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5 回信

065 回信

季行從小懂事,知道家裡的長輩各自有事,五歲的時候就知道幫看着兩個弟弟,對兩個弟弟也一視同仁,甚至有時候對薛明要比薛瀲還要好。

他像致遠,自小不說謊話。

就算是真的不想說了,也只是胡亂打岔或者避開不願意談的話題,但是不會胡編亂造的糊弄別人。

她也一直引以爲傲,對薛家的未來充滿了信心和希望。

也等着將來有一天兒子給她掙副誥命回來,就算兒子不能,她還有個穩重得力的長孫。

其實,不但季行,就是泰哥兒和俊哥兒也是個頂個的優秀。

比起那些家裡養出了敗類的,虛有其表的世家來說,他們這樣興起的府邸前途一片光明。

可是薛靄方纔的一番話,讓她如墜冰窖中一般,所有的期待瞬間破滅,她不敢相信,更加不願意相信!

“不可能!”薛老太太第一個反應就是否定了薛靄的話,“你一定是看錯了,你父親請了衙門的人查了好些天也沒有個線索,劉氏那邊也說了,是她花了重金請的江湖上的人,那人雖沒有找到,可是應該不會有錯,你不要胡思亂想,安心養着身體就成。”

薛靄皺着眉頭,就這麼看着薛老太太。

“季行啊。”薛老太太被他看的心裡亂糟糟的,她慌亂的端了茶盅連喝了半盅的茶,又道,“泰哥兒像你二叔,膽小良善,他怎麼可能做出這樣的事情呢。”

薛靄依舊不反駁。

薛老太太以爲她說動了薛靄,心頭一鬆接着又道:“這件事你還告訴誰了?”沒有和致遠說吧,若是致遠知道了肯定又是一番鬧騰,這個家只怕是真的要散了,“這事也只是你的猜測,你不要隨意說出去,往後泰哥兒還怎麼做人,大家還是一家人,總要爲彼此考慮的吧。”話落,她鄭重的拍了拍薛靄的手,語帶懇求似的,“就當是爲了祖母,不要鬧騰好不好。”

薛靄閉上了眼睛,像是睡着了又像是在想事情,薛老太太頓時心裡沒了底,要是致遠她還能猜透,可是換做長孫她就有些摸不着邊了,就試探的道:“季行,你可是累了,那祖母就先回去了,你好好休息。”她說着站起來。

薛靄卻突然睜開了眼睛。

“二弟已經承認了。”低沉的毫無波瀾的,薛靄平心靜氣的陳述。

薛老太太像是沒聽清一樣愣住,繼而瞪大眼睛,渾身開始顫抖起來她扶着牀架頭暈了許久才無力的滑坐在牀頭的椅子,閉上眼睛喘着氣,薛靄又道:“祖母是想將二弟送去衙門,還是讓父親只將二弟的功名除了,逐出薛氏?”

這是兩個選擇,薛老太太一個都不想選!

“這個混小子。”薛老太太氣的嘴脣發紫,“一定是被他那惡毒的娘唆使的,他年紀這麼小哪裡就懂這些東西,一想到那惡毒的女人,我就氣的牙根疼,我當時怎麼就覺得她好呢,還女大三抱金磚,你二叔又是做生意的真是再吉利不過了,沒想到,真是沒想到!”她緊緊攥了椅子的扶手,又望着薛靄,“季行啊,我知道你心裡失望,難過,可是泰哥兒比你小,向來也不是那懂事的,他還不是聽他娘說什麼他就做什麼,你要恨就恨劉氏吧……不,祖母替你出這口惡氣,那劉氏絕對是留不得的。”

薛靄再次闔上了眼睛,不想再說話。

這一次薛老太太卻是知道了,她抓住薛靄的臂膀,緊緊攥着:“要是這樣也不解氣,那你就把泰哥兒按在院子裡打上五十板子好不好,打完之後不管他生死,我們都隨他的造化,行不行。”

“祖母。”薛靄素來知道薛老太太的脾氣,“泰哥兒不小了,他已身有功名,他更懂是非,不是我想要絕他的後路,更不是我恨他給我下毒,而是這樣的人心思陰暗,我無法再和他稱兄道弟坦然相處,更何況,您若是將二嬸……您以爲泰哥兒會怎麼想,正如您護着他是因爲他是您的孫子一樣,他也會護着他的親生母親!”一頓又道,“他會不會有了第一次就會有第二次,會不會將您也恨上?在家過日子,若是也要小心翼翼防着別人,那家又怎麼能稱之爲家呢。”

薛老太太被他的話噎住,半天回不過氣來,也找不到話來反駁薛靄。

她剛剛說薛明不懂事,跟着薛靄就告訴她薛明已經身有功名,她說薛明良善,可是他的的確確做了這種狠毒的事,他說薛明……

季行這是已經打定主意了啊。

薛老太太心疼的哭了起來,這是薛靄第一次看到性格強勢的祖母落淚,但他不能退步,更不可能因爲一點心軟就無視薛明的陰暗,這麼放縱他,將來只會讓他做出更爲過份的事情。

“這麼說,你是打定主意了?”薛老太太不過落了幾滴淚,便拿帕子抹了臉,面無表情的看着薛靄,薛靄點了點頭,絲毫沒有商量的餘地,“是,此事我心意已決,若是祖母不同意,那孫子便只能去告訴學政,到時候薛明受到的懲罰只會比現在還要重!”

薛老太太第一次意識到,她的長孫不但穩重,脾氣還很執拗,這份性子真是像極了他的老子。

“好,好!”求着不行,她便生了怒,“你們一個個翅膀硬了,連手足之情也可以棄之不顧,好,好的很!”她點着頭來回的在房裡走,又停下來盯着薛靄,“你就不怕我定你一個不孝之罪?!”她還活着,孫輩們就鬧着不和要分家產,此事若傳揚出去,於薛靄來說不管出於什麼原因,一個不孝之罪是會壓下來的。

薛靄根本就不打算讓步,若是祖母不在,他們只會分了家事後再寫信告訴她一聲,現在她在了,他們也還是如此的告訴她一聲,薛靄淡淡的道:“孫兒不孝!”

他就直接承認了。

薛老太太見軟的硬的都不行,就指着薛靄恨恨的道:“他雖做的過份,可是你也到底也只是虛驚一場,得饒人處且饒人,你何必將他們一家子逼的沒有退路呢。”

薛靄撇過頭去,道:“事情的性質有事比結果更爲重要!”

房門被人從外面推開,薛鎮揚陰着臉從外頭進來,隨即門又被洮河重新關上。

薛鎮揚負手在薛老太太面前站定。

“你怎麼來了。”薛老太太知道這件事不能讓薛鎮揚知道,便道,“你來也就來了吧,我和季行的話也說完了,我也累了,這就回去歇着了。”

薛鎮揚沒動,卻是出聲道:“事情我已經知道了。”他望着自己薛靄,對薛老太太道,“季行的決定已經是仁至義盡,您這樣迴避解決不了問題。”

“怎麼解決不了問題。”薛老太太氣的不行,“我看你們是在京城這物慾橫流的地方住的久了,人也被養的冷血了,一家子人舌頭和牙齒還會碰一下,泰哥兒一時糊塗受了她孃的唆使,你們怎麼就不能容他了。除了功名往後他還怎麼在世上立足,你這不是把他們父子往死路上逼嗎。”

“娘是忘了,昨天季行還生死不明!”薛鎮揚冷笑着望着薛老太太,“若是季行真的死了呢,您是不是還要將泰哥兒更捧在手裡?”

薛老太太根本不聽,怒道:“可你們這樣,難道就比他好多少?!”

“是,是!”薛鎮揚被氣笑了,“那您就當我們無情無義,總之,這件事沒有迴旋的餘地,您若是不願意,那便回泰和吧。”

她回泰和?薛老太太怒喝一聲:“薛致遠,你就這麼和你母親說話?!你這官做的可真是越來越有長勁了?”意思是說,你當着季行的面頂撞自己的母親,焉知將來你兒子不會這麼對你?

真是做的好榜樣。

“我本意並非如此。”畢竟是生養自己的母親,薛鎮揚語氣還是軟了下來,“娘,我知道您不願意看到我們兄弟不睦,可是這件事不是因我們而起,我們也是一直忍讓,您看看,忍讓到現在就成了這樣的局面,季行是您的長孫,您對他投注的希望不比我少,若他真有個三長兩短,您現在還能心平氣和的說這種話?泰哥兒也是我的侄子,若非真是心生絕望,我怎麼可能會忍心對他如此。”

他這話說的其實還是很中肯的,薛老太太耳朵裡明白心裡更明白,可怎麼也不會讓步,她深吸了口氣,道:“除非我死,這件事我是不可能同意的。”說完摔了門簾子就出了門。

薛鎮揚和薛靄皆沒有攔他,沉默了許久,薛鎮揚道:“你好好休息,若實在無力今年的會試就不要去了。”

“讓父親憂心了。”薛靄神色很堅定,“再休養兩日我大約就能康復。”

幼清這邊正在聽綠珠說薛明的事:“……眼睛還紅紅的,瞧着像是哭過的樣子,不過神情卻看不到悲慟,反而……反而有些如釋負重的樣子。”又道,“奴婢遠遠聞着身上還有酒氣,這段時間二少爺是每日都喝醉了纔回來,還聽說他近日跟蔡彰還有徐三爺走的極近。”

幼清沒有說話,有的事情不管你後不後悔,做了就是做了,永遠不會因爲你的愧疚和自責以及自暴自棄而有絲毫改變……

如釋負重!希望他真的這麼想吧,至少還證明他並非大奸大惡之徒。

“薛老太太到是氣的摔了簾子,大概是和大少爺還有大老爺沒有談成。”綠珠好奇的道,“小姐,您說咱們會不會分家?”

會!一定會!就算姑父遲疑,她也會推波助瀾,這一世她無論如何也不能將姑母置於危牆之下,再讓她像前世那樣不明不白的枉死!

周文茵聽到了消息,驚的半天說不出話來,她臉色慘白的看着半安,確認道:“你說的是真的,表哥的毒真的是泰哥兒下的?”

“府裡都傳遍了,還說二少爺這段時間夜夜買醉,就是因爲心裡有愧,還說大少爺一問二少爺就毫不隱瞞的如實相告了,現在大少爺還有大老爺正在和老太太說分家的事,恐怕還要將二少爺的功名也剔除了呢。”半安緊張的心頭快跳出來了,“小姐,咱們怎麼辦,二少爺……”她也不知道怎麼說,二少爺人很好,對小姐也很好,他們是坐視不管還是……

周文茵最擔心的事情發生了,這件事果然和薛明有關,他那麼聰明的人怎麼會做這種糊塗事,怎麼這麼蠢!

她揪着帕子,心裡久久難平息。

過了許久,她問半安道:“你剛纔說泰哥兒出去了?”

半安點着頭。

周文茵卻開始擔心薛明的安危,他不會因爲愧疚就做傻事吧?!

“我們去煙雲閣。”周文茵起身就往外頭走,半安不知道自家小姐怎麼想的,只好跟着她一起往煙雲閣去,在門口恰巧碰見回來的薛老太太,周文茵上前行了禮扶着薛老太太的手,“祖母,您的手怎麼這麼涼,您沒事吧。”

“沒事。”薛老太太無力的擺着手,臉白如紙,“扶我進去歇會兒。”

周文茵和陶媽媽一人一邊扶着薛老太太進了臥室,幫她卸了釵環扶着她躺在牀上,薛老太太才鬆了口氣,擺了擺手:“你們都出去吧,讓我一個人靜一靜。”

“是!”周文茵不好再說什麼,只得幫薛老太太掖了被角和陶媽媽一起出來,低聲問道,“祖母怎麼了?”

陶媽媽嘆了口氣,這是主家的事她一個下人不好多嘴,只道:“老太太從大少爺房裡出來就是這樣子,奴婢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周文茵知道陶媽媽一向最緊,便知道自己問不出什麼來,便歇了不再追問,兩個人就在隔壁的宴息室裡坐着說話。

當天夜裡,煙雲閣就人仰馬翻的找郎中,又去正院請大老爺。

薛老太太病倒了。

薛鎮揚也慌了神,忙讓人去封家醫館請大夫來,他和方氏則親自在牀邊侍候。

幼清得了消息,頓時清醒了過來。

不會是白天的事情承受不住,所以病倒了?

老人家年紀大了不管平時身體多好,但凡病倒總不是玩笑的事,幼清便喊採芩服侍她穿了衣裳重新梳了頭去煙雲閣,她到的時候除了薛明一大家子人都在裡頭,大家互相見過禮,薛思琴就問薛思畫:“怎麼突然病倒了?可知道什麼原因。”

薛思畫哪裡知道,她只有每日早晚下來請安,一日三餐的飯和薛老太太在一起吃,其它的時間她都待在樓上,便是身邊幾個服侍的丫鬟她也囑咐了不要輕易下樓來。

母親做了那種事,她知道自己如今在大家眼裡是什麼樣子的,既然見面也尷尬,還不如不見的好。

至於哥哥,她多多少少也感覺到了一些,可是那是自己的母親和哥哥,她能說什麼能做什麼,有的只有沉默!

薛思畫心力憔悴,只覺得自己若是今兒死了,說不定還是解脫。

她搖搖頭,有氣無力的道:“我也是聽到了樓下的動靜,纔下來看的,祖母像是暈過去了,也不知什麼原因。”她嘆了口氣,拿帕子擦了擦眼角,“不過,她老人家定能逢凶化吉,平安無事。”

薛思琴看着這樣的薛思畫也只有嘆氣,母親說了,大哥和父親肯定是要分家的,她也覺得兩個房頭已經沒有住在一起守着一個家的情誼了,何必要捆在一起讓大家都難過,可是他們也不能不顧忌祖母的感受,若是老人家真的氣出個好歹來,不但父親和大哥的名譽受損,便是這三年的守制也耗不起!

“天還沒亮。”薛瀲皺眉道,“醫館裡的郎中也不知能不能請到。”顯得有些焦躁。

薛思琴拉着他坐下:“你走的我頭都暈了。”又嘆道,“祖母身體一向很好,定會沒事的。”

大家一起喝着茶熬到近丑時,外頭才聽到匆匆而來的腳步聲,薛瀲和薛鎮世一起迎了出來,兩個人一出門接着撫廊下的燈光就愣在了門口,薛瀲指着來人結結巴巴的道:“……怎麼是你?”

“怎麼不能是我,我也是郎中啊。”封子寒揹着手大搖大擺的上臺階,站在薛瀲面前,“是不是覺得有點受寵若驚?”

薛瀲點點頭,又點點頭。

確實是受寵若驚啊,薛瀲朝着房裡頭大聲喊道:“父親,封……封……封神醫來了。”

“從容,從容。”封子寒拍了拍薛瀲的肩膀,朝裡頭探了探,又朝薛瀲眨眨眼睛,捏着嗓子低聲問道,“那個漂亮小姑娘在不在?”

合着是奔着表妹來的,薛瀲臉上的笑容一僵,頓時不高興了:“神醫,您今年貴庚?”

“怎麼?”封子寒摸了摸臉,“我很老?不會啊,我出去人家只當我四十歲。”

這麼說實際上是不止四十歲嘍?太爲老不尊了,薛瀲頓時在心裡翻了白眼,推着封神醫進去:“您既然都來了,還是先去給我祖母瞧病吧。”

“你就告訴我小姑娘在不在不就行了。”封子寒不悅,瞪着薛瀲,“在不在?”

薛瀲皮笑肉不笑的不說話,那邊薛鎮世看不下去了,生怕封子寒這神醫跑了,有他在母親什麼病都不怕了,忙過來打圓場:“神醫快裡面請。”說着做出請的手勢。

封子寒不動望着薛瀲,薛瀲當然不告訴她幼清的事,昨天上午他盯着表妹看一點爲人長輩的樣子都沒有,現在到好,一來就打聽表妹的事,這是幾十歲人做的事嘛,大晚上的傳出去表妹的名聲還要不要。

反正薛瀲不高興。

封神醫見他不說,就哼哼了兩聲,朝着裡頭喊:“方小姐,在不在?”

幼清本是和薛思琴在說話,聽到外面的喊聲頓時露出驚怔,這聲音……不會是封神醫親自來了吧?

薛家能請動他來看病,可真是臉比盆大的事了。

幼清繼續和薛思琴說話,當做沒聽見外頭的喊聲。

薛思琴皺了皺眉低聲道:“那什麼神醫,怎麼這麼輕浮?!”

“不管他。”幼清低頭喝茶,耳朵卻是豎着在聽外頭的動靜,好在封子寒不再喊了,外頭安靜下來,她也暗暗鬆了一口氣,真怕他繼續發起瘋來,讓人受不了!

薛思琴喊春銀過來:“你去聽聽郎中怎麼說。”

春銀應是出了暖閣到對面的臥室去,封子寒正在給昏睡的迷迷糊糊的薛老太太號脈,薛鎮揚早在郎中來前就已經號過了,並沒有診出什麼來,如今見封神醫肯親自過來,自然是喜出望外,只當他和薛家有了交情,纔來走這一趟,心裡頭感激不盡。

“怎麼樣。”薛鎮揚見封神醫收了手,他擔憂的上前去問病情,封神醫看看一屋子緊張的面色,嗅了嗅鼻子漫不經心的道,“挑些她愛吃的愛聽的哄着她吧。”

這話什麼意思,只有將死之人家人才會這麼供着哄着,只因爲他時日不多了,臨走前儘量讓他過的高興舒心一些。

薛鎮揚大驚,臉色瞬息變的慘白:“封神醫……您的意思是……”

薛瀲也是嚇了一大跳,方氏受不住的由春柳扶着在椅子上坐下來,薛鎮世更爲直接嗷的一聲哭了起來:“娘……娘……”撲在牀邊。

他一哭,外頭的人聽到了只當是薛老太太不好了,一個個嚇的就地跪了下來,嗚嗚咽咽跟着哭起來。

跟奔喪似的。

幼清也驚住,前一世薛老太太身體一直很好,活的時間比誰都要長,至少在她去世的時候薛老太太還硬朗的不得了,沒道理今生受了點刺激就……

難道是因爲她的干預,事情發生了轉變?

幼清緊緊蹙了眉頭。

周文茵駭的騰的一下站起來,第一次失態的道:“怎麼可能,一定是診斷錯了,下午外祖母還好的很。”她說着就要朝臥室裡去。

“小姐。”半安拉住她,“您再等等。”

周文茵才意識到只有她一個人往外頭走,只得停下來站在門口手足無措。

薛思琪心裡頭沒什麼悲痛,可這個時候也不敢說風涼話,只得忍着性子安安靜靜的坐着,等那邊正式傳來消息,她再捏着帕子哭一場做做樣子就好了。

這邊,封子寒被薛鎮世突如其來的哭聲嚇了一大跳,他拍着胸口瞪着薛鎮世:“你哭也提前招呼一聲,驚了我一跳。”

這個時候誰有空管他嚇沒嚇着。

薛鎮世接着哭,薛鎮揚也像整個人被抽空了一樣,又悲痛母親的身體和可能隨時離世的哀傷,又爲自己的仕途感到悲涼,三年守制,再回來朝中哪裡還有他的容身之處!

還有薛靄,誰又能給他鋪路助他一臂之力呢。

方氏和薛靄的心思相仿,老爺和薛靄的仕途也太坎坷了。

封子寒歇下來,語氣非常不解的道:“好好的你們哭喪着臉做什麼,老太太好的很。”又看着薛鎮揚,壓着聲音譏誚的道,“比你的身體還好!”

薛鎮揚一愣,一臉恍然:“什麼意思?您剛纔不是說……”

“我說什麼,是你們想多了。我的意思是,只要你們哄着供着順着她的意思,她就不會生病了。”說完輕蔑的看了眼薛鎮揚步態悠閒的往外頭走,走了幾步又回頭道,“記得把一百兩的診金送醫館。”

一次出診就要一百兩,可真是天價,可惜這個時候沒人在意他說這件事,薛鎮世止了哭過來追問道:“什麼叫順着她的意思就不會生病了,那我娘到底病沒病?”

“你說病沒病。”封子寒一副懶得和你說的樣子,“你在她胳膊掐幾下就知道她病沒病了。”

意思很明顯,薛老太太這是故意裝病。

薛鎮揚怒不可言,氣的望着牀上依舊躺着昏昏然似的薛老太太,對方氏道:“我們走!”帶着方氏拂袖而去。

外面的哭聲也是止住,大家瞬間作鳥獸散。

薛鎮世望着兄長和大嫂離去的背影,又看看牀上躺着的母親,長長的鬆了一口氣。

陶媽媽飛快的撩了簾子進來。

薛鎮世小心翼翼的走到牀邊,推了推薛老太太:“娘……”他喊了一聲,就看見薛老太太喘着粗氣滿臉通紅,就是不睜眼睛,他心裡明白大約是在小輩面前丟了臉面,這會兒不願意見他,薛鎮世小聲道,“那您休息着,兒子不打擾您了。”說着也出了門。

陶媽媽就擰了熱帕子給薛老太太擦臉,薛老太太猛然睜開眼睛奪了帕子就丟了出去,恨的牙癢癢!

她原想唬住薛鎮揚的,好讓他不敢再提分家的事,沒想到封神醫竟然來了,若是換做別的懂人情世故的郎中,就算看出她裝病,也知道是別人的家務事,假模假樣的開兩副藥給他調養身體。

可是這封神醫,不但直言道破,竟然還出言嘲諷她!

陶媽媽張了張嘴想勸一勸,可是又覺得這個時候說什麼都是火上澆油,只得扶薛老太太起來給她餵了兩口茶。

暖閣裡衆人也知道了消息,頓時心頭啼笑皆非,薛思琴站起來:“一晚上沒睡,都散了吧。”說着帶頭出了門,正好在門口碰見來請他們的春柳,幾位小姐就陸續出了暖閣。

“我們要不要去看看老太太?”半安壓着聲音,望着走在前頭的幾位小姐,周文茵搖搖頭道,“還是別去了,外祖母這時候誰也不願意看見的。”

丟了這麼大的臉,她去了就表示她知道,老太太再疼她心裡也會留疙瘩的。

半安應是,扶着周文茵回來自己的院子。

幼清則在院子裡慢悠悠的散步,綠珠在一邊提着燈籠,想笑不敢笑的憋着,幼清無奈的道:“要笑也給我憋回去。”

綠珠捂住嘴,拼命的忍着。

幼清覺得薛老太太真是越老越是回去了,這樣的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手段也能使出來了……不過,她大約也沒有想到封神醫會來,若是換做尋常的大夫,說不定她的計謀就成了。

“什麼時辰了?”幼清轉頭去問採芩,採芩看了看懷錶,道,“丑時三刻!”

幼清眉梢一挑,停了腳步望着煙雲閣那邊,就道:“那我們就在這裡說會兒話吧。”採芩和綠珠都暗暗驚奇,這大晚上的離天亮還有一個時辰,小姐不回去睡覺要站在這裡說會兒話。

可儘管心裡奇怪,她們也不敢多問,只好紛紛點着頭,陪着幼清有一搭沒一搭的說着話。

不過說了一盞茶的功夫,幼清就藉着影影綽綽的燈光,就看到有個婆子從對面跑了過來,急匆匆的進了煙雲閣,幼清站着沒動,採芩驚訝的道:“怎麼了?這是。”那婆子是二房的,如今二房的人都是聽老太太的,所以但凡那邊有點什麼事,都會立刻有人去回稟。

“再等等,看她什麼反應。”幼清輕笑了笑,就看到那邊剛剛熄滅的燈光又亮了起來,到是沒有多大的動靜,但隨即陶媽媽就跟着方纔進去的婆子去了對面,又過了一刻陶媽媽一個人回來了。

顯然是沒有請到薛鎮世。

“我們回去吧。”幼清打了哈欠,對綠珠道,“你將這事兒告訴焦安去,也不用藏着掖着,直接說就成。”

綠珠笑眯眯的應是,蹦蹦跳跳的去找外援找焦安。

幼清帶着採芩往回走,剛一挪步子忽然就從旁邊的萬年青叢裡頭躥出來個人,攔住她們的去路,幼清和採芩駭了一跳,採芩將幼清護在身後提着燈籠照對方,喝着道:“什麼人!”

“小姑娘。”對面的坦蕩蕩的走了到光亮中,幼清看清了人臉頓時倒吸了個口氣,壓着怒道,“你怎麼還沒走?!”

是封子寒!

瘋瘋癲癲的大晚上不回去,躲在人家內宅裡嚇人!

“昨天的話沒說清楚,我回去也睡不着。”封子寒雙眼清澈明亮,從這雙眼睛裡全然看不出他的年紀,像個孩子一樣喜形於色,“你告訴我吧,這藥方你到底怎麼得來的,你說了我立刻就消失在你面前!”

幼清撫額,後悔昨天就該推了薛靄的好意,就不該讓這個瘋子給她診斷……實在是不知道,他竟然這麼難纏,幼清沉了臉,道:“我告訴過你了,你要是再不走,我可要喊人了。”

封子寒搖着頭:“你喊吧,我纔不怕。”又道,“你就告訴我吧,我着急。”

幼清就覺得和他說不通,掉頭就走,封子寒忙追了過來,一邊緊隨着幼清的步伐,一邊嘴裡噼裡啪啦的說着話:“你看你,身體不好就不該走這麼快……那藥方雖是天下最妙的,可是也禁不住你這麼折騰身體是不是,還有啊,你告訴我了,我可是記着你的人情,這天底下我能瞧得上的人,除了宋九歌可就你一個人了。”

人以羣分,他和宋弈是蛇鼠一窩,一個是視綱常規矩爲無物的瘋子,一個是道貌岸然的登徒子!

她纔不稀罕他瞧得上。

封子寒嘴上不停:“這樣好了,你告訴我藥方的事,我也答應你一件事作爲交換,這樣是不是就公平了,對吧!”說完攔在他面前。

幼清被攔住了去路,毫不留情的對採芩道:“你喊人,就說內院裡來了毛賊。”

“哦……哦……”採芩被封子寒驚住,又被幼清的態度驚住,張了嘴就要喊,封子寒上前一把捂住採芩的嘴,笑嘻嘻的對幼清道,“那……今天時間不早了,我也累了,你也累了吧?那我們就再見好了,明天我再來找你吧。”

採芩被他悶的瞪大了眼睛。

幼清怕採芩出事,就過去拉封子寒的手,封子寒也無意傷害別人就鬆了手,又把手在身上擦了擦,笑着一本正常的抱拳:“那我走了啊,告辭。”說着也不耽擱轉身就走,幼清暗暗鬆了一口氣,卻不料封子寒突然又停了步子,跑了回來。

幼清如臨大敵的戒備的看着他,封子寒卻是笑着道:“忘記問你,明天你家有沒有人生病?”

幼清大怒,喝道:“滾!”

“沒人生病我不好進來啊。”封子寒很費神的想着明天再來的藉口,磨磨蹭蹭一步三回頭的鑽到了樹叢後面,一陣悉悉索索才徹底看不到他的身影。

採芩呼出口氣,撫着胸口道:“小姐,封神醫是不是……”她指了指自己的腦子。

“我看也是。”幼清氣的不行轉身就走,採芩心有餘悸的跟在後頭,還時不時的回頭看看,生怕封子寒再一次突然跳出來嚇人。

幼清剛回到房裡,那邊薛鎮揚已經聽焦安回過事了,他本就一夜未眠,又被薛老太太的事氣怒未消,如今更是暴跳如雷,他和方氏道:“這就是他做的好事,讓他處理好外頭的事,現在竟然把醜丟到家門口來了。”

方氏拿朝服幫他穿上,輕聲勸着道:“老爺消消氣,既然您已經打定了主意,何必再爲那邊的事生氣,也不值得您生這麼大的氣。”

薛鎮揚好不容易將火壓了下去,低頭望着方氏,道:“這幾天你不要去娘那邊,免得她把火氣撒在你身上,有什麼事你等我回來。”

自從二房出事以後,薛鎮揚對她的態度天翻地覆,或許覺得她和劉氏比起來省心妥當,或許是覺得人一家人正在共患難,總之方氏很高興見到這樣的薛鎮揚,彷彿讓她回到了十幾年前他們在臨安時。

那時候薛鎮揚也是這樣護着她,事事考慮她的感受。

方氏很高興,點着頭道:“妾身知道了,老爺一夜未睡,中午在衙門裡記得休息一刻。”

“嗯。”薛鎮揚頷首,託着官帽便大步出了門。

剛到二門口,就碰到了薛鎮世,帶着一羣人怯怯摸摸的過垂花門。

薛鎮揚凝眉去打量薛鎮世身後的人,打頭的是一位少婦,約莫三十左右,生嬌小玲瓏眉眼柔順,少婦身邊跟着一位十二三歲長的清秀的小姑娘,模樣有幾分神似薛鎮世,後面則是五個蓬頭垢面滿面驚惶的丫頭婆子。

一行人大包小包行容狼狽的行止怯場,小心翼翼的走着,薛鎮世也是一邊走一邊小聲說話,皺着眉不滿的訓斥着那領頭的似是母女倆的人,兩人也不回嘴,垂着頭一邊走一邊擦着眼淚,任由薛鎮世訓斥。

薛鎮揚託着官帽帶着焦安和焦平就堵在抄手遊廊上,靜靜的等着那一隊人的靠近。

那少婦最先發現薛鎮揚,害怕的拽了拽薛鎮世的衣袖,薛鎮世腳步一頓擡頭一看,頓時駭的魂飛魄散,他縮了脖子後退了兩步,可又不想在女兒和小妾面前丟臉,就又重新昂了胸膛,喊了聲:“大哥!”

薛鎮揚指了指他身後的一行人,問道:“什麼人,你在做什麼?”他已經猜到了那母女倆的來歷,定是鹽水衚衕養着的無疑。

“我……”薛鎮世一時間不知道怎麼解釋,可想想又覺得沒什麼,劉氏不在了,家裡總要有個女人照顧他起居吧,這樣也順勢將她們母女過了明路,想到這裡他又有了底氣,就道,“今早那邊走了水,將宅子燒了住不了人,臨時的我又找不到地方,所以就將他們母女接過來了。”又道,“我正打算帶她們去見娘呢。”這是要正式接近門的意思了。

薛鎮揚對這個弟弟已經不抱任何的期望,他頷首道:“我你一起去給娘請安吧。”說完將官帽丟給焦安,不給薛鎮世說話的機會,原地轉身往煙雲閣而去。

薛鎮世沒了退路,只好垂頭喪氣的帶着薛思文母女倆跟在後頭。

薛思文母女倆進府的消息傳出去不過兩盞茶的功夫,陸媽媽就笑眯眯的來和幼清說了這件事:“火放的很順利,沒有人受傷,燒的也是不痛不癢。”又道,“不過那母女也精明的很,順勢就哭着到這裡來了,我還當要費點手段呢。”

這天下沒有真正蠢的人,誰都會爲了自己爭取儘可能的利益,薛思文到了說親事的年紀,留在外面養着和養在薛府裡那是完全不同的,即便是個庶出的,那出去也是薛家的小姐,養在外面沒名沒分,再好的姑娘也尋不到好親事。

“小姐一夜沒睡吧,正好今天老太太也沒有空管家裡的事,您就再睡一會兒,等您醒了大約那邊的事也有個結果了。”陸媽媽笑着說完,“太太還在大少爺那邊,我也要去瞧瞧,就不打擾您休息了。”

“媽媽慢走。”幼清笑着送陸媽媽出去,“不瞞您說,我確實是困的厲害。”

陸媽媽呵呵的笑着出了門。

幼清重新洗漱上牀睡覺,這一覺睡的特別沉,等她醒過來時已經是午時,春天的太陽暖暖的從窗櫺中灑進來,她舒服的翻了個身,守在外頭的採芩聽到聲音忙端着茶進來,笑道:“您這覺睡的可真沉,奴婢進來好幾次都沒有吵醒您。”

幼清坐起來端了茶,笑道:“連夢都沒有做,當然是沉的很。”說完低頭喝茶,採芩就笑着道,“老太太答應分家了,二老爺把三小姐母女倆送到水井坊的宅子裡,大老爺今天沒去衙門,剛剛和二老爺還有老太太把契約簽了,還是按照前頭算的,二老爺算是淨身出去,老太太氣的不得了差點和大老爺吵了起來,大老爺也不管只盯着二老爺,還說如果二老爺現在不籤,他就連水井坊的宅子都不給他。”說着很解氣似的,“二老爺就簽了,只說東西零零碎碎的,給他半個月的時間,他讓人收拾好東西就搬走。”

“大老爺怎麼說?”幼清將茶盅遞給採芩,採芩回道,“大老爺不同意,說三天之內就搬!二老爺正在家裡指揮丫頭婆子收拾東西呢。”

幼清哈哈笑了起來,倒在牀上用被子蒙着臉笑了半天,又忽然擡起頭來,道:“沒見到二少爺?”

“二少爺昨晚沒回來,聽說……”採芩臉紅着道,“聽說歇在牡丹閣了。”

幼清愕然,前一世薛明可是從來不去那種地方的,她想到了徐鄂頓時興致缺缺的躺着,不再說話!

採芩就笑着拿着衣服過來拉着她起牀:“周表小姐正在煙雲閣勸三小姐,三小姐哭的跟淚人似的,只怕是不太好,您要不要去看看。”幼清搖搖頭,“還是不去了。”她看到薛思畫就會想到前一世的自己,記憶並不美好,她不想記得太清楚。

採芩沒有再強求,就任由幼清難得任性一次的賴在牀上,幼清忽然想起什麼來,道:“馬上就要到賀孃的忌日了吧,你先準備好東西,我們去法華寺給賀娘做場法事。”

採芩點頭應是。

薛鎮世的速度遠比薛鎮揚想的要慢,搬家陸陸續續花了四天的功夫才徹底將二房搬空,這四天薛思畫病倒在牀上整日以淚洗面,而薛明始終未曾露面,薛老太太坐在空蕩蕩的院子裡惆悵許久,直到夜深了也不肯走,直等到薛鎮揚回來親自去請,她指着薛鎮揚罵到半夜才解氣的回去歇着。

幼清和方氏說要去法華寺,方氏笑着道:“你大哥如今康復了,等他會試後我也要去法華寺還願,你隨我一起去便是。”又道,“把你幾個姐姐都叫上,一起去散散心。”

“好!”幼清笑着應是,方氏見她高興,就摸了摸她的頭道,“你來這麼久還沒有帶你出去走動過,是姑母疏忽了。”

法華寺她去過許多次了,幼清毫不在意的笑道:“現在去也不遲。”兩個人正說着話,薛瀲和薛靄並肩進來,薛靄恢復的很好,雖臉色依舊有些慘白,但恢復的已經很好了,薛靄望着幼清,就想起鹽水衚衕着火的事,還有洮河和澄泥口沫橫飛和他描述的幼清如何神機妙算,如何斷準時機,他們又如何身陷險境冒死打曾毅和劉嗣祥……

洮河一向口齒伶俐,添油加醋的將當時情境描述的如入萬軍之中一般,可是在他耳中聽到的,卻是幼清絞盡腦汁費盡了心思想要幫他解毒……

薛靄心頭微暖,正要說話就聽到身後有腳步聲傳來,他回頭去望,就看到周文茵正撩着簾子微笑着看着他。

薛靄幾不可聞的嘆了口氣。

“舅母!”周文茵進門和衆人見了禮,“三妹妹吃了已經好了許多,特意讓我來和您說一聲。”

方氏鬆了口氣,點頭道:“她沒事就好,讓她好好歇着,家裡的事不要胡思亂想。”又囑咐她們,“你們得空也去看看她,那孩子也是可憐的。”事情和薛思畫也沒有關係,她也是受了父母兄長的連累。

大家都沒有說話。

“小姐。”綠珠站在門口朝幼清招招手,幼清望見就起身出了門,問道,“怎麼了?”

綠珠就挨在她的耳邊輕聲道:“給老爺送信的人回來了。路大哥今天去鏢局正好碰上那人快馬回來,他這會兒正在房裡等您呢。”

父親的來信?

幼清一顆心頓時飛了回去,她來不及和方氏打招呼提着裙子飛快的出了門,一路不停頓的回了青嵐苑,推開書房的門果然看見路大勇拘謹的坐在裡頭,她迫不及待的道:“信呢?在哪裡。”

“這裡。”路大勇將信從懷裡拿出來遞給幼清,幼清如獲至寶般捧在手裡摁在胸口,默唸了幾聲阿彌陀佛才讓自己的情緒穩定下來,她問道,“鏢局的人可解釋了爲何到現在纔回來?”

“說是去的時候路上都是災民,路遇幾重山頭時還遇到了雪崩,等到延綏時已經是十二月,回來的時候路上也是如此,就連打尖的地方都沒有,所以就耽誤了時間!”路大勇說着又道,“那鏢局的人還說,他回來的時候碰到府裡去的胡泉了,說是樣子很狼狽,大約是被人搶了。”

幼清愕然,她給父親縫了銀票的衣服不會被搶了吧?

“鏢銀小人已經付過了,他們說若是下次再有這樣的信,要讓我們加銀子了。”路大勇說着憨憨的笑了起來,“不過聽那位師傅說,老爺似乎過的還行,在延綏很受人尊敬,還進了當地的學館做了先生呢……”

幼清的心情止不住的高興起來,做賬房先生和做教書先生那是天差地別的待遇。像延綏那種地方難得出一個有功名的本地人,有學問的人也不願意留在那裡,所以那些守着戍邊和衛所的兵士們,家裡的孩子就是花重金都請不到先生。

父親是庶吉士出生,能給他們的孩子教書,他們怎麼會不高興不尊敬呢。

她笑着點頭,眼淚止不住落下來:“那就好,那就好!”又低頭看着信,信封上是父親的筆記,“妮兒親啓”……父親最喜歡喊她妮兒,說這樣喊就覺得她永遠都是他臂彎里長不大的小姑娘。

她都十三了,父親還喊她妮兒。

幼清拿帕子小心翼翼的擦着信封上被淚水打溼的印記。

路大勇心酸的不忍看,抱了抱拳落荒而逃,採芩在一邊低聲哭着,綠珠也紅了眼睛默默的不說話……

幼清拿了裁信的刀,一點一點撥開封口,就望見裡面疊的整整齊齊帶着濃濃墨香的信紙,上頭雋秀灑脫的小楷映入眼中。

是她再熟悉不過的字跡!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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