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兒溺水了,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奴婢參見太后娘娘。”
一聽聞南宮瑾溺水,於太后急匆匆地便從鳳藻宮趕往了青鸞殿。
也不管此刻正是深更半夜,一心只掛念着自己女兒的於太后,一進入殿內便怒氣衝衝的問了一句。
宮中本就是一個藏不住消息的地方,何況南宮瑾是公主,身邊自然是有不少人盯着的,這落水的消息不消一會兒便已經傳遍了整個宮中。相信,於太后也正是因爲聽說了這個消息,所以纔會急匆匆地深夜來至青鸞殿看望。
然而,在於太后到來之前,南宮亦辰與南宮浩然也早早地便已經到了這裡,還傳了宮中所有的太醫來青鸞殿爲南宮瑾診治,只可惜,南宮瑾至今仍是未有醒來的跡象。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無視殿外跪着的一衆宮女,於太后徑直掠過她們來到內室,怒氣衝衝的問道。
“臣參見太后娘娘。”衆太醫聞聲見是於太后,故而轉過身來恭敬地行了一禮。
於太后卻根本就不看她們,目光落到牀榻之上面色蒼白的南宮瑾身上,心中忽然一痛,心中的怒氣也更盛了不少。
然而,就在於太后剛要開口斥責的時候,目光卻觸及南宮亦辰身旁的傾城,話語便立時哽咽在了喉嚨中。
只見傾城渾身上下的衣服已經溼透,身上只披了一件南宮亦辰的龍袍,可自己身上的衣服卻仍是在向下滴着水,就連發髻也是有着水珠不斷地滴落,隱隱間,還可見傾城冷得在瑟瑟發抖,只靠着南宮亦辰抱着她,給予她溫暖。
見了傾城如此,於太后雖然不知何原因,語氣卻是明顯的軟了下來,“皇后這是怎麼了?怎麼渾身都溼透了?”
“回太后娘娘的話,奴婢與皇后娘娘夜晚送了二小姐出宮,在回來時正巧經過了荷花湖畔,聽到採兒在叫救命,娘娘見是九公主溺水了,想也不想地便跳了下去救人,這才溼透了全身。”聽聞於太后問話,浣竹站出來言簡意賅的便道出了整件事情的經過,也算是讓於太后對這件事情有了一個大致的瞭解。
傾城的性子如何於太后心中有數,跳水冒險救南宮瑾的事情,她也相信傾城是肯定會做得出來的,何況,她可不懷疑,浣竹有這個膽子竟敢撒這樣的謊來欺騙她。
故而,於太后望着傾城的目光更是柔和了幾分,也帶了三分感激。
感激傾城,再一次救了她的女兒。
“皇后的衣服溼透了,未免着涼,還是趕緊去把衣服換了吧,另外,讓人再去熬一碗祛寒藥過來,要不該要受寒了。”於太后軟和了語氣,在擔心自己女兒的同時,也擔心傾城這個兒媳婦。
“祛寒藥已經讓宮女去熬了,應該就快好了。”南宮亦辰一手攬着傾城的肩膀,將其抱在懷中給她溫暖,另一面回答着於太后的問題。
“那爲何還不去換衣服?”於太后微微有些惱怒,這樣溼的衣服穿在身上,可不得生病了。何況,如今還未到夏至,初夏的天氣雖然不冷,可晚上卻是極其寒冷的,如今又下了水,更溼了衣服,可不得仔細一點。
那荷花湖畔的水有多涼,只怕讓人將手伸下去一時半會兒的也會受不了,傾城如今卻還仍舊穿着那身溼衣服,回頭可真得該受寒生病了。
南宮亦辰低頭看了一眼懷中已經冷得有些微微發抖的女子,有些無奈,“皇后說,想在這裡等着瑾兒甦醒,確定瑾兒平安無事了之後再離開。”
聞言,於太后也是嘆了一口氣。
傾城也是一個倔脾氣,自己都跳水救人了,也不想想自己會不會生病。
不過,也正是因爲傾城這樣的性子,才更是讓人十分的心疼她,忍不住想要去對她好。
“不行,衣服溼了就趕緊先去換了,別一會兒生病了,糟蹋的,可是自己的身子。”於太后可不依着傾城這般,她的女兒瑾兒,小時候也是因爲落水之後纔會留下了一個體弱多病的後遺症,她還想早些時候抱上孫子呢,自是更加得在意傾城的身子。
“是啊,既然母后也這樣說了,城兒,還是先去換衣服吧,別一會兒真的着涼了。”南宮亦辰也是心疼傾城,聽見於太后這般一說,便跟着附和道。
可是,傾城也是一個倔強的人,不管是誰說,卻都是堅定不移,不肯離去。
只搖搖頭道:“讓臣妾留下來吧,說不定,一會兒臣妾還可以幫得上什麼忙。”
傾城知道,只要是她的意思,南宮亦辰一般都不會拒絕,可是於太后卻是不一樣。然而,就只有說關於南宮瑾的事情,於太后纔會有所動容,就好比這一次。
果然,聽了傾城這樣一說,於太后也是真的有些動容了。然而,可再一想想傾城,她本就身體不好,若是再這樣穿着溼衣服等下去,難保回頭不會真的生病。
可是,如今整個宮中,除了傾城的醫術她相信之外,別的,她都沒有抱有太大的希望。
瑾兒是她的命根子,她又怎麼可能會捨得讓瑾兒有事?
如此,心中便更是猶豫不定了。
見狀,傾城知道於太后已
經開始動搖了,於是道:“母后,臣妾知道自己的身體如何,若是真的堅持不下去了,臣妾自己就會先行離開。可是現在瑾兒狀況不明,臣妾還是想要留下來等一等,等到瑾兒醒了,再無什麼大恙了之後,臣妾再離開回去休息。”
方纔跳入水中救人,那荷花湖畔的水的確十分的冰冷刺骨,讓人猶如身臨冰天雪地一般的寒冷。可是沒有辦法,爲了瑾兒,她卻還是咬牙堅持了下來。
然而,且不說方纔在水中掙扎了許久才帶了瑾兒上岸,就說現在,一件溼衣服穿在身上這麼久,傾城早已經凍得四肢發木,手腳皆是冰冷若霜了,就連脣瓣也早已喪失了它原本應有的顏色,變得蒼白一片。
可是想一想此刻南宮瑾仍還未甦醒,方纔帶她上岸的時候,傾城曾探過南宮瑾的鼻息。她發現,南宮瑾雖然還有一息尚存,可鼻息微弱,想來,情況應是十分堪輿。
這個時候,她是真的放心不下南宮瑾的身體,所以纔想要留下來等等看,若是有什麼不好的情況發生,她留在這裡,多多少少也還是可以幫得上一些忙的。
可是,說了這麼多,也仍是不見於太后點頭答應,傾城沒有辦法,只得暗地裡拉了拉南宮亦辰的袖角,示意讓他幫着自己說話。
可傾城卻是忘了,如今躺在牀上的那個,雖然是南宮亦辰的妹妹,可她也是南宮亦辰最愛的女人,兩個女人之間他誰也取捨不下,又如何能夠讓他幫着自己說話呢?
一時間,氣氛就這樣僵着,好一會兒了,於太后終是道:“也罷,你若是執意不願意離去,那麼便讓人多備上幾個暖爐來房間,也好暖暖身子,不那麼寒冷。”
“謝母后。”傾城笑逐顏開,總算是說服了於太后。
李嬤嬤擡手示意,身後便有兩名宮女會意退了下去,不一會兒,便真的拿上來了幾個暖爐,瞬間便叫整個房間都暖和了。
此刻,正在爲南宮瑾診脈的太醫,是太醫院裡的張太醫,也是傾城最信任的一個太醫,這才推薦了他去爲南宮瑾診治。
若是此時的傾城並沒有落水,如今在爲南宮瑾診脈的人,便會是她了。
只是如今傾城自己都已經自身難保了,南宮亦辰自是捨不得再讓傾城過於勞累,只得則了張太醫去爲南宮瑾診脈。
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的守在牀邊等候張太醫診脈的結果,好一會兒,方纔見張太醫收回了搭在南宮瑾手腕上的手,起身,對着於太后與南宮亦辰拱手一拜。
“張太醫,公主怎麼樣了?可有大礙?”於太后着急的問道,心中是忐忑不安的。
張太醫拱手,回道:“回太后娘娘的話,公主身子虛,這次落水所帶來的衝擊不小,再加上公主早年便落下了病根兒,這次只怕難以好全。”
“什麼病根兒?”傾城不明,南宮瑾怎麼會早年便留下了病根兒呢?
見傾城着急,南宮亦辰握住了她的手示以安慰,這才加以解釋,“你忘了,你與瑾兒最初相識之時,你便已經看出了她身有頑疾,你還贈與過她靈藥,而這個病,是自小便已經落下的。”
聽南宮亦辰這般一說,傾城似乎也有了一點兒印象。
“是我,瑾兒小時候是因爲我,所以纔會落下這個病根兒的。”
無聲的房間,傳來了南宮浩然自責嘆息的聲音,所有人均都將目光齊齊地望了過去,只見南宮浩然面容憔悴,只不過半個時辰之久,他便仿似經歷了一場浩劫一般,整個人都失去了往日的風采。
不過也是,南宮瑾是於他而言最重要的人,但是卻幾次三番的差點兒失去了性命,若是換成了是別的人,只怕早就應該崩潰了。
南宮亦辰不知道該如何安慰自己的八弟,唯有擡手輕拍了拍他的肩膀,示以安慰。
見狀,於太后也只是嘆息一口氣,心中也實在是覺得十分的揪心。
真不知道自己上輩子究竟是做了什麼樣的錯事,這一輩子,她的一雙兒女不但相愛了,而且還受了這麼多的苦。
尤其是她最爲心疼的小女兒,如今情況如此糟糕,如果可以,她真希望老天爺將所有的磨難都降臨在她一個人的身上,放過她的一雙兒女,不要再這麼折磨他們下去了。
一時間,他們三人的臉色都不太好,傾城雖然不知道從前南宮瑾發生過什麼,可看着南宮浩然這般自責的模樣,她也實在心有不忍。
“浩然,瑾兒會沒事的,她會好起來的。”這話雖然是安慰,可傾城卻是希望它可以變成現實。
畢竟南宮瑾,她是一直都當成自己的親妹妹來對待的,若與雨汐比起來,她待南宮瑾的真與好,並不比雨汐的少一分半點兒。
只是,聽了這話,南宮浩然卻仍是落寞地搖了搖頭,臉上仍是一片化不去的哀愁。
若說讓他可以忘懷過去,又豈是那樣簡單的事情?
若不是小時候的他太過貪玩,也沒有能力可以保護得了瑾兒,他也不會讓瑾兒掉進湖中去,還差點兒連命也丟了。
所以從那以後,他便暗自發誓,他一定要將自己變得強大,以後纔可以好好的保護瑾兒
,不讓她受到一點兒傷害。
可是現在,他仍舊還是食言了。
如今的他,雖然已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平西王爺,手中掌握兵權,武功也是數一數二,可是他卻仍是沒能夠好好的保護得了瑾兒,還幾次將她置於危險當中。
若是瑾兒這一次真的有個什麼意外,他想,他也會毫不猶豫的隨她而去了吧。
這一次南宮瑾出事,情況堪輿,大家的心情都不好,每一個人都是愁眉苦臉的,採兒更是在一旁小聲的啜泣着,一直止不住眼淚。
望着於太后與南宮亦辰幾人臉上那帶着哀傷的情感,李嬤嬤也不知如何是好,唯有挑開了話題,將目光轉而在了張太醫的身上,問道:“張太醫,不知道九公主什麼時候纔會醒過來?”
張太醫微微有些猶豫,而後才道:“這個得看九公主自己的毅力如何,旁人是沒有辦法強行使得九公主醒來。若是在明早日出之前九公主可以自己甦醒,那基本上就沒有什麼大礙了。”
“那若是醒不來呢?”南宮浩然着急的問道,心中,是無限的疼痛充斥着全身,心裡更是忐忑不安着,害怕張太醫說出那個他根本就不想要聽到的答案。
“這……”張太醫垂了頭,支支吾吾的回道:“若是在明早日出之前醒不過來,那隻能夠另尋它法,只不過如此一來,只怕九公主的情況會更加的危險。”
“太后。”
“母后。”
只見張太醫話音剛落,於太后卻彷彿受了重大的打擊一般,整個人差點兒暈厥,摔倒在地。也多虧了李嬤嬤及時地扶住了她,這才讓衆人鬆了一口氣。
見於太后這般,張太醫有些惶恐,趕緊道:“太后娘娘請保重身體。”
“張太醫,一定要保住九公主。”身子有些痠軟無力,於太后靠在李嬤嬤的身上,可卻仍是不忘此刻性命垂危的南宮瑾。
沒了往日霸道嚴厲的語氣,於太后更像是在祈求着張太醫一般,希望他,可以保住自己唯一的女兒,瑾兒。
“太后娘娘請放心,臣一定會竭盡全力的。”張太醫保證道:“只是,如今公主最重要的是休息,這裡不適宜留下這麼多的人,所以,臣建議,只留下一人照顧公主即可。”
“我留下。”
就在於太后考慮讓誰留下之時,一道橫空而來的話語打斷了於太后的沉思,也讓正準備開口的採兒立時閉了口。
衆人尋着聲音望向南宮浩然,只見他目光帶着哀傷與濃濃不捨的看向牀榻之上仍昏迷不醒的南宮瑾,眸中盡是深深情意直達心底,不禁也叫人心有感觸,竟萌生了一絲同情出來。
也許,這個時候,最應該留下的人不是別人,而是南宮浩然。相信,南宮瑾若是醒了過來,想看到的第一個人,必定也會是他。
如此,於太后只好點了點頭,“好,那所有人都先退下吧,八王爺留下照顧公主即可。”而後又看向了傾城,“皇后,你也快去換一身乾淨衣服,彆着涼了。”
“是。”傾城點頭,身上卻是隻覺得越發的冷了。
點點頭,於太后只覺得此刻身心俱疲,既然留在這裡也無濟於事,便帶着李嬤嬤先行離開了。
而後,南宮亦辰也心疼傾城的身子會受不了,雖然他也同樣擔心着南宮瑾的身體,但一想到此時這裡有南宮浩然守着,便也放心了許多,隨即也帶着傾城先行離開。
於太后同南宮亦辰與傾城都先後離開了,衆太醫也只留下了張太醫仍然在青鸞殿中照顧,其餘人便都先行回了太醫院,而張太醫也去了外殿。
原本採兒還仍然執意的不肯離去,不過一見南宮浩然守在牀榻,握着南宮瑾的手許久不語的模樣,那份由心底深處所傳出的濃濃傷感,不禁也感染了周圍的人,讓他們也爲之難過。
無奈,採兒只得先行離去,整個房間,便只獨留下了南宮浩然,與仍處於昏迷狀態的南宮瑾。
南宮浩然坐在牀旁,握着南宮瑾的手放在脣邊,感受着自她身上所源源不斷傳來的冷度,一滴溫熱的淚水隨之滑落。
此時的南宮浩然,已經不知道該用怎麼樣的語言來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那麼痛,那麼絕望,那麼無助。
他不知道老天爺爲何要如此殘忍的對待瑾兒,她那麼的溫柔善良,那麼的純潔無暇,爲何老天爺在殘忍的奪走了她的光明之後,還要讓她如此的經歷幾番生死。
一時間,南宮浩然突然有些怨天,怨天的不公,怨天的殘忍,怨月老的不負責,竟要一次又一次的在生與死之間來拆散他們兩個。
如果可以,他希望,如今躺在牀上的人是他,而非是瑾兒。
“瑾兒,你一定要醒過來,你難道忘記了我們之間的誓言了嗎?你說過,我們要一輩子在一起的。所以,你一定要醒過來,我們還要在一起,還有好多個日子要一起走過,你聽到了嗎?你一定要醒過來。”
握着南宮瑾的手,南宮浩然已經哭得泣不成聲。
原本男子哭泣是懦弱的表現,可是這一次,卻是無限的感人肺腑,讓人見了,也心中一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