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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萌萌一轉頭,就見厲楚恆正背靠着白色的牆壁而站,一件如墨的黑色襯衫,極具鮮明的顏色對比,顯得他整個人更加頎長,一頭短髮乾淨利落,一張英俊的臉透着冷峻陰沉,黑眸死死地盯着她,深邃地不見底,一雙薄脣緊抿,沒有弧度。

“怎麼了?”

顧萌萌眨眨眼,明知故問。

“你說呢?”

厲楚恆冷冷地反問道。

被他這麼一問,顧萌萌反倒有些侷促,片刻後冷靜下來,注視着他英俊的臉龐,一個字一個字認真地問出口,“你相信我的,是嗎?”

“相信是一回事,我心裡不爽是另一回事!”

厲楚恆硬生生地說道,板着一張臉。

氣氛像是突然僵住了一般。

他心裡有結,他心裡不爽,如果楚世修活着站到他面前,他說不定還是二話不說把楚世修給斃了!

那一年在海上游艇的事,他永遠忘記不掉!

忘不掉她穿着楚世修襯衫走出來的樣子!

而這一回,她被救,他找到的時候,她又是穿着一套男人的衣服走出來!

然後跟他說,救命恩人可能是楚世修。

太他媽諷刺了!

……

顧萌萌靜靜地凝視着他,走到他面前,投進他的懷抱,雙手繞過他的腰,“厲楚恆,那我不找了好不好?”

她放棄好不好。

厲楚恆的心口一震,面對她的投懷送抱沒了反應,“你說什麼?”

“你不開心,我不找了。”顧萌萌低聲說着,卻是堅定的。

了不起良心不安一些罷了。

反正這世上不可能件件事都有個乾乾脆脆的結果。

比起厲楚恆那一抹語氣裡的受傷和彆扭,這些不重要。

她顧萌萌……也是個自私的女人。

“沒讓你不找!”她這麼聽話,厲楚恆突然覺得自己太大驚小怪了,憋了半天還是憋出了一副大度的態度,“我要是不讓你找,就不會等到現在!”

她派人去找救命恩人的事,是在他眼皮子底下進行的,他又不是不知道!

他說了不插手就不插手!

顧萌萌埋在他胸膛的臉擡了起來,一雙眸帶着愛意地注視他,忽而笑了,“老公,你這麼大度?”

“怎麼?!我看起來很小氣麼?!”厲楚恆不悅地問道。

“你確定你這麼大度不是在打腫臉充胖子?!”顧萌萌揶揄,她認識他又不是一天兩天,他纔不是這麼大方的人呢。

“顧—萌—萌!”

厲楚恆咬牙切齒地吼了出來,伸出手一把錮緊她的腰,“我充胖子,嗯?!我爲了誰?!我爲……”

他的話沒有吼完。

顧萌萌踮起腳送上了自己的脣,堵住他的一雙薄脣。

厲楚恆幽黑的眸中劃過一抹驚愕,隨即抱住她纖細的身體,反客爲主,侵佔她柔軟的脣……

顧萌萌成了厲爵斯的半個護工,除了一些私密的事厲爵斯不要她做之後,什麼餵飯、擦手之類的事全都由顧萌萌全包了。

顧萌萌忙得團團轉,幾乎沒有閒暇的時間,有也都被厲楚恆給包了……

她就是一個陀螺,沒有停下來的時候!

厲爵斯還是會昏昏睡睡,醒來的時候多數都在跟她抱怨喊疼,說自己身上到處痛,痛得就要死了……

結果醫生一來,他又說好像不怎麼痛了。

急得顧萌萌來回折騰

厲爵斯倒是喜滋滋地看着她忙碌。

厲家的男人一個比一個壞心眼,除了她兒子!

“兔子,我手疼,餵我吃飯。”厲爵斯坐在牀頭大老爺們似地說道。

顧萌萌剛盛了一碗粥,聞言不由得看向他的手,一雙正在打遊戲機的手,那指尖靈巧得跟什麼似的……

受過這一次重傷,厲爵斯的變~態指數似乎是直線上升。

顧萌萌舀了一口粥狠狠地往他的嘴裡塞去,連名帶姓地問,“厲爵斯!你究竟想做什麼?!看我忙碌好玩?!”

厲爵斯擡眸看了她一眼,眼裡沒有半點捉弄的意思,這讓顧萌萌一愣。

她以爲他是故意整她的。

厲爵斯又低下頭專心打遊戲,吃着粥含糊不清地說了一句,“做實驗。”

“什麼?”

顧萌萌沒聽清。

厲爵斯仰起臉,衝她露出一個大大的笑臉,“沒什麼。”

“……”

要不是總想着他之前差一點死去,又是爲救她妹妹而受這麼重的傷,顧萌萌真想甩手走人了。

她爲什麼要伺候一個打遊戲的男人吃飯?!

被厲楚恆知道她受這種罪,估計倆兄弟就得打一架了!但她不是個多嘴多舌的人。

顧萌萌一口一口舀着營養粥喂他,想了想又問他,“爲什麼讓我照顧你?!”

之前他昏迷的時候,都是有護士、護工照顧,她和曼文兩個人輪流看着。

現在他醒過來了,居然就指定奴役她一個人,他們之間是有深仇大恨嗎?!

“不讓我回中國的是大哥他們,對嗎?”

厲爵斯暫停了遊戲,擡起頭來看向她,面色嚴肅,“我猜得同來。”

“……”

顧萌萌沒有說話,“所以你要我照顧你?!換句話來說,因爲你大哥不讓你回中國,你就不要曼姐照顧,要奴役我?!”

“哇……”

厲爵斯誇張地叫起來,“怎麼能說是奴役,咱倆的關係那麼鐵……”

“我跟你熟嗎?”顧萌萌淡定反應,她已經被他奴役得沒脾氣了。

“……熟,怎麼不熟了?”

厲爵斯衝她狡黠地眨眨眼,“我跟你在一起有安全感。”

安全感就是指使她做這做那嗎?

“厲爵斯,你不要逼我跟厲楚恆告狀。”平時厲楚恆都捨不得讓她做這些……

“……”

厲爵斯頓時瞪大了眼睛,期期艾艾地看着她,“兔子,我是個重症病人。”

“……”

顧萌萌在心底跟自己說了一千遍算了,不要跟一個病人計較。

顧萌萌又舀了一匙粥遞到他脣邊,厲爵斯立刻吃了下去。

喂完飯,顧萌萌又絞了熱毛巾給他擦臉,厲爵斯無視自己手背上還插着軟針輸液,動得十分歡快……

他打他的遊戲,顧萌萌看自己的書。

“兔子,你相信嗎?昏迷的時候有一段時間我是特別清醒的。”厲爵斯忽然說道,聲音很認真。

聞言,顧萌萌坐在一旁,擡起頭看向他,“醫學上也會有意志力這一說,不是都說有時候人雖然昏迷了,但還能聽到外界的聲音。”

厲爵斯坐在那兒,臉上的表情有些凝滯。

這麼多天,除了上廁所,醫生都讓他儘量不要下牀,每天還要做一堆的檢查觀察。

“不是,那種感覺很清晰。”

厲爵斯看着她,眸光透着認真,“我感覺我好像醒了一樣,甚至能看到你們每一個人,聽到你們說的每一句話。”

“……”顧萌萌無語地看着他,“二哥,你又想耍我?!”

跟她講鬼故事嗎?!

“我看到你眼睛很紅,跟要哭出來一樣,手還顫抖地打電話。”厲爵斯認真地說道,混血的五官正在逐漸恢復一些氣色,透着一本正經,不像是在開玩笑。

“啪——”

書從顧萌萌手裡掉落下去。

顧萌萌呆呆地看着他,難以置信地問道,“你真的看到了?!靈魂出竅嗎?!”

“原來你真的爲我哭過啊?!兔子,我太感動了!”厲爵斯突然壞壞地大笑起來,笑得前仰後合、樂不可支,扯到傷口痛得他又叫出來,“啊……痛!”

“你又耍我!”顧萌萌怒了!

這個變態的病人!

厲爵斯笑着笑着就笑不下去了,人靠着後面的靠墊,笑容慢慢斂了下來,他沒有靈魂出竅,但他的確聽到了她打電話的聲音,顫抖地要葉佳妮跟他說幾句話……

那一句話他到現在都記得深刻——

【葉佳妮,生於中國,死於中國。】

他的耳邊反覆都是那一句話,讓他莫名地恐懼……

顧萌萌看着他,只見厲爵斯望向窗外,已經開始神遊了……

“我出去打個電話。”顧萌萌站起來說道,以爲他出神着沒聽到,卻沒想到厲爵斯立刻揶揄地看向她,“又煲電話粥?!我說你們保持點距離行不行,別沒等到你三十歲,你們就膩了吹了。”

“……二哥,你能說點人話麼?”

顧萌萌氣憤地瞪他一眼,轉身將門重重地關上。

“我說的可是金玉良言!你們整天膩一塊是很容易相看兩厭的!喂……”

一直到門關上,顧萌萌還能聽到厲爵斯“好心”的聲音……

老實說,從結婚到現在,除了厲楚恆疼厲子期很過份的那一段時期外,她倒還沒體會過什麼平淡的婚後生活。

厲楚恆是個會製造驚喜浪漫的男人。

當然,他所謂的驚喜與浪漫通常都很花錢,暴發戶的品質還沒有改掉……

……

顧萌萌和厲楚恆通着電話,大半個小時左右。

等她回到病房的時候,病牀~上已經空空如也,只有掀開的被子和一雙隨意丟在那的拖鞋……

浴室的地上丟着一件病號服。

顧萌萌連忙拉開衣櫃,只見裡邊爲厲爵斯準備出院的幾套衣服已經通通不見了,連一個小行李箱都沒了……

他走了。

這個信號很明顯。

但厲爵斯身上的傷還沒好完整,他是一個死亡線上回來不久的人。

“你們……”

顧萌萌有些生氣地衝進病房的內室,這個病房是一個套房。

聲音戛然而止。

因爲她看到幾個護士護工坐在牆角的沙發上睡着了,在她們面前的茶几上是一排果汁杯,果汁都只剩下一半。

而茶几上放着一張紙,紙是用一瓶安眠藥壓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