愁雲慘淡籠罩了北平王府上空。
王爺和王妃商討對策,紫嫣和羅成秦瓊被屏退出門。
秦瓊一把按住了表弟羅成的肩頭,如擒住一個調皮任性的孩子問他:“成兒,你還在同表哥賭氣嗎?玩笑不可亂開,話不能隨意講,你若是隻和表哥生氣,不要拿紫嫣來扎筏子說事。”
“表哥現在英雄了?”羅成仰頭露出高傲的神情,坦然說:“羅成喜歡子顏,從心底裡喜歡,就說出來,不管子顏姐姐是否喜歡我,但我羅成定要娶她。”
兄弟二人對視,秦瓊如在看一個不懂事任性的孩子。
僵持時,羅春跑來勸阻,總算是推拉了小王爺羅成離去,一邊走一邊埋怨:“小王爺,你鬧得什麼?你哪裡懂得娶媳婦是做什麼的。這不是一隻鷹一匹馬,小王爺喜歡了就強要奪去!”
看着遠走的羅成,秦瓊有些疑惑,回頭再看紫嫣,不由笑了:“表弟他,他真是個,頑童。怕是他還在同你胡鬧,不去睬他!”
紫嫣望着秦瓊略有失望,她再也笑不出,微微搖頭說:“二哥錯了,成兒弟弟他說的是肺腑之言,憑了女人的敏銳,我知道他在說實話,起碼是他此時此刻的想法。成兒想什麼就說什麼,可是二哥你呢?你到底作何打算,你如何想?如今的情勢下,子顏只等二哥一句話,子顏知道二哥騎虎難下,不肯表態。可是愛恨一個人,總是要有勇氣說出來,衣服可以換了穿,女人是不能分享的。從屋裡到殿外,二哥爲什麼不對羅成直言?”
秦瓊聽了紫嫣的話,一聲輕喟擺擺手說:“有時候做人,不能只看了自己。如今姑爹和姑母都爲此事頭疼,你要我如何對他們解釋?又如何去糾纏?難道我一定要在這個時候給姑爹姑母添煩亂,說我一定要娶你?”
紫嫣有些痛心,她知道這個關頭,人人想自保。她在二哥的心裡固然重要,只是已經重不過親情,二哥還是很在乎王爺王妃的感受。一來是朝廷選美的旨意,二來是羅成弟弟的固執和堅持。
張公瑾來了,見到了紫嫣和秦瓊揩把汗說:“哎呀,二哥,出了大事了。朝廷派來的那個什麼欽差,就連王爺也奈何不了他。這位欽差大人打了皇上的旗號,用一輛明黃色幡子圍罩的大車滿街去抓女人,抓來的女人稍微有姿色就帶走,百姓哭天喊地的,街道上冷清得如鬼出殯後的樣子,沒了人影了!就連王爺出行時下令‘靜街’都沒這麼奏效。”
秦瓊好奇地問:“不是說,所有美人的名字,都是必須要從州府造冊的戶籍中尋那些十四到十六間未婚的女子中挑選嗎?”
聽了秦瓊的呆話,張公瑾哭笑不得地跺腳說:“二哥糊塗呀,選美是個幌子,造冊的美人萬里挑一出來的是給皇上充斥後宮的。可是越王府中來的欽差和千里迢迢跑腿的狗腿子們不能白辛苦呀,就人人中飽私囊呢。那選不上的女子中,先讓家人來贖回,肯出大價錢的就可以贖回女兒。”
“笑話了!哪裡這麼多有錢的人家,如若尋常人家貧門小戶的女兒落選,也要花錢嗎?”秦瓊質問。
“二哥,所以你做不了欽差發不了財!贖不回去的,姿色好帶走,一路上可以色賄沿途的官府,越王爺也要從中就要挑五十位姬妾充斥內宮;就是姿色尋常的,也是飽了這些爪牙的胃口,日日開葷。沒見許多落選送回的女子,回去就上吊投湖沒臉見人的?我們看大門的老狗兒爹的女兒就是這樣,死沒死成,嫁人又如何嫁?天天唉聲嘆氣的。”
“簡直是沒了王法!北平的地頭,如何姑爹不管?”秦瓊怒道。
聳人聽聞的事情,紫嫣聽得瞠目結舌,她沒料到還有如此荒唐的事。
張公瑾搖頭說:“也是奇怪呢,不知道王爺這回是怎麼搞的,平日裡威風八面的,斬封將軍和伍魁那陣子多威風,如何現在畏手畏腳了?二哥,剛纔謝映登託了人來找二哥幫忙,說是謝大哥的妹子被這些欽差抓了去,不知道人在何方,謝大哥急得跳腳,要大鬧官府也找不到個地方,求二哥幫忙,或者是指點個迷津。”
秦瓊面色陰沉,大步進殿去找姑爹討個說法,紫嫣立在一旁悵憾,似乎二哥的心裡,兼濟天下遠比對她這個眼前的“妻子”更是用心。她也在選美的名冊內,如何秦二哥不着急送她走?
“小姐,小姐,王妃吩咐小姐速速上轎,去外面躲一躲。”水瓢跑來傳話,紫嫣看了秦瓊的背影,心裡很不是滋味。
秦瓊被守門的護衛阻擋在殿外,他知道王爺有事同王妃商議,但是他擔心時局的發展,擔心如此下去北平府要大亂。
“姑爹,爲什麼聽之任之,這欽差簡直是助紂爲虐,欺凌百姓,是可忍孰不可忍!”秦瓊闖殿怒道,姑爹側臥在榻上王妃爲他揉着額頭,擺手示意他不要再說。
“如今比這頭疼的事還有。皇上吩咐,吩咐北平王府在一個月內供應朝廷五千匹雲錦,要那種結實的,漂亮的,蠶絲的光潤澤亮眼在日光下絢爛的錦緞。紅、黃、藍、靛各色均要五千匹,否則抗旨論處。”
秦瓊本來滿腹怨憤,一聽姑爹的話,更是疑惑不解。
“皇上要下江南,去賞瓊花。吩咐了靠山王去準備皇槓,就是宮裡的供給呀,衣物呀,玩意呀,還有宮中日用花銷的大宗銀兩,都由皇叔靠山王楊林去準備,這已經是對我北平府寬容了;越王楊素去選美女,要姿色長成的去配王伴駕,還要些民間美麗又身體強壯的去拉縴,拉了龍舟南下去看瓊花。那些男人拉縴不美,女人拉縴窈窕,這是皇上的聖旨,呵呵~”
這簡直是胡來!秦瓊難以置信。
北平王揉揉額頭說:“苦了李淵,太原公必須要拉壯丁去挖通大運河河道,否則這龍舟如何的下江南呀?還要在江南建一座行宮,李世民已經被急調回朝;我呢,就是要出這綾羅綢緞用來當拉縴的纖繩。”
羅成不聲不響的進來,聽了父親無奈的話語幾聲嘲笑後說:“多行不義必自斃,這皇上不想做了。”
“放肆!”羅藝板起臉,又揮揮手示意閒雜人等迴避,只喊了秦瓊和羅成到榻前說:“成兒、叔寶,你們如今都長大成人了,我不想拘束你們,可是你們要知道,你們與衆不同。不是因爲你們是北平王府的子弟,是因爲你們是南陳的臣子,你們不能夠忘記!”
羅藝說罷,吩咐兩個孩子坐在榻邊,對他們將前朝的往事一一道來,傷心之處,衆人抽泣掩淚,秦瓊更是扼腕咬牙,似乎胸中的仇恨要迸發出來。
“父王,舅父就是這麼殉國的?這樣的皇帝,外公和舅舅爲什麼還要拼死去保呢?舅舅和外公的仇就此就罷了嗎?父王爲何要歸順大隋,父王爲何不同楊林拼個魚死網破?”北平王對兒子的質問始料未及,訥然地張開,又答不出,搖頭說:“大勢已去,大勢已去,泰山將傾,非一木所支。況且,爲父這些年一直在尋找當年隨了寧府逃難的叔寶母子的下落,後來,你娘又懷了你。再者,這麼一個沒心肝的皇帝,爲父心裡氣呀!”
羅成淡然一笑,忽然問:“那麼,父王就沒想過自立爲王?”
羅藝不解地望着兒子問:“爲父已經自立爲王。”
羅成起身,毅然問:“兒子說的不是當這個北平王,既然楊堅能立大隋,父王爲什麼不能另改國號,重新建立朝廷?如今的昏君楊廣橫徵暴斂,荒淫無道,已經人神共憤!怕不比陳後主強到哪裡?”
一句話四座皆驚,連一直低頭沉默的秦瓊的陡然擡頭望着言語張狂的小表弟。
“成兒!放肆!”北平王板起臉罵道:“你爹爹沒有那個本事,也沒那非分之想,只想看好北平燕山地頭,你就省了這份心思吧!若是再敢胡言亂語,說些大逆不道的話,小心討打!”
屋裡又一陣沉默,北平王壓低聲音說:“成兒,你說得對,你的外公和舅父的血不能白流。昔日那位任美人,她所生的南陳的帝王骨肉被我掩人耳目送走到越王府撫養成人,就是爲了有朝一日以圖東山再起,爲南陳復國!”
父親終於吐露實言,羅成激動地湊近前也不再和父親賭氣問:“父王,要成兒如何去做?”
“大隋並非亡在老夫手中,大隋是亡在了自己手中,亡在了女人手中!”羅藝呵呵大笑道,對秦瓊說:“叔寶,北平府不再是你棲身之所,你速速回山東去。山東山西是靠山王楊林的地盤,如若圖謀將來,就要控制那一帶的地盤。我有一門生叫唐璧,此人在山東做鎮臺,我修書一封給你帶了去,你去見他,他會給你安排一個像樣的官職在軍中。你就在那裡,積蓄力量,見機行事!”
“父王,成兒不要表哥走!”羅成阻止道。
“成兒,你這個孩子,你表哥在府裡,你日日同他鬥氣打架,如今你表哥回山東去,你又不許。你要做什麼?豈能事事如你所願?”北平王責怪。
羅成抿咬了脣,嘀咕了問:“那顏姐姐呢?”
羅成問出來了秦瓊想問的話,北平王嘆氣說:“顏兒是我的義女,竟然不知欽差如何得知,能從名冊中盯住了顏兒。既然如此,顏兒不宜逃走,我已經派人送她去欽差的脂粉營候選。成大事者,不能拘小節,此時不宜節外生枝!”
“可是,姑爹,那些欽差就是禽獸,子顏去了那裡無異於羊入虎口。”秦瓊急惱地制止,羅藝攔住他說:“叔寶!你以爲姑爹這麼蠢笨嗎?北平王的女兒,自然派了重兵護衛着,不許外人靠近。不過就是讓顏兒去那裡住個幾日,給欽差一個交待,待老夫打點些金銀,贖買了顏兒回來,也就是了。這些人,無非是貪財。”
“子顏姐姐現在關押在哪裡?”羅成問。
“軒轅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