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眸,漫天煙花,何處瓊華?
夜歌,舒捲雲霞,何處歸家?
相思弦,塵緣盡了,浮華失,似水無痕。
這便是夜歌的由來,堪堪夜歌,所謂亂世逍遙,怎奈英雄成敗,浮雲若夢。
她的真名並非夜歌,她也從來不是什麼大夫,更不是誰的同鄉,她千里迢迢從京城趕來,五日的餐風露宿,止步于軍營之外。
她想見他,想知道他是否安好,想留在他的身邊照顧他,看到他不把自己的身子當回事,她便忍不住心疼,這個視天下爲己任的男子,從來都將自己置於最後。
她是清顏,納蘭清顏,重生後只爲復仇而生的浴火鳳凰。
她也是綰顏,花魁綰顏,傾心委身於墨大將軍的嬌妾寵姬。
她更是夜歌,軍醫夜歌,一心只想讓他快快恢復成從前意氣風發的樣子。
她從來沒有想過,自己還能再對誰動心,她以爲自己的心已經死了,死在兩年前的皇宮裡。
這麼突如其來的心動,讓她怯怯地停住了腳步,不敢靠近,更不敢面對自己的真心。
她的欺騙和苦衷無處哀訴,他眼中的失望和漠然讓她心痛,即使如此,她依然任憑自己的心,走到了這裡,走到了他的面前。
卻突然發現自己不知該怎麼面對他,面對他的失望和爲難,更不敢要求他的原諒和支持。
她望着眼前眉頭深鎖的男子,心底一片暖意,真好,他沒事,她便放心了。
“夜歌?”恍惚間,墨北晟竟覺得他的眸子和他腦海中的那人重疊在了一起,清顏在人前時,也總是這樣淡淡地斂着眉眼,安靜,不愛說話,柔弱,卻讓人無法忽視。
只見夜歌揚起眉,朝他笑了笑,她知道他最厭惡別人的欺騙,所以她不開口,因爲她不想騙他,即使這十日以來大家都以爲她是個啞巴,她依舊淡笑而過。
見夜歌沉默地用一雙透徹的眼睛望着他,墨北晟纔將視線收了回來,落在了手中的宣紙上,眸子一凜,精光閃過。
這字跡,像極了一個人,雖然不如記憶中的娟秀,彷彿在書寫過程中刻意加入了幾筆強勁有力的勾梢。
這樣想着,他又多看了夜歌一眼,目光中含着深意,掃過她的臉龐耳邊,又掃過他的雙手,久久不語。
夜歌將玉牌塞到墨北晟的手中,認真地望着他,眼中閃着
固執,這是給他的,務必收下。
“既然你堅持,那我就先收下,這份人情,我會記得。”墨北晟說完,將玉牌收了起來,復又隱隱地撫着胸口低咳起來,夜歌連忙湊近他輕柔地拍着他的背,緩和他的咳嗽,卻沒有注意到墨北晟眼中一閃而逝的狐疑和,驚喜。
見他收下了玉牌,夜歌點點頭,轉身將桌上的碗碟收走,欲離開營帳。
“等一下。”墨北晟突然出聲,見她目露疑惑,輕咳了一聲,旋即說道,“會下棋麼?”
夜歌微微蹙眉,似有猶豫,見他望着自己的眸中閃着期待,想是因爲這幾日臥牀休息十分苦悶,她才點了點頭。
“那來陪我下棋吧,整日呆在營中,實在煩悶。”墨北晟說完,夜歌便走出營帳,將手中的殘羹交到門外的士兵手中,轉身步入營中,從一旁的箱子裡拿出棋盤,走到軟榻邊,一人一邊,坐下下棋。
見墨北晟神情自若,夜歌心中奇怪,他不像會突然心血來潮下棋的人,如今軍務繁忙,糧餉問題嚴重,他怎麼還會有閒工夫下棋?
不過,墨北晟卻彷彿沒有察覺到夜歌的疑惑一般,認真地低着頭下棋,黑子攻擊凌厲兇猛,白子防守滴水不漏,一來一往,不亦樂乎。
“從前,我也同一個女子這樣對坐着下棋,她的棋路詭異,怪招百出,出奇制勝,讓人眼花繚亂,我常常想,她怎麼會有這麼多奇思怪想,能從我手中奪取大片江山的人並不多見,而她就是其中之一。她的不驕不躁,不徐不疾,讓我有一種安定的感覺,和她下棋,很舒服,很愜意。”墨北晟低着頭,落下黑子,見對面那人莫名地看着自己,不由地自嘲一笑,“只可惜,她離開了我,大概再也不會回來了,甚至不願給我一個解釋,也不願意給我一個解釋的機會。”
夜歌知道他說的是誰,乍聽他在面前提起了自己,她的手指微微一顫,抿脣皺眉,不知道該不該回他一個淡漠的眼神。
她以爲,她的離開是他樂見其成的,但是剛纔那一番話中,分明有些不甘,也有些埋怨,所以,他其實是期待她解釋的麼?可是事已至此,她還能解釋什麼?
有目的接近,她的報仇,都是真的,從何解釋?
見面前那人怔怔不語,墨北晟繼續說道,“說起來,你和她倒也有幾分相似,尤其是不說話的時候,有種讓人定心的安靜。我有時候在想,若我可以
不要凡事追根究底,也許她也不會那樣,也不知道她的心裡,會不會怨恨於我。”
說到這裡,夜歌終於擡起了頭,眼中依舊澄清,只有她自己知道心底的波濤洶涌,他爲什麼會對她說這些,只因爲他以爲她是個啞巴麼?他從不對人訴說心中的苦痛,習慣了抗下所有的一切,他需要一個傾聽者,而她,就是最好的傾聽者。
“你的棋路和她有些像。。。”墨北晟的聲音漸漸放輕,末了,只是低低地嘆息,“若是她在這裡,就好了。”
看不到他面上的神情,卻能感覺到他散發出的憂傷,這個堅強冷硬的男人,竟也會有這樣悲傷的時候麼?
一個失神,就聽到墨北晟鏗鏘有力的一聲“將軍”才猛然回神,只見自己的大片江山已經被他吞併,而他猶自對着她微笑,那笑容竟是明媚如同陽光,就像一個得到了想要的禮物的孩子,透明純淨,讓她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連忙低下了頭,狀似懊惱地嘆了口氣,避開他探尋的目光,她想,這也許是他的試探,畢竟她拿出了玉牌,他必定對他不會全然信任,只是這樣若有似無的試探,讓她微微有些不自在。
“我有些累了,扶我去牀上休息吧。”墨北晟站起身,她連忙上前扶着他,只覺得他將大半個身子都倚上了她,她也只是微微蹙眉,默不作聲。
伺候他褪下外套,爲他蓋好被子,她便要轉身離開營帳,誰料背後又傳來一聲“等一下”,她只能重新走回牀邊,以眼詢問。
“你今晚還是睡在軟榻上吧,昨晚醒來想喝水都找不到人。”墨北晟指了指不遠處的軟榻,那是他平時休憩的塌子,墊着厚厚的虎皮毯子,十分溫暖。
夜歌想了想便同意了,他的營帳確實比其他地方溫暖了許多,她這幾日也沒有多睡,天寒地凍的她壓根就睡不着,再者她也擔心被人發現身份,只能勉強淺眠,讓混跡在軍營中的瑾樓中人在外守着,總也睡不安穩。
見墨北晟一會兒就睡沉了,她也放了心,爬上了軟榻,幾乎沾着被子就睡着了。
自然沒有發現,那雙本該沉睡的眸子,陡然睜開,一片清亮,望着她的睡顏,嘴角輕揚。
【作者題外話】:其實,墨北晟也是個腹黑的傢伙。。。清顏有時候迷糊起來,也很可愛哦。。。
突然發現,聰明的清顏,其實未必是墨北晟的對手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