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聽太后長嘆了一聲，“前些日子倒是讓你受委屈了。”
佟書瑤緩緩擡眼，將眼中的那一抹譏誚隱去，換上恭謹的微笑。
“國有國法，家有家規。”她扭頭嬌羞的看了一眼陸承淵。
“皇上，當時母后也一直不相信這一切是臣妾做的，將臣妾打入地牢也只是逼不得已，臣妾在地牢中時，頗得母后關心照顧，所以毫髮未傷。只是後來刑部的證據都指向臣妾，母后纔不得不依照律法來辦。”
她句句都是在爲太后說話，聽起來十分地乖巧懂事。倒是讓太后怔愣了。
話都說到了這份上，太后也只好順着她的話來，笑了笑。
“是啊，想當初啓之也是忠心耿耿之人，教出來的女兒想必也是品性端正，忠孝賢淑，哀家一直不相信書瑤這丫頭會害我，如今也算是真相大白了，還好沒有鑄成大錯。”
好假啊有木有？一個老太婆能假到這份兒上也是夠了。
佟書瑤忍着要將隔夜飯吐出來的衝動，低垂着眸子說了一句。
“母后英明。”
只聽一直沒有開口的陸承淵這時也淡淡說了一句。
“母后英明，謝母后在兒臣離宮期間對阿瑤的照顧。”
他以前從來都是私底下叫她阿瑤，如今當着太后的面這樣稱呼她，她明白他的意思，他是想告訴太后她在他心中的地位。
還別說，她還真是挺照顧她的，去黃泉路這種歸閻王爺管的事兒她都爲她親自操辦。只可惜到最後也沒去成，真是辜負了她的一番“好心”。
最後，太后“和藹可親”地給予了一番如長輩般的祝福。什麼鸞鳳和鳴，什麼早日開枝散葉。佟書瑤一邊聽一邊想笑，如今，給她家兒子開枝散葉恐怕是她在她心目中唯一一點讓她活着的理由了吧？
從永壽宮裡出來，那股子笑意都還沒有過去，佟書瑤就終於噴笑了出來。
哎呀媽呀，笑死個人了，前一天還要砍她的頭，現在就變身她婆婆，給她教授育兒心經了。
陸承淵容她笑着，伸手捋了捋她額前的頭髮，突然張開手臂輕輕抱着她。
路過的宮女太監忙退到了一邊，緊緊低着頭，假裝自己是個瞎子。
在這光天化日之下，他突如其來的親密之舉倒是讓她窘了一下，掙扎了幾下沒掙開。
“阿瑤，去看看慧姨吧。”陸承淵在她耳畔輕輕說。
想想她是有好多日沒去過千幽澗了，青衣和冷夜她倒是在法場上見過，不知道戈風怎麼樣了？還有慧姨，她還好嗎？
“嗯。”
“慧姨並不知道這幾日發生的事，不要告訴她。”陸承淵輕聲道。
“好。”
從永壽宮裡出來的溫貴海見到緊緊抱着的兩個人，也是趕緊垂下頭退了出去。
在旁人看來，他們正在耳鬢廝磨，你儂我儂，他們說的聲音很低很低，只有他們能聽得見。
“娘娘，如今皇上已經封了她了，奴才瞧着，皇上
也確實十分喜歡這個姑娘，娘娘您想想，皇上登基這幾年，什麼時候召過妃子侍寢？可皇上昨天才封了她，晚上立刻就召了她侍寢，而且今兒早上，皇上第一次因爲沒起牀而免了朝。可見皇上真心在乎這個姑娘。奴才聽那個姑娘今日說話，似乎也懂事兒了，奴才猜想，她如今得了聖寵，已是讓許多人都羨慕不來的事兒，可再怎麼樣娘娘您是皇上的親孃，她不會分不清楚厲害，自己和自己過不去的。”
溫貴海在太后身邊說道。
太后有一下沒一下地撥弄地手裡的持珠，“哀家想起她在牢裡那個樣兒，哪裡有一點女子該有的儀態？而且，哀家看着她與那個段子離的關係確實不一般，她如今已經是皇上的妃子了，萬一做出了什麼出格的事，不僅傷了皇上的心，也會丟了皇家的臉面。”
溫貴海滿臉討好的笑，“娘娘多慮了，那段子離雖然是一表人才，但皇上也是龍章鳳姿，論身份，論地位，兩個放一起一比，哪個姑娘都知道該把心放在誰身上，以前興許是因爲她只是個太醫，如今她的身份不同了，奴才看那個姑娘聰明得很，該曉得其中的厲害。”
太后面色很嚴肅，“哀家心裡始終有點不踏實，但哀家也看得出來，皇上確實很喜歡她，如果在皇上從代國回來之前辦了她，待皇上回來時便已成定局。如今她運氣好，還沒死皇上就已經回來了，而且還封了她，哀家不能冷了皇上的心。”
溫貴海忙不迭地點頭，“娘娘說得極是，皇上在乎她，娘娘便對她好，這樣，皇上纔會覺得娘娘是一心爲着他的。至於那個姑娘，如果懂事，又真能爲皇上開枝散葉，那自是極好，如果她不懂事，那便讓她神不知鬼不覺地消失。娘娘不必明裡與皇上作對。”
太后的眼睛緩緩眯起，眼底浮起一抹諱莫如深的笑意來。
“溫貴海，去替哀家選兩件首飾，送給這個瑤妃。”
溫貴海打了個千，“是，奴才這就去辦。”
納蘭冬兒果真並不知道她死裡逃生的事，青衣和冷夜他們都很有默契地沒有將這件事情告訴她。只是她的身體還是不見好轉，這讓她重新擔憂起她所處的環境來。
等她從千幽澗回來，才發現紫竹苑發生了變化。
陸承淵已經着人把紫竹苑裡裡外外都打理了一遍，以前這裡像一個獨門小院兒，打理過了之後，倒像一個宮院了。
也是，如今她的身體不一樣的，住的地方自然也不能太普通。
“娘娘，皇上對您可真好。”素心見她回來，就巴巴地上前拍馬屁。
佟書瑤淡淡一笑，走進屋裡坐下來，接過玉蘭端過來的茶抿了一口，才慢條斯理地看向素心。
“皇上對我那自然是沒得說，好得很。”
玉蘭湊上前，低低在佟書瑤耳邊說了句。
“娘娘，您現在應該自稱本宮了。”
經玉蘭一提醒，佟書瑤纔想起來，她如今也有資格裝一裝了。
“咳，皇上對本宮當然好了。”她換了腔調重複了
一遍。
第一次拿腔拿調地說話，還真是……彆扭。
玉蘭說完悄悄話，站直身子，笑道，“皇上一直以來都對娘娘很好，就是娘娘以前還是太醫的時候，皇上都對娘娘好得很了。”
“說得對。”佟書瑤讚許地看了玉蘭一樣。
“娘娘真是好福氣。”
素心看着他們兩個一唱一合，笑得有些勉強。
佟書瑤終於拿正眼看向素心，笑道，“女人有男人疼當然幸福了，素心，你若遇上了心儀的男人，不要害羞，跟本宮講，本宮一定爲你作主。”
素心畢竟是姑娘家，被她這樣一說，頓時臉一紅。
“娘娘說笑了，奴婢粗陋之姿，又怎麼會有人看得上呢？”
佟書瑤的笑意更深了，“怎麼會沒人看上呢？你且說說，你的擇偶標準，想要身強體壯牀上功夫棒的，不如就找個打鐵的，想要生活條件好，頓頓有肉吃，不如就找個屠夫如何？你給個標準，本宮在宮外還有些朋友，以後本宮便幫你留意留意。”
這話雖然都是帶着笑容說出來的，卻是句句夾槍帶棒，毫不留情，素心臉色是紅一陣的白一陣，手在袖口裡捏緊了，卻是不敢頂撞一句，到最終，她也只是抖着脣角道了句。
“娘娘說笑了。”
正在這時，溫貴海過來了，拿着一個精巧的盒子。
“奴才參見瑤妃娘娘。”他意思性地打了個千兒。
“溫公公客氣了。”佟書瑤端起茶碗喝了口茶，說話時眼睛並沒有看過去。
溫貴海直起腰來，一時有點尷尬，堆了個笑。
“娘娘，這是太后娘娘特意爲娘娘精心挑選的一些首飾，希望娘娘能喜歡。”
溫貴海將盒子打開來，佟書瑤卻沒往盒子裡面看，理了下頭髮，又整理了一下裙襬，直到溫貴海臉上都快掛不住了，纔看了玉蘭一眼。
玉蘭這才上前把那個裝首飾的盒子接了過來。
佟書瑤似笑非笑地看過去，“本宮真是受寵若驚呢，那溫公公便代我謝過母后了。”
“是，奴才一定把娘娘的話帶到，如果娘娘無其它事，奴才就退下了。”溫貴海說着退了出去。
佟書瑤終於往桌上的首飾盒子裡看了一眼，珠釵耳墜，倒是件件貴重。
心裡冷笑了一聲，佟書瑤看了一眼立在一旁的素心，再看玉蘭。
“玉蘭，這即是母后賜給本宮的，一定要好生收起來，本宮平日裡可捨不得戴它，過年過節的時候，再拿出來戴吧。”
玉蘭應了聲“是”，便將盒子蓋好，拿進了裡屋去。
看着素心臉色似乎不大好，佟書瑤笑了笑，用了一種特別柔和的目光看過去。
“素心啊，你初來我這裡可能不是很瞭解，我向來是個直腸子，不懂得拐彎抹角，有什麼說什麼，嘴巴快，若是不小心說了什麼傷了你，那都是無心的，你千萬不要往心裡去啊。時間久了，你就知道了，我就是這麼個人，有口無心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