒的這條命,從此她便可以恢復女兒身。
當真是隻有狡猾如廝的巫驚魂纔想得出此般辦法,如果他真是替白非兒着想的話,這是最安全最絕妙的辦法。
大汗當真是被震驚住了,疑惑的反覆看白非兒,“小凌子,巫督主說的可是真?”
白非兒剛一瞬間看塔木兒,心裡便亮堂了,巫驚魂是在幫她,利用此機會恢復女兒身,還得了個那麼重要的身份,塔木兒手握重兵,做他的義妹,再明白不過了,塔木兒再也動不了她,而皇帝那裡,再也無法問她的罪,要不然她在東廠,一輩子得藏着做人。
想到此,她感激的看一眼巫驚魂,欣然起身走到場中跪下,道:“大汗,小凌子實屬女子,在戰場上有所不便才作男子打扮,還請大汗見諒。”
大汗斂眉沉默片刻,說道:“起來吧,這也沒什麼,那就爲塔木兒義妹,封爲落月郡主。”
“謝大汗。”白非兒心花怒放的趕緊謝恩。
一旁的塔木兒濃眉緊擰,慍怒的看看白非兒和巫驚魂,他覺得被欺騙了,小凌子居然是女子?
巫驚魂不遠千里來救她,就因爲她是女子,原來自己的感覺沒有錯,在他的潛意識裡,總覺得她有不似男子的地方,雖然她有喉嗉,自己那有點驛動的心直覺是沒有錯,他沒有喜歡男子,可等他知道她是女子,她卻突然的變成了自己的義妹,當真是可笑之極。
塔木兒嘲弄的笑笑,“父汗,這樣不太妥吧,怎地是我的義妹呢?達達汗認也可啊。”巫驚魂當真比狐狸還狡猾,心思縝密,知道他與她相處一陣子,擔心他有想法,就把後路給堵了,變成了義妹,還能有何想法?
“本汗已有言在先,怎可出爾反爾?”大汗眸子一沉,冷聲道。
衆人無一人敢再出言相勸,經過這一折騰,大汗也無心思再歡慶,便草草結束壽宴,只請了巫驚魂、塔木兒、白非兒到汗王帳內,其餘之人均各自自由活動。
汗王帳內,大汗讓三人落了座,上了茶,銳利的碧眸看向巫驚魂道:“巫督主此番前來是爲了小凌子,凌姑娘來的吧?”
巫驚魂眸光淡淡的看大汗,道:“是。”這承認又何妨,他說過會救她,自然就一定會做到。
大汗笑笑,“巫督主這點倒是坦蕩,你費盡心思要讓她成爲塔木兒的義妹,想來是謀劃已久的了?”
“大汗,事至此,本督亦不想瞞您,這位凌姑娘並非姓凌,姓白,說起來算是達達汗母妃麗妃的姨表外甥女,他父是我朝昔日兵部尚書白敬亭,陰差陽錯,她進了我東廠,本督便留了她一命,白家滿門只剩她一人,本督不忍讓她就此喪命。本督有心想讓她在大汗此處有所依靠,此次之事雖有計劃,但固倫王爺此事實屬湊巧,本督便將計就將,好讓她有機會恢復身份,要不然,她在我朝很難堂堂正正的活下去。事出有因,還請大汗諒解。”巫驚魂不急不徐的道出,眼角不時的瞥向白非兒,心裡有些擔心,他知道重提這些事,觸動她心裡的傷。
唉,非兒,有些事一言難盡,但是我從來只想讓你活着,想要讓你到我身邊,這中間有多難,你不會明瞭。
巫驚魂此話一說,大汗和塔木兒都震驚萬分,驚異的看向白非兒。
白非兒微垂眸,羽睫輕顫,袖下的手緊緊的握住,努力在剋制心裡如海潮般一波又一波的起伏,她讓自己沉靜沉靜,一切都過去了,如今走到這一步實屬不易,眼見曙光在前,她不能再衝動。
恨,仇,這一切與巫驚魂剪不斷理還亂,暫且不要去想。
“孩子,是你父連累了你。”大汗片刻沉默後,沉聲開口,“當年你父對明朝朝綱甚是失望,多次面聖進諫均被斥,早生辭官之意,但心有不甘,他手握兵權,只爲保定明朝江山,讓百姓安居樂業,不辭官的目的是不讓有心之人掌了兵權,本汗多次讓他到蒙古大草原來,並非要他做個賣國奴,他若不願爲官,可在大草原自在的生活,他都一一拒絕。明朝如此朝綱,本汗有心要蔽護他,所以讓達達汗和洛少莊主暗中關注,你父只是把一些朝庭列爲眼中盯的好官名單給了達達汗,沒想還是遭了滅門。你父並非糊塗之人,情是情,國是國,他分得很清楚,與我軍對陣,絲毫不讓半分,他也曾跟本汗說過,他守的城,不會讓本汗
的兵入得了一人。麗妃,是本汗王奪來的,明朝朝中本無人知曉,只是這後來不知怎麼的漏了風聲,這才連累了你父。”
白非兒蹭的擡眸,有些霧氣的眸中訝異萬分,她看向巫驚魂,一字一句問:“這些督主大人可知曉?”
巫驚魂鳳眸沉寂,沒有迴避她的眼光,抿脣淡聲道:“知,麗妃與白尚書的關係,東廠查到的當時只有本督和尚銘及汪直知情,皇上的意思是讓西廠負責這次行動,是本督要了來,你兄妹逃了之後,如你們不來天涯宮,你兄不必死,本督會安排人代替你兄妹二人死。”
“這麼說,我還得謝謝你了,督主大人?”白非兒眸光頓時凌厲起來,一束冷光射向他。
兜來轉去,原來真相是這樣的,她爹爹不是賣國奴,只不過是一層天遠地遠的蒙古親戚關係,這樣就該死了?
“非兒,我已是盡力在做了,我雖然不是好人,但也不是黑白不分之人,朝中的事不是你想的那麼簡單。”巫驚魂幽深的眸掠過一絲無奈,沉沉的看她。
“盡力在做,好一個盡力在做,盡力的讓你的人殺了我爹,我全家?”白非兒控制不住的輕吼,顧不得場合了。
大汗輕蹙一下眉,道:“孩子,冷靜一點,巫督主已是做到別人無法做到的了,如果不是他負責,你活不下來,他保你,可沒辦法保得了你全家的,明白嗎?本汗相信他,就此次,他雖有目的而來,但救了本汗也算是救了我族,心思深遠,瞻前顧後,滴水不漏,巫督主當得上是少年英雄。”
他心裡自是婉惜,之前多次讓塔木兒請了此人來無果,今一見,當真是證實了傳言未假,此人當得是人中龍鳳,目光看得如此深遠,當世少有,只可惜了只是個太監。
一旁的塔木兒也不禁勸道:“義妹,父汗所說甚是,巫督主才華蓋世,這次本王子還不是徹徹底底的輸了,如今你是本王子的義妹,想來那皇帝也動不了你了,巫督主的這番用心這番努力,非一般人能做到,你就無需太過於責怪巫督主。”
聽得這一切,他也不得不服,如此的用心的對一個女子,天下沒幾人能做得到,他自問自己都沒有那能耐,論智謀,天下無人可及巫驚魂,而白非兒亦是不差,他突然明白父汗爲何會答應五年不動中原,如此之人在明朝,自己何必自討那份累?
正如白非兒所說,明朝人才濟濟,可一統天下入主中原,那也得看時機,如把蒙古所有的部落統一,那也算成就了一方霸業,讓自己族人安居樂業纔是首要。
巫驚魂清淡一笑,“大汗和大王子過獎了,本督只不過是就勢而爲,非兒無礙便好。”
白非兒深深的呼吸,漸漸調整心中的情緒,她知道在這個地方不是她可隨意撒野的,巫驚魂那些手段的厲害,她不是不知,如今大汗和塔木兒都如此對他欣賞,她何必自討無趣的糾纏,就算要找巫驚魂算賬,也不是在這時。
“孩子,去見見麗妃吧,她肯定會很高興,塔木兒,就由你帶落月郡主過去,本汗與巫督主下棋對弈一番。”大汗笑笑道似乎心情不錯。
有這個孩子在,如今又封了郡主,麗妃該沒有那麼怨恨他了吧。
“是。”塔木兒起身應道。
白非兒也起身辭了與塔木兒一同出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