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照片上的女人和昨晚上雲歌靈見到的林姨一模一樣,怎麼個一樣法, 就是對方不管是頭上梳的髮髻, 還是身上穿的碎花布衫, 還是耳朵上的耳環, 照片中凸顯的東西和昨天半夜時林姨身上穿戴的沒有任何一點的差別。

雲歌靈取過了擺在案臺上的遺照, 正面背面和側面都細細地看了一遍, 就是個普通的相框, 連個名字和日期都沒有。王炸那邊則是拿過了桌上的另外兩張遺照看了起來, 擺在中間的那張是一個小女孩,小女孩大約八.九歲, 腦袋上梳了兩根辮子, 濃眉大眼,配上她臉上的笑容, 一看就是個非常討喜的姑娘。在小女孩的脖子上還綁了一條有些發黑的紅領巾,紅領巾應該是帶了許久的物件,上面不僅發黑,在邊緣還有些起褶,但是小姑娘還是認真地把紅領巾給規規整整地戴在了胸前, 右手還壓了壓起邊的尾角。

在小姑娘右側的第二張遺照是一個男人,年紀看起來與林姨相仿,也許他們是一對夫婦。男人臉上也帶着笑,笑得和藹可親,頭髮梳得很整齊,還抹了發亮的髮油, 身上穿着一身有些褶皺老舊的白色襯衣。

三張照片的背景都不一樣,大概是這三人死前,別人從其他照片中找出來的。雲歌靈把林姨的照片放下,就在大廳中溜達了起來。大廳內就是平常人家的擺設,掀開那滿是灰塵的白布,底下都是十多年以前的老式傢俱。轉了一圈大廳,沒有任何發現,雲歌靈跟王炸打了一聲招呼,就走到了角落的房間內。

這棟竹樓一共有兩間房間,房間比烏婆家的臥房要大上一倍,十分的空闊。最近的那間房間應該是主臥室,裡面沒有用白布遮蓋着,在牀上還擺放了棉被和墊子,就連衣櫥裡面還有帶着洗衣粉香味的各式男人和女人的衣物。雲歌靈環視了一圈,總覺得這臥室看起來不像是沒人住的。

雲歌靈轉到了第二間臥室,這一間臥室也有牀和衣櫥等傢俱,不過牀上面和衣櫥裡面該有的東西全都被清了個空,就連一旁的書架,上面除了一兩頁不要的廢紙外,既沒有課本也沒有別的什麼書籍。就連書架底下的書桌也是空的,這房間應該是被人特意清空了去,對比隔壁的屋子,這纔像是沒人居住的地方。

王炸也走到了雲歌靈所在的房間中,兩人說着話的時候,屋外那敞開的大門被風吱呀一聲給吹得更大,隨着風聲漸息,一個人影從外面緩緩地走進屋內,玄關處的水漬多了一大灘,接着,在玄關至大廳的方向,出現了一個又一個水印出來的腳印,隨着腳印的出現,旁邊還滴滴答答地滴落了幾滴水滴。

雲歌靈和王炸都聽到了這微弱的水滴聲,他們停止了交談,默默地轉過了頭去,凝神注視着房間沒有關上的房門。隨着水滴聲漸重,雲歌靈碰了碰王炸的手,率先朝前邁出了一腳,王炸緊隨其後。兩人以謹慎的姿勢一步一步小心翼翼,不發出任何聲響地靠近着門口,在就要到達門口處時,水滴聲突然戛然而止。在雲歌靈和王炸心生狐疑,在雲歌靈打算探頭出去一探究竟的時候,一個黑影猛地探身出來,對上了屋內的兩人。

“你們是誰,怎麼擅闖進我家裡來了?!”

出現的黑影是一個身材十分高大的男人,那身高比王炸還要高上一個頭,即使現在微微彎着腰,腦袋前傾,也能估算出,他大概有一米九多,而且他高卻不瘦,整個人的肩膀粗大,手臂足有云歌靈的兩根手臂那麼粗獷,上面滿是肌肉。他身穿淺灰色的T恤,T恤緊緊地裹着他的身軀,把胸膛和腹部的肌肉都顯露無疑,尤其此時他還周身帶着警惕,不管是手臂還是胸前,肌肉鼓脹,好似一激怒他,他便能抽出一個大鐵錘子來收拾惹怒他的人。

男人單手扶着門樑,看起來整個人比門還要寬闊,走進屋內來可能還得側身矮身。男人一出現,就把大廳中揮灑過來的光線全部擋住,留給雲歌靈和王炸的,只有黑沉沉的倒影。

雲歌靈雙手舉了起來,神態從容,一副自己並不是壞人,也不會做任何反擊的表情,她道,“我們是來找人的,但是門沒關,就先進屋裡來了,然後一直沒見屋內有人,就到處轉了轉,我們還以爲這屋子已經沒人住了,畢竟大廳還有房間……”

男人餘光掃了一眼空空蕩蕩的房間,算是暫時接受了雲歌靈的說法。他往後退了一步,道,“別耍什麼把戲,跟我到大廳裡來。”

男人說完,就率先抽身走到了大廳中去。雲歌靈和王炸對視了一眼,就邁腳跟了過去。在出了臥房的時候,雲歌靈還低頭看了一眼底下的地板,地板上還有一個一個比自己腳還寬的水印,在水印周圍還有沒完全蒸發掉的水珠。

剛纔的水滴聲應該就是這個一米九如同黑熊一般的男人發出來的。

雲歌靈和王炸安靜地跟在男人的身後,在去大廳的路上,雲歌靈還用餘光掃了幾眼面前的男人。背上的衣服還是溼淋淋的,像是剛從雨中跑回來。從側臉看,男人也就五十歲上下,而且五官讓人覺得很熟悉,好像在哪纔剛見過,但是給人的感覺又十分的陌生。男人明明一身的肌肉,看起來好似經常幹粗活乾重活或者訓練出來的,但是皮膚卻還挺白。雲歌靈還注意到,在他甩動的手臂下,那手心裡還有着一層厚重的繭子。

臥室到大廳的距離並不遠,走出來幾步就到了。男人用眼角示意了一下,讓雲歌靈和王炸在沙發上隨便找個地方坐下。男人態度雖然強硬,但是卻沒有惡劣,雲歌靈在他身上感受不出惡意,所以和王炸什麼也沒說,安靜地遵循着他的意思掀開白布,暫時在沙發上找了個位置坐了下來。

男人見他們坐下來後,就轉身走到了那個香爐案臺前,從案臺底下的抽屜中抽出了幾根香,然後用打火機點燃,就插在了香爐鼎上,雙手合十,嚴肅地拜了三下。

雲歌靈看着他的動作,大腦一瞬間飛快地轉動了起來,之前覺得男人會熟悉,那是因爲面前這個男人長得和案臺上那張男人的遺照十分的相似!五官還有眉眼,簡直就像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就是兩者的氣質,還有棱角和身材,看起來區別頗大。

照片中的男人看起來脾氣很好,整個人軟軟糯糯的感覺,似乎很好說話,並且臉上稍顯瘦弱,看起來毫無縛雞之力。而此時祭拜遺照的男人,高大健壯不說,從出現到現在,臉上一直面無表情,不苟言笑,整個人看起來就十分的嚴肅認真,活生生誰欠了他錢似的,氣勢嚇人,感覺有誰不聽他話,他就能把人像捏小貓一樣提溜起來一頓胖揍。

雲歌靈摩挲了下下巴,心裡懷疑兩者是否是親兄弟之類的關係。畢竟如果是同一個人,感覺又不太像,而且真要是同一個人,自己還活着卻在香爐案臺上擺了自己的一張遺照,這怎麼想都瘮得慌,不像是人幹事。

男人拜了三下,就把自己帶回來的一小袋的水果放在了香爐案臺前,之後才緩步走到了雲歌靈和王炸面前坐下,與他們面面相覷,誰也不說話。

最終還是雲歌靈先開了口,“你是這屋主人?你看起來……和那邊那張遺照裡的人長得很像,親兄弟?”雲歌靈擡手指了指擺在香爐案臺側邊的一張遺照,遺照中展顏微笑的男人正對着他們,黑洞洞的眼睛彷彿在注視着他們三人此時的一舉一動。

男人並不回答雲歌靈的問題,而是雙手合十放在了膝蓋上,視線在雲歌靈和王炸身上來回打轉,“你們是這兩天到我們村子裡那些電視臺的人,你們到我家來找誰?”

我家,看來這男人還真是這竹樓的主人。

雲歌靈笑了笑,“一個叫林姨的人,你認識嗎?”

“林姨,林碧?”男人唸了一聲,然後神色一凜。

看起來是認識啊,雲歌靈在心裡琢磨了一下,指着香爐案臺另一邊的一張遺照道,“就是這個女人,你認識嗎?她說她住在這裡,所以我們才特意過來找她的。”

男人順着她的手指望了一眼林姨的照片,而後緊緊地上下打量了雲歌靈一番,才道,“她得晚上纔回來,你們要找她,得晚上過來。”

“她去哪了?”

男人隨意道,“在祠堂那邊幫人幹活呢,得幹到晚上,你們樂意的話也可以到祠堂那邊去找她。”

“請問你和林姨是什麼關係?”雲歌靈問道。

男人冷呵一聲,“我是他男人,怎麼?”

雲歌靈佯裝不解,“那照片裡的人是你?怎麼感覺長得不太像啊……而且這是你們家的喜好嗎,怎麼在家裡擺自己的……遺照……”

男人眼角一挑,怒目而視,“那是我們自己的家事,如果你們沒什麼事,就給我趕緊離開。我們家不歡迎你們!”

雲歌靈還想說幾句話,但是看男人的樣子是不會再回答了。男人似乎不喜歡人談論香爐案臺的事情,一提就炸,最後雲歌靈和王炸是被男人提溜着扔出大門的。

門外已經開始下起了大暴雨,這雨一直下了兩天,好似不會停下來一樣,簡直完美契合了雨村這個名字。

雲歌靈把雨衣穿到身上,避免了暴雨打溼自己的衣服。她看了一眼緊閉的大門,就拉着王炸下了竹樓,躲進了雨水撒不進來的樓梯後面。

“看那男人的反應,他應該就是那照片裡的人。只是……”雲歌靈輕聲喃喃起來,雙手抱臂,手指一下又一下地敲擊着手肘,“只是爲什麼他們要把自己的照片弄成遺照擺在案臺上?”

“明明是活人,卻幹了死人的事。”王炸雙手收攏在袖子中,垂了垂眼簾,眼眸中滿是深思。

雲歌靈倏爾一笑,“這村子莫不是那唐老師說的什麼水鬼村吧。年紀相符的烏婆,雖然已經死了,會來村子的支教老師,一直下雨的天氣,唯一的一間祠堂,還有整個村子的特色竹樓。”

雲歌靈神色漸冷,鬆開抱臂的動作,背手走了兩步,“我之前就覺得他寫的文章裡有點缺胳膊少腿的感覺,感覺哪裡都不太對,現在看來,他美化了許多東西,也編了許多東西。什麼山西的山溝溝,什麼幾天幾夜才能到村子,什麼路途遙遠,從一開始就是騙人的。”雲歌靈頓了頓,微微扯了扯嘴角,“不過裡面提到的人倒是聰明的沒有用化名,村子內的神婆烏婆,村裡唯一一家小賣鋪的主人家,焦氏夫妻……太多的巧合聚在一起,那就不是什麼巧合了。我現在在想……在那個唐老師的靈異超話中,究竟有多少內容是真的,又有多少內容是假的,哪一段真,哪一段假?文章裡烏婆真是村裡這個死掉的烏婆嗎?村裡那午夜的祈雨儀式是真的嗎?村裡真的有水怪存在嗎?我們一路走來,湖泊都沒看到,水怪又會藏身在哪呢?而且水鬼借命的時間三年一次,唐老師的文章中有沒有對這個時間做了虛化?”

雲歌靈問了許多的問題,她並不指望王炸可以爲她解答。王炸卻攏了攏袖子,接着雲歌靈的話道,“我曾經說過,水鬼通常是不會主動害人的,水鬼借命也只是借給和它簽訂契約的人,背叛了契約的人,它也只會等着,對方最多也活不過三年,沒必要爲了這種人而使自己背上孽債。”

王炸說完這段話,轉過身來走到了雲歌靈的身邊,與她面對面立着,神態平靜道,“不管如何,這的確是巧合太多了,雖然還不確定就是那個所謂的水鬼村,但是你的感覺應該不錯,這大概八.九不離十了。現在,我們應該去確認一下。”

雲歌靈挑眉,“去祠堂?”

“唐老師的文章中,曾經說過,在午夜的時候,村民就會穿上孝衣,在田邊舉着佛像,進行祈雨儀式。而那個被用來祈雨的佛像,據說是仿造水鬼的模樣而來的。”王炸輕聲道,“如果這一內容是真的,那麼雨村這裡應該會藏了這個佛像,而能藏佛像的地方……”

除了祠堂,他們還真想不出別的地方來了。

雲歌靈和王炸決定後,事不宜遲,頂着越下越大的暴雨,兩人就朝着祠堂的方向走了過去。走到一半路,雲歌靈和王炸身上的雨衣彷如形同虛設,那暴雨已經把他們整個人給弄了個透心涼,雲歌靈和王炸的長髮都溼漉漉的,都黏在了臉上,衣服也好像重了幾斤,在暴風雨中,更爲艱難的前行。

兩人好不容易來到了祠堂,祠堂的門卻緊緊關閉在了一起,看樣子還是從內部鎖了起來。雲歌靈和王炸想了想,沒有貿然地破門而入,他們圍着祠堂轉了一圈,最後回到了大門附近。祠堂就是一棟建築,沒有院子,只有一個出口,就是大門那裡,如果想要進到祠堂中去,只能從大門的方向走進去,這邊連個後門都沒有,都是刷的發白的牆壁。

雲歌靈和王炸不確定祠堂中有沒有人,據林姨的丈夫說,林姨在祠堂裡幹活,雖然不知道真假,但是如果是真的話,祠堂中那勢必就大有人在了。他們這樣從大門大搖大擺走進去,怕是直接就被人攆了出來。平時的話王炸還能以鬼身鑽進去,但是現在直播間的觀衆不知道多少隻眼睛緊緊地盯着,他根本就不能現出鬼身來。

雲歌靈趴在牆角,盯着那緊閉的大門看了一會,然後道,“我們再等一會,先看看情況,如果實在是沒辦法,那就只好……”

“晚上再來嗎?”王炸斂眸,嘴角緩緩勾起了一抹笑。

雲歌靈也跟着笑了起來,“我們果然還是適合主動出擊,我倒是很想知道,晚上出來會有什麼事情。”不過雲歌靈很快就想到了阿九,阿九昨晚跑到了她這邊來,可是到今天,雲歌靈都沒見他有什麼事,怕是村長說的話都是在嚇他們的。

他們兩人就這麼地守在祠堂的角落,躲在屋檐下,定睛看着大門那邊的情況。一直守了大約半個小時,大門裡終於有了一些動靜。只聽門板抖動的聲音響起,一個女人的身影出現在了雲歌靈和王炸面前。這個女人不是別人,正是雲歌靈認識的林姨。

林姨身上穿了一件全黑色的裙子,急匆匆地踩着雨水就跑離了祠堂,看起來很着急。雲歌靈在她離開後,悄悄地走到了大門前,伸手往裡推了一下,沒想到那門直接就被推開了一條縫,看來是林姨走得太匆忙,忘記把門給闔上了。

雲歌靈對着王炸招了招手,示意他過來,等王炸過來後,她連忙指了指那露風的縫隙,眉眼抖了抖,一副躍躍欲試的模樣。王炸無奈地看着她,他家小鴿子這人真是矛盾,有時候懶得誰的生死都不管,但是一旦被挑起興致,卻是不管不顧一頭就衝了進去,不滿足她的好奇心她都不會放棄。

王炸沉聲道,“進去可以,不過我說走的時候,必須得立刻離開。”

雲歌靈點了點頭,做了個“OK”的手勢。

王炸看着她躍躍欲試的模樣,搖了搖頭,自己先推門走了進去,打了頭陣。雲歌靈跟在他身後,進到祠堂還順手把門給闔了起來。

祠堂裡面和昨天看祭奠儀式的時候差不多,挺空闊,一眼大致能把堂中的環境收入眼底。這邊都是一根根的圓柱,粗壯得剛好能遮擋一個人的身影。他們進到裡面來時,並沒有看到其他村民。這裡只有供香的縹緲的味道,整個環境特別的靜謐,因爲關了門的原因,屋內的視線完全暗淡了下來,就像是夜晚不開燈的房間。

雲歌靈和王炸走到不同的兩個方向,雖然祠堂內沒有人,但是兩人也沒有立刻鬆懈下來,依然保持着極輕的步伐,在圓柱間輾轉。祠堂中央擺放了一排排的蒲團,在蒲團的上面有一串又一串金黃色的圓珠,一直垂吊了下來,往上伸手踮腳,還能觸碰到最接近自己的一個小圓珠。這些小圓珠也不知道是用什麼材質做的,表面很光滑,時不時還會流瀉出一縷縷的金光,碰觸起來不是很重,看起來裡面是空心的。但是用力一捏也捏不碎,外殼很硬,圓珠與圓珠之間碰撞一下,還能發出清脆的如同鈴鐺般的聲音。

雲歌靈把搖擺的圓珠扶正,望着頭頂一串串,佔滿了整個房間,時不時在眼前劃過流光的金色圓珠,一時有些出神。這裡圓珠這麼多,如果全部搖擺碰撞在一起,那得發出多驚人的聲響。

雲歌靈第一次慶幸原身的身體長得矮,如果換做是林姨的丈夫,那個一米九的大高個過來,怕是直接就能讓這些圓珠全部碰撞在一塊,那場面完全不敢細想。

雲歌靈收回了視線,望向了一排排的蒲團前面,蒲團前面擺放了一個半人身那麼高的佛像,塑了金身。不過站在雲歌靈這個位置,只能看到佛像的腦袋隱在了一片黑暗中。雲歌靈邁腳剛想朝着佛像走去,就聽到了祠堂門口傳來的一些稀疏聲——這是有人推門走了進來。

雲歌靈趕緊往最近的一根圓柱走了去,直接就隱在了圓柱的後面,如果不走進來看,根本很難發現圓柱這邊還藏了一個人。王炸那邊也發現了異樣,也找了根圓柱躲藏了起來,他不探出身來,雲歌靈都無法看清他的身影。

隨着腳步聲的接近,雲歌靈回頭就看到了面前離自己很近的直播設備飛行器,她眼珠子一轉,伸手直接就把直播設備給抓到了手中來。以防萬一,誰知道這玩意兒等會兒會不會飛出去,如果被人發現,那可真是偷雞不成蝕把米了。

當雲歌靈把直播設備給抓進手中時,從門外走來的林姨就出現在了視線中。她抖了抖身上的衣服,把手中拿着的蓑衣掛在牆角後,就把大門給上了鎖關在了一起。

林姨徑直走進了堂中,也不知道她是不是發現了什麼,站在蒲團的中央,四處環視了一圈,才轉身走到了另一邊,掀開了那上面的簾帳,隨着簾帳落下的聲音,她整個人都消失在了大堂中。

雲歌靈側身望了一會,耳邊除了林姨走來走去的腳步聲外,就再也沒聽到別的聲響了。林姨不知道在簾帳內幹些什麼,腳步聲沒有停止過一刻。大約過了十多分鐘,只見林姨拖着一個黑色的塑料袋就走了出來,直朝着佛像面前走去。她把黑色塑料袋擱下之後,又轉身回了簾帳內的房間,這次手腳非常快,進去還沒兩分鐘就走了出來,手裡也多了一個白色的大瓷碟子。

她把碟子放在了佛像的案臺前,然後彎腰就把黑色塑料袋的開口拉到最大,隨着塑料袋的打開,靠得最近的雲歌靈就聞到了一股子的血腥味,這味道大得嗆鼻,除了腥味之外,還能聞到一陣的尿屎味,雲歌靈都懷疑自己是不是來到了糞池邊上。

林姨好像聞不到這味道,又或者說她已經習慣了,非常自然地伸手就進到黑色的塑料袋中,又是掏又是攪的,幾秒後,她就抓了一個血淋淋的豬腦袋出來,這個豬腦袋被人從中間切了一半,從雲歌靈這邊看過去,剛好能看到那血肉模糊的橫切口。

林姨把豬腦袋擱在了瓷碟中,然後又往袋子裡掏了兩下,掏出了一大卷的又白又紅的腸子。這些腸子很多,零零散散地卷做了一團,把林姨的手都給擋了個嚴實。林姨也把這一團的血腸給扔到了豬腦袋旁邊,接着她抖了抖黑色的塑料袋,就把塑料袋給裹成了一個圓球,走到了門外去,把東西給扔到了門口處。

雲歌靈可以看到,在林姨把門重新關上的時候,門口有一個高大的身影一晃而過,如果她沒看錯的話,這個高大的身影提着離開的就是林姨扔出去的黑色袋子。

林姨回到了堂中,在蒲團上跪拜了三下,絮絮叨叨的好像在呢喃些什麼,就這樣過去了大約半小時,門外響起了一陣的敲門聲。聽到敲門聲,林姨才結束了她的呢喃,走過去把門打了開來,把門外的人迎了進來——這個時候來拜訪的人是村長褚大民。

褚大民瞅了一眼案臺上的生豬腦還有血腸,這才滿意地轉頭跟林姨說話,“你昨晚是不是跟外鄉人接觸過?我告訴你,你可別幹些蠢事害了我們!”

林姨似乎有點窘迫和茫然,她小聲地道,“村長,你這是說的啥話,什麼外鄉人,我怎麼可能和他們有接觸,我連見都沒見過他們。昨晚,昨晚我跟大豪在家裡早早就休息了,不信,你去問大豪去,他能給我作證。”

“昨晚真不是你?”村長狐疑地看了她一眼,“那個外鄉小姑娘,她說昨天半夜你跑到了烏婆的家裡找她借東西,她連你名字,住的地方都知道,說得清清楚楚的。”

林姨手突然哆嗦了一下,她忙拉住褚大民的衣服,兩人靠得很近,聲音壓得更低,“村長,會不會是……”

村長褚大民瞪了她一眼,沒讓她把話全給說出來。林姨接收到他的眼神,趕緊閉上了嘴巴,褚大民拄着柺杖咚咚咚的一下又一下地敲擊在地板上,餘光瞥了一眼身前的被陰影遮蓋住的佛像,喃喃道,“不該啊,不應該啊,那……怎麼會過來幫一個外鄉人。”

“村長,這可不是第一次了,之前那批老師過來的時候,不是也說過見着了我們村裡的大劉嗎?可是大劉那會還跟着我們開會呢,大門都沒踏出去過。”林姨緊張地抓住了村長褚大民的手,臉頰因爲猙獰都擠在了一塊。

聽了林姨的話,褚大民大概是想起了某些事情,神色也重了重。他雙手擱在柺杖上,良久才道,“這……應該還是不一樣的。”

“村長,要不還是趕緊讓那小姑娘離開我們村子吧,她留在我們這裡討不着好的,我們就是普通人,誰能護得住她。”林姨也沉默了許久,最後一咬牙直接開口道。

“人那是電視臺的人,我們怎麼趕他們走。而且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們村裡現在大家過得多貧困,電視臺那邊說了,只要節目做完,就會給我們村裡一筆錢,有了這筆錢,咱村的孩子就能送出去讀書,別一輩子就窩在這個山溝溝裡做井底之蛙。”褚大民說着說着,整個人都顯得有些激動,聲音不自覺地拔高了許多。

“一輩子,我就怕孩子連今年都熬不過去,還奢求一輩子。”林姨似乎想起了自己的一些傷心事,聲音悶悶地呢喃了一句。

“我知道你心裡苦,可是村子中誰又不苦呢。”褚大民長嘆了一口氣,“電視臺那邊說了,他們的人就呆三天,說誰搞什麼直播,三天後就離開。我們都熬了兩天,明天他們就走,也許出不了什麼事。”

“村長,你這話說得好聽,上一批老師你瞧見了嗎,五個人,剛過來沒兩天,就死了一個。”林姨伸出五根手指,然後壓下了食指抖着手厲聲道,“我看啊,今兒這小姑娘也熬不過三天。明天,什麼明天,狗屁的明天。我們夫婦性格軟,家裡出了那檔事都給忍了,可是村裡不是誰都和我們一樣好脾氣的。只要那小姑娘一死,我們村裡就得陪葬一個,你想想當初我家丫頭是怎麼死的,可不就是給那女老師陪葬死的嗎?”

“小林,你別到處瞎嚷嚷了,什麼陪葬不陪葬,水怪那是一早就看上了你家姑娘的命,沒有那女老師,你家女兒一樣得把命借出去。你那些話別到處說,村裡就是因爲你們這些啥都不懂的人,纔會把這些傳言傳得好像真的一樣。你們想想,沒有那些外鄉人,我們村子裡就沒人死了嗎?”褚大民抓緊了柺杖,手上的青筋都直冒了出來,“我是這個村子的村長,所以我護着你們,但是一次又一次,你們多讓我失望!誰不惜命,可是惜命有什麼用,該還的東西就必須還,拖着外鄉人沒用,之前的教訓難道你們還看不明白嗎?”

“我真是被你們氣死了,你們說說,你們都是怎麼想的。”褚大民敲了敲柺杖,臉上因爲涌上來的火氣,都漲紅了,“我也不管是不是你找的那個小姑娘了,我知道你們家心腸一向不壞,但是耐不住人心叵測。現在是內憂外患啊,一昧的閉關鎖國,可救不了人。該來的還是得來,希望這次……大家別讓我失望了,我心冷了一次,不想再來第二次。”

林姨沉默了一會,“那這事,村長你的意思是不管了嗎?”

“管,我只管我們村子的人,儘量把村民看好了。至於其他……”褚大民低下了頭,“電視臺的人應該只是偶然過到這邊來做節目的,他們應該和之前的那些外鄉人不一樣。他們大概……不會知道那件事,只要他們不知道,我們自己也做好自己的分內事,應該不會出什麼事情。”

“可……”

“沒有可是。”褚大民伸手打斷了林姨的話,“我們村子不可能永遠避世,你別老想着現狀,回頭看看歷史,我們村子生存了這麼久,不是一昧盡是壞事的。”

褚大民說完擡手看了一下手錶,不復剛纔嚴厲認真的語氣,這次他的語氣放輕鬆了些道,“時候不早了,大豪還在家裡等你回去吃飯吧,祠堂這邊沒啥事,不用人看着,你先回去吃完午飯在過來吧。我也去讓人炒幾個菜,給送到那些外鄉人的住處去。”

褚大民臨走時拍了拍林姨的肩膀,拄着柺杖慢慢地就推開大門走了出去。林姨站在原地,直至褚大民的身影完全消失後,她才長嘆了一句,“小丫頭如果還活着,現在大概都該讀初中了吧,哎我現在說這些又有什麼用。”

林姨甩了甩腦袋,擡腳也走出了祠堂,隨着祠堂大門的關閉,流瀉進來的光線又被收攏了回去,大堂再次陷入一片昏暗和寂靜中。

大門外面響起了鎖釦的聲音,不用看也知道,外面的人這是把門從外面給鎖了起來。雲歌靈倒是不擔心出不出得去的問題,而是和走過來的王炸聚在了一塊,探論起了剛纔村長褚大民和林姨說的話。

水鬼借命,現在已經不用猜了,這明顯就是靈異超話中,唐老師說的水鬼村。

只是從褚大民和林姨的話裡,這水鬼借命好像有哪裡不太對。

“聽他們的意思,這水怪還會殺外村人啊……”雲歌靈摩挲了一下下巴,擡頭看向王炸。

王炸道,“不……我還是堅信,水怪不會隨意破了契約,他和村裡簽了契約,那必定是隻會管村裡人借命。”

“但是這裡面,並沒有說,水怪不能和別人簽訂契約,對嗎?”雲歌靈雖然說得是問句,但是語氣卻是十分的篤定,讓人沒法否決她。

而王炸也的確不會說雲歌靈說的是錯的,王炸把雙手攏進了袖子中,“水怪的確能和別人簽訂契約,但是代價都很大。”

舊時代裡,曾經就有人嘗試過朝水鬼借命,這裡面有爲了自己的親人,寧願把自己的命借給水鬼的,也有爲了滿足自己的私慾,而害人的。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人們把水鬼借命從善事引到了惡事中去,讓原本不會主動害人的水鬼,去幫這些懷有惡念的人,一次次地去完成他們的惡欲。

王炸聽了褚大民和林姨那含糊的話語,心裡就想起了一些自己道聽途說過來的,關於水鬼被人借去殺人的一連串的故事。

這種借水鬼之手殺人的事王炸沒有親眼目睹過,他無法說清楚這中間是否真實可考。但是真實施起來,想想卻並非難事。只是不知道那些借了水鬼之手害人的人,從始至終,知不知道,人是被他們害死了,但是他們也得因此而付出他們想象不到的代價。

“代價?”雲歌靈笑了笑,“這個代價,是不是自己的命?”

王炸點了點頭,“說什麼水鬼借命,其實也不過是一命抵一命,水鬼也不是蠢貨,怎麼可能會什麼都不要就幫你?殺了人,那孽債可是記在他的功德簿中的,這又不是功德,水鬼可不想要。它幫你殺了人,最後拿你的命去抵債,這不就把功德簿上面的孽債劃掉得清清楚楚了嗎?”

“這水鬼是把自己當成了殺人的工具啊,它就是一工具,它會被拿來做些什麼,全看握着他刀柄的人,真是把債甩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雲歌靈嘖嘖了兩聲,不得不說,有時候某些人總以爲自己是大地之主,智慧之王,一切都能玩弄在掌心中,但其實他們不知道,他們所謂的“智慧”,其實早就被他們自視爲低等的“生物”所揭破,只是這低等“生物”不說罷了,最後直把“犯了聰明病”的人耍得團團轉。

那些借水鬼之手實現犯罪的人其實就是那“犯了聰明病”的人,而水鬼則是被看低了的“低等生物”,最後,顯然是“犯了聰明病”的人栽了跟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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