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驟緊,暮靄沉沉,臨近正午時天色已經暗淡,下起了濛濛秋雨。
歸海莫湛匆匆自衙署歸來,他心繫朝事,急於回府查看一些往日的宗卷,嘛蹄落在青石路上,賤開一陣雨花。
眼見府門在望,卻遠遠望見府門前停靠着一輛馬車。他拉停馬,翻身下馬將繮繩一甩微微蹙眉邁步馬車。
他移步間錦簾一掀,清沫從車中一躍而下,她顯是沒有看到歸海莫湛,回身便欲去抱坐在馬車邊微微探身的柳雪笑。
歸海莫湛大步走上,揚聲道:“天這般不好夫人要出門,怎麼也不勸着些。”
他清雅的聲音中帶着分明的薄責,清沫一愣回過身來,見歸海莫湛正大步走來,清沫眉眼一亮,似有驚喜,忙欠身行禮。
“王爺,您回府了啊!夫人昨夜一宿未眠,今日天不亮便要前往尋醫,女婢也攔不住。”
歸海莫贊面上閃過一絲懊悔和歉疚,微微蹙眉點頭:“本王來吧。”
清沫忙退向一邊,柳雪笑微微側身,較好的面容隱在雨絲下越發顯得蒼白嬌柔,她目光閃着熾熱望向歸海莫湛掩不住眸中的那份期盼和激動。
歸海莫湛錯身上前,正欲伸手抱她下車,目光卻觸到她身後的一個月白身影,便似瞬間凝結了一般再移不開片寸,動作也爲之一頓。
柳雪笑本欲伸出的手在身前一滯,微微低了頭,眸中略有暗淡的光影滑過。卻是錯身讓覓塵的身影更加顯露,笑道:“王爺,妾身累了,回去休息下,塵兒是客,王爺能否代妾身招待一下。”
她說罷便衝清沫施了個眼色,清沫會意忙錯身上前,抱起她便向府門走。低頭間見柳雪笑面有黯然,不免眼中微熱,腳步加大步入院中,輕聲一嘆。
“夫人這是何苦。”
柳雪笑收拾神情擡眸對她一笑:“清沫,你不知道,王爺他……他心裡也很苦……是我拖累了他。
清沫見她這般也不再多言,只兀自爲主子難過。想到方纔在車前,王爺伸出的手停頓在車前,那一刻夫人怕是心若刀絞吧。她分明看到她的笑容中帶着濃濃的苦痛和哀慼,可惜王爺只看自己心念的人兒,半點都不曾留意夫人。
柳雪笑這一走,覓塵卻莫名有些緊張了起來,歸海莫湛的目光讓她覺得萬分不安,正待移開目光,歸海莫湛卻是先一步伸出了手。
他的一襲藍衫在雨中越發清明,那眼底被細雨落透,清澄一片,帶着某些讓她無法琢磨的神情。烏黑的發在雨絲中晶亮閃爍,整個人便如同淋水之玉愈發顯得英挺俊逸讓人無法對望。
覓塵目光一閃,將手放在他微涼的掌中,被他輕輕一帶便落下馬車。
歸海莫湛見覓塵站定,旋即鬆手,似乎也有些不自在,微咳一聲笑道:“早聽說你開了家藥鋪,一直也未尋到空閒去看看。”
自那夜歸海莫湛幫戴郇翔紓解了心中憤慨,覓塵給他包紮傷口,兩人便再未見面。這一晃已是三個月,從夏日到秋季,覓塵心知他是有意相避,那夜他那般表白卻遭拒絕,她那句已經嫁人終是傷了他。
如今再見到他,他已經爲人父親,是否終如她所願放棄了自己開始尋找自己的幸福?
他該爲他高興地,可她此刻爲何竟壓不下心頭那份莫名生出的煩躁和失落?覓塵微微蹙眉,暗罵自己,果然是虛榮心極強的懷女人.
她微微搖頭,低頭向府中走,儘量不去多想,輕聲道。
“聽莫燼時說你最近正忙着整頓吏治,朝堂上每日都忙得天昏地暗,還得了個鐵面王爺的稱號,多日不見倒是清減了不少。”
歸海莫湛聽覓塵說到莫燼,面上有黯然的光影稍縱即逝,他淡然一笑,卻是無語。
覓塵見他湛藍的秋衫隨着步伐起落飄蕩,秋風微拂竟似隱着不盡的憂傷,她深吸一口氣微微擡頭。
“柳姐姐說你已經多日不曾回府了,她如今又孕在身你該多多關懷的。”
雨幕中一時靜寂,似乎細雨落聲也清晰可辨,覓塵見他半響不語,免不了覺得尷尬。猛然覺得自己的話顯得極爲突兀,倒似一個外人生生夾在了別人夫妻之間般,她正欲再說些什麼,卻聽歸海莫湛淡聲道。
“好。”
覓塵一愣,腳步一頓,接着便又是一陣令人發慌的沉默。覓塵見歸海莫湛再無開口的意思便也兀自沉默,只低頭一步步向前走,心中也不知都閃過什麼。
眼見已經走至笑雪院,歸海莫湛腳步頓住。擡起眼睛定定地望着覓塵,覓塵也擡頭凝望他。毛毛細雨微微沾溼了兩人的頭髮,衣衫,竟無人所覺一般。
覓塵似是在歸海莫湛的眸中看到了很多情緒,卻又似不都看不懂也讀不懂……
她只覺一陣恐慌襲上心頭,一直蔓延到四肢百骸,讓她竟無法再這般對視下去,見他薄脣蠕動了一下像是要開口。
覓塵一個激靈笑着已經先一步開了口。
“我是來給柳姐姐扎針的,孩子要想順利剖腹生產尚需好好調養。對了,你不會反對我給她做剖腹產吧?”
她的聲音因爲情急略帶高音,顯得有些突兀。
聽她這般說,歸海莫湛想要說的話便生生堵在了喉間,半響才輕輕一笑點頭道:“你看着辦吧,我相信你。”
他的目光向笑雪院中一帶,回頭道:“我還需趕回衙署,就不陪你們了。”
覓塵淡然一笑,擡步轉身便向笑雪院走去,感覺身後複雜的目光一路追隨,心中有說不出的情潮翻涌。像是無端多了些什麼,淡淡的又沉沉的。
眼見清沫站在廊下正往這邊張望,她忙收拾神情快步走上,笑道:“柳姐姐呢?”
兩人步入內室,柳雪笑已經在牀榻上側身躺好,只待覓塵一到便可行鍼。
覓塵收到銀針間,望着紗幕遮掩下那個秀美女子隱約的身影,想着歸海莫湛突然間感慨涌上心頭。歸海莫湛清雅,而柳姐姐婉約,她該好好祝福他們的。
她笑着走步牀前,清沫忙將柳雪笑的薄紗佛落,屋中已經置起火爐。到也不冷。
覓塵輕笑:“柳姐姐,可是有些疼的哦,你可莫怪塵兒心狠手辣纔好。”
柳雪笑莞爾一笑,微微擡頭:“塵兒只管扎針便是,我受的了。”
覓塵衝她笑笑凝神落針,屋中燭光大盛,凝在她的眉宇間,那份認真讓她面上似有奪目的光彩煥發而出。長長的睫毛更是隨着動作輕輕顫抖,閃動間盡是慧黠靈動。
清沫站在一旁默默看着竟是愣起神來,清塵郡主傾國傾城,那樣貌她是有幸見過的。卻不想如今帶着面具,傾城容貌盡數掩去,卻依舊有如此風采,足以奪了所有人的光彩。也難怪王爺……
夫人她向來自卑,又總是爲拖累王爺自責不已,和這樣的女子相比夫人她又怎能不心苦,心傷。她本是衷心爲主,早些聽到王爺心儀清塵郡主多有不滿,更是對她心有怨念,心中替夫人憤懣。可如今剪刀這清塵郡主,竟生不出半點的恨意。
耳邊傳來細微的痛吟聲,她猛然回神,眼見柳雪笑的額頭全是汗水,忙將牀前盆中毛巾擰乾,蹲下給她仔細地擦拭。
燈影漸瘦,覓塵拔出紮在柳雪笑小腿上的一支銀針,這才重重吐出一口氣,笑着回身。
“可算大功告成了。”
清沫忙將柳雪笑抱起,讓她在軟被中躺好,復又替她蓋好被子,在她身後放上軟墊。
她這纔回身打了水,溼了毛巾走向正整理針具的覓塵:“郡主擦擦臉吧,辛苦了,多謝郡主爲我家夫人這般勞心費神。”
覓塵隨手接過那毛巾往臉上一抹。正覺舒暢了不少,捂着臉支吾道:“清沫真貼心,小生心生愛慕。不知可願跟了在下?”
她拿下面巾正巧話語落下,晶亮的眼眸定定望向清沫,再加上她本就是一張男兒臉,又可以放粗了聲音。
清沫生性冷淡,又身懷武藝,在府中地位極高,何曾這般調戲打趣過,一時竟愣在當場,旋即面上瞬間紅透。
覓塵越發開懷,朗聲一笑,伸手便要挑她的下巴:“清沫要是有意沐某,小生可要去懇求夫人了。”
眼見她手已快覆上面頰,清沫嚇得驚呼一聲,錯身便向牀邊跑。
覓塵聳肩咯咯而笑,想起青黛和紅研兩個丫頭,當初她調戲卻也沒見這般驚恐啊。看來京中關於她這個沐公子的留言果真有效,清沫心知她是女子還是被嚇成這樣呢。
柳雪笑望着這一幕先是好笑,隨即眸中閃過了然,悵然,黯然……浮浮沉沉半響才輕笑道。
“清沫性情冷淡,塵兒別見怪。”
覓塵笑着上前,見清沫低着頭,額頭紅紅,竟是整張臉都是紅的,她也不再多言。
“柳姐姐也該累了,我先回去了。晚會兒讓人把藥浴的材料送來,柳姐姐明日用過早膳泡一個時辰,我明白巳時再來府上給姐姐扎針。”
柳雪笑眼見覓塵便要轉身,她忙手撐牀沿微微起身:“塵兒,你陪我說說話吧,這些日夜不知是不是有孕的緣由,心裡悶得慌。這府中沒有女眷,我身子又不便,也不能經常出府,連個說得上話的人兒都沒有。”
覓塵微愣,隨即淺笑點頭坐在了牀沿。方一落座手便被柳雪笑握住,她笑着衝清沫道。
“去取盞斟水,將我閒時曬制的桂子茶拿來泡上。”
清沫應聲退下,柳雪笑這才笑着望向覓塵。
“說起來,我們好多年前便認識了,不知道塵兒可還記得?”
覓塵輕笑:“自是記得,姐姐可是我見到的第一個大美人,那年在琅山見到姐姐的情景至今記憶猶新呢。”
柳雪笑微怔,倘若這話出自他人口中,尤其是一個比自己美上太多的女子之口,她定會以爲是諷刺。可這話從覓塵口中而出,她望着她真摯的眸子,那清亮的眸中是真真切切的讚歎,不免令柳雪笑感動。
她心知覓塵從未將他殘腿放在眼中,覓塵的眼中從來都沒有同情和令人難受的惻隱,只有真摯。她也是第一個用如此澄清的目光看自己的人啊,想起歸海莫湛,柳雪笑不禁又覺得造化弄人。
他愛上的女子竟是這樣的,他愛上的女子怕也只能是這樣的吧……她竟連恨的理由都找不到,竟連嫉妒的資格都尋不到啊……
柳雪笑心中升起無力和悵然,又似有種釋然從心底涌出,望着覓塵晶亮的雙眸一時無語。
“柳姐姐?”覓塵見她半響不說話,目光定定望着自己,輕聲喚道。
柳雪笑不好意思地笑笑,輕拉覓塵的手:“那次在母妃那裡碰到你也沒找到說話的機會,這下你天天能來,我真的很高興。”
覓塵輕握她的手:“姐姐跟我客氣了不是,姐姐上次救了我的青黛,我都還沒找到機會好好謝謝呢。”
柳雪笑搖頭,微微低頭,片刻擡頭道:“塵兒,有些話老早就想說。其實王爺的心思我是知道的,我……”
“柳姐姐,你別亂想,現在你有了王爺的寶寶,他自是會全心全意對姐姐的,姐姐應該好好休息,也好剩下力氣將來生個大胖娃娃。”覓塵打斷她的話,心神一亂,竟有些不敢直視她柔和的眼眸。
柳雪笑拉緊覓塵的手又道:“塵兒,這孩子他不想要的,上次跟他提起我有了,他還堅持要把孩子拿掉。是我哭着求他,緩緩這才留了下來。”
覓塵一驚,差點站起,只覺不可置信,歸海莫湛那般溫潤的人,竟要殺掉自己的骨肉。她心一亂,擰眉怒道:“他怎麼能這樣!”
柳雪笑一愣,隨即笑道:“塵兒誤會了,他是擔心我。太醫說我這般的身子萬萬不能要孩子的,到時候定是一屍兩命,他也是沒有辦法。”
覓塵見她笑容中帶着一絲甜意,微微一怔,卻聽柳雪笑又道。
“有些話不怕塵兒你笑話,其實我自從跟了他……這麼些年我們便從未圓房,我本身世低薄,若不是當年用這條殘腿救了他也不會成爲這府中的側妃。是他憐惜我,心懷愧疚。我及芉之時他堅持要納我爲妃,以我的身份和樣子自是遭到皇上反對,他甚至不惜在正清宮前跪了一日。我心知他只是愧疚,對我不曾有半點男女之情,可我心中有他,心想倘若能果真嫁了他,縱使他不進這笑雪院,能讓我遠遠看着他,待在這府中有個念想便也值了。那時候京都的人都在傳言,五皇子寵愛府中侍女,不惜跪在正清宮死求也要娶其爲妃。那時候我雖知這些都不是真的,可心裡頭也是歡喜的。後來,我便當真成了他的側妃,娶親那日他生怕委屈了我,場面很大,我欣喜也心痛,喜的是他的好,痛的是他對越好便說明他心中的歉疚越深。當夜他在洞房之外,我命人反鎖了門,我……他那般仙詆一樣的人,我這殘身豈……我心知自己配不上他,又貪戀能永遠留在這府中看着他,是不是很傻?”
柳雪笑的神情是那般的安靜,她話語間徐徐道來,帶來悲歡喜痛,那般生動,覓塵眼眶微紅,輕輕搖頭。
柳雪笑微微咽又道:“他在門外站了一陣便回了自己的臻書院,當時我的心裡卻是又失落有釋然。自那以後他常常來這笑雪院看我,卻從未再留下來過夜。可他對我很好,就像對妹妹一般,我用的吃的都是這府裡最好的,他每每出門辦差回京也定帶有趣的物事給我。這麼多年就這般過去了,我覺得很幸福,真的。”
她面上蘊起紅暈,笑容盈然,異常美麗。
覓塵呼吸一滯,怕是沒有人能抵擋住女子如斯笑容,如斯發自內心的笑。
柳雪笑片刻纔回過心神,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接着道:“我心知他早晚會遇到動心的女子,也常常期盼有那麼一天,他是那般好,他該得到最好的,不是嗎?”
“後來,果然你就出現了。第一次聽到你的名字很早,還是那次從鳴音寺回來。偶爾聽到他和苑曦談起你,後來他們還跟我講了在書閣碰到你的情景,當時你還小,我只笑過也便未放在心上。前年他生辰在冠鶴樓置辦酒席宴請兄弟們,那次他很晚才從外面回府,來看我時又提到了你的名字。我當時還打趣他,說多年未見想來塵兒你定出落得傾國傾城。他只笑着說你年齡還小,看我卻見他分明閃了神。”
聽她說道這裡微微停頓,覓塵忙欲張嘴打斷她,可柳雪笑竟似看出她的心思。將她的手一拉繼續道。
"那日之後常常聽他和苑曦少爺提起你,我一直知道在他們心中你有物珠的地位,因爲他們提起你時總是面容帶笑。他眼光很高,這我很早便知曉,也是他那般好應當的。他也從未對任何女人動過心,這麼多年,我甚至以爲此生都不可能見到他愛上一個姑娘。可是後來當我再未聽到他和苑曦少爺提起你的名字,我便知道我錯了。他失常會失神,時常對月遙望面有所思,還總不經意間會心一笑。後來更是嚴重,他甚至開始肅立中宵,總是兀自蹙眉,心思沉沉。我不知道出了什麼事,也不敢多問。只是卻心知不會是朝廷上的事,那些朝上的事就算再累人他也能遊刃有餘。”
柳雪笑說到這裡又是不好意思地笑笑:“我說這些你不會不愛聽吧?”
她見覓塵笑着搖頭,又道:“你看我,說了半天也沒扯到重點。我……我是想說這孩子的事情,你別誤會,這孩子是我管他求來的,不怨他。那日你大哥扶柩回京他一去就沒有回來,第二日正午才從外面回府,整個人跟失了魂一樣,回來便把自己關在了書房。晚上我讓清沫去請他……”
“柳姐姐,你別說了,你好好休息,今日行鍼本就很累,你……”
“不!塵兒,你聽我說完。我今日要是不說,以後就更不知道從何說起了。他那日過來,我見他神思沉重,心不在焉,竟是從未有過的落魄失神,我心裡跟針扎一樣。我……我那日很是嫉妒,不明白你們之間到底怎麼回事,他竟傷成那般。我眼見他一門心思全在你身上,我這心裡真不好受。所以我便改了心思,不滿足現在的樣子,我想他心裡有了別人,那我要個孩子總是可以的吧?以後有個孩子也是個念想,我有了他的孩子總是不一樣的。他看到孩子也會想起我來,縱使以後不再來我這雪院,那我看着孩子也歡喜。所以我哭着求他,讓他給我個孩子。他那樣的人……從來都只爲別人想。塵兒,是我的錯,你別怨怪他可好?剛纔在府門,我眼見他那樣子……他心裡只有你,你要是介意,我可以帶着孩子……”
柳雪笑神情微顯激動,覓塵察覺她的緊張忙拉住她的手製止她接下來的話:“柳姐姐,我和他不是你想的那樣。不是因爲你,我其實已經嫁人了。”
柳雪笑一愣,面上微顯蒼白,半響才蹙眉顫道:“嫁人了?”
“是,我已經嫁人了。柳姐姐的意思塵兒明白了,只是不能如姐姐的願了。姐姐好好休息,你現在有孕在身,不能神思太重的,對寶寶不好,他有人這般關心……是他的福氣。”覓塵說着站起身來,見紗簾處一個身影微微一晃。
她忙回頭去喚:“清沫嗎?快服侍姐姐休息,她今日太累了。”
柳雪笑聽到覓塵的話已是不知心中何種滋味,見她笑關又對自己說了什麼,她也未聽進去,腦中只晃動着那句嫁人了。
想着歸海莫湛近日來的不眠不休,日日忙於朝政,人也日漸消瘦,心裡只覺空空落落意是說不出的誤傷。她眼見覓塵已經步至房門,忙開口問道。
“我能知道塵兒你嫁的是何人嗎?”
覓塵回頭,微微掩眸笑道:“是他四哥。”
柳雪笑呆愣片刻,隨即長長一嘆,幽幽道:“原來意是這樣…….”
清沫見她面無血色,蹙眉放下她身後的軟墊,扶着她躺好,壓上被子不免嗔道:“夫人您這又是何苦!”
柳雪笑輕輕閉目上:“清沫,待你果真愛上一個人便懂了。看着他那般,這心裡是何滋味!”
她停頓片刻又睜開眼睛:“王爺他還在府上嗎?”
清沫搖頭:“王爺回書房一趟便又出府去了。”
柳雪笑兀自擺手,清沫暗歎一聲轉身退役房門,回首間只見一道亮痕從柳雪蒼白的面上一閃而過,她不忍再看,踉蹌着閃身而出。
覓塵出了屋子,只覺心中紛亂,腳步匆匆只欲早些出了這府邸,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麼,或是逃避着什麼。
柳雪笑的笑容總在面前浮現,她說的那些說更是攪亂了她的心神,一時間面前又是歸海莫湛笑着的樣子,他失神黯然的樣子。交織着柳雪笑失落的模樣,覓塵歉意叢生,也不知是對歸海莫湛還是對柳雪笑。
直直衝出慕王俯,她翻身上馬揚鞭便朝自己住的清萍居奔,一路奔馳飛快。待衝入院子,卻見歸海莫燼正府身撥弄着她昨日種下的蘭草。
覓塵已經多日未曾見他,微微一愣,快跑着便撲進了他的懷中。鼻息間熟悉的味道傳來,她眼眶微熱,也不知自己這是怎麼了。半響才悶悶道。
“莫燼,我是不是個壞女人?”
歸海莫燼一愣,輕撫她的背脊,朗聲一笑:“壞嗎?壞便壞吧,我便圈你一輩子,省得出去禍害他人!”
覓塵憤憤而笑,伸手拍打他,怒叱道:“我壞你還來這裡做什麼?”
歸海莫燼抱起她輕輕一拋復又接住:“有件事需得讓你知道,是關於這次泗州水災的。”
覓塵一愣,微微蹙眉:“王爺您辦差事怎麼都辦到我這裡來了,不歡迎,我要讓崔剛將你掃地出門。”
歸海莫燼卻是挑眉一笑:“上次你不是說這次水災發的怪異嗎?查到緣由了,不想聽便算了。本王有點口渴,還真懶得說了。”
覓塵一聽眸光一亮,忙掙扎從他懷中跳下,屁顛地跑去倒茶,親自奉上,一雙眼睛更是盯緊歸海莫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