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那時是不是很煩我？”
佟書瑤含笑的眼睛燦若星辰。
陸承淵看着她的眼睛，眼底噙了一絲笑意。
“還好，沒有很煩，只有一點點，畢竟，父皇只有兒子，沒有女兒，你是宮裡唯一的公主。”
“竟然還有一點點？”正是這一點點，讓她不高興了。
“嗯。”
他的喉嚨有一瞬間的沙啞，貼近她的臉頰，輕輕啄了一下她的鼻尖。
“一點點，既讓人心煩，又讓人想念。”
聞着他熟悉的氣息，她有一瞬間的眩暈。
他幽深的目光，無論看過多少眼，依舊會令她毫無意外地淪陷。
“想念？那你是什麼時候知道我是我的？慧姨都沒有告訴過你我的去向嗎？”平復下自己撲通狂跳的小心臟，佟書瑤故作鎮定地問。
陸承淵輕輕搖了搖頭，“慧姨從未說過，她只說你也許還活在某個地方，卻從未說過你在哪兒。”
其實這一點很容易想明白了，納蘭冬兒一定是不想打擾她的生活。
在古代，皇宮的生活看似光鮮，其實遠沒有平民百姓來得安樂。她自已已是深有體會，如果她能夠遠離皇宮，自然是她所期望的。
也許一切都是命中註定，兜兜轉轉，她還是入了宮，還將自己的身心都交付給了這個皇宮的主人。想要再與皇宮撇得乾乾淨淨，已是不可能了。
難怪初到海棠苑，她的心裡就有一種怪怪的感覺，有一種很強烈的熟悉感，腦海裡還有一些隱約的畫面。原來，她曾經就住在那裡面，睡在那張搖牀裡。
她夢裡總是聽見的很溫柔的歌聲應該就是納蘭冬兒在海棠苑裡哄她入睡的聲音吧？
“在想什麼？”陸承淵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
佟書瑤回過神來，看着他。
“我是在想，如果我沒有進宮，最終，我們會相遇嗎？”
陸承淵的目光突然變得幽深，手臂圈緊了她。
“會的，月老早就牽好了線，怎樣你都逃不掉。”
挑了挑眉，佟書瑤笑着斜睨他一眼。
“月老？你也相信月老一說？”
“信則有，不信則無，但我寧願相信。”
“月老原本是送我來做你妹妹的呢。”佟書瑤笑道。
陸承淵也是一笑，“幼時我便知曉你不是我的妹妹，我從未把你真的當作妹妹。”
“咦？”佟書瑤邪惡地笑起來，瞅着他。
“你不會在我那麼小的時候，就已經看中了我的美貌和人品，想着將來要娶我爲妻了吧？”
美貌和人品？
這兩個詞讓陸承淵差點崩潰，好不容易纔崩住，淡笑道。
“不知道一嘴口水算不算得上美貌，愛哭又粘人又是怎樣的人品？”
是啊，那麼小的孩子，可不就是愛流口水，愛哭又粘人麼？
噗哈哈！
佟書瑤想象那個樣子，就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一邊笑一邊又有些皺眉不服。
“我看到了你眼裡滿滿的嫌棄。”
陸承淵的眸子一眯，湊近了她。
佟書瑤已發現他的不對，卻
已是爲時已晚。
他貼上她的脣，聲音低沉而性感。
“我不嫌棄，相反，我很喜歡。”
說完，他已經深深吸住了她的脣，同時也吸走了她的理智。
被他吻了個天暈地暗之後，佟書瑤恍惚明白了，他是爲了證明他不嫌棄她的口水吧？
是的，在津沫交流之間，他們眷戀這種香甜，心裡只有愛和幸福，怎會有嫌棄二字？
他們已經暫時不想去想，這風雨欲來將要面對的一切。
而京城的萬家，此時也已是變了天了。
段子離離開京城以後，蘇晴不知利用了什麼關係，竟然把她的兒子萬聰從牢房裡救了出來。
而此時萬錚已經病重，一直臥病在牀，無瑕再顧忌萬家的生意。萬夫人擔憂萬錚的身體，更是無心管理生意上的事情。於是萬家的實權很快被萬聰給奪了過來。
直到有一次佟書瑤去找秦霜，才知道萬家的情況以及秦霜已經離開的事情。
“她去了哪裡？”她問。
萬錚半靠在牀上，眼神空洞而茫然。
“我不知道，她在生我的氣。這件事情確實是我不對，她氣我也是應該的。”
“你哪裡不對了？你救她不對嗎？你爲了救她差點連命都丟了，你又有哪裡不對？”佟書瑤的語氣不怎麼好。
她氣，氣她就這樣不告而別。更多的是擔心，擔心她再莽撞地去找南宮白報仇。以她一個女子單薄的力量，那樣做無異於以卵擊石。
佟書瑤查看了萬錚的身體，眼睛沒問題了，身體卻在彷彿短短的時間之內突然就病入膏肓了。
看着她凝重的神色，萬錚淡淡一笑。
“我自己的身體，我知道，已經是無藥可醫了，不必再費心了。”
其實，萬錚的身體佟書瑤很清楚，若不是自己和秦霜這一年來小心翼翼地護着他，他恐怕活不到現在。
事情一個接一個，秦霜離開，萬錚病情無可逆轉。
這一年，彷彿是特別灰暗的一年。
“怎麼了？”
晚膳時，陸承淵看出她心不在焉，問道。
佟書瑤索性放下了筷子。
“我的朋友，一個不告而別，一個已經病入膏肓了，你說老天這是怎麼了？”
“是秦姑娘？”陸承淵猜測。
佟書瑤點了點頭。
“那病入膏肓的是誰？”他問。
“你見過的，萬家的大少爺萬錚。”
佟書瑤低着眼，所以她並沒有看到陸承淵眼底劃過的一絲異樣。
入夜，秋風陣陣。
一輛黑漆鑲金大馬車駛出了皇宮，徑直向着萬府的方向奔去。
佟書瑤好不容易將永澤哄得入睡，自己卻因爲心裡裝着太多的事情，睡不着了。
緩步出了紫竹苑，她朝着昭華殿走去。
殿內空無一人，連尤大寶也不在。
見到一個小太監，便問，“皇上和尤公公去哪兒了？”
小太監道，“回娘娘，皇上和尤公公該是出宮了。”
出宮？有什麼緊急的事情非得這麼晚了出宮？
難道是納蘭冬兒有
什麼事？應該不會，如果是的話，他應該會叫她一起的。
萬家發生了鉅變，被向來只知道尋歡作樂的萬聰掌了權。一時間，坊間有很多的傳聞，有人說是萬老爺特意扶持萬聰，背後使力，救了萬聰回來。有人說，萬錚快要死了。
這個消息讓秦霜很是震驚，萬錚的身體她是知道的，隨時都有可能發病。
原本，對於報仇這件事，她是義無反顧的。可，如今怎的卻不如從前那麼灑脫了。當她聽聞了萬錚的傳聞，還是不由自主地回到了萬府門口。
正好看到有兩個人從萬府裡面走出來，上了停在門口的一輛黑漆大馬車。
站在不遠處，她隱約覺得那兩個人有些熟悉，但由於夜色太濃，她看不分明。
直到馬車調轉馬頭，駛入夜色裡，她才猛然想起來，那人似乎是……
萬錚看見她有些驚訝。
“秦霜，你回來了？”他問得遲疑，甚至懷疑這是一種錯覺。
秦霜來到牀邊，注視着他病弱的樣子。不需要再問，她完全看得出來，他病得嚴重。
“我回來了，以後我不會離開了。”
她望着他，說得很平靜。她看見他的眼睛彷彿突然間亮了起來。
她心裡的那一絲愧疚又來了。
其實，她並沒有真的因爲萬錚隱瞞了她而生氣，靜下心來一想，她就明白那是爲什麼了。
她知道，這大齊就要變天了，她也知道，萬錚的命不長了。
在這樣一個關鍵時刻，她怎能不陪在他的身邊？這樣，她心裡的愧疚可能會少一點。
邊境的消息傳到佟書瑤耳朵裡時，那個叫蒼漠大軍的軍隊已經入了大齊境內，並一路直往京城開拔。她並不知道蒼漠大軍是聽從至尊令的指揮的。
於是她給那晚陸承淵深夜出宮找到了解釋，也許是因爲大敵將近，他在秘謀對策吧？
兩國局勢已經如此緊張了，他爲什麼不告訴她呢？是因爲她原本是漠桑人，不想讓她爲難吧？
之前一直避免去想起的問題，如今真的要來了。
大齊真的與漠桑打仗，她該怎麼辦？
然而皇宮裡的人卻並沒有多少危機意識，大概認爲戰火怎麼也不會燒到皇宮裡來，更何況，漠桑小國，曾經就敗在大齊之手，如今再戰，又能與大齊抗衡嗎？
宮裡變得最高調的人有一個，那就是南宮沛雲。
原本她已經快被宮裡人遺忘了，而這些天，她卻突然每天在皇宮裡到處跑，哭哭，笑笑，鬧鬧。
人人見到她都避而遠之，有侍衛大概是聽從上面的命令，屢次把她捉回琉璃苑去，可她總是會趁人不注意地時候，又出現在皇宮裡的某一個地方。
她的聲音，聽不出到底是在哭還是在笑，像是太過壓抑之後的張狂，又像是幾近絕望的哀號，聽起來卻有幾分森冷，讓人陣陣心顫和發寒。
她喊得最多的就是“兒子”。
這一日，銀瓶終於跑進了紫竹苑，一見到佟書瑤就直直地跪下。
“瑤妃娘娘，您是天底下最好心的人，奴婢求求您，可憐可憐雲妃娘娘，讓她見見小皇子吧，她實在是太想念小皇子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