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衆目睽睽之下,她怎麼能拒絕他的好意呢?
乖順地福了福身,“皇上,太后娘娘,書瑤先退下了。”
“去吧。”陸承淵淡淡道。
看來他是不想有人來澄清,要讓冤案坐實。
不過,這已經不是她能管的範圍了不是嗎?索性她也不用在真理和私情面前糾結了。
慢吞吞走着,就聽狄冰清柔聲道,“皇上,都是臣妾不小心,就不要怪罪若嵐妹妹了。”
狄冰清因爲冷而臉色有些蒼白,渾身發抖地爲杜若嵐求着情。
“少在那裡假惺惺的!”杜若嵐不領情,張口就斥了回去。
“若嵐,不知悔改的東西!”
杜太傅跨步上前狠狠打了她一嘴巴,杜若嵐捂着臉又委屈又恨。
“皇上,你說怎麼辦吧?”太后將問題拋給了陸承淵。
陸承淵負手而立,面無表情地道,“杜婕妤是太過任性了些,犯錯也不是第一次了,朕念舅舅之情,多有容忍,前幾次都已經不了了之,也許讓杜婕妤誤以爲後宮是沒有規矩的,可是今日是中秋,朕不想做讓母后和舅舅傷心的事,不如這件事就交給母后處理吧,相信母后一定能讓人心服口服。”
這位爺竟然將皮球又踢給他老孃了,這下子,這麼多人看着呢,太后不處罰都不行了,可是處罰了又對不起孃家人,真是一塊燙手的山芋。
杜太傅看出了太后的爲難,狠狠一咬牙,撲通一聲跪地。
“太后娘娘,臣女若嵐自願入琉璃苑自思已過。”
“爹……”杜若嵐捂着火辣辣的臉,瞪大眼睛,她簡直不敢相信這話是她爹親口說出來的。
“逆女,還不跪下謝罪。”杜太傅痛斥。
杜若嵐面如死灰,被杜太傅一拉,跪了地。
太后重重嘆一聲,“也罷,就這樣吧,不知皇上以爲如何?”
好一會兒,只聽陸承淵很是遺憾地一嘆,“朕原本只想讓杜婕妤罰俸半年,禁足一月,既然這是母后和舅舅的決定,兒子也沒什麼好說的。”
噗!
佟書瑤遠遠聽見就忍不住噴笑了出來,這位爺真是補刀小能手,敢不敢再壞一點呢?
想必此刻除了心灰意冷的杜若嵐外,杜太傅及太后的心肝也是痛得不要不要的了吧。
奈何話既已出口,覆水難收,一切都已塵埃落定。
回到紫竹苑,解下披風,往牀上一躺,摸着披風那絲滑的料子,她心裡有種奇怪的感覺,他對她的好越不越不像是錯覺了。
哎,她的幻想症是不是越來越嚴重了?
帶着一種飄飄呼呼的感覺,她進入了夢鄉。
“月兒明,風兒靜,樹葉兒遮窗櫺,輕輕搖,輕輕唱,乖乖快快睡……”
柔軟的歌聲尤如迴盪在草原的天籟,帶着異域的味道,溫柔地撫過她的心尖。
她的眼前出現一個溫柔的女人,她正在輕輕搖着搖牀,視線溫柔地望着裡面躺着的嬰兒,聲線柔美地唱着,小寶寶乖乖地閉着眼睛,肉嘟嘟的小臉兒上還掛着淺淺的笑意。
突然,歌聲嘎然而止,女人突然消失了。小寶寶“哇”地一聲哭了起來,傷心的嬰兒啼哭聲聽來莫名揪心。
她想上前去抱起她
,誰知,搖牀突然間也不見了。
她心下一慌,使勁喊,“寶寶,寶寶……”
當她猛然醒來時,仍能感覺到那種揪心的痛,那麼真實。
夢裡面的場景不是海棠苑嗎?
今日看見的那個人影分明就是去了海棠苑,若不是狄冰清突然出現,她早就進去一探究竟了。
看了看窗外,月光很明,正在想不知此時是幾時,就聽見更鼓“噹噹”敲了三下。
三更了,入宮參加宮宴的人應該早就散了吧?
她穿起衣服下了牀,輕步走出去,玉竹和玉蘭都睡着了,她輕手輕腳地將門打開,出去之後又輕輕地合上。
月光把竹影照出很清晰的影子,影隨風動,迎面吹來的微風已有涼意。吹得她打了個冷戰,同時也吹得她更加清醒了幾分。
穿過竹林,出了紫竹苑。
宮中已經恢復了寧靜,一路挑着僻靜陰暗處往海棠苑的方向走,都沒有遇到什麼人。
在快到海棠苑時,突聽整齊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她快速閃到牆根後,看着巡邏的隊伍整齊地走遠,才又走了出來。
站在海棠苑的門口,佟書瑤猶豫了。
那個進去的人還在裡面嗎?會不會一進去又被逮個正着?
想了想,瞅着院牆旁邊的那棵樹,她再次萌生了爬牆的念頭。
雖然上次的爬牆經歷讓她不堪回首,但吃一塹長一智,她不會笨到同樣的虧吃兩次。
可是,今日的月光好亮,她的行動完全暴露在月光下,她心中有種分分鐘會被發現的緊張。
越是緊張,手腳越是打滑,猴子般的身手也不在了,她都懷疑她是不是近日當米蟲太過安逸,吃胖了。
一隻手好不容易攀到了牆頭,正卯足了勁兒用力往上蹬,上面一隻突如其來的手抓住她的手把她往上一拉,她就飛撲進了一個寬大的懷抱裡。
小臉兒趴在了結實的肌肉上,她“哎喲”一聲擡起頭來,便震住了。
月光下,那雙深遂的眼睛泛着光華,他的五官被這月華烘托得更加迷惑人心,連帶着他堅挺的鼻子在臉上投下的陰影,都是那麼地迷人。
突見他嘴角輕輕一勾,看着她的眼裡有了幾分戲謔。
她輕咳兩聲,吞下吞口水,收回了自己花癡的目光。
“爺說的什麼話?你又不記得了?”陸承淵的語氣淡淡的,並沒有質問般的強硬。
她撐起身子離開那個引他犯罪的懷抱,剛想坐好,誰知他手輕輕一帶,她又被動躺了下去。
這一次,她躺在他的臂彎。
她側頭看他,他靜靜望着天空,眼神朦朧看不出什麼情緒。
什麼叫三百六十度無死角,這就是了。
她再次嚥了咽口水,打住自己花癡的苗頭,說着話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
“爺,你說不讓我來,你自己還不是來?只許周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
“這是爺的地盤!”他淡淡地說。
佟書瑤心中默默翻了個白眼,又來了,又來顯擺他地產大亨的身份了。
兩個人靜靜躺着,天幕很低,很圓很亮的月亮彷彿近在咫尺,觸手可及。
她甚至彷彿能看見月亮的紋
路,她睜大眼睛,突發奇想,會不會她看着看着,就突然看見一隻玉兔竄出來。
彼此都不說話,只是靜靜地望着,這種感覺很奇妙,被朦朧的月光籠罩,就好像那月光帶着爪子,伸進心裡撓癢癢,有點酥麻麻,有點飄飄然。
月亮雖美,可是冷也是真的。屋頂的琉璃瓦很涼,只有頸後那隻手臂,傳遞過來些許不多的溫暖。
看陸承淵此刻,臉部肌肉難得是放鬆的,甚至還有着些許的愜意。
“爺,我猜想你經常在這兒賞月?”佟書瑤問。
他偏過頭來,他的臉離她好近,好近。
“從小到大,這就是爺的地盤。”
從小到大?
佟書瑤恍然大悟,原來他說的是這個屋頂啊。
她嘻嘻笑兩聲,眼睛彎成了月牙,梨渦似能淌出蜜來。
“那不好意思哦,闖到你的地盤來了。”
特別俏皮的語氣!
他回頭繼續看月亮,下一瞬,她竟看見他的嘴角微微上彎。
他竟然笑了?笑了!
“看在你有些小聰明的份兒上,原諒你了。”
他指的應該是今日宴會上的事。
明明是她幫他解了圍,聽他這口氣,怎麼好像應該她謝恩似的?
說起宴會,她想起了程如瑾。
“爺,跟你說個事兒唄。”
“說。”他沒有回頭。
佟書瑤在心裡捋了捋,清了清嗓子。
“這件事情得追溯到一個月前,想必您一定還記得那個晚上……”
聽見她突然停了下來,他側過頭來看她,等着她繼續說下去。
她幹嘛要提那個晚上?那個晚上雖然是程如瑾懷孕的起因,也是他們發生了一點小意外的晚上。
同樣是在月光下,他們如此曖昧的姿勢,她跟他追溯那個晚上,他會不會誤以爲她想喚起些什麼?
“哪個晚上?”
見她表情怪異,不再說下去,陸承淵開口問。
“不用追溯了,我還是直接告訴你結果吧,其實……”
她猛然停了下來,與時同時,陸承淵眉頭微蹙,神情也頓時凝重了起來。
看來她沒有聽錯,他也聽見了開門的聲音。
緊接着,是走進院來的腳步聲。
佟書瑤悶了一會兒,又實在忍不住好奇,便緩慢地翻身撐起身子想看看院子裡的動靜。
他的手收緊了她,制止了她亂動,一雙暗瞳緊緊盯着她。
她朝他眨眼賣萌討好了半天,他才終於放鬆了些。
頭一寸,一寸地擡高,她秒變成了長頸鹿。
然而,她仍然什麼也沒有看見。
正失望着,突聽響起哈哈大笑的聲音,嚇得她心肝一顫,猛地低下頭來。
軟軟的?
他的瞳孔猛然縮了一下,身體霎時僵硬了。
當反應過來,她奇厚無比的臉皮竟然騰地紅了,猛地擡起頭,移開自己罪惡的嘴。
他的脣還是那樣軟軟的。
然而這完全是個意外!意外!
陸承淵的瞳孔裡有微光閃爍了一下,當聽見那回蕩在這夜色裡的張狂笑聲,他的眼神緩緩黯淡了下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