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所謂樂極生悲,當相黎抱着那一百兩銀子滿足的睡了一覺以後,第二天到店裡上工,便迎來了一個不速之客。
相黎看見籍玄,便想假裝沒看見,偷偷溜走,可是,李掌櫃卻出聲喚住了她,“向月,你過來。”
相黎低頭走過去,只祈求老天爺讓籍玄早就忘了她這般平凡的臉。可惜,天不從人願。
李掌櫃拉住相黎的肩膀推到籍玄面前說:“就是這孩子,讓咱們果鋪大賺了一筆。還有去年年前那些神仙果也是她賣出的”,說着,李掌櫃大力拍拍相黎的背說:“向月,快向大東家見禮。”
李掌櫃滿腔熱誠,就像那伯樂在向人介紹自己看出的千里馬,可是,此刻,相黎情願他是個貪下屬功勞爲己用的刻薄上司。
相黎無奈,對着籍玄鞠躬說了句:“大東家好。”心裡祈禱着籍玄千萬別認出她,也納悶這水果店明明是“林記果鋪”怎麼東家卻姓籍。
都說了今天相黎不走運,不管她頭低的多低,籍玄都認出了她,“向月,你是那日在茶館的向公子吧?”問句卻是十足肯定的語氣。
已經這樣,相黎也只得擡頭,拿出面對顧客的臉說道:“大東家好記性,正是小的。”
“李掌櫃,先借你的夥計一用。”籍玄說完,不等李掌櫃和相黎反應,拉了她便走。
李掌櫃看着籍玄跟相黎似乎認識,又看着他那一年難得一見的大東家親自跑到這等小店來尋人,自是面對相黎求救的眼神,給了一個愛莫能助的表情。
相黎被籍玄拉到了上次那家茶館。
兩人坐定後,向月開口說道:“不知大東家找小的來有何吩咐?小的還要回鋪子裡上工?”
“你不是說到京城遊玩,盤桓幾日便回去嗎?”籍玄直接忽視了相黎的話。
“那個•••我那表親出了點事,我就暫時留下來了。”相黎面不改色的撒謊,並做出一副就算你問我也不會告訴你是什麼事的樣子。
“那爲何不去找我?”
籍玄這話問得便有些莫名其妙了,相黎本想說“爺爺的,老孃跟你有嘛關係?有事幹嘛找你?”可是,出口只變成了,“不是什麼大事,而且,小的與大東家只不過一面之緣,實不敢拿那點小事叨擾大東家。”沒辦法,籍玄明顯比她強出許多,彪悍的相黎其實也是很識時務的,尤其是在這等級森嚴,男女不平等的時代。
籍玄問出那話便知道自己逾越了,也料到了相黎的回答,可是,他還是不想就這樣放棄這段談話。
“去我家吧,維一直很惦記你,說從來沒有一人能讓他說話那般自在。”籍玄找出藉口。
“是維少爺爲人清雅,若山泉般讓人舒爽。”相黎假裝沒有聽到籍玄前邊一句話。去他家,那不是開玩笑嗎,這個身體的四姐,可是他的老婆,到互相見面,很明顯的她的身份會被拆穿。然後,她會被怎樣?被休棄是最輕的,也是她所樂見的。可是,怕只怕她整日頂着男裝出門招搖撞騙被揭穿,三皇子和他那皇帝爹一生氣,直接結果了她。
“你•••你要是願意,可以到籍家的本鋪去做。”籍玄的提議被忽視,換了一個角度說道。
“大東家擡愛了,向月就這點小本事,混口飯吃,在林記還勉強應付,要是去了本鋪,怕是手腳無處安放,徒惹人嫌。”相黎把姿態放得極低,心裡罵道“爺爺的,老孃現在是偷溜出門,要低調低調低調”。
“你當真謙虛,能讓歐陽嵐和舞蝶爲你做活人招牌,這點能力,怕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大東家過獎,那件事,當真是天上掉餡餅,砸小的頭上了而已,昨晚抱着銀子睡了一宿,現在還有些頭暈呢。”相黎把小人物突然交好運的樣子表現的淋漓盡致。
籍玄看着相黎一流的賴功,着實有些惱,可是,他想要談成的買賣,還從來沒有失敗的。
“你想抱着銀子睡,來本鋪會有更多的機會。”
“瞧大東家說的,像小的這般小人物,能被餡餅砸一次,那就算是交大運了。而這一次估計差不多把一生的好運都用完了,再強求,怕會遭天譴呢。”說着,相黎伸手指了指天。
這一次,兩人之間,又是以相黎的勝利告終。只是,兩人走後,旁邊的雅間的一人對另一人不懷好意的說道:“嵐,你那篇令京城紙貴的《詠蝶賦》,竟是爲一堆吃食做了招牌引子,竟還是被人事先算計好的。”
“本就是那人的吃食造就了舞蝶姑娘的美貌,沒有那吃食,我那賦也出不來。”歐陽嵐表現得落落大方,實則,憋了一肚子的怨氣。現在哪個認識他的人不拿這事笑話他,自以爲附庸風雅,卻比不上那吃食俗物。
想着,歐陽嵐便想去會會那把他算計的徹頭徹尾的人。
流年不利,絕對是流年不利,相黎想着該抽個時間去廟裡燒香了,剛剛擺脫了籍玄,還沒站穩呢,就迎來了眼前這位主兒,歐陽嵐,宰相歐陽蘇和的獨子,被傳爲少年天才,卻不參加科舉。但是,其才名也並未因此便若仲永般隕落。可是,眼前這位出身高貴、才名遠播、倜儻風流的美人,對她明顯的是不懷善意。
“這位爺,您來點什麼?”拿出絕對的專業性笑容,相黎忽視那強大的冷氣。
“你就是向月?”歐陽嵐看着眼前笑得一臉諂媚的人不可置信的問道。
“回這位爺的話,小的確實叫向月,只不知是不是您口中的那人?”
“你認識舞蝶?”
“‘翩翩躚躚,灼灼其舞,其形也麗,其容也芳’,敢問這位爺說得可是歐陽大才子《詠蝶賦》所稱讚的那位舞蝶姑娘?”
“明知故問。”歐陽嵐被眼前人的賴激起了怒意。
“也是,如今人要問舞蝶,自然非那位姑娘莫屬了,是小的愚鈍。那位姑娘前幾天到小店買過水果,小的有幸睹其芳容,那簡直就跟天上的仙女兒似的,那篇《詠蝶賦》當真不誇張。”相黎說着,做回味無窮和流口水狀。
“我問你在那之前有沒有見過她?是不是你給過她什麼東西讓她變成了那樣?”歐陽嵐看相黎東拉西扯終於問出從舞蝶那裡聽來的話來逼問她。
“小的之前確實偶然送過舞蝶姑娘一瓶面膜,我家姑娘做的,於肌膚護理略有效用。不過,舞蝶姑娘本就麗質天生,便不用那面膜,也是極漂亮的。”相黎對歐陽嵐纏人的逼問想大罵“爺爺的,老孃做生意,你管得着嗎?”可是,無奈,眼前這位,又是一惹不起的主,只能虛與應付。
“那也是你讓她來這裡買水果的?”
“小的只說那面膜是以那幾種水果爲原料做的,面膜治標,長期食用水果可從根本調理身體,改善膚質。因爲舞蝶姑娘買了我家姑娘做的面膜,小的一時感念,便告訴舞蝶姑娘小的在這裡當夥計,她要是來買水果,小的便給她算便宜些。”相黎說得句句屬實,言辭誠懇,說完,帶着那股理直氣壯的勁兒,拿眼睛剜歐陽嵐,意思是,“爺爺的,你到底買不買,不買趕緊走,別妨礙老孃做生意”。
歐陽嵐顯然是悟性極高的,悟到了相黎眼神中的意思,當場決定,那幾種水果,各買十斤,讓林記派個夥計給他送回去。
生意是相黎做成的,送水果的重任,自然也落在了相黎肩上,相黎拿着扁擔,挑着那幾十斤的水果,跟在歐陽嵐後面走着,罵遍了他的祖宗十八代。
你問爲什麼罵他,歐陽嵐明明有馬車,卻說想散散步回去,生生讓相黎挑着扁擔跟着他走了三條街。
好在,宰相府跟三皇子的高陽王府不過前後之隔,卸完了那些水果,實在太累,相黎便挑着扁擔回家了。
饒是在扁擔上包了布條,幾十斤的重物壓在肩上,也讓相黎的雙肩發紫。晚上洗完澡,小梅給相黎拿酒擦着推拿了一番,疼的她直“嘶嘶”的叫喚。
第二天一早,相黎出門,剛爬出狗洞,卻被一道陰影擋住了去路。嚇得她只想縮回去,卻已然來不及。
只得呵呵笑道:“歐陽公子早。”
相黎春風化雨般的熱情,卻換來了歐陽嵐陰測測的笑聲,歐陽嵐說道:“你說我要是告訴三皇子,他家的下人經常從狗洞爬出,一整天不回,還在外面當起了夥計,他會不會打斷那個下人的腿呀。”
歐陽嵐這樣一說,相黎心中“磕噔”一緊,但是,旋即,她便想通了,歐陽嵐不過是藉此威脅她,他若真的這般做了,三皇子不但不會感激他,還會覺得自家牆角被他盯着防上他。他又不是傻子,斷不會做這種事情。
但是,相黎現在也不能表現的絲毫不在乎。
“歐陽公子,您行行好呀。您不知道,小的是我家小姐的陪嫁。我家小姐剛剛成親第二天就被三皇子扔在了這個荒院,每天除了有人送三頓飯,什麼都不管。可我家小姐身體不好,加上整日憂傷抑鬱,就得下了那富貴病。可是,小姐的那點陪嫁少的可憐。向月也是沒有辦法,纔出此下策,出外謀生。還望歐陽公子您大人有大量,大慈大悲,看在我家小姐可憐的份上,別爲難小的呀。小的給您跪下了。”相黎說道情動,爲自己編的謊話所感,眼淚鼻涕一把,甚至要下跪。
歐陽嵐本不是那壞人,只是總覺得相黎算計了他,年少氣盛,要出那口氣,因此,昨天就做了那不入流的跟蹤之事。意外的有了發現,今早便早早起來堵人。不過是爲了嚇嚇她,哪裡當真那般去做。沒想到,眼前的人竟真被他給嚇住了,還是這般悽慘的境遇,又怎能讓她跪,連忙攔着把人扶抱了起來。
相黎被歐陽嵐抱着,就勢把眼淚鼻涕都擦在他那銀白的雲錦外套上,算是報了他嚇自己之仇。
歐陽嵐爲相黎的忠心救主的故事所感,又覺得懷中的身體瘦小的不盈一握,更是憐憫心大發,那還會在乎那件衣服,大方的讓相黎在他身上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