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黎覺得差不多了,從歐陽嵐的懷中出來,抽了抽鼻涕。可是,因她一哭,她那刻意用黑豆磨得粉底便哭花了,整張臉成了個花貓。
歐陽嵐前一刻還憐憫着她,下一刻便哈哈大笑。相黎本想爬回去洗洗臉,卻被歐陽嵐拽到了宰相府。
歐陽嵐命下人備了溫水讓相黎洗了把臉,他自己回房換了換衣服。看着相黎洗乾淨了的白皙水嫩的臉頰,雖然姿色平平,可那膚質卻是晶瑩剔透、吹彈可破,讓歐陽嵐看得有些臉熱,尷尬的猛咳,他可不要做那斷袖分桃之人。
相黎以爲歐陽嵐嗆着了,走上前去幫他順氣,卻讓他咳得更厲害。
等到歐陽嵐終於停下咳嗽後,臉色發紅,倒也煞是可愛。不過,相黎卻沒有那老草吃嫩牛的心思。
裝作委委屈屈的求了歐陽嵐一個保證,便告辭拿了扁擔出了宰相府。可是,她剛踏出宰相府沒走多遠,一輛馬車就從後面小跑着衝了過來。她側身讓路,馬車卻從旁邊停了下來,歐陽嵐從車廂裡探出身子說道:“你去哪?我送你。”
這情形怎麼看都讓相黎想到了《陌上桑》中那調戲羅敷的使君,又想到他昨天讓她擔着幾十斤的東西走了三條街,心裡狠狠的罵了他一遍,嘴上說道:“不敢勞煩歐陽公子。”閃身,躲過歐陽嵐的馬車。
相黎去了店裡,還了扁擔,請了假便要去城外的寺廟上香。由於去城外來回實在有些遠,她便想到馬市去僱一輛馬車,可是,走了沒幾步,一輛馬車卻停在了她旁邊。探出身子的還是歐陽嵐,說出的話還是“你去哪?我送你。”,相黎這次倒也不推辭,爬進車裡說道,“城外聚福寺”,說得那般的小人得志。
歐陽嵐看着相黎的得意樣,微微一笑,對着車伕喊了句“聚福寺”,這下,相黎倒有些蒙了,連稱呼都忘了,吐出一句:“真去呀?”
歐陽嵐反問道:“你不是要去嗎?”
相黎找着舌頭說道:“小的確實要去聚福寺,可是,這麼遠,怎好叫公子陪同?”說着,就想下車,開個玩笑行,真占人這麼大便宜,她怕晚上睡不着覺。
“你都已經上車了,還下去作甚?我今日本無事,陪你去一趟,又何妨?”歐陽嵐說着,伸手製止相黎下車的舉動,相黎只得乖乖坐回車中,想着怎麼想法還了這便宜。她此時完全忘了昨天歐陽嵐讓她挑了幾十斤重的扁擔走了幾條街,明明現在雙肩還有些疼。
到得聚福寺,相黎買了柱香,便去參拜。她以前本是不相信鬼神之說的,尤其是明確知道釋迦牟尼的生平之後,可是,在她身上,穿越那麼靈異的事情都發生了,她自然也就從心中生出些鬼神之思來。
所以,便真的跪在佛前磕頭,嘴裡還唸唸有詞,說:“佛祖呀,你老人家一定要保佑我儘快攢到足夠的錢,並且說服小梅一起離開王府呀。我再給您磕幾個頭。”說完,當真又磕了幾個頭。磕完頭,歐陽嵐便自告奮勇要帶着相黎參觀寺院,有免費的導遊,相黎自然開心。可是,兩人轉着轉着,卻遇到了熟人,走了對面,三人具是“啊”了一聲,當然,對面走着的其實是四個人,可是,另一個人是聚福寺的方丈善緣,沾了佛字,人家就比相黎他們三個有定力。
“向月,你怎麼在這裡?還沒•••”
籍維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相黎打斷道:“維少爺,好巧呀,在這遇見您。小的現在在林記果鋪當夥計,昨天剛遇見了大東家。想不到今天就遇見了您。”後面那句“當真是有緣哪”被相黎咽在了肚子裡。
籍維似對相黎對他的敬稱和她自己的賤稱有些不快,皺了皺眉說道:“是呀,真巧呀,嵐也在。”
“真巧,原來維也認識向月,我今天陪着他過來上香。向月,維身邊的是聚福寺方丈善緣大師。”歐陽嵐說着,還承擔了介紹者的角色。
相黎微笑着雙手合十向善緣大師打招呼:“阿彌陀佛,大師好呀。”
善緣大師對着相黎雙掌合十,溫溫的回到:“阿彌陀佛,向施主好。”
後來,自然地,兩股方向匯成一股,四個人到了善緣大師的禪房聊天。與其說四個人在聊,不如說三個人在聊,相黎在旁邊只是聽着,完全插不上話。原因無他,水平太低了,思維方式也不一樣。不過,相黎還是抱着尊敬的心態認真聽着。
由於三人聊的盡興,錯過了齋飯時間,然後,又錯過了午休時間,再然後,天色越來越晚,相黎雖然不忍心,還是打斷聊的盡興的三個人道:“突然打斷幾位的論辯,實在抱歉,只是,天色漸晚,向月也該告辭了,就不打擾幾位了,大師,維少爺,歐陽公子,繼續,向月告辭了。”相黎說着,雙手合十,對着三人拜了拜。
可是,相黎出聲打斷之後,籍維和歐陽嵐也說要離開,相黎再次雙手合十,對着善緣大師露出一個抱歉的微笑,三人便一同出了門。
本來籍維來的時候也是坐着馬車的,可是,因爲還有話要和歐陽嵐說,他便蹭上了歐陽嵐的馬車。一路上,伴隨着的仍然是兩人激烈的論爭,最後,無果的情況下,相黎率先下車,回了王府。
不知道是不是臨時抱佛腳,佛祖不待見她,拜佛後過了幾日,晚飯時分,對着小梅做的美味的飯菜,相黎突然想吐,爲了怕吐出來讓小梅傷心,她勉強嚥下嘴裡的菜,對小梅說她有些累,想睡了,便放下那沒動幾筷子的菜進了臥室。想着可能是着涼了,睡一覺就好了
可是,第二天,情況更加嚴重,第三天亦復如是,想到這個月的月事好像晚了許多,相黎突然有了不好的預感。沒有測孕紙,無奈之下,相黎只得溜出門去,找了那個曾經給榴蓮的功用寫過證明的劉大夫瞧脈,劉大夫一邊把着脈,相黎一邊在心裡祈禱“可千萬別是中了呀”,結果,劉大夫把完脈後說了一句:“好好安胎,不要激動。”
相黎被這一句話激得無限激動。她並不想要孩子,最起碼不想跟那個三皇子要,最起碼不是現在要。
可是,老天爺無視她的最起碼。
聽到大夫的話,相黎第一個念頭便是墮胎,但是,想到一個在她的身體內正在孕育的生命,也許會伴隨着一個偉大的靈魂,就這樣被她扼殺了,她會覺得心疼、愧疚,厭惡自己。
可是,養着這個孩子,她實在是,絕對是,真的是,不想養一個因爲自己被□□而產生的生命,她不知道拿什麼方式面對它。
她的心裡,一個聲音說,生命是無辜的,不能枉造殺孽;另一個聲音說,它生下來也是受罪,還不如就這樣沒了;可是,第一個聲音馬上反駁說:我們每個人都不能選擇自己的生,那麼,難道就有權力決定一個正在孕育的生命的死嗎?
事實證明,相黎是彪悍的,但卻是心軟的。她掙扎了約莫有一炷香的功夫,便伸出手讓大夫給她重新把了脈,然後問道:“劉先生,您看,我這身體,需不需要安胎藥什麼的?”
“你的體質很好,只要注意休息,莫長時間站立,不服用藥物當可無妨。只是,飲食方面要多加些注意,勿食那辛辣、生冷、刺激性強的食物。另外,還要保持心情上的輕鬆、愉悅。學生雖不知你因何着了男裝出來討生活,又因何獨自一人前來看診。但是,你現在的身子已經是雙身子了,就是爲了那肚子裡的孩子,也切莫做那無謂憂煩。”
“劉先生,謝謝您,能夠不拘於流俗禮教,肯爲向月一藏頭藏尾的人看診,還這般殷殷囑咐。大恩不言謝,向月雖力薄,他日先生若有吩咐,向月定當竭力相報。”面對一個爹不疼的在自己身體中孕育的未知生命,相黎本也是充滿了恐懼的。可是,她無依無靠,只能彪悍着承擔。對古代的民風略有知曉的她,也知道那浸豬籠什麼的殘忍行徑,而她不過來過兩次,第一次半強迫半威脅的讓看上去軟弱可欺的劉大夫寫了那榴蓮的藥理,第二次抓了些做面膜的中藥,與劉大夫談不上任何交情,這位大夫卻能跟她把話說到這份上,讓她難免眼熱。
“向姑娘言重了,治病救人,本就是醫者本分,學生雖不才,活了半生,這點做人的道理還懂。倒是姑娘你,學生看出,你實不像那輕佻孟浪之人,恕學生多言,向姑娘有孕之事,還是告知孩子父親,讓各方多多照顧比較安好。”
劉大夫的善心之語,卻讓相黎只能苦笑。
“劉先生,非向月不想言,實不能言也。向月的身份雖不是什麼秘密,只我那良人,自娶我進門那日過後,便將我棄置荒院,不聞不問,家中又有衆多姬妾,本不缺傳宗接代之人,我實怕腹中孩兒告知於他,非福是禍。還望先生體察。”相黎說着,向劉大夫躬身行禮。
“是學生逾越了。”
知道劉大夫是個善心之人,相黎還是拿了十兩銀子給他,感謝他的診斷和求他保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