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分後十五日,鬥指丁,爲清明,時萬物皆潔齊而清明,蓋時當氣清景明,萬物皆顯,因此得名。清明一到,氣溫升高,正是春耕的大好時節,故有“清明前後,種瓜點豆”之說。
清明節,又叫踏青節。
這日,由惠寧太妃全權主持的春遊在郊外的‘紅葉山莊’展開,各家公子貴女們可是卯足了勁兒的搶風頭。
那邊某一品大員帶着一家老小浩浩蕩蕩的搶佔了山頭,那邊幾個王爺侯爺聚在一起喝酒作樂,這邊幾個名門貴女嬌笑着撲着蝴蝶,不遠處還有幾個小孩兒在玩摔跤,如果忽略掉那些家眷們之間的明騷暗箭,畫面還是很和諧的。
虞老太君帶着一干人浩浩蕩蕩的來了紅葉山莊,卻不知什麼原因沒過去跟其他女眷們寒暄,那邊吵吵鬧鬧的不知發生了什麼。
派人去打聽了下,聽說是那虞家的嫡女不知道去哪兒玩了,這眼看着都要就餐了愣是找不見人。
虞老太君陰沉着臉一臉的恨鐵不成鋼,她邊上站着一個懷孕的婦人,一臉的心不在焉,哭喪着臉好似死了丈夫一樣,這副模樣落在虞老太君的眼裡更加不喜。
冷着臉說道:
“你整日哭喪着臉給誰看,不知道的還以爲我虞家虧待了你!”
“……我沒有。”婦人委屈的垂下眼,唯唯諾諾的小媳婦模樣讓老太太看的更加心煩,心想若不是看在她懷了虞家的骨肉,這輩子都別想在踏入國公府門檻,老太太懶得在管她,讓陳嬤嬤攙扶着往別處走去。
正在這個時候,卻見數十個御令衛整齊的朝這邊而來,他們手上似乎還壓着什麼人,待走近後,虞老太君身邊的陳嬤嬤一看,手一哆嗦茶碗摔了個粉碎,嘴裡哆嗦道:
“老太君,您看,那不是虞嘉小姐嗎?”
虞老太君眼皮從早上就開始跳,總覺得會有事情要發生,如今朝着陳嬤嬤指的地方一看,頓時倒吸了一口涼氣。
那被繩子捆着的可不就是她那個嫡親的孫女!
御令衛只聽命於厲王一個人,就是皇帝也無權干涉御令衛查案拿人,一看這陣勢,所有的世家們都呆了,站在邊上小聲的議論着。
出動了這麼多的御令衛,是發生什麼大事不成?
難不成有人造反?
跟在惠寧太妃身邊喝茶吃點心的於端端似笑非笑的看着遠處的喧鬧,她倒沒想到御令衛來的這麼快,怕是歷千殺那邊等不及了,她本來還想慢慢來的,卻忘了某個人最是沒有耐心又護短,既然都這樣了,那索性鬧大,反正上面有某人扛着。
於端端笑眯眯的彎起嘴角:“走着,咱們也去湊個熱鬧。”
那邊,御令衛氣勢洶洶的上來二話不說就拿人,壓了人就走,那丫鬟哭喊的尖叫:
“你們是誰,作何要抓我家夫人!”
那御令衛手上抓着的可不就是此前虞老太君身邊跟着的那個懷孕的婦人,正是因壞了虞嘉子嗣被虞國公接回府的憐夫人董氏。
虞老太君一口氣憋在胸口,上不上,下不下,簡直憋死個人。
且不論這董氏犯了何錯,如今人正懷着身孕,哪裡經得起這般折騰,虞老太君頓時急慌慌的上前,將人攔了下來:
“她犯了何事,你們要捉她?”
那御令衛統領一看對方是虞家人頓時沒了好臉,冷哼道:“此婦人與十五年前的一起殺人案有關,我等奉旨辦差,其他人休要多事!”
虞老太君聽完,腦袋嗡的一聲響,十五年前,殺人案?
她捂着心口,臉色發青,隱隱有一種大事不妙的感覺……但願跟她想的那件事不一樣。
一場好好的踏青被攪了個徹底,一干人浩浩蕩蕩的移駕到了西院,有的人是等着看虞家倒黴跟去的,有的人是好奇一個妾室怎麼惹上了厲王,還有的人純屬就是去湊個熱鬧,但多數人心裡想的卻是,這歷千殺也太目中無人了些,事情鬧這麼大,若是之後是一場鬧劇,且看他如何收場。
阮逸風作爲主審人坐在中央的主位上,兩邊的椅子上分別坐着歷千殺,葉青鸞,傅清流,虞澤衍,連於端端的朋友衛凌也在場,惠寧太妃和虞老太君等其他女眷們坐在另外一側。
堂下跪着虞嘉和那憐夫人,她的兩個婢女哆哆嗦嗦的站在門口進都不敢進來。
虞嘉白着臉跪在一邊,失魂落魄的不知道在想什麼,半天也不吭聲,也不擡頭看人。
倒是那憐夫人一進來就哭哭啼啼,好像受了多大的委屈,見虞老太君尋來,頓時哭訴着朝她撲過去:“老太君,您救救我啊……”
虞老太君被這陣勢鬧的都不知道該說什麼了,推開憐夫人的手,顫巍巍的上前一步,卻不是對着主審的阮逸風,而是靜默不語始終都冷着臉的歷千殺,詢問道:
“不管董氏犯了何錯,要打要殺都應該由國公府說了作數,就不勞駕厲王和御令衛了,還請厲王手下留情,讓老婆子我將人帶回去徹查,自當會給出一個交代。”
“本王憑什麼信你?”歷千殺冷漠的吐出一句。
虞老太君面色一僵,萬般沒想到歷千殺這人性子如此反骨,竟當着衆人的面掃她的面子,強忍着怒氣又將視線移到阮逸風的身上,想着兩家畢竟沾親帶故,看阿衍的面子阮家小子也不會薄了她的臉面,“阮家小子,你不是這麼是非不分的人。這是家事,與你阮家無關,我們會自己處理的。”
阮逸風看着臺下的老太君和她身後小聲抽泣的憐夫人母女,只恨得牙根都疼,他喘了口氣:“本官自然是非分明,老太君也不必多說,既然董氏不肯說真話,那本官以大理寺卿的身份接管此事,各位請吧!”
阮逸風也不跟她廢話,站起身來給衆人帶路,言外之意,有話去大理寺去說,誰聽你瞎比比。
“你、你……”
虞老太君氣的臉色青白,眼睜睜的看着上來幾個人將憐夫人和木偶一樣的虞嘉給押了。
董氏嘴裡哭喊,拼命的搖頭:“我不去,我不去……”
“來人!”
歷千殺一聲令下:“將一干人等,通通帶往大理寺。”
而這廂,虞國公酒足飯飽在街上溜鳥,全然不知他心心念唸的寶貝小妾和女兒已經被人押往了大理寺受審。
公堂之上,阮逸風一臉肅殺,臺下的董氏站都站不穩,臉色煞白跟見了鬼一樣。
其他人凜然不語,靜默的看着。
“董氏,你可認罪!”
“民婦、不知所犯何罪!”憐夫人哭的梨花帶雨,卻不能讓在坐的人心慈一分,只要想到她做的那些事,只恨不得將她千刀萬剮。
阮逸風冷冷一笑:
“好,好一個不知所犯何罪,來人啊!給本官杖責三十!”
“大人!您不能,您不能啊……”
這三十丈打下來,她假裝懷孕的事情必然會暴漏。
同一時間驚呼出聲的還有虞老太君,“阮侍卿,萬萬不可啊,董氏懷有身孕怎可動用私刑,你們這是草菅人命啊!”
“阿衍,你快說說,別讓他們動刑,董氏肚子裡的可是你的親弟弟……”虞老太君的話未說完就被孫子打算了,虞澤衍嘴角扯出一個苦笑,眼眶溼潤,死死握着的拳頭似乎在壓抑着什麼,他粗着嗓子說了幾個字:“殺人償命,天經地義!”
虞老太君恍惚了一下,險些被這句話震的暈倒,不可置信的望着他。
虞澤衍眼睛赤紅,別開臉,不去看老太太失望的眼神,只有她失望嗎,他在知道真相的時候,何止是失望,他的母親和妹妹被這歹毒的婦人害的還不夠嘛!
虞家子嗣,與他何干!
他今日就要這董氏給他九泉之下的母親償命!
於端端見不得她哥哥這樣痛苦難以抉擇,眼神在那董氏鼓起的肚子上掃過,出聲道:“祖母,董氏的肚子有四個多月了吧,您真的請大夫檢查過嗎?既然大傢伙今日都在,不如當面查一查。”
此話一出,虞老太君愣住了,“你這話什麼意思?”
“我瞧着那肚子不像是四個月的,四個月的哪有那麼大,該不會是在裡面塞了東西吧……”
於端端玩笑似的話卻叫董氏當場白了臉,看着於端端那張天真無邪的笑臉,卻感覺整個人都掉進了冰窟一般。
虞老太君和堂上的衆人自然也將董氏的一番變化看在眼中,不由得起了疑心,不由自主的將目光落在那鼓起的肚子上,不說還好,這麼一說好像是挺奇怪的,這懷了孕的女人前幾個月最是折騰,有些反應較大的聞到飯味都能把胃吐乾淨,此前用膳和董氏坐一起的幾個婦人嘀嘀咕咕道:
“就是說呢,此前姐幾個還羨慕董氏肚子裡的孩子不鬧騰,看董家娘子一點忌口都沒有呢,那生冷的玩意吃的比咱們都歡……”
“誰說不是呢,吃的不少,怎麼也不見長肉……”
“都孃的人了,還穿的跟什麼似的,不知道的還以爲是花樓出來的……”
隨着你一言我一語的,董氏的臉白的跟紙一樣,手心託着肚子,手指都是顫抖的。
虞老太君的眼神也微妙起來。
“來人!”
阮逸風一個眼神,兩個衙差上去押着人,一個婆子上前,不顧董氏的掙扎咒罵伸出手在那肚子上按了按,這一按竟發現手感不對勁,頓時眼睛一亮,雙手往掀起衣物往肚子上摸去,用力一扯,一塊東西掉了出來,竟是一塊續了棉花的軟囊。
四周頓時炸開了鍋,虞老太君也傻眼了,這下什麼都不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