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事要離開些時日,不過很快便會回來接你。到時候我們一起回望楓,將屬於我們的東西全都奪回來。”
芷楓嵐深情地看着我,纔剛剛分開的懷抱,仍舊緊扣的五指,似不願離開般,一點一點從我指縫中剝離。
“夕兒,等我。”
我恬然點頭,朝他嫣然一笑。
“我等你回來。”
我微微低頭,任芷楓嵐從我脖頸上取下那枚戒指的項鍊,沉靜地看着芷楓嵐慢慢將它推上我的無名指末端。
我輕柔地用大掌將我整隻手包裹其中,好似想要給我全世界的溫暖。
樂坊中,秦沁沉心撫箏,曲調如踏至雲端般飄然幾許又帶了幾分自由,秦沁忽然太首看我,嘴角帶笑。
“惜兒。我們何時離開。”
“嵐今日一早便出去辦事,大約要花上幾天時間,等他回來,我們立刻出發。”
小柳本要被留在了府邸裡照顧保護我,卻被我強硬逼去了芷楓嵐的身邊,美其名曰,你擔心我,我也擔心你,芷楓嵐笑笑之後,也只得無奈看着我,有些心喜地笑納去。
五月被留在了府裡託我照顧,因爲出外時間不長,又有小柳看着,所以五月也並沒有吵着一定要粘着芷楓嵐倒是省心不少。
芷楓嵐這次出外辦事,後來聽他詳細說,似乎是爲了聯絡從望楓國回來的探子,就在離開這裡不是很遠的一處小城市裡。
秦沁點點頭,繼續撫箏。
看着秦沁的樣子,我嘴邊不住吐出一句。
“秦姐姐,對不起。”
秦沁的箏音一動,她停下手來,有些好笑似地看着我。
“沒事對不起什麼。”
“我要跟嵐回去望楓國,就是不會再見璃未了,你跟着我回去,再見璃澈一面,難上加難。”
秦沁搖搖頭,喃喃一聲。
“傻丫頭。註定在一起的是躲不過的,我與璃澈有沒有這個緣分是我自己的福澤盈寡的問題,怎會與你有關。”
風吹起一絲秦沁一絲髮線,她撫過耳後,看向樂坊房間裡唯一的那扇窗子,今日又是這樣的半掩不開。
我不喜歡沉默,也不喜歡明明不是自己一人,卻太過安靜,這樣未免太過寂寞。
順着秦沁的目光看去,和她做着一樣的事情,總覺得這樣會比較安心。
看着那扇窗子,想起昨日日暮時分,窗外站着的那人,那表情,那眼神,那玄黑色如一汪深潭的瞳仁……
窗子忽然一動,我與秦沁均是一驚,我有些緊張地靠近窗沿,還差幾步,啾啾嬌小的腦袋就從窗戶的另一邊探出頭來。
不是璃未……
我剛鬆了口氣,只見他嘴邊一抹紅色殘布,眼睛馬上一緊。
“啾啾。做得好,紅衣在哪裡,快帶我去!”
說着就要爬窗跟着已經飛走的啾啾而去,秦沁忽然一把拉住我,一臉擔心。
“不要做危險的事情。”
“不用擔心,我有分寸的。”
我笑着安撫,一躍而出。
啾啾向來有靈性,爲了配合我的腳步,故意不是飛得很快,不然一會兒便一定讓我追丟了去。
竟然沒有出府邸,才過了幾個拐角,便看到客棧曾經的一幕。
紅衣也似乎知道自己已經暴露,乾脆從暗處走了出來,還在不斷與啾啾糾纏。
“管好你的鷹!”
紅衣扯着自己的衣袖,儼然又被啾啾
咬去了一塊,有些不悅地對我皺眉。
我不以爲意,讚賞地看着啾啾示意他過來我這邊,誰知他竟然黏上了紅衣,直到紅衣怒斥一聲,他纔有些氣短地飛回我身邊。
我戒備地看向紅衣,斟酌半晌。
“你究竟有什麼目的。”
紅衣冷道。
“還輪不到你來問我。”
說着,又要離開,我纔要出聲阻攔,啾啾卻首當其衝而上,又咬上了紅衣的紅袖不肯放口。
紅衣皺眉,狠狠一甩,眼看就要拔尖,啾啾才險險躲開。
紅衣皺眉看向啾啾,似隨口不滿。
“只是隨手救起的一隻鷹,沒想到竟然對你這般忠心。”
卻讓我回憶起與啾啾的相遇,突然想到什麼,心裡一頓。
“你一直跟着的人,是我?”
我腦袋飛速轉動,突然心下一陣悸動,一陣害怕,看着紅衣不離身的佩劍,眼睛不住睜大看向紅衣。
“你要爲璃佑報仇?!所以來殺我!”
紅衣怪異看我一眼,隨即竟嗤笑幾聲。
“你沒有仔細看過璃佑的屍體就算了,難道璃未與芷楓嵐兩人中沒有一人告訴你麼?璃佑的脖頸上明顯的刀傷纔是致死的理由。”
什麼……仔細回想當初見到的璃佑屍體,記憶有些模糊,才發現自己只有匆匆看了一眼被白布蓋過半臉的璃佑,脖頸處根本沒有注意。
疑問看向紅衣。
“不是我傷的,那還有誰?”
紅衣看我一眼,沒說話,身形一閃,消失眼前,紅衣的殘影彷彿是我未看到的璃佑的脖頸鮮血豔豔。
紅衣究竟爲何要跟着我,仍舊是個未解之謎……
我轉身離開,察覺身旁沒有拍翅聲音,纔回頭看去,啾啾立於被紅衣甩出來的地方,灼灼看着紅衣離去的方向。
“啾啾,回去了。”
“啾——”
啾啾長嘯一聲,終於回到我的身邊。
而紅衣未完的話,我當下能夠詢問的對象,唯有一人……
我有些躊躇地站在璃未房間不遠的迴廊之中,愁思煩亂,沒個結果。
事情分輕重緩急,可是何爲輕何爲重,這時候的界限又怎麼說得清楚,若是不找,萬一紅衣所作的事情對他有危險,那又該怎麼辦,若是找……對於現在的璃未,我又該怎麼辦……
“你還要在這站多久?”
我一驚,回頭看去,璃未房間方向的迴廊盡頭,他正站在那裡,眼神炯炯地看着我。
我與他沉默地坐在他房間的圓桌旁。
他不言,我不語。
我張了張嘴。
“你……”聲音有些乾涸,不好再說下去,他卻盯着我不放,我只得等聲音好些了,繼續道,“你知道璃佑的死因麼?”
璃未眉頭動了動。
“你來就爲了問我這個?”
我不知爲何面對璃未現在探究的眼神有些心虛,甚至不惜有些不自然地側過頭去才緩緩點頭。
“別無其他。”
“我與你之間難道只能討論這人麼?”
璃未悲慼的眼神我沒有看見,不想看見。
我眼瞼抖動。
“我與你之間除了這些,還能有什麼?”
手忽然被輕觸,我反射心驚便收回手放於胸前,睜大眼睛看着璃未,詢問他究竟想要幹什麼。
璃未定定地看着我那隻手上的那枚水藍
色戒指……
記得我假裝沉睡來騙他的那時,他也徑自退去了我無名指末的戒指,顯得無比介懷。
璃未沉吟片刻,終於開口,卻似極力壓抑着。
“……你答應了他什麼?”
“做他的皇后。”
我裝作不被他動搖,裝作決絕。
璃未神色一厲,難以掩飾地激動。
“爲什麼要答應做他的皇后?!惜夕!”
盼一句你的惜夕要多久……可惜這句惜夕,又有何用……
我不禁苦笑看他。
“天長地久有時盡,此恨綿綿無絕期……璃未,我恨你,但我也這般深愛着你。只是,沒有惜夕,已經沒有你的惜夕。不要再從我身上尋求什麼,嘆惜夕也好,恨紛亂也好,忘記吧,全都忘了吧。”
“我被你傷得又如何不深,你又要讓我眼睜睜地看你走麼?!”
璃未突然抓住我的肩膀,我有些疼,但是看着璃未眼裡的些許紅暈,到口的話語,連“痛”這一個簡單的音節都不發出聲音來。
璃未悲慼,我決然。
“惜夕,我討厭無能爲力的感覺啊!就連兩年前……”
我打斷璃未,搖頭輕嘆。
“你看看我的臉,聽聽我的聲音。你知道眼前的都是真實的,璃未,你看着這樣的我,怎麼還能說惜夕還存在着。”
“我想得夠久,也夠明白了。惜夕,你只是你,我會因爲遇見你動搖,看見你心動,只因爲你是惜夕。因爲此生,我不會喜歡你之外的第二個女子,我早該在對你動情的時候,就察覺。”璃未悲慼地看着我,神情有悔有恨。
只是過去的時間無法回來。
“錯的時間,遲到的愛。沒有意義。”
“你在怪我沒有馬上認出你?”
他不懂,璃未他不懂我的心……
我有些落寞地笑,卻不然他察覺,仍舊決然淡淡。
“無謂認出或是不認。”
我看着他,笑笑。
“我給你三天全部的愛,換你忘記林惜夕此人。三日後,我們各不相關,你不要再用惜夕二字來糾纏於我。”
“我不會忘記。我不接受。”
璃未嘆息着,執拗地不肯與我面對,我只好狠下心來逼他入這個死局。
吊念我與璃未最後的愛戀的死局!
斷了我的不捨,斷了他的情絲!
“接不接受由我說得算。”
璃未沉默,見我決絕,根本沒有轉圜的餘地,他用眼神看我,似在問我,你真的是認真的麼,我看着他的眼睛甚至一瞬不眨的動魄。
他隱忍接受。
“三日之後,我定要你親口承認,你就是惜夕,我的惜夕!”
我靜靜垂眸,不讓他看見我的眼。
“我有一個要求。”
滿滿的三天愛戀,是我最後的奢求。不想要被一點悲傷的過去所破壞。
“我們不提過去的不開心。三天裡,應該有的,只有笑顏。”
“好。”
璃未答應着,拖起我的手,將無名指頭上的戒指退下,放進我的手心。
“也答應我,這三日,沒有芷楓嵐。”
我靜靜將戒指握緊手中,任冰涼潛進心底,任棱角弄疼自己。
“好。”
嵐,容我三日……
三日就好……
璃未,三日,這就是你我剩下的時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