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生棄妃難自棄
懷柔本來被君屏幽攔住的怒火不覺一下子上竄到喉嚨口。她擡起手,但這一回還沒等她出手,面前一道瀲灩的紫色光華便忽然閃過,頃刻間一股奇風襲向她面前的皇室隱衛,同一時間響起數聲慘叫,面前的數百隱衛盡數一半人被掀飛了出去,三三兩兩墜落在幾丈遠的水灘中,有的擦身磕到了宮牆,有的乾脆直接掛在宮牆上,場面甚是激烈。
“君屏幽,你這是做什麼?”君清夜沉着臉看着君屏幽,聲音冰寒至極。
君屏幽撤回手,緩緩轉過身,輕輕拂了拂身上的水珠,看着君清夜,面無表情的道:“七皇子,難道你真想要她血洗宮牆?”
“她如今還是懷妃娘娘,似乎還輪不到你來說這話。”君清夜冷冽的道:“不尊皇上,難道還不知死者爲大麼?”
君屏幽聞言淡淡一笑,不喜不怒,淺淺開口,“那得看是何種死法,倘若是慘死的,那麼他死後再來尊倒也是氣話了。且不論這些,我就問一句死者如今還受人尊重麼?他的做法早已爲他自己抹了無盡的黑,怕是到地底下也會無顏見父皇?”
“幽親王真是好一張妙嘴,縱然如此,她如今也是懷妃!”君清夜刻意加重了懷妃二字,話音剛落,空氣似乎都凝結了,彷彿在一時間停止了流動,更別說人聲了,千餘人在那一刻恍若不存在。
“哦?懷妃是麼?很快便不是了。”君屏幽忽然挑眉,嘴角一勾。
君清夜看着君屏幽,眸光冰封一片。
熟悉懷柔的人都知道君屏幽在她心中佔有的分量,正如熟悉君屏幽的人都清楚的瞭解到懷柔於他是何等地位。
如今她要走,他如何會真的攔她,只能盡力幫助她。
陸公公不敢置信的看着從小對着打的兩人如今會走到一起。甚至死生契闊,曾經他想都不會想有朝一日會見到這樣的畫面,如今親眼看到了。就好比真的見到了太陽從西邊出來,此刻他勸也不是。不勸也不是,站在原地乾着急。
猶記得他是看着君屏幽長大的,懷柔雖不是他自小看着長大,卻也是極爲了解的。所以他如今才深覺自己真的是老糊塗了,不過他該高興的,因爲先皇所盼的終於實現了,兩人到如今才走到一起,也算是經歷了千辛萬苦了。
君屏幽一句話。冰涼透骨。
懷柔忽然轉過身來,對上他罕有的冰眸,那裡面的涼意絲絲滲透出來,殺意顯然,但對上她的時候,冰封頃刻間褪去,剎那間變成了一汪溫泉,絲絲入骨的溫柔,她本來煩悶的心情在那一霎那煙消雲散,揚起脣角。對他軟軟一笑,拉長音點點頭肯定的道:“沒錯!如今這妃位如同虛設,而且隨時都能廢掉!與其讓你們廢。不如我自己來,從今日起,懷妃再不存在!”
君屏幽忽然失笑,嗔了懷柔一眼,隨後道:“要廢也是我來,哪有自己廢的道理?還有,懷妃不是不存在了,是上升爲朕的皇后了!”
懷柔心裡忍不住翻了個白眼,那不還是不存在的意思麼。有何區別。這個人需要這麼強調自己的歸屬權麼?
不等他話落,懷柔忽然上前捂住他的嘴。警告道:“還沒定數的事兒,別先亂下聖旨好麼?”
君屏幽不說話。薄薄的脣角甚是誘人。
懷柔看着他的脣,腦中不受控制的想起紅羅軟帳裡面的各種旖旎遐思,這張脣吻過她身體的觸感相思入骨,她臉騰的一下紅如火燒,連忙打住,咳了一聲,警告道:“你若是再敢胡說些什麼,我以後就不理你了!”
君屏幽抿起嘴角,立即很乖覺的嗯了一聲。
懷柔矇住他嘴巴的手終於撤了回來,但是羣臣的視線卻收不回來了,齊齊露出驚愕之色,彷彿對君屏幽這樣的行爲以及懷柔絲毫不顧妃子形象的行爲很是詫異,很顯然是前所未見的。
君清夜好似凝結成了一座冰雕,本來內心的憤怒竟然一瞬被冰封在了心裡,那種水深火熱的滋味無法言說,但臉上的難看神色卻是鮮明。
這一處靜寂無聲,衆人的目光都看着三人不敢作聲。
雨終於停了,但風卻未消停,一陣冷風吹來,三人卻恍若不覺,衆人在顫慄中過,但都不敢有絲毫抱怨和越矩,依然本分的跪着。
君清夜看着懷柔,似乎看了片刻,纔看清是她一般,他嘴脣動了動,聲音極低,“懷柔,你有沒有想過,有些事情對我來說可是公平?”這麼簡單的一句話嗎,他幾乎是用嗓子低吼出來的。
“君清夜,你現在說這些還有何用?”懷柔的聲音再次降到了冰點,語氣聽起來似乎沒什麼情緒,但卻讓聽到的人的心彷彿被一瞬凍結,“不管是我錯,還是你錯,總歸都有錯,才導致走到今天這個地步,也許有些事情你是無辜的,我也是無辜的,錯的只是時間,甚至是出生。”
“每個人都不能抉擇自己的出生,正因爲如此,我也很理解你什麼事情能做,什麼事情是不得不做,可是,我不是聖人,不可能事事都體諒你。就像你從出生起就註定了你將來會走什麼路一樣。”
君清夜忽然冷笑,”七年前,雖然是我無意間闖入了你的宮殿,可是若不是命運,爲何我遇到的不是別人呢?同是七年前,我問你你喜歡我可好,你說好,如今,我回來了你卻告訴我你不是懷柔,想借這樣莫名其妙的理由斬斷我們之間的關係,懷柔,你從來都沒有在乎過我的感受?我對你來說是什麼呢?就是一個可有可無的人麼?還是說什麼都不是,乾脆如玩物,喜歡的時候玩玩,不喜歡的時候隨手扔了,甚至連看都不看一眼?”
“你不要妄自菲薄!”懷柔沉默片刻,淡淡道。
“難道不是嗎?你別告訴我你當時是真的喜歡過我?”君清夜冷笑道:“別可笑了!是因爲怕我對他有什麼動作,你纔對我牽連了這麼些年,若不是他,你恨不得與皇室的所有全部撇清關係,中間相隔十萬千里,誰也不想往來?”
“君清夜,你看清自己我不管也管不着,但能不能別拖上君屏幽!縱然沒有我,你一樣不是他的對手!”懷柔的聲音也冷了下來,“縱然我們今日到了這般田地,我已經不能像往昔一般對你,你也不能心中不怨不惱,那麼說這些還有何意義?”
“我說這麼沒有意義麼?”君清夜冷笑,“那什麼對你來說纔有意義?是想着如何嫁給君屏幽嗎?你就那麼想改嫁於他?想做國母?我告訴你,不可能!”
“又有什麼不可能?我與君屏幽相愛,他自小就進入了我的心,我從來未真正對你表達過我愛你,一切都是你自相情願,如今君冥皓死了,我爲何就不能再重新尋回我真正的幸福?”懷柔冷冷的道:“君清夜,你不能這麼自私,不能因爲我認識你,對你好,維護你,幫助你,你便理所當然的認爲我就該站在你身邊一輩子,成爲你的附屬。”
“你想要將我們的過去所有的都抹殺是不是?”君清夜聲音忽然又沉又冷。
“你如此這般逼我,我若是都抹殺也無不可。”懷柔冷冷道。
“我逼你?”君清夜忽然大笑,笑得無盡冷寒蒼涼,“懷柔,你竟然說我逼你?”
“人的感情是不受控制的,我自認爲我自始至終都沒有對不起你,你如此這般,難道還不是逼我麼?”懷柔冷然道:“相反,我真正對不起的人其實是君屏幽,當年先皇便問我願不願意嫁給他,可是那時的我猶豫了,就因爲如此,我們擦身而過。之後他五年寒毒,受盡困苦,我卻只能眼睜睜看着,無法感同身受。在監視你的同時卻也沒少幫助過你,我自認我也是盡心盡力助你變得更強,在這同時,你可知他是怎樣的心情,看着我一步步的走近你他卻只能在病痛裡沉淪,甚至好幾次差點就要奔潰放棄了,最不能容忍的便是害他這樣的人是你的母后!他儘管知道,卻也隱瞞到了現在,你如今還想幫着你的母后對付我們麼?或者說像七年前那樣狠心離開我甘願當你母后的棋子?我縱然答應過你給你機會,可你就真的珍惜過麼?你就沒有想過離開我,你的母后不會將毒爪伸向我嗎?我若死了,你現在哪裡還能站在這裡對我大吼大叫?還是說等我死了,你回來對着我的陵墓追悔莫及?”
君清夜沉默下來。
“所以,世間的事情,有因就有果,誰對誰錯,就跟你心中的江山和我一樣,又如何分得清?”懷柔聲音暗沉下來,似乎極其疲憊不想再多糾纏,淡淡道:“君清夜,放棄,你若放棄,還能發現這世上還有很多東西都是你的,我不過是滄海一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