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向南啞然失笑,接過碗筷,夾起一塊魚償了償:“哪有你這用藥鍋來做火鍋的?一股子的藥味。”
“哪有?這聞起來挺香的,我償償。”白非兒也夾來償了一下,訕訕笑:“還好嘛,湊和着吃吧,總比冷着菜吃的好。”
見初一送完菜回來,她又動手做了一個,讓他送去給若離公子,至於那李安,她纔不理。
洛向南倒沒有什麼架子,等初一忙完,便招呼他一起吃,初一拿出若離公子收藏的好酒,三人吃喝起來還是挺開心的。
白非兒心裡有歉意,幾次給初一佈菜,弄得這小書童受驚若寵,滿臉通紅。
“初一,你不用害羞,這凌大人不過是咱們的人質,她給你夾菜,那是感謝你給她一口飯吃。”洛向南悠然的開口。
這白非兒吃得熱火朝天,冷覷他一眼,不就是想讓我給你佈菜麼?想都別想。
她特意的夾着一箸磨菇,晃悠悠的又回到自己碗中,大眼睛挑屑的看他。
洛向南氣得臉通紅,喝下一口酒,狠狠的瞪她一眼,夾了一箸肉往初一碗裡一放:“快吃,這個長身體。”
初一愣住,擡眼看看兩人,今兒少莊主怎麼那麼奇怪?這個凌大人雖說是人質,但也不見得怕少莊主,還敢頂撞少莊主呢。少莊主平日雖然笑嘻嘻的不嚴肅,但殺起人來一點不含乎,要逞治個人也是手段凌厲,底下的人怕着呢。
“謝謝少莊主,初一自己來就好了。”他哪敢讓少莊主佈菜。
白非兒看着這緬腆的小書童,更想起那說話圓滑的十五,兄弟倆一人一種性格,當真差別大,她心疼的撫撫他的頭:“快吃吧,不用怕他,有本大人在呢?以後他要是欺負你,就來找本大人,我幫你出頭。”看他這樣子跟着若離應該也不會受什麼苦,但她就存心氣那人,侍郎府那事,她氣難消。
她不知怎地,洛向南是名震江湖的洛寧少莊主、司樂坊大坊主,別人都怕他,可她就不怕,也許是他經常大半夜爬牆頭來戲弄她,老是嘻皮笑臉的,沒有一點正經樣,他被她氣得臉發綠也不發作,久而久之,她對他是越來越放肆,相比較,在若離面前,她會嚴肅斯文得多。
一聽她這麼說,初一更是尷尬,又不知說什麼,只好低頭扒飯。
大人,你就饒了我吧,那可是少莊主啊,我的大老闆啊。
洛向南歪頭想了想,抿嘴狡黠的笑笑,笑得白非兒都不敢直視,好好的吃飯勾搭個什麼勁?
“跟我回洛寧山莊,這小子我就不欺負他,要不然我天天讓他搗藥。”某男得意的扒下一大口飯。
什麼嘛?就不能好好的吃一頓飯了?以後再不能跟少莊主同桌吃飯。
初一滿頭黑線,把頭埋在碗裡,奮力的和米飯做鬥爭。
“少莊主,我吃好了,我去把公子的碗筷給收了。”他蹭的站起身,說完就往外溜,高手過招,此地不宜久留。
白非兒強忍住笑,眸光閃閃,說道:“我說,你就別耍人家一個小書童了,嚇壞他,若離可會心疼呢。”說完眸子微暗,嘆了嘆氣:“唉,說到底是我害的他兄弟,你就多照顧一下這小子不行麼?”
多機靈的一個大小夥子,讓巫驚魂給害的,她心裡對巫驚魂的那點同情又讓這恨壓了下去。
見她心裡難過,洛向南扯扯她的衣袖,戲謔的笑:“我說,你穿這馬甲挺好看的嘛,飛魚服,六品,像那麼一回事,挺俊的一個東廠大官,哼哼,巫
驚魂那小子挺捨得的嘛,給你買這麼大的官兒。”
白非兒一笑:“可不是,可不拜你所賜?說起來,我還真得謝謝你?這大坊主少莊主了。”最後一句是咬牙切齒的迸出來。
“怎麼說?”洛向南疑惑的擰了擰眉。
這吃着下來,酒已經喝了不少,兩人話也更多了一些。
白非兒瞪眼看他,一口酒下肚,咬了咬脣,淡淡的開口:“你那一劍差點要了他的命,是我救了他,現在他身上流着我的血,救他的過程是有點風險。”
洛向南嚇得差點被一口菜嚥住,不敢相信的看她,眸中是一絲的不解和不悅,但他很快恢復自然,笑着說道:“那你沒事吧?要是早知道是這樣,那會兒我就不刺他那一劍,要殺他,機會總會有的。”放下筷子就拉她衣袖要檢查她有沒有受傷。
白非兒神情一滯,眉間立刻掠過一絲異樣,隨即揚脣而笑:“現在沒有事。”她分明知道他更重視的是巫驚魂的死活,但他這關心的舉動還是讓她有一絲暖心。
“那就好,來,多吃點,補補身子。”洛向南似乎稍放下心,鳳眸微揚,給她布了一塊魚,一把繳了酒壺:“這個不許喝了,酒多傷身。”
他看了看她脖子上的傷,眉頭皺起。
白非兒眸光微斂,紅脣中噙着淺淺笑意:“好啦好啦,不喝就是,我也吃好了,我去看看若離。”爲免他又再問跟他去洛寧山莊的事,她趁早開溜。
“我來護送凌大人。”洛向南笑嘻嘻的站身,跟着出門。
白非兒無語。
進得若離的屋子,其實也是尷尬,冷百花對她虎視耽耽,像護着虎仔似的守着若離,白非兒看着也覺得無趣,這什麼嘛?若離又沒說娶你?
說了幾句話,她再無興趣坐下去,打了哈欠就說要歇息,若離分配好各自歇息的屋,白非兒便一溜煙的跟着初一出去。
山村的夜晚特別寂靜,入耳除了寒風還是寒風,躺牀榻上的白非兒久久不能入眠,這一日發生的一切,雖然若離有告訴她是怎麼回事,但她總覺得心不安,腦中總閃着那個問題,走還是不走?
其實她只需要選擇走還是不走,其他不需再管,可除此之外,她總感覺還會有事。
這個李安,巫驚魂有可能放過他嗎?據她所知,除了她是唯一活口,其他遭滿門抄斬的各府各官,沒有一個活口。
她突然間又想起了夏如風,打聽了那麼久,真不知他的死活。
她腦中閃過巫驚魂的臉,明明平淡無奇的一張臉,但他的眸,他的氣質,清冷而孤傲,偏會叫人無端迷惑在其中,她與巫驚魂之間,他幾次救她,她也救了他一次,真的似有糾纏不清的感覺,她可以找得出無數個留下的理由,卻找不出一個離開的理由。
唉,這是怎麼了?
迷迷糊糊的才睡過去,朦朧中,她似乎聽到外面有極輕的腳步聲……
一陣急切的拍門聲吵醒了她:“凌大人,快起來。”是初一的聲音。
白非兒咕咚的坐起身,趕快穿好衣服,纔打開門,洛向南便衝了進屋,關上門拉她,面沉如墨,眸中閃着銳利的寒芒,急切的說道:“等你一個字,走還是留?”
外面火光閃閃,人聲沸動。
白非兒心裡一沉,神情略動,眸底卻不見聲色,抿抿脣:“外面怎麼了?”她擔心的事果然來了。
“巫驚魂來了,五虎全在,興師動衆幾十號人,陣仗可夠大
的,是爲了追捕一名小小員外郎?還是爲了你?或者是爲了捉拿我?會有戲看了,你怎麼選?”洛向南脣角一抹譏笑閃過,戲謔的眸中顯出一種殘忍的噬血。
上百人?白非兒緩緩的坐下,喃喃道:“怎麼會?他怎麼會找到這裡?他應該在京師。若離說這個地方很隱密,沒有那麼快能找到的呀。”她突然想起什麼似的,擡起手臂聞衣袖上的味,頓時臉色慘白如雪,愣然不動。
“非兒,你怎麼了?”洛向南大驚,上前扶她。
白非兒腦中一片空白,木然的擡手給他。
洛向南濃眉擰了擰,他聞到一股很特別的香,很淡,淡得不易查察,他驚呼:“是魅影,這種香古書中有記載,多年前我也只聞過一次,沒想到巫驚魂會有此香。”他雙拳緊握,拍案而起,好狠的手段,只怕是一早設計好,此番的目標是他。
明着是捉捕李安,利用白非兒,最終目標是爲了引出他。
看來此番便是生死較量了。
白非兒哪怕是戴着面具,臉色也如紙般白,她呆坐着,心空落落得怎麼抓都抓不住。
她知道,就算自己再有千萬個爲什麼,結果也都一樣,現實就赤裸裸的擺在面前,她從來就是個棋子,被他巫驚魂擺佈的棋子。
難道還再繼續當他的棋子嗎?讓他利用自己害自己身邊的人?
“走吧,我跟你走。”她喃喃而語,無需思考,走就是。
洛向南似乎是鬆了一口氣,笑笑:“你可還是得當做人質跟我們走。”
“你不怪我嗎?是我把他們引來的。”白非兒怔怔的看他,她還能再相信誰?
“怪什麼?怪有用嗎?況且你是被他利用,這是他一早計劃好的,他懷疑是我當初從他手上救了你,他一直在試探,佈下這個局引我出來。也好,我和他始終是面對面的。”洛向南眸光一頓,淡淡的抿抿脣。
白非兒勉強的笑笑:“那現在怎麼辦?若離他們呢?”
“洛少莊主,束手就擒吧。”
外面傳來一陣打鬥聲,喊話聲,是馬藍的聲音,連他也來了,白非兒纖眉皺了皺。
洛向南靠在窗前向外看,瞳孔中的寒芒一點一點的收縮,怒火胸中燒。
“把我當人質推出去吧。”白非兒淡聲說道。
洛向南轉頭看她,笑:“我洛向南武功再怎麼不濟也用不着拿你來脫身,無需擔心,會有辦法離開這裡的。”說完打開門出去。
白非兒忍不住也跟着出去。
天已微亮,天色陰沉。
藉着火把的光亮看去,院中已一片狼籍,若離和冷百花及帶來的十幾名手下,正與巫驚魂帶來的人打鬥。
“大人可是在找我?”洛向南邪肆的笑笑,他這一笑眼神流動如層層星火煙火,這半陰鬱的天色都似因這一笑雲散月開。
衆人皆停下手,一陣抽氣聲,在場的只有若離、冷百花、白非兒見過他的真容,其他人都是頭一次見到這大名鼎鼎的洛少莊主,居然是俊美如天人,連飄煙自稱貌比女人還美,都自嘆不如。
站在門邊上的白非兒漠然的看向巫驚魂。
他似乎在欣賞這晨間的山村景色,一直負手背對着衆人,而飄煙和馬藍、浮雲三人並未加入打鬥中,站在他身後護衛,聽得洛向南的話,他緩緩的轉過身,一身雪衣,白色裘狐,融入這皚皚白雪,清冷孤傲,眸子掃過衆人,看似清淡的眼底,銳利的顯出刺人寒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