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廳更靜了,大漢的聲音越來越細,在所有人射來的眼線中慢慢消散。他說的明明不大聲啊,可是爲什麼他們突然會安靜讓他凸現出來。大漢的視線不得不轉向黃少,對方的臉已經黑的不能在黑了。
逸遠城誰不知道黃家是城中首富,生意遍佈全國,城主也得給幾分面子,在這城裡就是橫着走的人物,誰都不敢惹啊!大漢那健壯的身體並沒有配上一個強大的靈魂,拿糕點的手已經開始發抖了。
黃少上前走了幾步,人羣自動讓出道來,待到離大漢十五步的距離停下腳步。“想知道我腦子有沒有被驢踢嗎?”
大漢猛的搖頭,他不想,他現在什麼都不想了。不,也不是的,他想回家,他現在就想回家。可是,還回的去嗎?
黃少單手攤開,手下人馬上搭了一把劍放在上面。拔劍的聲音在安靜的廳堂裡格外清晰,黃少輕輕的彈了彈劍尖,劍尖柔軟的彎曲。很好,韌性不錯,質地挺好,殺人肯定也不錯。
大漢的雙腿抖動的越來越厲害了,黃少向來殺人不眨眼,惹他不高興,什麼結果都是有可能的。他今天不會就交代在這裡了吧。
拂娘也沒想到事態會發展到這麼嚴重,開張的第一天要是出了人命絕不是個好兆頭。剛想擡腳去和解,眼角突然看到那黃少的握劍的手迅速的動了。糟糕!這距離,來不及了。
軟劍直刺大漢而去,就在所有人都以爲他將一命嗚呼之時,狀況突變,那大漢竟一把扯過他身旁一個孩子當在胸前。這時黃少的劍已離的很近他想收已經來不及了。
衆人不僅爲那孩子捏了把汗。心裡罵道,這漢子,做人也太失敗了吧,竟然躲在一個孩子的身後!
舞臺的帷幕後,辛逸息睜大了眼睛捂着嘴巴,琳木……
紫檀木也沒料到會出現這樣的情況。她忽然竟有那麼一點想笑了,人類的對危險的應變速度,真是讓她膜拜啊。
黃少的劍尖已經快趕上紫檀木的鼻尖了,但是,她沒動。
人羣裡已經有些閉了眼不願看,不管是因爲不忍,還是怕髒了眼惹得噩夢纏身。自然也不缺從刀光裡走出來的人,眼也不眨的盯着這邊,不去救,或是不想讓人覺得和黃家對着幹惹上麻煩,或是真的像拂娘一樣已經趕不上。
無論如何,那孩子,躲不掉了。
“啪!”的劍聲響起。
意料之中,卻意料之外。
“怎麼,會這樣?”看着眼前景象,一人怔怔的道。可惜沒人回答他,大廳裡的人都如他一樣楞神。
滿天的花瓣紛紛飄蕩,從露天的大廳頂上落下,那粉紅,瀰漫了這片小小的天地。鮮紅的地毯不知是何時鋪上的,從大門一路延伸而來,紅的醒目,紅的,刺眼。
這一場花雨,來的毫無預兆,甚至,混着點聞不到血腥味。
沒有人覺得浪漫,那斷裂的劍還躺在地上。
“這,這是,他嗎?他不是不常出現嗎?”一個書生打扮的人驚訝道。
“他竟然會來,來這裡。”
總還是有幾個識貨的人,只是終究還是在發現自己還在人羣中時閉了嘴。
踩過幾片嬌嫩的花瓣,紫檀木蹲下身撿起斷劍,擡頭時看見對面黃少的手以一種奇怪的姿勢扭曲着。環顧四周,大廳的四根大柱上分別站着一位少女。窈窕的身姿,精緻的臉蛋,在場的風塵女子在這些人面前只怕都沒幾個人有勝算。更何況,這些人個個武功不淺。
北方的黃衣少女手中還握着一把飛刀,隔了這麼一大段距離,還能清楚的看到刀鋒的犀利。這軟劍,斷了也很正常。
西方的綠衣少女手裡拋着一個刺球,見她看她,向黃少扭曲的手臂努努嘴,衝她調皮的眨眨眼睛。視線隨之下調,看來黃少的手是拜那刺球所賜了。
少女的動作黃少自然也看見了,從小被呵護着長大,哪裡受過這樣的傷,這口氣,要他如何咽的下。“什麼東西,也敢對本少爺動手。我定要你付出代價。”
自家少爺受了傷,那羣護衛總算回過神了。不等明言,不約而同的向那廊柱四人攻去,一時間大廳混亂無比。
紫檀木依舊是半蹲的姿勢,這些打鬥,根本是場鬧劇,結局早已註定。耳朵輕輕的有了點反映,紫檀木半仰着下巴向那紅地毯盡頭望去。
一頂雪紗鋪就的大轎出現在大廳門口,八個窈窕少女,雪白的衣衫無風自舞,踏着輕盈的腳步緩緩而來。
混亂的場面漸漸靜了,橫躺的屍體此刻已沒有人再去關注,跌倒在地上的黃少囂張不在,只剩下狼狽,現在也沒有人去理會這個天之驕子了。
當一個更有資本的人出現,有資本的人成了陪寸,誰還會在乎曾經在他們心裡他如何了的不起過。
雪紗的帳子裡有個斜躺着的人影,有待女半跪着身子輕輕打着蒲扇。他單手撐着頭,不知是不是愜意的睡着了。
少女們一步步走近,順着那條紅地毯不偏不移。終於到了地毯盡頭,大轎落地時,無聲無息,絲毫不會驚擾到其中的人。
那人還是動了,像是早有感覺。他優雅起身,待女上前撓起雪紗。那個人,就這麼出現在世人眼前。不是有多麼絕色的一張臉,五官分開很平常,可是拼湊在一起就是有那麼完美的協調感讓人無法錯開眼。柔和的衣衫聽話的貼在他身上,若有若無的拂動着。纖長的身材,就那麼站着,長身玉立。
有些人的氣質,一舉手一投足,可以讓你完全沉溺在他編制的氛圍裡,對容貌無法關心。他的存在就似乎只是爲驗證那句:風華絕代。
紫檀木放下那斷劍站起身來。一大堆女人裡面,最中心的,一定不會是個女人。她只是有點想知道弄這麼大排場的人是誰而已,現在知道了,也沒有留下來的必要了。
漫天花雨,鮮紅地毯,又不是婚禮。說實在的,情節有夠爛俗的。她承認,在看到那畫面那麼一瞬間她腦袋裡很不文明的出現了兩個詞:騷包。不過在見到那個人之後,這樣的詞無論如何也沒找到繼續生存的空間,用在他身上,感覺着實污染了他。
她並不想再次成爲事件的焦點,雖然有他在人們對黃少事件是分不出什麼關心來了。然而腳步還沒踏出去,眼前就出現了雙乾淨的靴子。鮮紅的地毯,純白的靴面,她怎麼覺得有些詭異呢?
“跟我走吧。”輕柔的嗓音傳來。他的聲音,柔軟中帶着點悠揚,卻不似從喉嚨裡發出的,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即使他在你眼前開口,也像是隔着層層迷霧,不知是來自何方,朦朧卻清楚。
紫檀木有些差異的看着他,跟他走,爲什麼?“我不認識你。”
“郝連流月”他說。
“真的是他,郝連流月,五國中最大的武林世家郝連家最出色的公子。”那個書生打扮的人小聲道。
“郝連家,那個亦邪亦正在武林中毅力百年不倒的大世家?”
“郝連流月,據說他八歲開始闖蕩江湖,家族武功最優秀者。僅兩年時間便在江湖上聲名大造,以一己之力挑了兩大門派,讓很多大門派都完全不敢惹他。十二歲時不知用什麼手段讓教衣骨教歸順他,那衣骨教可全是女人啊,最大的女子教派,彪悍着呢。每次他一出現都是花瓣開道,紅地毯鋪場,這幾年來凡是他去過的地方,無人不知無人不曉。”說話的是個少年,帶着明顯的羨慕與讚賞。
那些傳聞,紫檀木彷彿沒聽到,只是有些莫名其妙的看着眼前的人,想着,是什麼要他要帶她走呢?她真的沒什麼可讓別人圖謀的。“郝連流月啊~,對不起,我還是不認識。”
他輕輕一笑,並沒有半點不耐煩,眼角眉梢都似乎染着點笑意,輕和卻不突出。“我說了,你就認識了。這花樓並不是個好的棲身之所,我可以帶你去更好的地方。”
把她當無處棲身落難到青樓的可憐孩子了嗎?她輕輕的歪了歪脖子,聲音清澈,眼睛狀似天真的看着他“:更好的地方?這裡有吃有喝有地方住,什麼地方能比它好呢?”
這孩子,是苦夠了吧,有吃有喝有地方住就知足了。衆人紛紛搖頭。
郝連流月微微低了點頭,和她的視線持平:“人活着,並不是只有那些就夠了。世界很博大,有的東西很多,未來的路也很長。我能給你的,就是離這世界更近。”
離這世界更近?她本來就存在與這個世界裡,這一句,她是真的有些不懂了。
紫檀木的不語,像是還在堅持她的那套理論。郝連流月有些妥協:“去衣骨教。那裡有很多美女姐姐,他們會好好照顧你。”
他幹嘛對她一個‘落難青樓的小男孩’那麼好?她是真的很想知道。幾歲就一個人浪跡江湖,要是什麼大善人早不知死在哪個亂墳崗了,他活到現在,還混的這麼好,心思怎麼都不可能單純到哪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