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事實證明,奇蹟不是屢見不鮮的,老天也是公平的,不會讓一個人擁有太多的奇蹟。
一開始的航行,連划船的老頭都眉開眼笑地直說這次他的福氣到了,不但得到了絕世好玉,而且以前從沒見過別人行駛了這麼久白河上還是那麼平靜無波的,照這個情況下去,一定可以很快就平安無事地踏上內陸三國的土地上。
站在船頭,看着已經快可以看清輪廓的白河對岸。
我最喜歡的人在璃舞的國土上,最喜歡的風景在望楓的國土上,最喜歡的回憶在凝城國土上,
我最想要回去的地方……
“不好了!姑娘,快趴下抓住船身!”
才聽見老頭喊了一聲,反射地一回頭,就是一口沖天的巨浪淹過頭頂,狠狠嗆進一口水,鼻間、耳朵、嘴巴,沒一處不難過的。
最難過苦澀的卻是心,明明就在眼前了……
“喂喂,醒醒,醒醒,快醒醒呀……”
耳朵邊突然好吵,我伸手擺了擺,翻個身,繼續睡。這下好了,本來那些七嘴八舌的聲音終於不見了,突然清靜許多,纔要睡沉。
“哇呀!”
我一下子彈了起來,抹了一把臉上還在拼命往下淌的水珠,渾身涼颼颼、溼嗒嗒的,被一盆水潑了個徹底,想不醒都不行了。
頭頂上好不容易安靜的聲音,突然又響起。
“怎麼用水潑?好不容易給她換的乾淨衣服呢。”
“反正本來就是溼的撈上來的。哎~你們在都在這瞎起什麼哄呀,去去去,還不給我幹活去。”
“是是是~”
看着面前那羣穿着語氣都是以標準的青樓衡量的女子,我一下子就明白了自己在什麼地方,是什麼情況了。
擰了擰身上的衣服,擠出一把水來,從牀上爬站起來,走到唯一還留在房間的那個尚算風韻猶存的標準老鴇身邊。
“額……那個,姐姐啊,有沒有撈到一個老頭?”
老鴇用花手帕掩嘴一笑,歡心得不得了似的。
“看不出,小丫頭嘴巴還挺甜,”隨即回答我的問題說,“我們這裡可是賣花的,要一個臭老頭來做什麼。我們可是單單爲了撈了一個你,就辛苦了幾個姑娘了。”
老鴇也不說話了,只笑眯眯地看着我,實在看得我心裡發毛,正籌謀着怎麼離開這個是非之地的時候,她突然說話了。
“丫頭,叫什麼名字啊。”
我換上最溫順的聲音回答她的話。總之不能讓她知道我想逃,越放鬆她的戒心越好,不然到時候要走就難了。
“姐姐你叫我惜兒就好。”
“惜兒?不錯不錯,是個好名字,倒是不用再改了。”
又倒弄倒弄她自己手帕,漫不經心似地又問。
“那歲數呢,多大啦。”
“今年二十二了。”
老鴇稍有失望地輕嘆了一聲。
“怎麼,都二十二了,這麼老了?我們這裡的姑娘哪個不是十七八的花齡。罷了罷了,謊報個幾歲反正也沒人知道,從今個兒起你就是十八了。”說着,擡起一根手指挑起我的臉左看看右瞅瞅,又道,“這年頭,只要長得漂亮,誰還管你到底少他幾年呀。你休息好了,今天晚上就跟着媽媽好好學學。”
“姐姐,這萬萬使不得。”
剛剛還面色和善的老鴇聽我這麼一說,臉色馬上就陰沉下來,要多現實有多現實。
“怎麼?覺得委屈了?
不願意?”
我忙搖頭擺手。
“沒有沒有。這可是姐姐救的命,怎麼敢對姐姐說不呢。”
老鴇的面色這才緩和了些,慢慢踱步走到桌邊,彎了彎身子,就坐了下來,一副氣定神閒的樣子說道。
“倒是懂點道理。那你就說說看,爲什麼萬萬使不得吧。”
見她來了興趣,我當然不能放過這個緩兵之計,故作認真地反而提問她道。
“姐姐認爲我的長相如何?”
“恩,雖然算不上絕對佳人。出了這地我也是不知道,不過你這長相,在凝玉城裡也勉強能夠算得上上乘吧,尤其是這雙眼睛,討人喜歡。”
“那姐姐認爲若給我冠上凝玉佳人的名號算不算欺衆。”
見老鴇垂眸開始斟酌着,我也知道自己還沒漂亮到這種程度,畢竟不是以前在這裡待着時候的那副絕代皮囊,不等老鴇回答,搶先繼續下去。
“經商重在故佈疑陣,抓住目標羣體的心理。同一件商品,沒有一點懸念就推到衆人面前的商品和一個經過適當宣傳,保留着一定神秘感,在衆人好奇期待中誕生的商品所可以得到的效果是絕對不一樣的。”
老鴇看來也不笨,說到這裡,我的授意她似乎已經完全明白了,笑盈盈地站起身來,拉着我走到衣櫃前面,邊開衣櫃門邊笑語道。
“小丫頭片子,這臉蛋不錯,沒想到這腦子也挺靈光,”將一件粉藍色的衣服拋到我手上,“來,換上。”
我一邊換衣服,她也不避諱地看着我,一邊道。
“我們這凝玉樓可是凝玉城最富盛名的青樓,我們接下來就來看看你這丫頭到底有沒有成爲凝玉佳人的資質。”
我正好換完衣服,老鴇便按着我坐下,自己從一邊的梳妝檯的抽屜裡拿出一套又一套的胭脂水粉來、玉簪銀飾,就往我臉上身上細緻地擺弄起來。
弄完之後也不給我照鏡子,兀自點點頭,讓我換回原來的樣子,就道。
“就按你說的辦。”
“是。”
我一喜,這下就有足夠的時間溜走了。
第二天,將我美化極致的傳言便在凝玉城的市井間流傳開來,越傳越廣,只是就算有人縮頭縮腦地到樓外探探腦袋看看情況的,也沒有人見過我這麼一個凝玉樓裡新來的藏得極佳的凝玉佳人而已。
凝玉樓晚上開業,我只在白天在凝玉樓裡走動走動,頭髮不經修飾地隨便在腦後用髮簪一盤,幾簇沒綰進去的,就讓它落在一邊,看上去二分慵懶閒散,八分凌亂邋遢的,穿着的又是老鴇給的幫傭丫頭的衣服,閒來沒事還幫着掃掃地,不認識的人都沒興趣多看我兩眼我的長相,這樣下來,倒是和老鴇說的一樣,沒人想到二旬之後,從這裡走出的凝玉佳人會是我,只當我是被老鴇吩咐做起下人來了。
“姐姐,我想向你打聽個事情。”
“說吧。”
果然是離得遠了些,這裡還是不問政事的青樓,老鴇什麼都不知道,旁邊的姑娘聽到了,想了想,笑道。
“惜兒姐,來我們這裡的客人裡還有些朝裡的官呢,他們應該多少知道點,晚上我讓姐妹們幫你問問。”
我一喜。
“翠翠,麻煩你了。”
翠翠爽朗笑笑。
“不會不會。”
晚上的到來只是眨眼之間。
“怎麼樣了?”
翠翠剛從客人那裡脫身,我便沉不住氣了。
在虞曜的時候,雖然等來了從內陸三國這裡回去外邦的人,卻沒有知道兩年前的那個時候,璃未具體行蹤的,剛剛平反叛亂璃舞王便宣佈再也不理政事,禪位四皇子璃未,關於璃未再多的消息,只有他於璃舞皇宮在幾個月之後登位的莊重儀式而已。
我最想要知道的那幾個月,成爲了最空白的一部分,一頭熱地直想着回到這裡,回去他身邊,一旦接近了,卻反而不安起來,心裡越來越不見底,想要努力確定些什麼。
翠翠一嘆。
“我那客人看來就是個浪費國家糧食的,指望不上了。不過惜兒姐,你別急,紅顏和綠兒那邊還有兩個客人,”說着,往遠處看了看,那個一直巴着翠翠不放的昏官果然開始到處找翠翠了,“我先回去了。”
結果紅顏和綠兒那邊問話的結果似乎也不容樂觀,也就知道了凝玉城裡只拿俸祿不做事情的昏官又多了兩個而已。
這凝玉城到底怎麼了,當官的對政事怎麼都一問三不知的。
算了,還是想辦法先從凝玉樓這裡出去再慢慢問吧,我是相信他的對自己感情的,那些不必要的不安只是近鄉情卻似的感情說不定正是說的我這樣杞人憂天的。
不過話雖如此,老鴇表面上對我是挺信任的,和我說話也客客氣氣的,一見面就和我談將我推出檯面那天的事情,只是在青樓的幾個出入口都有着兩個壯士的巨漢擋着,沒老鴇的話,他們是怎麼也不可能給我放行的。
“惜兒姐!”
“哇!”掃帚落地,驚呼一聲,回頭一看,原來是翠翠,輕輕拍了拍自己胸口,故作生氣地看她一眼,“嚇死我了,臭丫頭。”
翠翠無辜笑笑,吐吐舌頭,漫不經心地隨口問道。
“惜兒姐,你怎麼掃地掃到樓門口的柱子後面來了,而且,鬼鬼祟祟的看什麼呢,”說着,往我剛纔一直盯着苦惱的方向看去,片刻,驚訝似地調侃說,“難不成……你喜歡看門的大狗和二狗兩兄弟裡面的一個。”
我一悶,掃帚作勢就要去打那張亂說話的嘴。
翠翠忙往後跳開一步,笑得歡騰得不了的。
“就是啊,我就說嘛,不然真是浪費了惜兒姐了,”說着,一改剛纔的稚氣胡鬧,輕輕笑過,拿過我手上本來就不怎麼用力握緊的掃帚輕輕放到一邊,靠近我兩步,將我散亂在一邊沒有理好的頭髮往耳後撩了一撩,靜靜理乾淨,周圍一下子突然好靜,面前的十八歲女孩感覺一下子比我來得沉穩了十幾分。翠翠又抹了抹我臉上因爲掃地沾到的粉塵,莞爾一笑,竟然讓我有點晃神,這樣看明明是個眉間隱藏淡淡憂傷的氣質型大美人,爲何非要將自己故意表現得和其他風塵女子一般不吝嗇嬌笑蜜語,反倒在這處處是這樣女人地方顯得完全不惹眼呢,“看,明明這麼漂亮,可得找個帥點的好男人嫁了纔是。”
被翠翠這麼正經地一盯,一誇的,反倒是我害羞不好意思起來,還來不及看看此時的翠翠。
纔沒一會兒功夫,剛纔的她就好像是我自己想象出來的錯覺一般,馬上像平時那樣笑得燦爛起來,好似沒有一點想法只活在今天快樂中的天真無憂女孩一般。
翠翠挪步拿過掃帚幫我做起工來,邊說。
“惜兒姐,你聽說了沒,今天晚上似乎會有豪客來呀。”
這些事情我哪來的興趣,陪着着翠翠,隨便應了兩句,在翠翠怎麼也不肯還我掃走之下,只好自己又重新拿了把,兩個人有說有笑地將粉塵越搗越多地掃了一下午的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