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冰清沒有穿騎裝，很明顯是臨時起意，相比杜若嵐的準備充分和她眼底灼灼的恨意，倒顯得杜若嵐有一股咄咄逼人的氣勢。
“杜婕妤，敢嗎？”狄冰清靜靜地問。
這句話激怒了杜若嵐。
她身爲太傅之女，太后的侄女，從小跟皇子們一起學習騎射，騎射技術連男人都不敢小看，這個小小主薄的女兒，小戶寒門，竟敢挑釁她？
“有何不敢？來啊。”
“你說，怎麼比？”
杜若嵐想了想道，“我們從這裡一同出發，誰跑得最快，誰先獵到獵物誰就算贏，你可同意？”
“沒問題。”狄冰清果斷答應。
杜若嵐陰冷一笑。
“狄昭儀，我們是不是得賭點什麼？”
“你說賭什麼？”狄冰清絲毫不畏懼，語氣依舊平淡。
杜若嵐的臉上隨即綻開一個陰險莫測的笑容。
“誰若輸了誰便用刀在自己臉上劃兩刀，如何？”
“你確定？”狄冰清淡淡看着她。
“當然，怎麼？難道你怕了？”
杜若嵐滿臉的自信，認爲自己一定是贏的那一個。生怕狄冰清退縮了，她就見不到她臉蛋開花的模樣了，於是用起了激將法。
“依你。”狄冰清道。
杜若嵐眼睛一亮，“那好，佟書瑤，你給我們做個見證，免得到時有人賴帳。”
她滿臉放光，就彷彿自己已經站在了勝利的領獎臺上。
佟書瑤看了杜若嵐一眼，又看了看狄冰清。她知道狄冰清從來都是一個穩妥的人，所以沒經過太多考慮，她便饒有興致地點頭答應了。
杜若嵐杏眼精光一斂，猛然一夾馬腹，衝了出去。
佟書瑤大喊，“喂，不得同時開始嗎？你不遵守規則。”看向狄冰清，“冰清，加油啊，臉上劃兩刀可就不美了。”
狄冰清微微一笑，眼神專注看着前方，僵繩一拉，也衝了出去。
杜若嵐果然是一把好手，馬術很棒，在馬背上不似平日裡的嬌柔，更有幾分果敢和英氣。
狄冰清也不差，看她騎馬的姿勢，裙襬飛揚間，沉穩自信，儼然也是一個熟手。
果然都是深藏不露的人啊！
她們越跑越遠，佟書瑤很想跟上去看看比賽結果。
可她縱使有一雙飛毛腿，也比不過四條腿啊。
正懊惱之際，一陣馬蹄聲自背後而來，黑色披風如雄鷹歸來，好不威風。
像昨日一樣，他將她攬上了馬，帶着她一起狂奔起來。
草原上零零落落地奔跑着狩獵的人馬。
“爺，跟上她們。”
佟書瑤興奮地指着前面你追我趕的杜若嵐和狄冰清，完全不曾察覺她竟然在使喚這位爺。
“爺爲何要聽你的？”陸承淵附在她耳邊略帶挑釁地問。
默默翻了個白眼，佟書瑤軟軟笑一聲。
“爺，皮膚黝黑，五官帥氣，騎着馬奔馳在草原上，英姿颯爽的漢子，不就是說的您麼？”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
馬屁拍響了，馬兒不就能跑得快？
似乎聽見耳邊冷哼了一聲，
不過馬兒倒是朝着她指的方向追過去了。
前方突然竄出另一匹馬，佟書瑤定睛一看，那不是杜仁義麼？
杜仁義無意瞅見了騎馬奔跑的狄冰清，頓時眼前一亮，毫不猶豫地打馬追了上去。
“昭儀娘娘，想不到你的馬術也是這般了得。”杜仁義策馬在狄冰清旁邊搭訕。
狄冰清沒有理他，只管聚精會神地看着前方。
杜若嵐看到自家哥哥那一臉諂媚的樣子，氣就不打一處來。馬鞭狠狠在馬屁股上一抽，馬兒頓時跑得更快了。
草原上突然竄出一隻兔子，杜若嵐一抽弓箭，射出去時，卻晚了一步，敏捷的兔子已經跑了。
這時，佟書瑤才猛然發現一個致命的問題。
狄冰清的馬上根本沒有弓箭，她拿什麼狩獵？她豈不是輸定了？
周圍突然有人興奮地大喊，“紫貂，是紫貂。”
很快，大家都看見了前方靈敏逃竄的一個小生物。
只見狄冰清突然一個彎腰，取走了緊隨自己身邊的杜仁義箭筒裡的羽箭，奪了他手中的長弓，對準那被馬蹄聲驚得四處逃竄的小生物猛然放箭。
只聽一聲哀嚎，身中利箭的紫貂掙扎着又跑了幾步，便不動了。
杜若嵐箭已在弦上，卻還是晚了一步，此刻驚愕不已地瞪着那隻奄奄一息的紫貂，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輸了？不可能！
周圍一陣歡呼聲，有人奔過去撿起紫貂，高喊，“昭儀娘娘獵到紫貂了，昭儀娘娘獵到紫貂了。”
杜仁義剛纔驀地被奪去了弓箭，直到紫貂已經被射中，他還沒回過神來。
這個他傾慕的女子竟然用他的弓箭射中了一隻紫貂？這太不可思議了。
附近的人聽聞這邊有人獵到了紫貂，紛紛向這邊聚了過來。
佟書瑤也是驚訝了半天才回過神來，狄冰清剛纔在馬背上柔若無骨的一個彎腰，簡直閃瞎了她的眼了。
突聽背後慵懶低沉的聲音。
“想不到狄昭儀如此深藏不露，真是讓朕刮目相看。”
狄冰清聞聲一驚，趕緊下馬來，跪下道，“臣妾惶恐。”
“起來吧。”陸承淵朗聲道，“狄昭儀巾幗不讓鬚眉，給今年的秋狩開了個好頭。”
佟書瑤下得馬來，一邊跑過去，一邊拍手叫好。
“真是太精彩了。”
走到杜若嵐的馬前，她仰着臉，盈盈一笑。
“婕妤娘娘，不知你認爲這場比試誰勝誰負？”
杜若嵐蒼白着臉立於馬上，本就無法接受這個現實，此刻聽她此問，更是氣得渾身顫抖，說不出話來。
圍觀的人來了興致，有人問，“是什麼比試啊？”
佟書瑤笑着抄起手，向衆人解釋了起來。
“起先，婕妤娘娘和昭儀娘娘在比試，說誰跑得快，誰先獵到獵物誰就算贏。輸了的人嘛……”她有意無意地瞟了杜若嵐一眼，“是要在自己臉上劃兩刀的。”
驚訝聲四起，衆人紛紛表示難以置信。
佟書瑤又急忙解釋。
“大家可不要誤會，這種變態的賭注可不是我提的，這比賽規則和懲罰方式可都
是婕妤娘娘自己親口說的，還非得讓我作個見證人，我又不敢不從，真是讓我好爲難呀！”
話落，衆人都把目光投向此刻惱羞成怒的杜若嵐。
狄冰清獵中了一隻紫貂，她贏了，杜若嵐輸了，這個結果，可是這麼多人都看到了的，想賴都賴不掉。
紛紛猜測，她真的會在自己臉上劃兩刀嗎？
這麼漂亮的臉，劃上兩刀，豈不可惜？
“若嵐妹妹，此事不必當真，我就只當妹妹說了個玩笑話。”
狄冰清看着杜若嵐溫和地說。
於是她此時所表現出的溫婉大度得到了衆人的交口稱讚。
然而，這聽在杜若嵐的耳朵裡卻是格外地刺耳，是對她無情地諷刺和侮辱。
即使輸了比賽，她也不能輸了氣勢。
她下得馬來，走到狄冰清面前，按下眼底的怒氣，下巴擡高几分，“我輸了。”
狄冰清含着雲淡風輕的笑回視她。
她的這種不驕不躁，渾然不在意的態度再一次激怒的杜若嵐。
“願賭服輸。”杜若嵐從杜仁義的靴子上抽出一把匕首來。
“你……”杜仁義欲言又止。
畢竟是自己的妹妹，他當然不希望看到她毀容，但見皇上在場，卻並沒有要阻止的意思，他只好吞下到口的話。
其他人也都是屏住呼吸，眼睜睜着這將要發生的一切。
狄冰清淡淡看着杜若嵐，並沒有阻止她的舉動。
佟書瑤也是抄起手，饒有興致的觀望表情。
在杜若嵐看來，她們的態度卻彷彿在鄙視她的膽怯。
杜若嵐擡起匕首靠近自已的臉，周圍靜得只剩風聲，仍然沒有任何人阻止。
如今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她狠狠一咬牙，閉上眼，手一用力，刀刃就要劃上去。
手腕突然被捏住，手中的匕首已經落到了佟書瑤的手裡。
佟書瑤把玩着手裡小巧的匕首，淡淡一笑。
“婕妤娘娘，雖然做人講究的是願賭服輸，而且，我作爲見證人，不但不能阻止，還理應監督你接受懲罰。但我思來想去，還是覺得這個懲罰對於一個女人來說，太過殘忍血腥，你說呢？”
杜若嵐訝然地張着嘴望着她，說不出話來。
狄冰清看着她的眼裡閃過一抹不解。
不遠處端坐於馬上的陸承淵目光淡然，凝望着她。
掃了眼周圍神色各異的目光，佟書瑤笑了笑，又道。
“你受了傷也是增加我這個大夫的事兒，不如我向皇上討個恩典，免了這次懲罰？”
說完，她看向陸承淵。
“皇上，秋狩是一件愜意暢快的事兒，就不要讓這些無意義的賭注破壞了大家秋狩的好心情了吧。您說呢？”
陸承淵抿着脣，目光鎖定她閃着光芒的小臉，半響，方道，“佟太醫說得極是，但既是比試便有輸贏，願賭服輸也是應當的，這樣對贏的一方纔算公平。”
竟然不給她面子？佟書瑤不由瞪圓了眼。
就見陸承淵眼中促狹一閃而過，又道，“不過，這種懲罰確實毫無意義，不如換一種懲罰方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