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北晟自然是有備而來,他料定了林匡日不會輕易答應他的要求,事實上他有更簡單的方法,直接尋個理由撤換他,他還是有這個權限的,只是他並不想把事情做絕,更何況如今京城裡風聲鶴唳,萬一處理不當,更是麻煩。
林匡日的個性他很清楚,此人貪圖小名小利,這次竟然敢公然帶人鬧事,必定身後有人支招,亦或是有人將他收買。
“王爺這是什麼意思?”林匡日敏銳地感覺到墨北晟來者不善,原本他還以爲他既然在這裡等了這麼久,必定是來請他幫忙的,卻沒想到依然如此咄咄逼人。
“奕雲,把東西交給副統領大人。”墨北晟微微一笑,眼中暗含嘲諷。
奕雲上前將手中的盒子交給林匡日,林匡日狐疑地望了一眼墨北晟,佯裝薄怒,“王爺這是要收買我麼?下官雖然只是個副統領,但是卻也不是貪圖利益之人,當日府尹大人詢問之事,下官可都是照實說的,半分都沒有隱瞞。”
“哦?是嗎?”墨北晟但笑不語,朝着他手中的盒子看了一眼,“還是先看看盒子裡的東西再說吧。”
見他如是說,林匡日終於打開手中的盒子,卻是面色驚變,刷的白了。
這哪裡是墨北晟收買他的東西,這根本就是他被人收買的證據。
他在日暉錢莊存進的五萬兩白銀的票據,還有近郊一處莊園的地契,另一本冊子上記載的是他平日收受朝廷官員的小恩小惠的記錄,他顫巍巍地翻開賬冊,額頭浮起了薄汗,眼底漸漸露出了驚恐,竟然連三年前的賄賂都記錄在案,還有些連他自己都記不清了。
“副統領怎麼了?這份禮物,還滿意麼?”墨北晟狀似隨意地輕笑,“本王知道前日京城府尹劉大人過來問過話,聽說明日還要請副統領上堂作證,證明那一日在酒樓中發生的事,證明御林軍蓄意挑釁,還揚言要殺人解氣。”
“是。。。劉大人確實是這樣說的。”林匡日只覺墨北晟似笑非笑的模樣實在太過可怕,雙眸彷彿一道利劍直直地穿透他的背脊,他的那些小伎倆在他的眼中簡直無所遁尋,不由得支支吾吾起來,“可是下官那一日已經說了當日的情形,若。。若是下官翻供,恐怕劉大人。。。這。。。”
墨北晟只是淡笑,定定地望着他,“本王只是覺得,這幾日天氣寒冷,林大人小心身子纔是。”
此話一出,林匡日先是皺緊了眉頭,隨即又恍然大悟,連連點頭,“是,謝王爺關心,下官這幾日確實覺得精神不太好,人也累極,不知道是不是人老了,記性也不太好。”
“副統領是聰明人,既然知道該怎麼做,本王也就不多留了。”見他視線落在手中的盒子上,揮了揮手,“至於那份禮物,就送給副統領了,只希望下一次不要再站錯隊,否則,本王也不是那麼好說話的人。”
說完,他便起身往外走去,一直都未開口的林碧連忙叫住他,“請等一下。。。妾身。。。想私下和將軍說幾句話。”
眉眼一挑,墨北晟沉了沉眼,往外走去,倒也沒有拒絕她的意思,林碧喜出望外,連忙跟着跑了
出去,林匡日卻是皺緊了眉頭,望着墨北晟的背影,搖了搖頭,女兒大概是要失望了,像他這樣的人,怎麼可能會重新接受女兒呢?
兩人走到了屋外的院子,屏退了下人,林碧跟在墨北晟的身後,咬了咬脣才跨出一步去抓他的手,誰料他卻甩開了她的手,轉過身來看着她,面露不悅,“你想同本王說什麼?”
沒有半分昔日的溫柔,甚至帶着幾分不耐。
林碧只是怔怔地望着墨北晟,始終不明白他爲什麼可以一下子變得如此無情,他從來都不喜歡她,這一點她很清楚,可是她卻從不氣餒,因爲他是個負責任的人,既然娶了她,就會盡責地對她好。
她喜歡了他很久,費盡心機地嫁給他,她知道自己配不上他,可是她不介意,她只要嫁給他,就是風風光光的碧夫人,她要那些曾經瞧不起她的千金小姐個個對她低頭哈腰,她身份確實卑賤,可是那又怎樣,她有一個出色的丈夫,她要讓所有人都嫉妒。
她是墨府第一個懷上孩子的夫人,墨北晟對她十分細心,讓人事無鉅細地照顧着她,她幾乎覺得自己就像個公主,卻沒想到她和那個孩子沒有緣分,小產以後她鬱鬱寡歡,墨北晟多花了許多時間陪着她開解她,讓她相信他並沒有因爲孩子沒了而責怪她,也是因爲這樣才讓她更恃寵而驕了起來。
她從小就知道,會叫的娃子有奶喝,所以她想什麼要什麼都會開口說。
她不是陸霓裳那些千金小姐,明明戀慕極了將軍,卻矜持害羞,什麼都不敢求,她用盡了手段,破壞將軍和其他人的相處,也想盡了辦法讓將軍來她房裡。王妃對她十分不滿,她很清楚,從她眼中她看到赤裸裸的嫉妒和厭惡,可是那又怎樣,只要將軍護着她,誰都動不了她。
只是她沒有想到,後來會出現了綰顏,一下子帶走了將軍所有的心神,她恨不得將那個絕色天仙般的女子碎屍萬段,可是她不敢,她總覺得那個顏夫人古里古怪,偶爾掃過來一眼都能讓她心神一凜,宛若寒冰刺骨。
“將軍。。。”林碧低着頭,神情透着幾分哀求,“妾身錯了,不該任意妄爲,更不該將墨府的家規視若無睹,求將軍帶妾身回去,無論將軍如何懲罰妾身,妾身都無怨無悔。”
事到如今,她依然相信墨北晟會將她帶回去,畢竟家醜不可外揚,如今京城到處都流傳着墨將軍的妾侍出逃的事,息事寧人是最好的解決辦法。
她放下了身段,苦苦哀求,以他的個性必定會順勢而下將她帶回去的。
只是,墨北晟卻沒有說話,神色中帶着幾分冰冷,“林碧,你以爲本王還會將你帶回去麼?一個出逃的侍婢,本王還不放在眼裡。”
聽他這麼一說,林碧立刻跪到了地上,低泣起來,“是妾身聽人挑唆,纔會犯下大錯。求將軍原諒妾身,妾身願意一輩子爲侍婢,伺候將軍,只要將軍不嫌棄妾身,妾身。。。”
不待她說話,墨北晟突然開口,眼神裡透着譏諷,“怎麼,你那個表哥沒有如約帶你離開嗎?”
林碧猛地擡起了頭,面露驚恐,拼命搖頭,“將軍不
要誤會妾身,妾身和表哥是清清白白的,我們什麼都沒有做過,只是表哥看妾身過得悽苦,擔心妾身才會。。。”
“本王倒是不知道,什麼時候一個區區的九品縣令,也敢幹涉本王的家務事了。”平靜到毫無漣漪的嗓音,林碧卻知道這是墨北晟生氣的表現,她只能低着頭,嚇得瑟瑟發抖。
她沒有想到,這件事居然會被墨北晟知曉,這麼一來,就真的斷了她所有的退路了。
她和表哥從小要好,表哥也一直都非常喜歡她,可是她卻是個心氣極高的女子,不甘心嫁給平凡人,耍盡手段嫁給了墨北晟,過上了王爺夫人養尊處優的日子,也漸漸將那人忘記了。
前一陣子她被貶爲侍婢,又被那些下人們暗中苛刻,吩咐她做一些粗重的活計。她自小便是嬌生慣養,她爹雖不富裕,家中卻是隻有這麼一個女兒,嫁入墨府之後更是前呼後擁,儼然半個女主人的架勢,才幾天而已,她就已經被折磨地瘦了一圈。那些下人本還只是背地裡苛刻她,後來聽說將軍打定了主意不會放她出來,便開始變本加厲地折磨她,不給她飯吃,要麼就是隻給她吃一頓餿飯剩菜,還逼着她在冬日裡用冷水洗衣,她敢回嘴就讓人打她幾巴掌或是杖責幾下,總之這段侍婢的日子,對她來說簡直生不如死。
原本她還以爲,將軍不過是生氣,等氣消了總會將她放出去,但是整整兩個月都毫無動靜,她的心也慢慢冷了,周圍的冷嘲熱諷讓她無地自容,後來知道將軍出征,那些下人更是變了法地折磨她,她簡直過得生不如死。
在她最落魄的時候,她見到了表哥,表哥看到她如今的生活心疼不已,承諾了只要她願意,他就帶她離開京城,遠走高飛,被折磨得十分痛苦的她,考慮了一天之後便答應了。只是人算不如天算,表哥派來的人將她帶出了墨府,卻沒有依言帶她離開京城,反而將她送回了林府,說讓她在林府等他的消息,他要離開京城辦事,等事情辦妥再回來接她。
這麼一等,便是十來天,她表哥竟像人間蒸發了一樣,幸好她爹爹沒有將她送回墨府,反而還要爲她出頭,帶着手下同御林軍鬧事,擺明了不給墨北晟好看,還答應她會讓墨北晟親自上門來求她回去。
“林碧,本王並不是傻子,想要愚弄本王,你還嫩得很。你回去告訴你爹,本王給人機會,從來都只有一次,最好緊緊抓住這次機會,否則下一次本王會直接去牢中見他。”墨北晟冷冷地看着她,神情中半點眷戀都無,彷彿眼前不過是一個陌生人,“至於你,本王不會讓一個不守婦道的女子再入墨府,既然你跟着你表哥私奔,最好遠遠離開這裡,否則,到時候身敗名裂,如過街老鼠,可不要怪本王心狠手辣。”
墨北晟對林碧始終很遷就,畢竟她失去過一個孩子,但是這不代表他會永遠寬容她,她的愚笨,終究毀了她的一切。
懶得再多看她一眼,墨北晟直直地負手離開,只留了林碧怔怔不語,她沒有想到將軍真的會對她這般絕情,她忍不住跌坐在地,心中難過不已,她以爲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卻沒想到這一切都被她親手毀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