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做,沒有任何意義的,你根本沒有任何主動權,最後總統先生仍然會死——”我最後一次勸誡鷹後。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我知道,鷹後坐到現在的高位上,一定是花費了巨大的精力和腦力,絕對不會輕易放手。在出賣國家、出賣她自己的選擇上,她一定會選擇前者。
現在,她唯一放不下的應該就是電隼了。
當然,如果大勢已去,在絕對無法保全電隼的情況下,她當然也會明智地判斷得失,最終徹底放棄電隼,踏上另一條船。
以她的位置,能夠拿到的國際性關鍵情報太多太多,足以在其它大國換取一個安度晚年的高位了。
“你不懂,這是政治,不是江湖。”鷹後微笑着搖頭。
“我們中原有句古話——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鷹後,如果你一意孤行,末日就要到了。”我只是儘自己的本分,告訴她即將發生的變故。
“我會照顧好自己,不勞擔心。”鷹後胸有成竹地說。
我無法掙脫繩網,更無法逃過居高臨下指過來的**。
現在,所有人都在等待,等着麥哲倫行動隊的指揮官出現。
真正出乎我意料的是,出現在小樓裡的竟然是勒金,那個已經嚇破了膽的中年人。
“兩位,我設下了七層包圍圈,終於得手了。麥哲倫行動隊很少失手,這一次也不例外。”勒金說。
“我要的東西呢?如果你就是之前聯繫過我的總指揮官,那就好辦了,把我的東西拿出來,我馬上就走。”鷹後說。
“我是。”勒金點頭,又搖頭,“不過,我並不打算把建造‘死城’的秘密檔案給你。你大概也知道,總統先生的身體被獼猴種人入侵,這在國際醫學領域都是絕症,絕對沒有例外。我勸你走另外一條路吧,加入我們,共同爲美利堅合衆國效力,成爲五角大樓爭霸全球的拓疆功臣,定會前途無量。”
“這不是我們商定的合作條件——”鷹後反駁,但兩支**的瞄具紅點快速地轉移到了她的臉上,令她無法繼續說下去。
“聽我說,現在,決定權、話語權都在我,環境變了,我們之間的合作也就該重新開始了。”勒金說。
我很冷靜,既不惱恨、鄙視鷹後,也不仇視勒金。
成王敗寇、願賭服輸就是戰爭的唯一法則,事情演化到這一步,我只會面對現實,絕對不會墨守成規。
“我很疑惑,之前你說‘不能去小雷音寺’是真話還是假話?”我問。
“是真話。”勒金毫不猶豫地回答。
“你手上的‘龍象般若’也是真的,對吧?”我追問。
那是一條極其重要的線索,因爲我從“龍形”上看到了勒金的死期。現在,如果能仔細觀察“象形”,就能大致判斷接下來的事件發展方向。
“當然。”勒金低頭,攤開雙掌,看着掌心裡的圖形。
“有‘龍象般若’護體,你去小雷音寺是毫無妨礙的,對不對?”我繼續追問。
勒金看了十幾秒鐘,擡起頭來,遠遠地望着我,用一種十分遲疑的語調回答:“丹瑪生仁波切說過,‘龍象般若’的結界力量剛猛無比,能夠摧毀世間一切禪宗禁制。從這種意義上說,我去那個寺廟,恰恰能夠釋放妖魔。可是,我總覺得,那個寺廟跟我的人生有莫大關聯,必須得去一次才能安心。”
“你過來,我看看你掌心的‘龍象般若’。”我說。
“嗯?”勒金猶豫了一下,緩緩舉手。
繩網的主綱突然拉緊,把我緊緊鎖住,動彈不得。
“我知道你的‘逾距之術’很厲害,這樣做,以防萬一。”勒金說。
我說過,要殺他跟鷹後易如反掌,但殺人是下下策,不到萬不得已,根本不必走這一步。
“好,完全理解,完全理解。”我苦笑一聲。
勒金慢慢地走過來,距離我五步,便小心地站住,舉起雙手,掌心對着我。
“象形”是在他的右掌中,其模樣如同一根彎曲的長橫筆畫。
同樣,這個手印不是一筆完成,在那長橫的上下,各有兩條筆畫,上面的如刀,下面的像海。
“刀山火海之厄。”我明白了。
原來,丹瑪生仁波切留在勒金掌上的根本是一個“僞手印”,其作用與真正的“龍象般若”手印完全相反。
他右掌裡的這頭“象”位於刀山、火海之間,下面被火烤,上面被刀砍,絕對是一條九死無生、萬劫不復之路。
既然如此,勒金活不了太久了。只需要一個小小的契機觸發,他就死無葬身之地。
“看清了嗎?”勒金問。
我想點頭,但繩索捆得太緊,連這樣的動作也做不了,只好開口迴應:“看清了,非常好,非常好。”
“我用十年辛苦換來了這個藏密大手印,你說,是不是很值?”他又問。
我很想告訴他真相,但對他而言,真相太殘酷了,怕他受不了打擊。
在藏傳佛教之中,能夠被稱爲“仁波切”的,至少能夠精通“天眼通、天耳通、天心通”的一種。所以,無論勒金僞裝得多麼巧妙,一接近丹瑪生仁波切,就已經被識破。藏密高僧仁慈,沒有當時揭穿,只是任由勒金行事。
那種情形下,勒金就像磨道里的驢子一樣,眼睛被矇住,一圈圈奔跑,以爲已經馳騁萬里,卻不知道自己只是一個笑話。
“如果我說,現在去小雷音寺,你敢嗎?”勒金問。
“有何不敢?”我反問。
那裡本來就是我此行的目的地,無論採取哪一種方式,只要到那裡,就是一種勝利。
“好,我們去。”勒金猛地下定了決心。
我什麼都不說,只是冷靜地看着他。
“有一個條件,你得告訴我,爲什麼丹瑪生仁波切要畫這個‘龍象般若’在我手上?跟我一同服侍他的弟子超過三百人,只有我自己獲得了這種殊榮,爲什麼?”勒金問。
“那不是很容易理解嗎?他欣賞你。”我回答。
“是欣賞我嗎?”勒金再度陷入了迷茫。
丹瑪生如今已經化爲煙霧,我猜測勒金遇到的丹瑪生仁波切只不過是其千萬化身之一。
有人先給我戴上手銬,然後才解開了繩網。
“帶她一起去。”我指了指鷹後。
“好。”勒金點頭。
現在,我們已經真正成了合作伙伴,麥哲倫行動隊再也沒有理由追殺我和鷹後,而鷹後暗算過我一次後,以後也絕對不會有第二次機會了。
門外的空地上停着二十多輛奔馳越野車,跟隨在勒金身邊的足足超過一百五十人,手中的槍械也都相當先進。
這羣亡命之徒將來必定成爲首都的隱患,我不禁再次爲首都的局勢而憂心忡忡起來。
上車之後,勒金把一臺筆記本電腦遞給我。
“裡面有小雷音寺的資料,可以先熟悉一下。”他說。
我沒有接受他的好意,把電腦放在一邊,並沒有立刻打開。
這種情況下,任何先入爲主的印象都會引誘我做出錯誤的判斷。
“它之所以出名,跟二戰的一則神話有關。”勒金說。
“我說過了,有人用目光殺人,一夜之間將納粹的一個特種兵衝鋒旅屠殺殆盡,極大地緩解了首都人民守城的壓力。沒人知道他來自哪裡、最終又去了哪裡,大家只是廣爲傳頌這個故事,讓北方大國的人民有了抗擊納粹的信心和決心。”鷹後說。
二戰時期,納粹、島國的部隊都以軍紀森嚴、有令必行而聞名於全世界。他們的訓練體系完全相同,所以軍中人才輩出。一個特種兵衝鋒旅不是那麼容易被消滅的,即使用大部隊包圍他們,也要費很大工夫才能得手,而且得死一大批士兵才行。
“那是二戰神話,當不得真。”我說。
“是真事,小雷音寺的壁畫裡也有這個故事,百分之百真事。”鷹後說。
“對,我在德國看過同樣的壁畫故事,就在舊日的總理府中。”勒金說。
勒金的話提醒了我,當年去柏林遊歷時,我也的確看過一些壁畫,就在總理府的地下室內。導遊對納粹的“向東奔襲失利”那一戰十分惋惜,提到過“有天神幫助北方大國”。不過,遊客們大多數將這件事當作神話傳說來看,都不在意。
“天不絕北方大國,不是嗎?”我向鷹後點頭。
無論是中國人還是外國人,都相信“天、天意、上天、天譴”的存在。所以,某些奇特事件就被當作是“天意”。
“當年,納粹來襲,突遭暴雪嚴寒,他們的機械化裝甲部隊沒有足夠的燃料,齒輪潤滑油也無法抵抗攝氏零下四十度的超低溫,幾乎處於凝固狀態,根本無法發揮作用。再有,他們的部隊給養嚴重缺失,全都身着秋裝,至少有十分之三士兵被凍傷甚至凍死。這都是歷史書上的記載,但那用目光殺人的奇人,卻從未出現在正式的文本中。”鷹後解釋。
“他存在嗎?”我追問。
“當然存在,最高諜報系統中對此有完整記錄,而且有戰地記者拍下的照片爲證。”鷹後很肯定地點頭。
勒金髮動車子,他的人開車跟在後面,浩浩蕩蕩地向前進發。
“讓他們散了吧,我想殺你的話,他們根本阻止不了。”我說。
勒金向後看了看,對着車載電臺喊話:“全員撤退,行動結束,進入靜默狀態,等我號令。”
我看看後視鏡,那些車子一起掉頭,飛馳而去。
“龍先生,你的是‘逾距之術’跟傳說中的那個人一樣嗎?”鷹後低聲問。
“中華武術博大精深,任何在某一方面極度精進的人,都只不過是羣山環抱中的一座小山頭,距離真正的巔峰相差甚遠。所以,我從不敢跟任何江湖前輩相比。”我回答。
這不是謙虛,而是實情。
我對於“逾距之術”的認識只不過是入門而已,傳授我這門奇術的老師曾經說過,“逾距之術”的最高境界是超越光速、逆轉時間、視空間時間爲無物,一伸手就能掌控整個宇宙。
“終我們一生,都無法達到那種境界。那種境界,被人稱爲‘神蹟’。”他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