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風雨的前夕,總是寧靜的,懷柔與君屏幽亦是倍加珍惜這份安然。
夜晚,冷貴人留宿懷柔宮,用過晚膳後在懷柔的勸服下安心歇下了。不過爲了以防萬一住進了暗間。陰夜睡得沉,亦留着沒有走,他早就將懷柔在的地方當成了自己家,此刻正好在暗間外當起了守門人,即便在外人看來他是睡死了,但懷柔知道他打得是什麼主意,無非是不肯走,死賴在這兒。
君屏幽則是留下來陪懷柔,兩人一直留守到天明,最後懷柔實在困得乏了睡了過去。
第二日,懷柔醒來,依舊朦朦朧朧,她擡眼看向牀側的軟塌,已經不見了君屏幽的人,揉了揉眼睛,這才發現,他正坐在靠窗的桌子上看書,窗戶是緊閉的,但是依然能感受到昏暗一片,像是要下雨的天氣,她伸手揉揉額頭,懶洋洋的問道:“幾時了?”
“申時了。”君屏幽從書卷上移開視線,向大牀看來一眼,語氣溫和。
“陰夜呢?怎麼這麼靜?”懷柔又問。
“他一早就送冷貴人離開了宮中,說她留在這兒隨時都有可能對你造成威脅,但你肯定不會同意他送走冷貴人的決定,所以走得極靜,生怕吵醒了你。”
懷柔皺眉,“他一人護送麼?”
“嗯!沒讓我插手,只警告我照顧好你,還說若是等他回來你少了一根頭髮就找我算賬!”君屏幽無比淡然的點點頭,平靜的敘述道。
“呵,倒是符合他的脾氣,只是冷貴人怎麼會答應跟他走呢?”懷柔低頭笑了笑,又很快收起了笑意莊重的問道。
“冷貴人歇下後又睡不着偷偷出了暗室,正巧碰見他守在門外,然後他就自稱是你的長隨,是順應了你的意思爲她的安全考慮送她出宮養胎。”
懷柔點頭,默然想着陰夜雖然看起來散漫至極,但一旦決定了要做什麼事便會正經至極,她都有些畏懼他的行動力和謀略,冷貴人定然是被他騙過了。
也好,出宮條件雖然會差些,但起碼性命是無憂的了。他一人護送雖然看似危險,不過卻是恰到好處,至少不會引起不必要的關注。再者說,他是她帶出來的人,即便傷了,能力也蓋過尋常人,自然是可以放心的。
這樣想着,懷柔的睏意又再襲來,到天邊微微有些亮光之時又清醒過來,有些悶悶的道:“真是愈發的自作主張了,再這麼下去還怎麼了得?!”
一番話下來,也不知是在罵陰夜還是君屏幽,總之說者無心,聽者有心。
“既是爲你好的事,自然是要推崇的,爲何要阻?”君屏幽坦然接上。
懷柔微哼了一聲,走都走了,還是用她的命令,再去追回來分明是鬧笑話還會讓冷貴人覺得她做事衝動無厘頭更沒安全感,罷了罷了,就這樣。她懶洋洋的躺在牀上不起來,也不想起來,看着窗外道:“這樣的天氣看來是要下雷雨了,他們路上安全麼?”
“我將玉龍雪馬車借他了,馬車外又加了防雷防雨的頂罩,車內應該是安全的,而且馬兒通靈,只需告訴地點,陰夜即便不在座前趕着,它們也識得路。”君屏幽從容道,對他來說,所謂的應該那就是一定,所謂的一定那便是雷打不動的定數。
對於這些懷柔自然是知道的,因爲一貫以來都如此,明明人是那麼的不正經,但言出必行牢靠的很,她隨意的應了一聲,抱着被子在牀上翻滾了兩下,除卻發現某人在她不知道的情況下擅自做主幹了件驚天動地的事件有些不舒服外,這一覺睡得卻是很舒心,她嘆道:“以往跟着你一起失眠,好容易失憶那幾天睡得幾日好覺,如今恢復記憶,失眠症狀又犯了,不過有你在還好些……”
“嗯,那以後我夜夜陪着你,可好?”君屏幽擡眼,眼眸染上濃濃的笑意,語氣輕柔。
“好是好,就怕你沒這本事!”懷柔忍不住又想翻白眼,不過難得看他這麼老實沒有對她動手動腳也就默認了。
“好不好可由不得別人,我只在乎你的想法。”君屏幽笑意隱隱淡出,言語輕柔之上多了一分情味。
“冷貴人走了,那人會就此作罷麼?”懷柔很自然的屏蔽他的肉麻話語,換了個話題。
“你覺得呢?”君屏幽反問。
“那該如何是好?我心下有些不安。”懷柔聞言不恣意的皺起了眉頭。
“你以爲他聰明一世如何會不知道冷貴人在哪?昨日恐怕已經將皇宮翻了個底朝天,但依舊沒來你這兒,你說是爲何?”君屏幽瞬間收了笑意,挑眉問道。
“我和他割袍斷義之後,他不來這兒早已經是約定俗成的事兒了,如何還需要懷疑?”懷柔不解的道。
“你還是太過天真,他若想來你如何攔得住?即便明着不會,暗地裡呢?還有,冷貴人雖是他的親妹妹,可也是皇上的貴人!就這樣失蹤了,他卻沒有大動干戈將矛頭指向皇上,讓他帶兵來尋,只是自己這樣無厘頭的在皇宮亂轉,難道還不覺得蹊蹺麼?”
“他或許是愛妹心切失去了理智亦或是怕皇上發現她其實沒瘋從而道出他欲謀害龍嗣的罪責。”懷柔道,語氣卻不那麼確定了。
“呵?愛妹心切,說出這樣的話你自己信麼?不過怕皇上發現倒是真的,無非他怕的是皇上發現他暗地裡欲謀反的心罷了!”君屏幽冷笑道。
“謀反?!君屏幽不是他一手擁護上帝位的麼?”懷柔一驚,似是沒料到還有這茬兒。
“你終究對他還保有好感……懷柔,清醒一些,想想他之前對你逼上絕路時的絕情與冷酷,試問這樣的人還有什麼做不出來?他不過是將皇上擺做一枚馬前車罷了,那個時候,勢力雖大但不足以自己稱帝只能先與君冥皓勾結擁立他登上了帝位,畢竟他稱帝,更符合,可是這些年來,冷貴人那麼受寵卻一直沒坐上皇后之位的原因是什麼你想過沒有?”君屏幽再沉聲道。
“因爲穆王府?”懷柔輕聲試探。
“穆王府是一個原因,不過老王爺身體大不如前了,要管後宮少了些心力應該不足爲皇上最懼怕的原因,無非是忌諱冷將軍勢力愈發的龐大,若是冷貴人再坐上皇后之位,那麼被兄妹兩人奪下天下便將不是噩夢而是現實了。”君屏幽道。
“可是穆王府不也是如此麼?皇后不還好端端的坐着六宮之主的位子?”懷柔再不解的問道。
“穆王府雖然主幹旁支居多,可是出來的能人卻不多,這麼些年都是老王爺一人撐着纔不倒下,穆王爺也是個庸碌之輩,先皇后又已經離世,加之現在的皇后雖然懷有心機但卻一心只想得寵,所以皇上纔沒有收去她的鳳印,至少在你失憶之前他還是對她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一方面安撫於老王爺另一方面讓兩方勢力持平。還有,你發現沒有,冷貴人比皇后晚幾年進的宮卻也有喜了,可是皇后的肚子卻自始至終都沒有動靜,不覺得奇怪麼?”君屏幽終於放下書卷,認真的看着懷柔。
難道皇后是不孕之身?懷柔不語,暗地裡揣測。
“你那麼聰明怎麼此時卻糊塗了呢?”君屏幽看着懷柔疑惑的神色,淺笑道。
“難道是皇上不想讓她受孕?不可能啊,同房都有記載,而且皇后的飲食鐵定是沒有問題的。皇上又不可能明着讓她……”懷柔一怔。
“問題當然不可能在二人身上,不過,宛若那日被抓去穆華宮,也就是皇后的寢殿之時曾聞到一股淡淡的奇香,聞一時對身體不會有影響,但常年累月的處在這股奇香之中,便會對身體造成影響。那丫頭是你帶過來的人,自小在南詔生長,當即就猜到了那是什麼味道,不過暗地裡忌恨皇后沒有道明。你猜猜,有什麼香料是你故國特產的,不足以要人性命卻能讓她終生無法受孕?”
“麝香!”懷柔當即驚醒,又搖搖頭,“皇后又不笨,怎麼會聞不出麝香的味道呢?”
“這你就不知道了,不過也難怪你不知,就連我也是那日救回宛若時聽她說的。麝香系雄麝鹿的分泌物。而這種麝鹿只生活於南詔西南地帶,巧的是宛若出生的地方也在那,而且那裡也是南詔最寒冷的地帶。皇上當年攻取南詔之時定然也發現了這分泌物中含特殊的香氣,從此帶回天澈加以研究,製成了香料。大約是那時發現了其中的奧秘,從此只打賞給皇后一人,皇后高興還來不及,如何能懷疑,再說了這麝香稀奇的很,在天澈更是聞所未聞的,皇上將它盡數賞給了她,她自然是倍加榮耀的,往後日日用,成了自然。”君屏幽嘆氣道,雖然是推理,不過也接近於事實了。
懷柔隨之一嘆,不可置否。那個男人竟冷酷到了這種地步!難道不知道不能懷孕是女人最大的悲哀麼?驀然有些後悔救冷貴人,就該讓他懊悔去,嚐嚐斷子絕孫的痛苦和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