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晚上,到底是不是你推瑾兒下水的?”一衝入重華宮中,傾城便盛氣凌人的逼問着瞿善。
此時,整個殿內便就只有桃紅一個人在伺候着,聽見傾城這沒來由的一句話,不由得怔了怔,竟是不知該如何是好。
只見瞿善揮了手,桃紅會意,告了禮便退了下去。
瞿善脣角揚起淡淡一笑,伸手倒了一杯水,起身走向傾城,含笑遞到她的面前。
傾城只低頭一看,心中的怒氣卻不禁更重,一拂手,只見瞿善手中的茶杯應聲而落,摔落在地成了滿地殘渣。
望着地上已經成了碎片的茶杯,瞿善脣角的笑意卻是更濃,只是,卻帶了一層讓人捉摸不透的迷霧,叫人看不真切。
“皇后娘娘何必生這麼大的氣呢?可叫嬪妾惶恐!”瞿善未有正面回答傾城的問題,一言一語之間,都不再有從前對待傾城那般的真實,倒是虛僞得叫人覺得可笑。
傾城並不理會她,只想證實心中的那一個答案,“說,到底是不是你推瑾兒下水的?”
“皇后娘娘可有什麼證據證明是嬪妾做的?如果沒有,那皇后娘娘現在可就是在污衊嬪妾啊!”瞿善抵死不認,只道:“縱然現在皇上專寵皇后娘娘,可是再怎麼說,天朝國也是一個講證據的國家,皇后娘娘毫無半點兒證據就來嬪妾這裡興師問罪,若是一不小心給傳了出去,這叫嬪妾今後可怎麼做人?”
“瞿善,人在做天在看,我一直縱容你到現在,並不是因爲我害怕吐露你出來,而是仍念在往日的情分,希望你可以回頭。可是現在我卻是發現,你已經病入膏肓,再也回不了頭了。”傾城怒甩水袖,是真的對她已經失望了。
聞言,只見瞿善嘲諷一笑,“即是如此,那嬪妾就不挽留皇后娘娘了,皇后娘娘若是想要將這件事情給說出去,那就去吧。”
隨即,瞿善便毫不在乎地坐回到了身後的位置上,仍舊悠閒的喝着茶,並不關心傾城是否真的會將她的秘密給說出去。
如今已經到了這樣的一個地步,無論傾城到底會不會將她的秘密給說出去,她到最後都還是免不了那個結果,倒還不如放手一搏。
然而,瞿善這樣一個漠不關心的樣子,卻只是惹得傾城更加生氣,心中,也同樣是更加的認定了,南宮瑾就是瞿善給推下去的。
望着瞿善,傾城心中的怒氣久久不能夠平復,但終還是忍了下來。
“好,瞿善,我說過我不會允許任何人動我身邊的人,既然你違反了這個約定,那麼,就別怪我不念曾經的情分。”傾城也是真的死心了,不再勸說,“從現在開始,我傾城與你瞿善,勢不兩立。”
這是最後的警告,也是她宣戰的開始。
她與瞿善,從此以後,不共戴天。
望着傾城負氣離開的背影,瞿善將茶杯緊緊地握在手中,那纖纖玉指已經被捏的指尖泛白,卻是仍然不肯鬆手,耳邊,忽然響起了那一日林浩所說的話。
“代王有命,殺傾城。”
傾城離開了重華宮,原本是想要直接回仙樂宮的,可是卻在走到了半路,又轉了方向去了兩儀殿。
這個時辰,南宮亦辰正在兩儀殿內批閱奏摺,身邊除了一個汪公公之外,殿中並沒有多餘的侍衛守着,然而傾城一進來,卻是叫汪公公也先行退下。
“城兒你怎麼了?我怎麼瞧你臉色不太好。”見着傾城一臉的鬱色,南宮亦辰心中擔憂,起了身走至傾城的面前。
傾城不語,可心中卻是一直在矛盾着,瞿善的陷害瑾兒的事情,她不知道該怎樣告訴南宮亦辰。
然而,就算是傾城不說話,可是南宮亦辰卻還是輕而易舉的便已經看出了她有心事。
“怎麼了?你應該是有什麼話想要對我說吧。”有了最近幾次分離的痛苦,南宮亦辰都不止一次的在心中告訴自己,不管傾城是否對自己還隱瞞了什麼,他都不會,再對傾城起疑。就好比這一次,他寧可直截了當的問出來,也不會選擇去猜測傾城什麼。
傾城心中是知道南宮亦辰對自己的好的,從前是因爲還念及對瞿善的姐妹之情,希望她可以別再助紂爲虐下去,希望她可以回頭,所以才一直對南宮亦辰瞞了瞿善的身份。
可是如今,瞿善,已經不再是從前的那個還心存善念的瞿善了。
她是真的再也看不透她了,一點兒也看不透。
不過她也曾經說過,不管是誰,只要是傷害了她身邊的人,她一個也不會放過。
然而這一次瞿善險些害死了南宮瑾,不管是出於何種原因,她都不會再原諒她。
頓了頓,傾城終於還是下定了決心,還是要將這件事情給說出來,於是道:“亦辰,不管我曾經瞞了你什麼,爲什麼要瞞你,現在都已經不再重要了。我只是想要告訴你,瞿善是蕭宇風的人,她是三年前,蕭宇風派到天朝國,故意來接近你的臥底,瑾兒也是被她給推下去的。”
這件事情傾城一直瞞着,可是這一次,有了南宮瑾的前車之鑑,她知道,想要保護自己身邊的人不受到一點兒的傷害,就不能夠再婦人之仁
,她,一定要狠下心來。
聽着傾城着急的將這件事情給說出來,好半晌,南宮亦辰也仍是沒有回覆一句。
見着南宮亦辰久久不語,傾城不知道南宮亦辰是怎麼了,只以爲他是不相信自己,所以又着急的補了一句,“我說的都是真的,你一定要相信我,瞿善真的是蕭宇風的人。”
傾城此刻是有多着急的在說着這件事情,也許連她自己也不知道,可是她只知道,她不想要身邊她所在乎的任何一個人再受到傷害了,一點兒也不想。
所以,她不能夠再姑息瞿善。
手搭上傾城的雙肩,南宮亦辰只平靜的看着她,等到她已經漸漸的不再那樣着急了,他這才緩緩開口。
“我知道,我都知道,我相信你。”南宮亦辰幾近溫柔的說着,可是下一秒,臉色卻是又再次暗沉了下來,“只是,推瑾兒入水的人,不是她。”
“什麼?”傾城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她怎樣也不會相信,這一次推瑾兒入水的人,竟然會不是瞿善。
“是真的。”南宮亦辰再一次肯定,“今早八弟來找我的時候,他親口告訴我,說瑾兒曾經迷迷糊糊的看見了推自己的人,雖然並沒有看清那人是誰,可是瑾兒確定,推她的那個人,是個男人,所以,不會是瞿善。”
“瑾兒的眼睛……”難道早就可以看見了嗎?
南宮亦辰鬆了手,背過了身,臉色卻是並不怎麼好看,“瑾兒說她在落水之前便已經可以模模糊糊的看見一些東西了,可是卻只是有時看見,有時看不見。她怕告訴了我們之後,到最後她卻沒有能夠恢復光明,怕我們再一次爲她而擔心,所以她便一直瞞着,直到這一次她真的恢復了雙目。”
想起自己這個多災多難,卻又那樣懂事的妹妹,南宮亦辰是真的很心疼。
他想把全世界最好的東西都給她,可是他卻是發現,世界上再好的東西,都不足以能夠彌補瑾兒所受到的這些痛苦。
有時候他自己也很責怪自己,明明是一國主宰,又是瑾兒的哥哥,可是他卻都沒有能夠爲瑾兒做些什麼,只能夠眼睜睜的看着瑾兒受苦,到最後卻是什麼也做不了。
感受着南宮亦辰身上所散發出來的哀傷氣息,傾城覺得很難過,她想要過去安慰,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腳步終還是沒有邁出一步,就這麼站在了原地,卻是一句話也沒有能夠說得出口。
良久,只見南宮亦辰緩緩地轉過了身,看着傾城也一臉憂心的模樣,知道是自己感染到她了,心中也有些不好受。
頓了頓,而後朝着傾城走去,“其實你也不必如此,瑾兒如今身子已經好得差不多了,最重要的是,她又重見了光明,這是對瑾兒而言,最開心的事情。”
“你告訴我,你是不是早就已經知道了瞿善的身份?”否則,他剛纔在聽了她說的那番話之時,卻沒有表露出任何的驚訝?
答案就只有一個,那便是,他早就已經知道了
南宮亦辰凝着她,心裡擔心他們會再次因着這件事情而吵架,可是比起吵架,他更不想的,便是欺騙她,於是點了點頭。
傾城有些無奈,“你爲什麼不早一點告訴我?還有,你又是什麼時候知道瞿善的身份的?”
這一件事情,傾城不知道南宮亦辰是如何得知的,因爲,她上一次交給南宮浩然的臥底名單裡面,並沒有瞿善的名字。而且那一件事情,瞿善也壓根兒就沒有參與,他又是如何得知的?
一時間,傾城忽然覺得,自己的丈夫原來是這麼一個神通廣大,通曉一切世事的人。
心裡說不上來是怎樣的一種感受,可是她此刻,便只是想知道,他究竟是如何得知瞿善的身份的。
頓了頓,南宮亦辰在考慮着自己該如何回答傾城的這個問題,可是想了想,卻發現,有時候,實話實說,纔是最好的解釋。
於是也不隱瞞傾城,便將自己知道這件事情的經過都講了出來。
“還記得上一次我被蕭宇風用藥所控制的那件事情吧,瑾兒出事的那一晚,我的心情很不好,便去了御花園走走,卻碰巧看見了瞿善。應該說,是她故意選在了那個時間出現。”回憶起那晚的事情,南宮亦辰緩緩道出:“其實當時瞿善在出現的時候,我便已經起了疑心,尤其是在瞿善送我荷包的時候,我更是覺得事有古怪,所以便一直防備着,卻不料,還是中了她們的計。至於瞿善的身份,是你在爲我解了毒之後,我從冷玉的談話中聽到的,那個時候,我便知道了瞿善是敵人。”
“那你爲什麼不早一點告訴我,還要一直裝着不知道一般?”傾城不解,她忽然之間竟看不透南宮亦辰的想法了。
“我知道你與瞿善從前的關係,原本我也是想將她找出,與其他人一併治罪的,可是我怕你傷心,便一直瞞着。”南宮亦辰說道。
其實當他在三年前救下瞿善帶回宮的時候,他便已經開始一直留意着瞿善的一舉一動了。
他從不是一個會輕易相信別人的人,更何況瞿善的出現那麼的巧合,竟然正好在他登基稱帝的那一天。
所以,他從來
就沒有真的相信過瞿善,甚至,還在悄悄地派人調查她。
只是蕭宇風將瞿善保護得很好,前一年裡,竟然不讓瞿善做任何事情,裝得真的就好像是一個平常老百姓一般。直到第二年裡,纔開始通過瞿善來了解他們的一舉一動。
其實他與南宮浩然都早知瞿善有問題,只是不知道她接近他們的目的何在,便一直若無其事的將瞿善留在身邊,平時還有意無意的向着瞿善透露一些消息,爲的,就是希望可以早日查出瞿善背後之人究竟是誰。
可是一直以來,他們都尋查未果,直到自從蕭宇風出現了之後,他們暗中調查,再加之派人跟蹤着瞿善,這才知道,原來瞿善竟是蕭宇風的人。
然而,他也並非是從冷玉的口中才知道瞿善的身份的,事實上,在他認識傾城之前,便已經開始對瞿善有所懷疑了。
可是,爲了他與傾城的將來,這些事情,他並不打算告訴傾城,就算是騙了她,可在這件事情上,也是情有可原的。
只希望,若是傾城在將來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了之後,千萬不要責怪他纔好。
一時失神,南宮亦辰並未注意到傾城的變化,直到回過了神來,這纔看見,傾城的眸中,竟然盈盈含淚。
心中不由得一疼,更是着急的想要去撫摸傾城的臉頰。
“對不起。”帶着愧疚,他是真的覺得對不起傾城,所以在心中不免得有些自責。
只見着傾城搖了搖頭,握着南宮亦辰的手,眼淚不自覺地落下,“你怎麼不早一點兒告訴我呢?”
“我怕你爲難,所以在想,在瞿善沒有做出任何過分的舉動之前,我都可以爲了你放過她。”南宮亦辰心疼的看着傾城,真想把她給摟進懷中,好好的安撫一般。
也許瞿善的事情,他的確是欺騙了傾城,可是對於瞿善的處理,他卻是並沒有撒謊。
他,真的所做的一切都只是爲了傾城。
其實早在之前他們確定了瞿善的身份了之後,便有動過除了她的念頭。
畢竟,長期養着一隻狐狸在身邊,你根本就不知道這隻狡猾的狐狸會在有一天做出什麼傷害你的事情出來,所以最安全的方法,就是早一點兒除了她。
可是之前,他認爲瞿善還有用處,說不定還可以放長線釣大魚,藉着瞿善的手教訓了背後之人,所以便先留着,並沒有殺了她。
然而,後面蕭宇風竟然卑鄙到,竟然敢對他下毒,想挾天子以令諸侯。
那一次,也是真的激怒了他與南宮浩然。
雖然後來已經化險爲夷,也順利的抓住了一些代國的探子,而且,在這件事情上,瞿善也並沒有參與。
不知道是因爲蕭宇風太有自信了,認爲不必瞿善的裡應外合,也可以很好的將天朝國一舉拿下。還是因爲,他早就已經想到了自己會有失手的時候,所以瞿善,便是他留在他們身邊的最後一張王牌。
然而,不論是任何一個原因,對於他們來說,瞿善都不應該再繼續留下。
那一次事件之後,南宮浩然已經想要對瞿善除之而後快了,可是他想到了傾城,擔心傾城會因爲瞿善的死而難過,所以他不忍心,便再一次放過了她。
可是卻萬萬不想,正是因爲自己的心慈手軟,纔會一而再再而三的害了自己的親妹妹,這一次,也差點兒真的害死了瑾兒。
他不知道自己還能夠怎麼做,他也很矛盾,也很難過,也很糾結。
“其實也是我自私,我原以爲你不知道這件事情,所以便一直自私的瞞着。可是,你既早知道,就不應該考慮我的感受,應該以國家大事爲重。”忽然,傾城說出了這樣的話來,不禁讓南宮亦辰渾身一怔。
不可置信的望着傾城,隱隱有着一絲欣喜浮現,“你的意思是,你並不怪我騙了你?”
“誰說的?”傾城嬌嗔着作勢輕打了南宮亦辰一下,“你爲了我竟然都可以不顧江山和百姓,下次要是再敢這樣,我一定不饒你。”
“可是我這是爲了你好,考慮你的感受,你怎麼可以來怨我呢?”南宮亦辰一副委屈的模樣看着傾城,那眼神裡帶着的委屈神情,倒是叫傾城不得不佩服了。
“就算是這樣,可是我告訴你,如果再有下次,在我和江山與百姓之間,你一定得先以江山和百姓爲重,不可以只顧着我了,聽到沒有?”傾城鄭重的叮囑着南宮亦辰,並沒有半點兒開玩笑的意思。
在她看來,雖然南宮亦辰事事都爲了她所着想,她也的確很是感動,因爲這樣至少可以證明,在南宮亦辰的心中,她的地位是無人可以取代的。
然而,江山與百姓也很重要,而且這是他的責任,是他必須要去完成的使命。不管他到底有多在乎她,都必須要以自己的使命爲重,否則,他便不是她所愛的那個南宮亦辰了。
聞言,南宮亦辰會心一笑,伸手將傾城摟到懷中,溫柔的語氣在耳畔響起:“爲夫謹遵娘子聖命,從今往後,江山和你一樣重要,都是我的命。”
傾城滿意一笑,抱着南宮亦辰感受着他的心跳,心中只覺得一陣踏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