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就算她不說,我也從來沒有想過會跟江遠墨發生些什麼,愛人太累,而一個蘇子陽,就已經讓我失去愛人的能力。
江遠墨將菸頭扔在地上,我瞪他一眼,“環衛工人很辛苦好不好?”
聞言,江遠墨對我笑了笑,很聽話地彎腰撿起了菸頭,走了兩步扔進了垃圾桶,才走過來,“這樣可以了吧?”
我滿意地點點頭,“聽話的孩子最乖最可愛了。”
江遠墨把頭盔遞給我,“想吃什麼?”
我接過來,偏着頭想了想,“我記得我高中門口有一家賣餛飩的,每天開到十二點,很好吃的,你想不想去?”
江遠墨二話不說,上車發動,“你高中在哪裡?”
“緯水街。”我也熟練地上車,極自然地抱住江遠墨的腰,“坐好了,走吧。”
江遠墨一開始騎得很慢,微微晚風吹得涼爽,江遠墨的聲音飄過來,“想不想來點刺激的?”
我頓時繃緊了身子,“江遠墨,你丫要是敢加速,我現在就跳車。”
反光鏡裡印出來江遠墨戲謔的臉,“程妍初,你膽真小。”
見他沒有加速的趨勢我才放下心來,“我是女的,膽小又不是什麼丟臉的事情,你不要命我還要命呢。”
“程妍初,要不你給我唱首歌?”江遠墨沉寂了一會又道。
“好啊。”我當下就答應了,“這樣美麗的夜晚,這樣涼爽的小風,這樣愜意的氣氛,也實在值得高歌一曲。”
江遠墨被我煞有介事的模樣逗得聲音都帶了笑意,“那你高歌吧。”
“好嘞。”我裝模作樣地清了清嗓子,“大河向東流啊,天上的星星參北斗哇……嗨哎嗨咦兒呦啊,參北斗哇……”
我承認我就是個搞笑的,果然江遠墨背影一僵,而後便不可抑制地雙肩顫抖。我看着他這副模樣膽戰心驚,生怕江遠墨一個笑抽就不小心撞上什麼撲面而來的大卡車造成一樁慘案,瞬間閉嘴收聲,“我不唱了,你專心騎車好不好,我的身家性命都在你手裡了。”
江遠墨不抽了,“程妍初,你真逗。”
我得意地揚眉,跟江遠墨在一起我就會不由自主地輕鬆起來,剛纔在病房裡的不快樂也忘在腦後,“那必須,師承趙本山,關門大弟子是也。”
“大弟子,你坐穩了。”江遠墨好心地提醒完,我還來不及反應,“轟”地一聲,江遠墨已經竄了出去。
周身瘋狂涌動的氣流簡直要將我的衣服撕裂,腳心也是一陣麻痹。我緊緊地攥着江遠墨的衣服,心提到了嗓子眼,嚇得連話都說不出來。
風聲呼呼,眼前只有這個寬闊背影。
江遠墨終於慢下來時,已經到了我的高中母校,我隨着他的速度緩過神來,抖了抖幾乎是僵硬掉的胳膊和腿,江遠墨已經停了下來。
我迅速地跳下來,怒視着正在熄火找地方停車的江遠墨,“我發誓我再也不坐你的車了,這次是真的,絕對不坐了。”
江遠墨已經停好了車,摘掉頭盔,“那你好歹也把頭盔還我啊。”
一着急上火居然忘了頭盔這茬。我用力地扯下來,往江遠墨懷裡一扔,“拿去。”
這麼多年過去了,高中依舊沒什麼變化。大門口的兩棵泡桐已經越來越高大,長得足有三層樓高,這個時節花都已經開敗了,唯有幾朵還苟延殘喘地留在枝頭。
猶記得那時候泡桐花開,每每都是香氣馥郁,最喜歡的便是和筱玲一起收藏從樹上落下來的花瓣。
記憶經年,不知不覺間,我們都已經長大了。
這個時間學校裡還有高三的學生在上晚自習,教學樓裡的燈光明亮而孤單。
那時候爲了跟蘇子陽約會,我總會逃掉晚自習,然後從操場翻牆出來,蘇子陽就在牆外接我,看到我出來明亮地笑着將我的手一拉,帶我吃一碗熱騰騰的餛飩,然後兩個人坐着公交去江邊,手牽手一次又一次許下一生的承諾。
我那時許下心願嫁給他,現金願望終於是實現了,可我如今愁得卻是該怎樣跟蘇子陽離婚,真真是造化弄人。
我正發着呆,肩膀被人重重一拍,是面有不悅的江遠墨,他臉上燈影重重,一個恍然我竟然將他看成了昔年的蘇子陽。
我搖搖頭,摒棄這種匪夷所思的錯覺,定睛看着江遠墨。
濃而英挺的眉,黑而璀璨的眼,高而俊秀的鼻,還有薄而柔軟的脣,配上那副桀驁不馴的深情,眼前的人,是江遠墨無遺。
“你還發什麼呆?”江遠墨伸出五個指頭在我眼前晃,我拍開他的鬼爪,低頭感嘆。
“我居然老了,這不科學。”
江遠墨安撫地摸摸我的頭,“歲月就是一把殺豬刀,乖,別感慨了,雖然你是個少.婦,但是你還不老……痛,程妍初,你能不能別掐我腰?”
我丟下喋喋不休的江遠墨循着記憶中的路去找那家餛飩攤。說起來這麼久沒有再去吃過,還真是有些想念。
江遠墨快步跟上來,“姑娘家家的以後別那麼暴力,當心嫁不出去。”
我撇撇嘴,“我沒打算再嫁出去,男人沒一個靠譜的。”
“程妍初。”江遠墨停下來,也扳着我的肩膀迫使我停下來,認真而鄭重地看着我的眼睛,“我不是爲男人辯解,阿初,你以後不要說這種會讓人覺得你好像閱男人無數的話,那個男人傷了你,你難過一陣子就好了,不能爲了他搭上一輩子。”
我的記憶力,這是江遠墨第二次叫我“阿初”。
第一次,是和池銘銳對峙時,他把我護在身後半開玩笑地說“兄弟,你喜歡我家阿初?”
第二次,就是現在,他勸我不要爲了蘇子陽搭上一輩子,眉眼鄭重。
我偏着腦袋,心底某個角落似乎暖得不成樣子,彷彿一股暖流,輕輕緩緩地流便我的全身,連指尖,都酥麻得有些顫抖。
我笑了笑,“江遠墨,我不是搭上我的一輩子,而是你不知道,這一場從十七歲到二十四歲的愛情,花光了我全部的力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