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這聲音究竟從哪傳來的?”

柳湘眉四處張望, 但是除了樹木和白霧根本無法看清更遠的地方,但是那聲音就像追命鎖一樣纏繞在心頭,讓人的心每一刻都在提心吊膽着。

“聽不出來。”蚊子搖頭,她走出了幾步, 視線所及都是黑漆漆和白茫茫混做一團的夜色。

柳湘眉蹙着眉, 剛想開口說話時, 身後好像有什麼東西一掠而過。她迅速回頭, 餘光只掃到了一晃而過的紅色。柳湘眉揉了揉眼睛, 錯覺?

蚊子見狀問道,“怎麼?”

“好像有東西在。”柳湘眉放低聲音道,“剛纔似乎有紅色的類似布料的東西在我身後飄過。”

蚊子轉了一圈, 指着一棵樹道,“柳姐你是不是看到了這個?”

柳湘眉順着她手指的方向看過去,前面不遠的樹枝上掛着一條紅色的布條, 輕輕飄飄地隨風而動,看起來好像還是絲綢。

剛纔那上面有這布條嗎?柳湘眉眉頭皺得更緊了,“過去看看。”

蚊子跟在柳湘眉身後,兩人走到了紅色的布條前, 布條隨意地擱在了樹枝上, 有點高, 柳湘眉跳了幾下勉強摸到了邊角, 一拉就把布條給拉了下來。的確是絲綢,觸感很細膩,應該不便宜, 只是這布條看起來不像是絲巾也不像圍巾,爲什麼會出現在樹枝上?被風吹過來的?

蚊子接過布條上下看了一遍,“這裡好像有塊黑漬。”

說着,蚊子就把布條給舉了起來,示意柳湘眉看角落的位置。因爲布條是紅色的,而那黑漬是深紅色的,如果打眼望去還真容易被忽視掉。

柳湘眉伸出手指磨蹭了一下,黑漬已經凝結,看起來似乎有段時間了。她嗅了嗅,有股子難聞的腥臭味,像是垃圾堆積多日散發出來的味道,臭得讓人受不了。

“這是血嗎?”蚊子問。

柳湘眉不確定,“有可能。”

柳湘眉把布條給捲成了一團拿在了手上,忽然感覺有什麼溼噠噠的東西落到了她的脖子上,她摸了一把,是水。柳湘眉擡起頭來,斷斷續續的水滴從茂密的葉子上緩緩掉落在地上。

蚊子攤開手,看着一滴滴的雨滴落到手裡,“似乎下雨了。”

“真是人倒起黴來喝水都塞牙縫!”柳湘眉罵了一句,“我們先趕緊出了這樹林,找個地方避雨,也不知這雨會下得多大。”

蚊子點點頭,跟着柳湘眉趕緊朝着前面走去。她們也不知走了多久,只是那雨水已經從一滴滴變成了淅淅瀝瀝的。因爲有樹木遮擋,蚊子和柳湘眉身上只是溼了一些。不過按這個節奏下去,這雨顯然有越下越大的趨勢,她們兩人繼續逗留在樹林裡必然很危險。

柳湘眉和蚊子直接就撒腿跑了起來,周身被濃重的迷霧包圍着一下子都分不清東南西北了,只能憑着感覺一路前行。

在雨水傾盆落下那一刻,柳湘眉和蚊子終於跑出了樹林,在前面看到了一座古舊的宅院。頭頂一道悶雷炸起,柳湘眉和蚊子想也沒想趕緊就跑到了宅院的屋檐下躲起了雨來。在她們走到屋檐下時,雷聲漸起,好像沒有停歇的打算,那雨也從淅淅瀝瀝變得粗暴,隨着大風直朝着柳湘眉兩人刮來,她們胸前的衣服直接就被打溼了一大塊。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柳湘眉望着屋檐外黑漆漆的天空上一晃而過的閃電,聲音有些沉重。

蚊子不知道何時已經走到了宅院的大門處,門口上端掛着一個牌匾,因爲天黑沒有光線的緣故,並不能看清上面寫了什麼字。

蚊子叫了一聲柳湘眉,“這房子好像有人住,我們不如問一下主人家願不願意收留我們一夜?”

柳湘眉看着古樸散發着陳舊味道的宅院,面上有些不願意,心裡直覺自己應該趕快離開。但是看着在閃電光亮下一晃而過蚊子的臉,她鬼使神差就點頭應了下來。

蚊子上前敲了敲那木門。木門被水打溼,溼溼滑滑的。柳湘眉走了過去,站了一會,似乎聽到了雨滴從雨傘滴落在地上的聲音,接着就是一陣稀稀疏疏的開門聲和腳步聲。很快,就有一把嬌柔的女聲從門內響了起來。

“誰?”

蚊子回頭看了看柳湘眉,轉而柔聲道,“你好,我們是村裡的遊客,從沙灘那邊走過來的,沒想到半路下了雨,就想問問主人家能不能收留我們一個晚上,或者等雨停也行。”

“村裡的遊客?”屋內的女人聲音尖細地問了一句。

“對,滬西村的,你這難道不是滬西嗎?”因爲雨聲的影響,蚊子怕對方聽不到,說話聲不自覺就揚了起來。

“我知道,我就是滬西的。”那個女人很快就應了聲,隨着聲音落下,柳湘眉就聽到了門板被拉開的聲響,接着,那扇滑溜溜的門就被人從裡面拉了開來。

柳湘眉看着屋內站着的女人,心裡不好的預感就越發的強烈。

那個女人披着一頭黑色的長髮,一身紅色的絲綢睡裙,睡裙一直長到了她的小腿處,雙腳踩着一雙粉色的拖鞋,露出來的十個腳趾都塗着大紅色的指甲油。柳湘眉擡頭,發現她就連脣上都塗着厚重的紅色,趁着臉慘白慘白的。

女人愛美是天性,但是大半夜的看到全身上下一身紅的女人,柳湘眉就覺得整個人都不好了。

蚊子似乎並不覺得這女人有哪裡不妥,笑着對她點了點頭,“你好,我叫蚊子,她是柳湘眉,我們在林子裡迷路了,兜兜轉轉才找到了這裡。這雨下得有些大,不知道能不能在你屋裡待一會?”

屋內的紅衣女人看了蚊子一眼,又瞥了瞥柳湘眉,紅脣微勾,微微讓了讓身體,“理解,你們先進來吧,這雨的確是下得突然又猛烈。瞧瞧你們,衣服都溼了,趕緊進屋暖和一下,不然怕是要感冒。”

紅衣女人自己撐着一把傘,另外還拿着另一把。她把手中第二把傘遞了過去,柳湘眉下意識就接了,在接過傘的時候手指不小心碰到了紅衣女人,冷不丁地被她那冰冰冷冷的手感給驚了一下。

紅衣女人似乎感覺到了,不在意地笑笑,“身體有些弱,夜裡畏寒。”

柳湘眉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舉着傘看着被蚊子闔在一塊的門,心裡驀地彷彿被萬條鎖鏈纏住,沉重得很。但是擡頭看着不減反增,越下越大,還伴着雷聲的暴雨,柳湘眉又說不出拒絕進門的話。

她們進了這棟古舊的老宅院,首先入目的就是寬大的院子,因爲下雨的緣故,院子已經被雨水覆蓋,雨霧朦朧,只能看到中間似乎有個水井還是推磨的石臺。柳湘眉舉着傘和蚊子站一塊,兩人綴在了紅衣女人身後。柳湘眉邊走邊望着周圍,在水井前面還有一個大棚,裡面似乎是堆放玉米的,因爲罩着個彩條的塑料袋,一下子並不能十分的確定裡面放的是玉米還是別的什麼東西。

院子不算大,走了幾步就到了迴廊。柳湘眉望了眼牆上掛着的新鮮的辣椒,稍微鬆了口氣,這屋子隨處可見生活的氣息,看起來平常還是有人在這裡生活的,換句話說,那紅衣女人並不是——鬼。

柳湘眉把溼漉漉的雨傘擱在了門口處,抖了抖溼黏黏的鞋子,才掀開布簾走進了亮着昏黃燈光的屋內。大廳挺寬闊,擺着一套碎花布沙發,電視此時正開着,播着一個某電視臺的綜藝節目,嘻嘻哈哈的笑聲不絕於耳。在電視機前還擺放着一張張的相框,相框上除了紅衣女人外,還有一個男人。柳湘眉仔細看了看,這屋子似乎是一對新婚夫婦住的,兩人暫時沒有孩子。

屋子佈置得很溫馨,暖色調,看起來就覺得這家人日子過得有滋有味。

紅衣女人進了臥室,取了兩條幹毛巾出來遞給了蚊子和柳湘眉。她笑道,“趕緊擦一擦,別感冒了,你們要不要換身衣服?我的衣服你們應該都能穿。”

柳湘眉謝絕了對方的好意,紅衣女人似乎有些可惜,但是也不勉強。

柳湘眉拿起毛巾準備擦臉時,鼻尖忽然聞到了一股酸澀味。

蚊子面色如常,似乎沒聞到那味道,用毛巾自然而然就擦起自己的頭髮,還笑着問沈清清,“姐姐,你貴姓啊,你一個人住嗎?”

“我姓沈,叫沈清清。”紅衣女人視線落到電視機前的相框中,笑着道,“我和我丈夫一塊住,不過前段時間他出去跟車了,一時半會回不來。”

沈清清人很和善,說起自己的丈夫就滔滔不絕,滿臉幸福。她的丈夫姓尤,叫尤大強,是滬西村土生土長的人,而沈清清則是外省的,因爲過來這邊旅遊和尤大強認識,最後還愛上了尤大強,就和尤大強在滬西村結婚住了下來。

尤大強和沈清清同歲,今年才25,結婚才半年。尤大強一個月前剛跟同村的夥伴一起出門了,在外面給人開貨車。這工作不難,就是累,得從一個城市開到另一個城市,一路走南闖北。走一趟車大概就需要一個月的時間,按沈清清估算,尤大強大概就是這兩天就會回家來了。

沈清清說話的時候一直溫柔地撫摸着自己的肚子,滿臉的慈祥。柳湘眉注意到了她的這個動作,委婉地問道,“你是不是肚子不舒服?”

沈清清噗嗤笑了,笑靨如花,“我沒有不舒服,只是懷孕了。”

“是嗎?”柳湘眉盯着她扁平的肚子問,“多久了?”

沈清清低垂着頭,眼神專注,表情溫和,溫聲細語道,“剛一個月,我丈夫還不知道,我沒告訴他。”沈清清調皮地眨了眨眼,“想等他回來的時候給他一個驚喜。”

柳湘眉點點頭,看着這樣的沈清清感覺之前把她當“鬼”的自己真是瞎了眼。

“你們餓不餓?我去給你們煮點面吧?”沈清清站起身,笑着道。

“我也來幫忙。”柳湘眉還真不好意思讓孕婦給自己做飯。

沈清清擺了擺手,“你們是客人,這怎麼好意思,我就給你們下碗麪,很快的,不礙事。”

沈清清把柳湘眉按回座位,自己便轉身進了廚房。柳湘眉往廚房看了一會,見沈清清的確一個人能行後,就在大廳轉悠了起來。

沈清清的臥室在大廳的左邊,靠近大門的方向,而它的正對面還有一間客房。客房沒有鎖上,微微地掩了掩。柳湘眉往裡推開了一些,屋內黑漆漆的,只能大致看到有一張牀還有一張書桌。牀上鼓鼓的,好像堆積了一層厚厚的棉被。

柳湘眉多看了幾眼,感覺那牀上的被子鋪得好像有點奇怪,看起來就像在裡面擺放了好幾個枕頭或者蓋了一個人一樣,凹凸不平,起起伏伏。等柳湘眉還想繼續看仔細一些時,她身後就傳來了沈清清帶着涼意的聲音。

“柳小姐,你在看什麼?可以吃麪了。”

不經主人同意擅自打開別人的房間,還被人抓了個正着,柳湘眉都覺得耳朵發燙。她回頭訕訕地笑道,“不好意思,我這就過去吃麪。”

等柳湘眉坐到飯桌時,卻沒看到蚊子的影子,“你有看見跟我一塊的同伴了嗎?”

“那個小姑娘嗎?”沈清清問。

“對,蚊子,她剛纔不還坐在沙發上的嗎?”柳湘眉道。

沈清清:“蚊子小姐出去了。”

“出去了?”柳湘眉詫異道。連忙起身走到了門口,掀開門簾一看,那雨還在下着,很大,霧濛濛的。她低頭往牆邊望去,那擺放在門前的雨傘已經不見了,地上只有一灘化開的水跡。

蚊子怎麼突然就跑了出去?

沈清清走到了柳湘眉旁邊,望着一直不停落下來的雨憂鬱道,“這雨怕是得下一晚。”

“沈小姐,你知道蚊子出去幹嘛嗎?剛纔怎麼不叫住她?”柳湘眉臉色微沉,雖然不想把氣撒在沈清清身上,但是換做誰被人突然拋棄在別人家中,心情大概都不會很好。

沈清清偏了偏頭,“她本來是進廚房幫我端面的,但是忽然廚房的窗戶上突然出現了一張男人的臉,對着我們笑得怪兮兮的,蚊子小姐便主動提出出去看一下。”她頓了頓,撩起門簾往廚房那邊的窗戶看了一眼,“就這麼幾步路,她上哪去了?怎麼忽然就不見了?”

“陌生的男人就趴在這看着你們?”柳湘眉也不管外面灑進來的雨水,走到了門外廚房的窗口上敲了敲。

沈清清點頭,“對,就是貼着下面那格窗口,五官都擠在了一塊,我們發現後他就立刻退了出去,一下子我也沒看清那是誰。”

柳湘眉按照沈清清說的看了過去,在最後一格的窗戶上的確有一層虛影,就像有什麼東西剛纔在上面貼過一樣。她低下頭往窗口裡面看去,很清晰地就看到了廚房內部的景象。

“你們廚房都不遮一下的嗎?”柳湘眉道。

“遮?”沈清清擺擺手,“我們鄉里人哪有這麼講究,哪家有好吃的還會過去蹭一頓,拿布遮着會被人說閒話的。”

柳湘眉覺得哪裡不對,又說不出來。

“沈小姐能借我一把雨傘嗎,我出去看看。”

“我剛纔用過那把可以嗎?這雨很大,你還是別走遠了,蚊子小姐也許已經在回來的路上。”

柳湘眉點點頭,打開傘冒着雨就走出了沈清清的家。在周圍轉悠了一圈,除了雨和霧,完全沒發現蚊子和可疑男子的蹤影。柳湘眉忍不住擔憂起來,蚊子看起來嬌嬌小小的,也不知道會不會出了什麼意外。

柳湘眉揉了揉太陽穴,感覺腦袋暈暈旋旋的,不知道是被蚊子的擅自舉動給氣的,還是被雨水給淋感冒了。

在外面轉了好幾圈,聲音都喊啞了還是沒找到蚊子,柳湘眉沒辦法,只好舉着傘先回到了沈清清的屋子。

柳湘眉喝着沈清清倒的茶,和沈清清又聊了一會,一直坐在大廳等着蚊子的出現,但是就是沒等着人。這麼一路等啊等啊,柳湘眉上眼皮和下眼皮就忍不住打起了架來,暈暈乎乎的,腦袋一點一點,慢慢就陷入了熟睡中。

柳湘眉睡着睡着,忽然又聽到了貼近耳邊的呻.吟聲,之後柳湘眉就聽到了一陣撕心裂肺的痛罵聲。她想要睜開眼,但是眼皮太重,根本睜不開。突然,耳邊傳來了噼裡啪啦的玻璃摔在地上的聲音。

接着,柳湘眉就聽到了沈清清的哀痛聲,她好像在喊着“我的孩子,求你放過我的孩子……”之類的話。等柳湘眉意識到這些話代表着什麼的時候,她猛地就睜開了眼睛。面前還是亮着昏黃燈光的屋子,電視機已經關了,大廳寂靜無聲得可怕。

沒有見到沈清清。

柳湘眉站了起來,不覺得剛纔那個是夢,實在是太真實了。她的手指碰到了軟軟的東西,一低頭,才發現自己竟然枕着那條在樹林裡撿到的紅色布條睡了過去,腦袋正好就磕在了那塊深紅色的黑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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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歌靈和方立出了義莊,又回到了樹林裡去,打算去把陶海他們都給叫起來。可是兩人順着來的路,不管怎麼走,都沒法走到那個沙灘去。

周圍除了樹木還是樹木,就連剛纔那義莊也找不到了。

有冰冰涼涼的東西觸了一下雲歌靈的脖子,她反應極其地迅猛,一手就碰到了東西,手一抓就把那東西抓到了面前來。

是一條紅色布條,還沾着血塊。

雲歌靈回頭看去,身後沒有樹木,也不知這布條是怎麼飄到她身上來的。還未等她多想,一滴滴的雨就開始往下落了起來,有越下越大的趨勢。

“還真是巧合。”雲歌靈輕聲出聲,這紅布條一出現就下雨,怎麼都像是電視八點檔,不過這八點檔播的不是韓劇,而是恐怖大片。

“走吧,隨便找個方向走。”

說着,雲歌靈就邁腳朝着一邊走了去,她沒有刻意地選擇方向,想到哪就走到哪,時不時轉個彎又繞回去那樣。即使這樣,她還是在雨下得猛烈的時候來到了一棟古舊的老宅院。

雲歌靈四處看了一下,還圍着老宅院繞了一圈,這四周竟然只有一戶人家住,而且前面就是樹林,這巧合還真是多啊。

“進去?”方立問。

雲歌靈笑了,“主人家都在邀請我們,我們幹嘛不進去。”

雲歌靈也不敲門,徑直就把溼漉漉的木門給推開了。院子中央有個水井,她走過去看了一眼,水井上頭給封住了,旁邊的大棚上蓋着張破爛的塑料袋,裡面空的,只有幾顆爛掉的玉米粒。接着雲歌靈就走到了迴廊,牆上掛着一條被扯斷的繩索,繩索已經老舊,沾滿了灰塵。

看起來這屋子不像是有人居住,似乎是個廢宅。

當雲歌靈正準備把裡屋的門推開時,那門就自己吱呀一聲開了,然後就有一陣陰風颳來,吹着掛在門上破爛的門簾搖晃個不止。

待雲歌靈仔細望去,就見一個穿着紅衣的女人站在了門內,身後黑漆漆一片。她的頭髮一團團的亂七八糟地披着,身上的衣服髒兮兮的,領口處撕裂了好幾處,到小腿的裙角黑一塊白一塊的,好像在地上被人拖行過一樣,慘白的雙腿上還有一行行可疑的已經凝固的血跡。她的鞋子只穿了一隻,另一隻腳則是光着,塗着紅色指甲油的雙腳上滿是塵土。

紅衣女人警惕地看着雲歌靈,“你們是誰,怎麼擅闖民宅,我報警了!”

雲歌靈抱臂,心裡劃過一個透亮的想法。這女鬼莫非以爲她……看不到這裡的真面目?

雲歌靈試探地說道,“下雨了,我們迷了路,以爲這邊沒人住就闖了進來。你是這裡的主人家?”

“他也是你的朋友?”紅衣女人還是很警惕地盯着她,不過手指則指向了雲歌靈身後的方立。

“對,我朋友,我還有好幾個朋友,一個四十歲的男人姓陶,還有兩名女性朋友,一個姓柳一個叫蚊子。你見過嗎?”

紅衣女人聽到雲歌靈的話愣了一下,“柳湘眉和蚊子?”

雲歌靈挑了挑眉,這女鬼看來是見過柳湘眉和蚊子啊。

“對,就是她們,你見到嗎?我們和他們走散了。”雲歌靈儘量笑得和善道。

紅衣女人可能戒備方立這個男人,但是神色稍微放鬆了些,“剛纔她們兩人也來我家避了避雨。”

“那麼現在她們人呢?”

紅衣女人猶豫了一下,搖頭道,“我也不清楚。原本我在廚房給她們下着面,然後柳小姐和蚊子小姐就進廚房來幫我,突然我們發現窗口有個男人一直貼着窗戶看着我們,我很害怕。柳小姐和蚊子小姐就自告奮勇地出去抓賊了,之後……就再也沒回來。”

“她們離開多久了?”雲歌靈若有所思道。

“大概……半個小時吧。”紅衣女人想了想道。

雲歌靈指着自己和方立溼了一大塊的衣服,“我們的衣服都溼了,不知道能不能借條幹毛巾擦一擦。”

紅衣女人來回打量了他們好一會,大概覺得他們不像是壞人,最後還是讓開了堵在門邊的身體,“你們先進來吧。”

雲歌靈點點頭,對着方立示意了一下,兩人就走進了屋裡去。

“我先開個燈。”紅衣女人說着,就伸手往牆上按了按。雲歌靈順着她的動作看去,那牆上有塊凸起的開關鍵,不過那開關鍵已經只剩下個空架子,線路都斷開了。

“好了。”紅衣女人收回手,指着前面的沙發道,“你們先坐一會吧,我進臥室給你們拿兩條幹毛巾。”

雲歌靈望着依然黑漆漆的裡屋,瞥了一眼離開的紅衣女鬼,還是走到了前面的沙發邊。的確是沙發,不過這沙發早就壞掉了,一隻腳都斷了,半邊身子直倒向一邊。而且上面滿是灰塵,還有一股子陳舊的寒酸味。

戴着眼鏡的方立看着地上灑了一地的玻璃碎片,悄悄地挪了挪腳。

而云歌靈和方立兩人的直播間中,觀衆粉絲們看到的景象卻是和柳湘眉看到的一模一樣。

——這個女人好漂亮啊,穿着睡衣好性感

——半夜穿着一身紅,差點嚇尿,還以爲遇到了猛鬼

——樓上的你這話讓人美女聽到了怕是想打人

——哈哈哈,你們這些禽.獸,看到個漂亮女人就挺不直腰

——這個女人是真的好看,不過大半夜的就這麼放陌生人進屋真的好嗎?雖然我們嘉賓是好人,不過她這安全意識也太差了吧

——怎麼沒見男主人,一個大美女住在荒郊野嶺?她不怕嗎

——剛從旁邊的柳湘眉直播間回來,真是不湊巧啊,蚊子和柳湘眉剛離開這裡雲歌雅他們就來了

——我也是剛從蚊子那邊過來,一片黑漆漆的終於看到有燈光了,心裡舒坦啊

——好想告訴雲歌雅他們,柳湘眉剛出去沒多久啊,就在後面的樹林裡轉着悠,雲歌雅他們出去的話怕是現在就能撞上了

——我怎麼感覺雲歌雅進了這屋後表情就那麼不對勁?

——就像是看到了什麼很有意思的東西一樣

——你們這麼一說,我也覺得。可是這裡不就一普通的住所嗎,大廳擺設挺正常的啊,沒什麼特別。要說特別的話,女主人比較好看?

“這乾毛巾可以嗎?”紅衣女人把手上的兩條發了黴的毛巾遞到了雲歌靈和方立手上。

雲歌靈接過,什麼也沒說,也沒有用毛巾擦頭髮,而是轉頭跟紅衣女人說話,“謝謝了啊,這裡只有你一個人住嗎?”

方立也默默地把發了黴的毛巾給放到了一邊,他沒有說話,只是若有所思地望着紅衣女人。

紅衣女人咧了咧鮮紅的嘴脣,笑得詭異,“我忘了介紹自己,我叫沈清清,和丈夫一塊住在這。不過我丈夫出去跑車了,大概要過幾天才回來。”說着,她就低頭溫柔地摸起了自己的肚子。

“你懷孕了?”雲歌靈看到她的動作便開口問道。

“你看出來了啊。”沈清清嘴角越咧越大,“一個月了呢,我丈夫還不知道,我想等他回來給他一個驚喜。”

這還真是驚喜,這女鬼竟然還懷了鬼胎,就是不知道她丈夫是跟她一樣死了亦或還活着,卻已經離開了這裡。雲歌靈心裡琢磨起來。

沈清清拍了拍手,笑道,“你們餓了嗎?廚房還有些食材,我去給你們下碗麪吧。”

沈清清自說自話就走向了廚房,雲歌靈綴在她身後,來到了廚房門口。廚房門口的門只剩了半截,破破爛爛地掛在上面。沈清清見雲歌靈跟了過來也沒說什麼,只是笑了笑就回頭拿起了所謂的“食材”剁了起來。

那些食材都是雲歌靈之前見過的黃鱔,沈清清拿着刀把黃鱔的頭都給一個個切了下來,然後全部扔到了地上。那些腦袋還在地上動了動,最後才緩緩地停了下來沒了氣息。黃鱔的身體沈清清沒有切,雲歌靈就見她拿着刀在空白的地方對着空氣剁着。

雲歌靈問了一句,“沈小姐,你在切什麼?”

沈清清沒有回頭,笑着答,“還能切啥,剁些蔥花啊,你們應該都愛吃蔥吧?”

“蔥花”?這蔥花真特別。

沈清清剁完了“蔥花”,又從旁邊的洗手檯裡撈出了一把黃鱔,隨手就扔到了爐竈上面一個黑漆漆的鍋裡。她的手在空氣中扭動了兩下,似乎正在開火,不過在雲歌靈看來,那爐竈顯然早就壞掉了。

——看着麪條在鍋裡晃動,我就餓了

——深夜放毒啊,明明只是普通的面,我爲什麼看着看着就流口水了呢?

——小姐姐不僅長得好看,竟然連做菜都有一手

——麪條煮好了,看起來好好吃,還散發着熱氣,撒上蔥花,又鋪了一層火腿,不行了,我肚子在抗議

——爲什麼會做菜又長得好的小姐姐卻是別人家的,還懷了別人的孩子,心裡苦

——小姐姐我不要,請把小姐姐手裡那碗麪給我吧

在直播間觀衆粉絲們喊着吃麪的時候,雲歌靈只能看到沈清清捧着一個髒兮兮的大碗,那隻大碗中一條條的無頭黃鱔就在裡面蠕動着血淋淋的身體。

沈清清見雲歌靈一直盯着麪碗,笑了起來,“是不是餓壞了,這面還燙着呢,先在外面坐一會,等會兒就能吃了。”

雲歌靈看着那血肉模糊的“麪條”,只覺得這碗東西吃下去,她怕是不用參加第四場直播了。

沈清清可不知道雲歌靈在想什麼,招呼雲歌靈方立兩人就一起走到了飯桌前。她把麪碗端到了飯桌上,讓雲歌靈和方立趕緊坐下。

飯桌上都是玻璃碎片,上面還有乾枯的花朵,花瓣已經散開。鋪着的幾塊墊子也佈滿了灰塵,發了黴,在一張墊子上上面還倒着張相框。椅子東倒西歪,好像被人用力砸過一樣,把手已經被掰斷,四隻腳也斷了一隻,跌倒在地板上,一片凌亂。

“你們先吃,我去廚房給你們拿點辣椒醬,你們應該都吃辣的吧?”

沈清清得到了答案,便哼着歌回到了廚房。雲歌靈伸手把桌上的相框取了過來,上面有一張照片,不過照片已經裂開了兩半,但是並不影響視覺。照片裡立着兩個人,看起來似乎是結婚照,一男一女,女的應該就是沈清清了,男的那就是她的丈夫吧。兩人拍這張照片時還很年輕,看起來似乎25歲上下,只是這穿的衣服,拍照風格都很復古。

沈清清從廚房出來看到雲歌靈手上拿着的相片,便笑着道,“我和丈夫都是農村人,也沒啥錢,當時還得省錢辦酒宴,這照片也沒拿去放大,現在想想還真是遺憾。”

雖然照片上有些灰漬,但還是能夠看到沈清清絕美的容顏,沈清清長得是真的好看,明眸皓齒,小家碧玉,完全看不出是農村出來的女孩,拍照時笑得還十分燦爛,一看就無比幸福。

而沈清清丈夫那邊恰好從腦袋那邊被撕掉了一小塊,僅能看到他挺拔的身材而看不清他的容貌。

“我丈夫是不是長得很好?我們村裡就屬他長得最好了,村裡不知多少小姑娘喜歡。雖然他家裡窮了些,但是我丈夫爲人勤奮踏實,就是工作太累了,我不知道多心疼。”沈清清一提起自己的丈夫,就滿面的笑容,紅豔豔的嘴巴都快咧到了上臉頰去。

“你們都是滬西村的人?”雲歌靈問。

沈清清笑道,“我丈夫是,我是外省的,以前跟着同學過來這邊旅遊,後來認識了我丈夫,我就留了下來,跟他在這邊結婚一起生活了。”

“你懷孕了,你婆婆不來照顧你嗎?”雲歌靈偏頭看她,“我見這邊好似就你們一戶人家,你一個女人住着不害怕?”

沈清清眼睛瞪得很大,眼球彷彿要凸起來般,她的眼白上都是一條條紅色的血絲,似乎並不太想說起這個話題。

雲歌靈卻好似沒看到她的表情一樣,繼續咄咄逼人地問,“你丈夫叫什麼?婆婆是不是住在村落那邊的?或許我們還見過呢,滬西村的村民都這麼熱情的嗎?”

“你爲什麼要問這個!”沈清清聲音突然尖利了起來,“我婆婆,我沒有婆婆,那個女人才不是我婆婆,她就是個毒婦,她不喜歡我,她不想我嫁給大強,尤家的人只愛錢,我沒錢怎麼了,大強愛我啊,大強都娶了我,他們竟然還想拆散我們!”

沈清清嘴角一咧,露出慘白的牙齒,笑得神經兮兮的,“現在我懷了孕,只要我把孩子生下來,婆婆大概就會喜歡我了吧。大強一定會更愛我的,我爲了他放棄了那麼多,他不能不愛我……”

雲歌靈聽着沈清清嘀嘀咕咕的話,心裡有些猜測。

“你丈夫叫尤大強?”

沈清清聽到“尤大強”三個字,尖銳的聲音緩和了下來,“我跟你們說啊,我家大強可好看了,外面不知道多少女人喜歡他,她們都在羨慕我,我和大強天生一對,現在我還懷了孩子,我名字都想好了,等大強回來我就告訴他。”

“大強應該快回來了,可是我等了好久,怎麼他還不回來呢?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外面遇到了事情阻礙了,今天星期幾了,哦對,星期二,我想大強星期五就能回來了。我到時得多弄些肉收着,等大強一回來我就給他做一頓好吃的,他那麼累,天天跟車,一定吃不好睡不好。”

星期二?

雲歌靈和方立對視了一眼,今天可是星期四了,不,現在是凌晨,怕是已經是星期五了。

雲歌靈笑着問,“沈姐姐,不知道今年幾幾年了?”

“1998年陰曆7月15號啊,怎麼了?”

沈清清偏頭看向雲歌靈和方立,此時外面的雨忽然噼裡啪啦下得更加猛烈。一道悶雷從屋外響起,沈清清的面容被那一晃而過的雷電照過,明明滅滅的,劉海被風吹起,露出乾裂的眼球,瞳孔黑漆漆的不停地顫動着,嘴脣紅豔豔,向臉頰兩邊上揚起來,嘴巴里露出白慘慘的牙齒。

七月十五,中元節。陰曆七月,鬼門關常開不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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