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李文媚聽見我這句話徹底變了臉色,我一臉的無所謂只會讓她覺得我是因爲已經出過醜所以不怕再出一次了,而她當然不敢跟我賭這一把,所以她只能服軟。
“好了,你別翻了,我就當不知道算了,大清早的真倒黴。”李文媚說着,自顧自地將椅子弄出很大的聲響來表示她的不滿。
我也暗自鬆了一口氣,我今天來可不是爲了跟李文媚拼個魚死網破的,見好就收的道理我自然懂的,於是也收了手機,坐下來。
楊雅涵她們肯定好奇我跟李文媚的這場對峙所爲哪般,所以用眼神向我詢問什麼情況。
我搖搖頭,她看我不想回答,也就沒有再問。
不一會兒,江念蓉就來了,她徑直停在我的辦公桌前,“跟我來一下。”
剛纔看到她從電梯出來,我的小心臟就已經如擂鼓一般敲了起來,江念蓉說完,便也不等我作反應,直接往她的辦公室走。
我默默的起身,跟在她後面。
“關門。”江念蓉知道我跟上來了,自顧自地進了門,隨口說道。
我聽話地把門關上,麗薩已經在忙了,擡眸看了我一眼,眼神裡是“挺住”的意味。
沒想到那個走路恨不得昂着頭的麗薩也有這麼可愛的時候,我來不及跟她話說,跟着走進江念蓉的辦公室。
江念蓉已經在老闆椅上坐下了,包往一邊一丟,電腦都沒開便坐直了身子,雙手交握着放在桌面上,“坐吧。”
我不爭氣地想發抖,江念蓉的氣場太強大了,尤其是她還生着氣的時候。怯怯地坐在江念蓉對面,低頭絞着手指,看都不敢看她。
“你知不知道別人跟你說話的時候低着頭是很不禮貌的?”江念蓉聲音清冷,說得我連忙擡起了頭,與她對視着。
江念蓉也直勾勾地盯着我,“身體好多了吧?”
我點頭,“昨天就好了。”
“昨天就好了爲什麼不來上班?”江念蓉咄咄逼人地逼問。
我又一次想抽自己嘴巴了,每每緊張的時候就這樣,說話完全不經過大腦,我結結巴巴地向她辯解,“我、我以爲公司……”
“你以爲公司把你開除了?”江念蓉直接將我打斷,疑問句用的是毋庸置疑的肯定口吻。
我又一陣瑟縮,想低下頭又不敢,跟她對視又覺得緊張害怕,只能眼神偷偷地瞥向別處,“我以爲除了那樣的事……”
“出了那樣的事就怎樣?誰親口通知你你被辭退的消息麼?”又一次被江念蓉打斷的我簡直要抓狂了,但敢怒不敢言大抵就是這個樣子了。
我沒出息地搖了搖頭,“沒人通知我。”
“那你這樣的行爲是不是很不負責?不對你自己負責,也不對公司負責?”江念蓉兩手分開,右手打開了電腦。
面對着江念蓉這半天的責問,我的手心已經汗溼了,看她現在這麼隨意的動作,我終於能鬆一口氣了,“江總監,我知道錯了,我……”
“知道錯了就好,”江念蓉又扭頭盯着我,“昨天你沒來我就讓人事給你記成病假。”
我忙不迭點頭,“謝謝江總監。”
江念蓉擺了擺手,“想必明總監已經告訴你了,投資方指定要你來負責這個項目,你能勝任麼?”
我很誠實地搖了搖頭,“江總監,我沒有任何工作經驗,這麼大的項目交給我,我不保證不會出問題。”
現在不是逞強的時候,幾千萬畢竟不是小數目,讓我負責我自己都沒信心,到時候出了問題就是把我賣了都賠不起。
江念蓉頗有深意地瞅了我一眼,“你倒挺冷靜的,一般人聽到這個消息都開心死了。”
衝動是魔鬼,更何況關係到錢的事,不冷靜的話後果誰負責?
我當然不會以爲江念蓉是誇我的,乾笑兩聲。
“沒關係,我會調幾個老人來幫你,你就當是對自己的一次磨練吧,項目結束以後我就給你轉正,提成也給你算。”江念蓉轉而又說道。
一般試用期間的職員都是不接項目的,就算運氣好能接,哪怕是再大的項目,也不會有一分錢的提成。目前跟宏澤集團的這個項目,如果合作成功的話,我的提成至少是四位數的。
對於一個新晉職員來說,這樣的事無異於天上掉餡餅。所以我不淡定了,激動地完全忘記了緊張,“真的麼?”
江念蓉淡淡地回答,“真的,你考慮一下。”
這還考慮什麼,既然會有公司的老人幫我,我還怕什麼?連忙點頭,“我想試一試。”
江念蓉滿意地點點頭,忽而又想起什麼似的,看着我道,“照片的事公司會幫你封鎖,但是我想這個人手裡應該還有,所以必須解除這個隱患,否則,你以後就不可能安寧。”
見我不答,江念蓉繼續說道,“我猜是我們公司的人,聽10樓的保安說,那天是李文媚給你送的u盤?”
我點點頭,“就是她。”
江念蓉皺了眉,“可是沒有證據。單憑這個不能說明問題,我去監控室看過了,攝像頭打不到她那裡。”
“我知道,江總監,照片的事我自己來解決吧,我有辦法。”我看着江念蓉的眼睛篤定地說道。
江念蓉不相信地看了我幾眼,或者是被我臉上堅定地表情折服了,她問道,“你確定你自己可以?資方提過要求要幫你把那個人揪出來。”
我心裡暗歎,沒想到池銘銳居然連這一步都幫我想到了,看來我真的要找個時間好好感謝他,順便問一下他爲什如此不遺餘力地幫我。
“江總監,我自己跟資方說,這次的事情就不勞公司費心了,畢竟是我的私人恩怨。”
江念蓉沒有拒絕,“好,一切你決定就好。都沒問題了吧?回去上班吧。”
我點點頭,起身退出江念蓉的辦公室。總覺得這件辦公室我進來一次,全身就出一次冷汗,我輕輕拍了拍胸口,正準備走,麗薩叫住了我,她說,“小程,你認識資方?”
我想現在全公司沒幾個人不知道這件事了吧,所以也就沒什麼好否定的,我點頭承認了,“以前認識。”
麗薩從位子上起身走到我面前,將我的手一拉,臉上堆着笑,“小程哪,我之前對你態度不好,你可別往心裡去啊。”
原來是來套近乎的,我“呵呵”笑着,把手抽出來,“麗薩姐,其實認識資方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事,你該對我什麼態度就什麼態度吧,這樣讓我覺得好奇怪。”
麗薩頓時臉一塌,但還強撐着笑道,“你看你都叫我一聲姐了,還說這樣的話,是不原諒姐麼?姐今天跟你道歉,你呀,就被計較了好不好?”
我替如今的人際關係感到可悲,我如今不過只是認識了一個池銘銳,麗薩對我的態度就一百八十度轉變,最鬱悶的還是我明明很討厭卻還得跟她虛僞地客套,“麗薩姐你這是說什麼話,我沒跟你計較什麼啊,我該工作去了,不然江總監該生氣了。”
回到位子上,楊雅涵她們也問了幾句,然後都感嘆了一番,說我真是命好云云。我由他們議論,沒有搭話,然後看見秦仲也擡頭望了我一眼,眼裡分明有些失望。
我莫名其妙地回望着他,他低下頭沒再理我。我越發莫名其妙了,不知道自己哪裡招惹到他了。
如今我已經是這個項目的負責人了,就該詳詳細細地再瞭解一下,然後等着江念蓉指派老員工來幫我。
下班後我讓筱玲先回去,說自己還有事做。她也沒問,只叫我早點回來。
我按着手機上保存下來的地址,換乘公交終於找到了那家店:“finding”。
外表看起來也是家格調清新的老咖啡館,木製的門窗上纏繞着藤條,我輕輕推開門走了進去。
店裡的客人很少,冷氣開得讓我渾身一個激靈。目光搜尋着咖啡店的老闆。
吧檯後面,一個戴着棒球棒,穿着夾色襯衫的男人正坐在椅子上擦着杯子,關注得有客人來都沒注意到。
我走到吧檯前,敲了敲檯面。
男人擡起了頭,面容清秀得像是古代江南的書生,看到我,他便從椅子上跳下來,“你好女士,請問喝點什麼?”
我搖搖頭,“我有事找你。”
男人愣了一下,頃刻間明白過來,對我笑了下,手向角落處的一張木桌子一指,“你先過去做一下,我馬上過來。”
我順着他指的方向走了過去,不一會兒他就端着兩杯咖啡走了過來,坐在我對面,“不知道你喜歡喝什麼,這是我最愛的藍山,你可以嚐嚐。”
這人的口味倒和江遠墨一樣,我拿着瓷勺攪拌着杯中的液體,熱氣氤氳中擡頭看他,“喬南,你叫喬南對吧?”
男人點點頭,“大家都這麼叫。”
我可沒什麼心思糾結他的名字,“你應該知道我找你來幹什麼。”
喬南從上衣兜裡面掏出一個小型筆記本和一支筆,擡頭問我,“你叫什麼名字?”
我皺眉,“我不能保密麼?”
喬南搖搖頭,“你大可以放心我的職業操守,不會外泄出去的。”
“程妍初。”若不是網上對他的評論都還不錯,我也不會相信得說出自己的名字。
喬南邊寫邊念,“2013年6月28日,程妍初。好,程小姐,你現在可以說了。”
我喝了口咖啡,“我只知道名字,能行麼?”
“沒問題,就是費用會比較高。”
“那沒關係,”有些時候該花的錢還是要花的,捨不得只能帶來無窮無盡的麻煩,“她叫李文媚,江氏的員工,二十五歲,我希望能拍到她和她情人的照片。她情人我不是很清楚,但是個四十左右快五十的老男人。”
喬南一邊埋頭飛快地記錄,一邊問,“其他的資料還要麼?”
“要,最好還有她姐姐徐詩藝的資料,反正你能查多少給我查多少,錢我不會少你的。”
“古詩的詩,亦然的亦?有沒有時限?”
我搖頭,“藝術的藝。時限沒有,反正是越快越好。”
喬南寫完以後將筆記本放在一邊,這才擡頭看我,手下悠悠地攪拌着咖啡,“程小姐,我能冒昧地問一句,您與她們姐妹有什麼芥蒂麼?”
我笑笑,“沒有的話我至於來找你麼?”
喬南點了點頭,“這倒也是,一般自己能解決的事情也不會來花這個錢,程小姐,費用問題還是先付兩千的定金,剩下的等交貨的時候再商量。”
我端起咖啡杯,將裡面的液體喝光,衝着喬南揚了揚空杯子,“這杯是免費的吧?”
喬南怔了一怔,又笑着點了點頭,“嗯,免費的。”
我拿過包,將裡面來的路上取的兩千塊和提前寫好聯繫方式的便籤條放在桌上推到喬南手邊,“這是我的電話,錢你點一下,沒什麼問題的話我就走了。”
喬南只拿起便籤條看了一眼,“我相信程小姐不是那種投機取巧的人。”
回去的時候筱玲正窩在沙發上邊看電視邊吃泡麪,我皺了眉頭,“筱玲,以前我不在的時候你就一直吃泡麪對付麼?”
筱玲放下泡麪桶,“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又不會做飯又害怕一個人出去吃飯,所以只能吃泡麪。”
看她說的那麼委屈,我忍不住心疼,我當然知道,也許是從小她父母就不在家的原因,筱玲一直都很害怕一個人,以前在高中的時候,臨睡前總是會爬到我的被窩裡賴着跟我一起睡。
想到這裡,再看那碗油膩膩的泡麪,突然很心酸,我強自笑笑,“我請你吃好吃的,走吧。”
筱玲從沙發上坐起來,“你說的,等我,我去換衣服。”
出門的時候,正巧江遠墨打來電話,說今天睡了一天,餓了想叫我去吃飯,我便叫他先到餐廳等我,我和筱玲一會就到。
筱玲一聽江遠墨也在,頓時就往房間走,說什麼死也不當電燈泡。我狠命地拽着她解釋說我和江遠墨只是朋友,威脅她要是不去我也不去。
最後筱玲含着淚說寧拆一座廟不悔一樁婚,纔跟着我去了。
沒想到居然會在餐廳門口遇到正巧過來吃宵夜的池銘銳。他是一個人來的,與上次一樣穿着灰白色的休閒裝,頭髮也梳得隨意。
不得不說,池銘銳這樣的打扮比穿着西裝的正經樣子年輕了很多,看着也舒服。
筱玲本來還蔫蔫的,看到池銘銳頓時來了精神,“帥哥,你也來吃宵夜啊,好巧啊。”
池銘銳禮貌地笑笑,“是啊,好巧,不如一起吧?”
我估計筱玲等池銘銳這句話已經等了半天了。無語地推了推她,“江遠墨還在裡面。”
“沒啥影響啊,正好大家一起吃,熱鬧嘛。”筱玲說着便扯着我往裡面走,池銘銳與她並肩。
進了大廳一眼就看到了背對着我們的江遠墨,整個後背上一隻巨大的骷髏頭。
我暗自擦了把汗,這果然是江遠墨的風格,我覺得這家店就應該立個牌子:“衣冠不莊重者勿入”。
走過去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扭頭看我,長長的耳機線一直吊到了衣服裡面,怪不得沒感覺到我們來了。
江遠墨看到了後面的筱玲和池銘銳,臉上的笑僵了一下,筱玲會來她是知道的,估計是不滿池銘銳。
我訕笑着解釋,“今天真是太巧了,大家都湊到一起了。”
江遠墨不情不願地讓了個座,池銘銳微笑着坐在他旁邊,我和筱玲坐在他們對面。
服務員過來點菜,池銘銳很紳士地將菜單推給江遠墨,“還是江先生點吧。”
江遠墨不客氣地接過菜單,皮笑肉不笑,“當然我點,我知道阿初最喜歡吃什麼,你知道?”
池銘銳臉上閃過一抹不自然的神色,“我沒有機會了解阿初,所以不知道。”
江遠墨撇撇嘴,“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我和筱玲兩個人目瞪口呆,被對面這兩個成熟男人之間如此幼稚而莫名其妙的較量雷得外焦裡嫩。
筱玲頗有深意地斜眼瞅着我,我不好意思地臉一紅,畢竟從旁觀者的角度聽起來,他們矛盾的中心,似乎是我。
江遠墨替我點完菜,笑得不似平常,“阿初我點的菜你喜不喜歡?還要吃點什麼?”
我壓根就沒仔細聽他到底點的什麼,他又笑得讓我毛骨悚然,只能機械的點頭,“喜歡,這些就夠了。”
江遠墨轉頭對服務員道,“剛纔我點的上兩份。”說完把菜單推給筱玲,“女士優先,你先來。”
這是我第一次在外面吃飯看點菜的看得這麼驚悚,服務生記着單子走了以後,桌子上的氣氛又開始凝重而詭異了。
“江先生這麼晚才吃飯麼?”池銘銳友好地問道。
江遠墨眼神淡淡的瞟着池銘銳,“你不也是麼?大老闆忙到現在吃完飯,以後要注意身體,小心積勞成疾。”
“謝江先生關心,江先生每晚比賽也要注意安全,免得人帶車翻溝裡就不好了。”
他們你來我往地互相諷刺,我幾次想打斷,都插不上嘴。筱玲在桌子下面捏着我的手,一臉看好戲的表情。
終於,上菜的服務生終止了這場沒有硝煙的戰爭。我鬆了口氣,“大家都累了一天了,先吃飯吧。”
沒想到我剛說完這句話,江遠墨就不樂意了,“阿初,我可沒累一天,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我愣住,冷汗涔涔地解釋,“口誤,口誤,你也睡了一天該累了,吃飯吧。”
江遠墨看我的眼神從幽怨變成了哀怨。
算了,說多錯多,我埋頭吃飯。
剛低下頭,一塊沙拉從天而降,橫在我的嘴邊,我愕然擡頭,是堆滿了笑的江遠墨,“阿初,我餵你吃。”
我簡直要哭了,江遠墨今天是抽風了嗎?我要被他嚇死了好不好?
看着江遠墨似乎我不吃就不會罷休的樣子,只能張口吃了他餵過來的沙拉,連嚼都沒嚼,就直接嚥了。
江遠墨得意地撇着池銘銳,“你就不要餵了,你點的阿初都不喜歡吃。”
我算是看出來了,今晚上我愛吃什麼,不愛吃什麼,都是江遠墨說了算。對此我只能緘默,不給江遠墨面子的話,以後不會有好果子吃的。
池銘銳像是認輸了,隨意地笑笑,聳了聳肩,“沒辦法,誰讓你認識阿初比我早,不過,我以後會有機會的。”
筱玲隨口接了一句,“看來我沒機會了。”
一句話看似玩笑話終於將氣氛緩和了不少,我趁機打圓場,“你們不吃我先吃了,都餓死了。”
好不容易吃完了飯,本來說好是我請筱玲和江遠墨的,可對面兩個大男人又開始爲誰買單的事情掐起來了。
“是我打擾了你們,應該我來買。”池銘銳說的在理。
江遠墨寸步不讓,“謝謝你還知道打擾了,阿初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還是我買吧。”
“不,江先生,”池銘銳據理力爭,“本來就應該我來買。”
江遠墨點頭,“好,你的你自己買,阿初和筱玲的我買,就這麼決定了,服務員,我們三個人算一起,他的另算。”
望着池銘銳臉上難看至極的神色,我差點就忍不住笑出來。江遠墨居然能想出這樣的主意來,也是無敵了。
“你們真不害臊的,人家服務員都在笑話你們了。”我邊嘆氣邊發誓再也不能讓他們兩個湊到一起了。
一出了餐廳,江遠墨迅雷不及掩耳盜鈴之勢將我拉到懷裡,“池先生,我的機車太磕磣,只能坐一個人,麻煩你開車把筱玲送回去,謝謝啦。”
池銘銳沒有再跟江遠墨爭鋒相對,“好,我的車在那邊,我們走吧。”
筱玲也沒有拒絕,畢竟她對池銘銳是挺有好感的,於是對我揮了揮手,“那我先回去了。”
看着筱玲上了池銘銳的車,作爲今天最後勝利者的江遠墨才放開了手,瞪着我的眼神像是受了多大的委屈一般,看得我我心裡隱隱發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