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4 意外

094意外

方氏不放心周芳,擔憂的道:“她什麼來歷你也不知道,這麼留在房裡我心裡總不放心。”

“她是封神醫的朋友。”幼清不好說是宋弈的人,“會些拳腳功夫,封神醫的意思,往後再遇到什麼危險,有她在也能保護我一二。”

方氏一愣,驚訝的道:“她還會拳腳功夫?”想想也對,周芳如果不會拳腳功夫,她一個女子怎麼會神不知鬼不覺的進了幼清房裡,想到這裡她不安的道,“若是真能保護你,又忠心以待那肯定是再好不過的,可若是她心懷不軌……”

幼清也沒有那麼信任周芳,若不然也不會把她放在院子裡幫忙,可是這話她不能告訴方氏,不然她肯定更加擔心:“您放心吧,她們江湖兒女最講江湖規矩,她又發了毒誓,想必沒有大的問題。更何況,她若是真有心對我不利,我就是不講她留在家裡,她也能輕而易舉的做到,若是這樣,還不如留在身邊,化暗爲明我還能放心點。”周芳反正要在暗中監視她,還不如將她留在身邊,總比摸不着看不着的好。

方氏想了想,覺得幼清說的有道理,就點了點頭,一邊靜靜聽着的陸媽媽就插了話進來:“要不然,讓她簽了賣身契,小姐捏着她的賣身契,她也不敢造次了。”

幼清也想過這個,可是一來周芳畢竟不是婢女,二來,她若想走,賣身契對她來說也形同廢紙:“不是說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嘛,既然留了她下來,我們靜觀段時間再看,若不成就讓她走,若是可以,這賣身契籤不籤也無所謂。”

“那您小心一些。”陸媽媽想了想,又道,“我等閒會過去看看,周長貴家的不明真相,肯定會顧忌您的面子對她手下留情!”

幼清笑着應是,用這樣的方法讓周芳吃點苦頭也挺好的。

“阿芫今天怎麼沒有來。”方氏習慣了趙芫每天都來了,幼清笑着道,“她正吵着要趙老爺在城隍廟的瓊知樓上訂雅間,說要那天去看廟會。”

方氏覺得這倒像趙芫的性子,笑着和幼清道:“那邊雅間千金難求,咱們就不要去湊熱鬧了,不過那天讓你大表哥和三表哥陪着你和琪兒去,聽說還做了龍燈,從街頭拖到結尾,有九丈長,燈火通明的,錯過了還不知下一次是什麼時候呢。”

幼清想起前一世這個時候家裡的樣子,因爲夏閣老致仕姑父仕途堪憂,薛靄又落了遺症頹廢自棄的,家裡的人都不敢湊這些熱鬧,所以還是聽薛瀲偷偷和他們描述了場面,確實很熱鬧!

不過她卻不想去,人太多的,難免不會出什麼亂子。

“我就不去了,在家裡陪您吧。”幼清笑着道,“人多,又是鞭炮又是煙火的,聞着就難受。”

方氏想到幼清的身體,也不勉強她:“那好,你就在家裡陪我。”

幼清輕輕笑了起來,打定注意不會去看燈會,可過了兩日翻了六月,七月初二的時候,夏二奶奶給方氏下了帖子,說他們家在瓊知樓上訂了臨街的雅間,讓方氏帶着幼清幾個人一起去。

薛思琪一蹦而起,笑着道:“夏二奶奶可真是瞌睡送枕頭,我正想着那天怎麼去呢,她就給我們下帖子了。”然後又抱着方氏,“娘,您可千萬別拒絕,我要去的!”

“知道,知道。”方氏笑着道,“我就不去了,你們祖母還在家裡,我也不放心,你們姐妹幾個讓你大哥三哥陪着去吧。”又道,“不知道把你姐姐也請回來,會不會人太多了,我要問問夏二奶奶纔好。”那邊的雅間實在難定,這樣的機會又難得,方氏就惦記着薛思琴,轉頭就吩咐陸媽媽,“你去趟三井坊問問琴兒還有休德。”

陸媽媽笑着應是,收拾了一番去了三井坊。

薛思琪就興奮的在房裡計劃着哪天的事情,方氏望着興致缺缺的幼清,笑道:“原是覺得你們在車裡看不大好,現在有雅間,你們坐在樓上就安全許多,到時候你也去吧,年輕人有機會就出去玩玩。”

“姑母,讓二姐和三妹妹去吧,我就不去了,我嫌人多了鬧的慌。”幼清放了茶,捻了顆蜜餞在手裡,薛思琪皺眉道,“你怎麼和老太太似的。夏二奶奶既然給我們下了帖子,肯定也會給陳家還有趙家也下帖子的,到時候趙芫和鈴蘭素蘭都會去。”

幼清沒吱聲,方氏就看了眼薛思琪,低聲和幼清道:“你去,正好幫我看着你三姐,我怕興頭上來就失了禮數。那邊估摸着也會有幾位夫人去,有你在我放心。”

“姑母!”方氏這麼說,她就不好拒絕,想了想只有點頭道,“那好吧。”

薛思琪揚着眉笑了起來。

幾個人說着話,又一起用了午膳,忽然簾子一掀陸媽媽喜笑顏開的進來了:“太太!”她神色非常激動。

方氏看的一愣,不解的道:“怎麼了。”怕薛思琴那邊出了什麼事,可陸媽媽這樣高興,大約是好事,她忍不住眼角染了笑,等着陸媽媽說話。

“是姑奶奶。”陸媽媽笑着道,“我去的時候,大姑爺也在家裡,正請了大夫回去。”

方氏怔住:“請大夫?”陸媽媽點着頭,看了眼幼清和薛思琪,便壓着喜悅和聲音,“大夫說,姑奶奶有身孕了,約莫是才上身的,脈象不好定,但約莫是了。”

薛思琴懷孕了?!

幼清也高興起來,前一世薛思琴就是一嫁過去就懷了身孕,隔年生下的長子,今生她還是一樣,成親兩個月不到她就有了身孕,這可真是天大的喜事!

“阿彌陀佛。”方氏激動的下了炕,朝着西方連連作揖,又高興的語無倫次,“那邊沒什麼得力的婆子,趙媽媽年紀又大了,看來得派個得用的人過去照顧才成。”她來回的走動,就覺得有許多事情要做,“去庫房找找,我記得還有幾匹細布的料子找出來給孩子做小衣,再拿些補藥,如果家裡沒有就去外頭買去……寫信給三叔,讓他送些烏雞來,那個最是養人的,別的地兒的都沒有那邊的正宗。”她一連串的吩咐了一堆的事,覺得自己腦子不夠用,“不行,不行,得拿紙筆記下來才成,免得忘記了,她也沒有婆母在身邊,我們一定要幫着她想的周到些了。”

陸媽媽輕輕笑着,薛思琪也激動的道:“娘,您現在說這些幹什麼,我們應該先去看看姐姐才成,她一個在家裡肯定又緊張又害怕的,有您在和她說說話,她也能鎮定一些。”

“對,對!”方氏點着頭,“陸媽媽去收拾一下,我去和老太太報個喜。”才上身不好大肆渲染的,可薛老太太是長輩,不說也不說不過去。

陸媽媽興沖沖的拿了庫房的冊子去找東西,薛思琪就和幼清道:“你去不去?”

“去,當然去。”幼清笑着道,“這可是我們第一個侄兒呢。”

薛思琪也抿脣笑了起來:“你怎麼知道是侄兒,指不定是侄女呢。”

幼清笑而不語。

頂着太陽,方氏帶着薛思琪和幼清去了門,三井坊那邊得了信,祝家的僕婦老遠的迎在巷子口,領頭的常媽媽恭恭敬敬的行禮,引方氏進去,祝士林站在正房的門口,朝方氏作揖:“岳母!”

“郎中走了?琴兒還好吧。”方氏見了祝士林就急着問薛思琴的情況,祝士林一一答道,“說是身體很好,也不用吃什麼藥,多休息就好了。娘子正在房裡躺着呢,岳母來了正好,她心裡沒底,有些慌張,您在我們就心定了。”

方氏點着頭進了臥室。

幼清和薛思琪上前和祝士林行禮,祝士林目光飛快的撇了眼兩個姨妹,又着重看了眼幼清,暗暗驚豔,她曾聽薛思琴說起過兩個妹妹,說起表姨妹時就說她長的漂亮,人也很聰明,她只當自家姐妹互相捧着,沒想到表姨妹竟然有這般姿色。

祝士林驚豔,卻也只是掃了一眼,垂了眼簾道:“兩位妹妹也進去吧,廚房給你們姐姐燉了雞湯,我去看看。”便避開去了後院。

幼清和薛思琪對視一眼,兩人笑着進了薛思琴的臥室。

薛思琴穿着一件栗色的素面褙子,躺在牀上,身上搭着薄薄的錦被,正和方氏說着話,眉梢眼角都是洋溢着幸福的笑意。

“我小日子遲來了三日,我心裡就揣着事兒,原想回來和您說的,可沒想到常媽媽告訴了相公,相公聽了就去請大夫了,說不管什麼請個平安脈也是好的,所以我就應允了,沒想到……”薛思琴紅了臉,拉着方氏的手,“娘,我心裡砰砰的跳,只要想到肚子有個孩子,我就緊張的不知所措。”

方氏輕笑,愛憐的摸摸薛思琴的臉,道:“你成了親,這一日早晚都要經歷的,有了孩子你們相處起來只會更加契合自在。”又叮囑道,“頭三個月一定要小心一些,沒事兒就多躺躺,家裡的事情你就交給常媽媽打理吧,索性也沒有多少事,你安心養胎。”

薛思琴點點頭,笑道:“我省的,趙媽媽知道了也說要來伺候我,我不放心她的身體,就讓她還像以前一樣隔個十天來一趟。”

方氏點點頭。

“你們來了。”薛思琴見幼清和薛思琪進來,就打住了話頭,薛思琪高興的過去半蹲在牀邊,摸着薛思琴的肚子,對薛思琴道,“姐姐,這裡面真的有我的侄兒嗎。”

薛思琴捏薛思琪的臉:“還沒生下來,哪裡知道是男是女,你不準出去胡說。”

薛思琪不以爲然的點着頭。

“幼清快坐。”薛思琴笑着道,“剛剛陸媽媽來說七月七去看燈會的事,我是不能去了,你別賴在家裡,多出去走走,閨中幾年最是自在,等以後成了親,你便是想去,也沒有這樣好機會了。”

幼清笑着應是,和薛思琪陪着在房裡說話,方氏則去交代常媽媽家裡的事情,幾個人一直留到擦着黑才告辭回去。

連着幾日,方氏得空便去三井坊,趙芫不來的時候,幼清也會跟着過去,這也一直到七月七,一大早趙芫和夏芷晴就派了婆子來叮囑幼清和薛思琪以及薛思畫。

薛老太太知道後不高興,和方氏道:“女孩子家的沒事出去,只會生事,你讓季行陪着也不像話,他一個庶吉士陪着姐妹去看燈會,讓他同僚知道了怎麼看他。”

“娘。”方氏笑着道,“我想過這事,那天陳家的大小姐也會過去,若是季行能和陳大小姐見一面,相看一下也是極好的事,您說呢。”

薛老太太聽着微頓,想了想道:“那也成,你和季行交代一聲,進去打個招呼就出來,別混在女人堆了頭。”

“娘,我知道了。”方氏說完就退了煙雲閣,卻沒有將薛老太太的話叮囑給薛靄聽。

因爲怕去的太晚路上會堵的厲害,趙芫申時末就到了,催着幼清和薛思琪三個人快點收拾,分了三輛馬車丫頭由薛靄和薛瀲護着去城隍廟,薛思琪一上車就高興的手舞足蹈,和薛思畫道:“聽說今年燈的樣式特別多,那條龍燈有九丈長,龍頭還拿到西苑由聖上親自點睛的呢。”

“真是百年難遇。”薛思畫淡淡的笑着,有些心不在焉,薛思琪也不奇怪,薛思畫一向心事重重的,更何況,二叔自從和那對母女住在一起後,根本就不管薛思畫的死活,薛明也下落不明,薛思畫心裡怎麼會輕鬆。

趙芫和幼清坐在後頭那輛車,她偷偷撩了簾子看站在垂花門前正和跟車的婆子交代的薛靄:“幼清。”她回頭朝幼清招手,“一會兒你想買什麼燈,我們讓你大表哥幫我買好不好?”

幼清一愣,就想到第一年到福建時,廟會上父親給她買的那盞荷花燈,她笑着道:“荷花燈吧。”

趙芫笑眯眯的點頭,喊薛靄:“薛季行!”

薛靄一愣,轉頭過來,就看到探着臉朝他笑着的趙芫,周圍的幾個婆子見了紛紛垂了頭,暗暗嘆趙小姐可真是大方。

“我們不能下樓,一會兒你幫幼清買盞蓮花燈,再給我找一個兔子燈,還要一個八角宮燈,要那種垂着流蘇畫着美人的燈,好不好?”趙芫說完,期待的看着薛靄。

“好!”薛靄視線朝裡頭掃了掃,點了點頭。

趙芫就滿意的笑着放了簾子,等隔絕了外頭她就興奮的拉着幼清的手道:“你大表哥同意了。”雖然知道薛靄約莫是推辭不掉,又或是因爲幼清才答應的,但是趙芫還是很高興。

幼清無奈的笑,點頭道:“是,回去你就把供起來。”

趙芫笑彎了眉眼。

一行人高高興興出了門,半個多時辰就到了瓊之樓,由僕婦引着上了二樓的雅間,夏二奶奶和趙夫人以及陳夫人已經在那邊了,幼清隨着薛思琪行了禮,薛思琪道:“是我大哥還有三個護送着來的,他們想上來給幾位夫人行了個禮。”

夏二奶奶笑着點頭,轉目看了眼陳夫人,陳夫人和趙夫人對視一眼,道:“那請季行和三公子進來。”說完,看了眼坐在一邊的趙芫,夏芷晴以及陳鈴蘭姐妹。

幾個小姑娘就起身避在了屏風後頭。

薛靄和薛瀲一起進來,向幾位夫人行禮道謝。

陳鈴蘭隔着屏風看見了薛靄,穿着見寶藍色雲紋湖綢直綴,身姿挺拔,氣質如玉,相貌也是少見的俊逸,她面色微紅撇開了臉,趙芫沒注意到別人的神色,緊盯着薛靄看,忍不住笑着和夏芷晴低聲道:“你覺得薛大公子好看,還是薛三公子好看。”

“薛三公子太漂亮了,像個姑娘。”夏芷晴輕聲道,“薛大公子有些氣概。”說完,又像是想起什麼來,笑着和趙芫道,“你問這個做什麼,嗯?”

趙芫嘻嘻笑了起來,朝夏芷晴擠了擠眼睛。

夏芷晴早就知道趙芫喜歡薛靄,所以不覺得奇怪,壓着聲音道:“也不知道害臊!”話落,看了眼陳鈴蘭,暗暗嘆了口氣,她聽母親說了,薛大太太請她做媒,說的卻不是趙芫,而是陳鈴蘭。

可趙芫這樣癡心,她真怕她有一日知道了,會受不住。

但這些事她又不能和趙芫說,免得到時候薛靄和陳鈴蘭的婚事生了波折,反而壞了陳鈴蘭的名聲。

夏芷晴嘆了口氣。

薛靄眼觀鼻鼻觀心的和薛瀲一起退了出去。

夏二太太拍了拍陳夫人的手,道:“薛家幾個孩子真是一個比一個端正。”視線又落在幼清面上,都說外甥像舅,她還記得方明暉的樣子,也是和薛靄這般風流倜儻人才,只是可惜了……

“都過來坐吧,晚上也不知道你們吃沒有吃飯,一會兒菜上來多少吃一些,免得一會兒餓了,可別和我嚷着餓!”夏二奶奶這話自然是對幾個小輩說的,夏芷晴笑着道,“餓了也沒事,樓下那麼多好吃的,買一些上來就成了。”

“瞧把你饞的。”夏二奶奶嗔怪的看着自己的女兒,又望着薛思琪道,“帶你兩個妹妹過來坐,這會兒樓下人還不算多,你們開了窗戶看看,但有一樣,不得大聲喧譁,叫人瞧見了說你們沒規矩,我可不依的。”

幾個小輩紛紛應是。

趙芫就迫不及待的開了窗戶,一眼就看到正站在樓下薛靄,他正和趙子舟還有個不認識的男子說着話,幾個人相貌都很出色,尤其是薛靄和薛瀲,引得路邊上路過的婦人和女子紛紛扭頭去看。

趙芫嘟了嘟嘴,和衆人道:“還是那些小戶人家的女孩子好,這樣隨隨便便的上街也沒事,哪像我們,被關在上面,一點都不好玩。”

“你要不怕趙伯母把你關在祠堂裡,你儘管下去好了。”夏芷晴從另一個窗戶回過頭來,“反正我是管不了你的。”

趙芫扭着頭,緊盯着薛靄看的目不轉睛。

“過來用膳。”夏二奶奶在後頭招呼,大家就不好再繼續留在窗臺這邊,紛紛坐過去,安安靜靜的用了晚膳,等酒樓的人撤了桌子,天也暗了下來,開着窗戶,街道上人聲鼎沸,燈火通明,宛若白晝一般。

“亮燈了!”趙芫和薛思琪紛紛站起來衝到窗臺邊,隨即驚歎的道,“真是好看,人也好多哦。”

夏芷晴拉着幼清也走了過去,和陳鈴蘭站在窗臺邊,幼清探頭去看,就看見樓下奼紫嫣紅燈火閃爍,各式各樣的燈亮着,有的一排排掛在貨架上,有的勾在樹上,有的形正就堆在地面上,一條長長的線從很遠的地方引過來,上頭拴着各式各樣的燈,燈下墜着紅紙,上頭寫着燈謎,許多人圍在下面猜着燈謎……路的對面則是那盞最引人注目的龍燈,據說有九丈九尺長,每個九步就有一對龍爪,點着燈的顏色也個不相同,琳琅奪目,將站在周邊的人臉也映的五彩繽紛。

果然熱鬧,難怪會引起這麼大的轟動。

“你們別哄,回頭掉下去。”夏二奶奶幾位夫人坐在另一邊的窗臺邊說着話,時不時轉頭叮囑幾個人,卻只有陳鈴蘭應着,“是!”

“姐姐,我想要那盞兔子燈。”陳素蘭急的指着樓下的一盞有她半人高的兔子燈,“您和母親說,讓破嘴下去買嘛。”

陳鈴蘭點點頭,道:“你先別急,一會兒就讓人去買好不好。”

陳素蘭點點頭,一眼就看到了薛瀲,笑着道:“要不如,我喊薛三公子幫我們買好不好?”陳素蘭臉色一變,呵斥道,“別胡鬧,叫人聽見。”

陳素蘭哼了一聲,跑去和趙芫擠在一起看,不理姐姐。

陳鈴蘭無奈的搖搖頭。

“幼清,幼清。”夏芷晴笑着道,“你看,那邊好像有耍燈的人,你看是不是?”

幼清探頭去看,果然瞧見約莫兩百開外,鑼鼓喧天的,似有人在玩雜耍和串花燈,她笑着道:“說不定一會兒就會到這裡來。”

“應該會來吧。”夏芷晴踮着腳看,新奇的不得了。

幼清說完,回頭坐在坐在桌邊喝着茶。

趙芫託着下巴趴在窗臺上,眼神癡迷的盯着樓下,人羣中薛靄一襲寶藍色的直綴那樣的搶眼,她一眼就放心了他,此刻他正一盞蓮花燈前頭,神色認真的看着上頭的燈謎,眨眼功夫他就猜到了謎底,讓人將等取下來,提在手裡,又往下一處走了幾步,落腳在一盞兔子燈前面。

他在看兔子燈,是因爲她嗎?

趙芫撫着胸口,就覺得心都快跳出來了。

她再也待不住,回頭看看衆人都各自結伴的在說話,趙芫就躡手躡腳的下了瓊知樓。

薛靄已經站在一盞八角美人燈前面,而他手裡已經多了一盞兔子等,趙芫一路衝了過去,站在薛靄身後看着他,卻又遲疑起來,薛靄會不會覺得她沒有規矩,莽莽撞撞的呢?

第一次,趙芫對自己的行爲沒了自信,她垂着頭移到薛靄的左面,假模假樣的拿了一盞春意鬧的花瓣燈看,餘光卻一直掃着薛靄。

薛靄答了燈謎,讓人將燈摘下來,一轉身,視線就被幾步外一位穿着茜紅色素面褙子的少女吸引住目光。

七彩的燈光下,少女皮膚細白,五官精緻,眉色間透着一股張揚的明豔……還有她那一身茜紅色的衣裳……

幼清常穿這樣的顏色,似乎也很喜歡這樣的顏色。

薛靄一時間看的愣住,眼神飄忽。

趙芫就感覺有視線盯在自己臉上,她忍了再忍,終於轉目過來,一眼就落在薛靄的目光裡,她心跳一窒,滿臉緋紅不已……

不行,不行,機會難得,她暗暗打氣,朝着薛靄展顏一笑。

那笑容信任,毫無顧忌,卻又豔麗多彩,像極了幼清,薛靄移不開視線。

“薛季行!”趙芫朝他擺擺手。

薛靄一怔,眼神頓時清明過來,這纔看清對面的人是趙芫……他是怎麼了,幼清沒有趙芫高,容貌也要青澀漂亮一些,他怎麼會認錯人,心頭這一轉也不過一瞬間,薛靄朝趙芫微微頷首,才發現趙芫的周圍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停了好些人對她評頭論足的。

趙芫的容貌,落在這樣的地方,也是極其的驚豔的。

“薛季行。”趙芫纔不管別人的目光,笑眯眯的走過來,“你在這裡啊,拿到幾盞燈了?”

大家的視線都落在他們的身上,有的人嘖嘖稱讚,他甚至聽到了一句“郎才女貌,金童玉女……”薛靄臉色微紅,凝眉道:“你們要的我都拿到了。”又看了看樓上,“你先回去吧,這裡人多。”

趙芫點着頭:“那你送我回去吧,我一個人害怕!”

薛靄不好拒絕,點了點頭道:“好!”就走在前頭,趙芫提着裙子垂着頭,乖巧的跟着薛靄往瓊之樓走,走了幾步趙芫追了上來,“薛季行,前面有雜耍,我想去看看,你能不能陪我去。”

薛靄皺眉:“稍後他們會過來,你在樓上等着就成。”趙芫又想到別的事,就指着瓊之樓側門的巷子,比起街上燈火輝煌,那裡沒什麼人也暗了許多,“你不陪我去也行,我有話想和你說,就幾句話,說完我就回去,好不好。”

薛靄想拒絕,又怕趙芫尷尬,趙芫就不由分說的帶頭朝巷子裡走,走了幾步朝薛靄笑着道:“我又不是老虎。”

薛靄怕她一個人危險,將燈交給洮河,又讓他去找趙芫身邊的婢女來,他自己則遠遠的跟着。

趙芫在巷子口停下來,絞着手等着薛靄。

她也很緊張,甚至都不知道要和薛靄說什麼,想好的話這會兒怎麼也想不起來。

“趙小姐。”薛靄顯得很無奈,想說什麼,趙芫擺着手,“你別說話,聽我說。”她紅着臉垂頭道,鼓作了勇氣,飛快的道,“我知道你娘在給你相婚事,但是她沒有把我考慮在列,我……我很着急,可我又不知道辦。但是我的心意……我騙不了自己,不管你怎麼看我,我今天也要告訴你……我喜歡你,想做你薛家的媳婦,將來和你舉案齊眉,攜手到老!”她語無倫次,連脖子根都紅了,話落又飛快的看了眼薛靄,“你若覺得我恬不知恥也沒有關係,這話我不說我這輩子都會遺憾的,總之,我一定要努力一下,就算最後和你真的沒有緣分,我也不後悔!”說完,她長長吐了口氣,擡頭看着薛靄。

饒是薛靄一向沉穩,也沒有想到趙芫會和他說這番話,他目瞪口呆的看着她,一時間竟找不到合適的話來回她。

趙芫的心砰砰跳,她快走了幾步,在離薛靄半臂的距離停了下來,薛靄嚇的連退了兩步,趙芫朝着他展顏一笑,歪着頭道:“我知道你心裡的人是誰,沒關係,我不在乎,只要你給我機會,我一定會讓你看見我的!”說完,塞了個她做的荷包給薛靄,提着裙子快步的跑走了。

薛靄低頭,拿起荷包,是一個竹葉青的素面荷包,陣腳粗大做的一點都不精緻。

雖看着荷包,可他心頭在想着趙芫方纔說的話……

過了許久,他纔將荷包收起來,轉身離開。

樓上,陳鈴蘭站在窗臺上,面色煞白,她緊緊攥着窗臺眼中神色莫名,過了一刻身邊有人靠過來,她轉頭去看,就望見趙芫,滿臉緋紅眼中露出春光,陳鈴蘭神色一暗垂了眼簾……

“你剛纔幹什麼去了。”夏芷晴過來拉着趙芫,趙芫笑着道,“我去淨房了,晚上菜有待你鹹,我喝了好多茶。”話落,嘻嘻笑着。

夏芷晴哦一聲,道:“那邊玩雜耍的好像要過來了。”說完指着給趙芫看,話落,就看到陳鈴蘭往外走,夏芷晴一愣問道,“你去哪裡?”

“我去淨房。”陳鈴蘭淡淡的回了一聲,帶着丫頭出了門,站在樓梯的拐角處,她能看到樓下熙熙攘攘的客流,她腳尖動了動,咬着脣彷彿下面是萬丈懸崖,就在這時,門口支着桌子吃酒的幾個婆子說話聲傳過來,嘀嘀咕咕的聲音很小,“我說太太就不該給大少爺定親,家裡不是有個現成的嗎,我瞧着大少爺和方表小姐真真兒是天作之合,登對的不得了。”

“不要胡說。”另一個婆子呵斥道,“吃了幾口酒,嘴上就沒把門的了,主子的事也是你議論的。”

那婆子不服氣,咕噥道:“可事實就是這樣,你是沒看見大少爺對方表小姐有多好。”話落,終於不敢再說。

陳鈴蘭怔住,呆呆的站在樓梯口,過了許久她腳步一轉就離開了樓梯,剛走了幾步就在門口碰到了幼清,她面色有些僵硬,幼清已經笑着和她打招呼:“我去淨房,姐姐這是要回去嗎?”

“是!”陳鈴蘭點點頭,指着前頭不遠處道,“在那邊,你小心些。”就發現幼清是帶着兩個小丫頭的,放了心,她道,“那我回去了。”

幼清點點頭,帶着兩個丫頭而去。

陳鈴蘭則回了雅間,房間裡趙芫和夏芷晴以及陳素蘭,薛思琪,薛思畫依舊湊在窗臺前有說有笑,陳鈴蘭深吸了口氣走過去,夏芷晴指着前頭道:“咦,這些人怎麼了?”她話音剛落,就發現街面上忽然喧譁起來,那些看燈的百姓,瘋了似四處跑,尖叫聲呼喊聲此起彼落。

“怎麼了?”趙芫凝眉仔細去看,忽然臉色一變,指着隔壁的樓道,“望春閣裡有人打架。”她話一說完就看到從望春閣的一扇窗戶裡,一支箭矢呼嘯着砰的一聲釘在對面的樹枝上。

“啊!”趙芫幾個人驚的連連後退,慌亂起來,夏二奶奶和陳夫人,趙夫人過來,“怎麼了?”

薛思琪已經結結巴巴的道:“有人在打架,剛剛還有枝箭從對面飛出來。”說話,樓下已經有燈籠倒在一邊,燒了起來,非常的混亂。

夏二奶奶臉色一變,和兩位夫人對視一眼,道:“怎麼會出亂子的,西城兵馬司的人去哪裡了。”又道,“此地不宜久留,我們從後門走。”說着招呼衆人,“快走。”雖說不定能波及到這邊,可她們一行女眷,若真有事,可是不敢設想的。

“幼清還沒回來。”薛思琪急着道,“我們等她一下吧。”

夏二奶奶立時決斷道:“她去淨房了,我讓人去找她,你們先去車裡等,一會兒就送她過去。”

薛思琪想了想點了點頭,又拉了個薛府的跟車婆子:“方表小姐在淨房,你帶幾個人去找她。”婆子應是,薛思琪就帶着薛思畫跟着大家往樓下走,樓下原本坐了許多散客,這會兒也是亂紛紛沒頭蒼蠅似的往外涌。

“幾位夫人小姐。”瓊之樓的掌櫃趕了過來,“從後面的樓梯出去吧,繞一個抄手遊廊就是你們停的馬車。”

夏二奶奶點了頭,跟着掌櫃帶着繞去了另外一邊,從後面的樓下去。

“小姐。”幼清在外頭起亂的時候就出來了,可正趕上對面雅間裡的客人涌出來,她只好圍着中庭繞了一圈回自己的雅間,走了一半就被人另外幾個雅間的人阻斷了路,等她回去時她們的雅間已經沒有人了。

“大約是先走了。”幼清凝眉,朝樓下看了看,這會兒已經沒有多少人了,她提着裙子往樓梯走,“她們應該在後院等我們。”帶着採芩和綠珠飛快的下了樓,穿過中堂就跑去了後院。

後院裡空蕩蕩的,一輛馬車都沒有……

幼清愕然,她記得她來時車就停在這裡的。

“奴婢去找找吧。”綠珠和幼清說着,就朝院子對面的另外一道側門跑去,中間隔着太湖石疊的假山和一道如意門。

街上人流的嘈雜聲像是刀子似的磨着人心,採芩心慌不已:“小姐,怎麼辦,要不然我們也去找找吧。”

“不要亂走。”幼清沉聲道,“這裡畢竟是酒樓,後頭是什麼地方我們都不知道,若是綠珠沒有找到人,我們就重回方纔的雅間等着,她們肯定會來找我們的。”更何況,還有薛靄和薛瀲在,知道她沒有跟着來,一定會回來找她的。

就在這時,忽然一陣刀鋒摩擦的嗡鳴隔着圍牆傳了過來,幼清一驚倒退了一步,同一時刻,她們面前的院門砰的一聲被人踹開!

縱然幼清再沉穩,也被駭了一跳,她捂着嘴拉着採芩連連退了兩步,可依舊看到門口站着一個穿着勁裝的黑衣人,那人身形很高很壯,蒙着面,右手手中提着一把長槍,左手提着一個個子不高長相白淨的少年,少年軟塌塌的耷拉着腦袋,沒什麼知覺的樣子……

而在黑衣蒙面人對面站着的那人更是令她一驚。

是鄭轅,穿着一件絳紅色湖綢直綴,腰間繫着雅青色的玉面腰帶,手中提着一柄寒光凜凜的長劍,尖稍滴答滴答的滴着血……

採芩禁不住尖叫一聲,拉着幼清就要跑:“小姐,我們快走!”

幼清也不想多留,轉身就跑。

黑衣蒙面人眼神一動,朝這邊看過去,腳尖一點幾個轉身就朝幼清這邊過來,速度之快令槍頭紅纓獵獵舞動,幼清只覺得身後一陣冷風襲來,她匆忙回頭一看,就發現那槍頭離自己不過兩指的距離。

她的速度肯定比不上那人,難道要死在這裡?!

幼清嚇的閉上了眼睛,可就在這一瞬,忽然有人隨性而至,如鬼魅般躍了過來,尖稍一挑一勾將長槍帶走,黑衣蒙面人被他的力道擊的退了一步,虎視眈眈的退在門邊,宜攻宜守。

幼清心口砰砰的跳,預料的疼沒有來,她不由睜開了眼睛,就看見鄭轅正凝眉打量着她。

幼清鬆了口氣,鄭轅問道:“你沒事吧?”

“沒……沒事。”幼清搖搖頭,忍不住打量了一眼鄭轅,發現他衣襟上破了個口子,像是被銳器劃傷的,她知道千鈞一刻,不管鄭轅爲什麼會和蒙面人對打,都和她沒有關係,她不能在這裡逗留。

飛快的,幼清道:“鄭六爺保重。”說完她後退一步,鄭轅看着她,道,“從東門面走,在正堂的東面。”

幼清胡亂的點着頭,余光中,就看見寒光一動,黑衣人長槍已經呼嘯而來,幼清下意識就去扯鄭轅的衣襟,將他一推:“小心!”鄭轅沒想到她會推自己,蹬蹬退了兩步。

幾乎那一瞬間幼清就有些後悔,鄭轅會武功根本不需要她擔心,她把鄭轅推開,不是給自己找死嘛,她轉身就跑,可那槍勢不收直逼而來。

鄭轅目光一縮,腳底借力,就朝這邊飛奔而來。

幼清就覺得頭頂一冷,髮髻自頭頂泄了下來,在同一時間,一副丫鬟打扮的周芳攔腰將她抱住,原地轉了個身:“小姐站好!”她話一落,赤手空拳就和那蒙面人迎上。

幼清呼呼的喘着氣,也顧不得自己被削斷的頭髮和鬆開的髮髻,緊靠着牆邊:“周芳,小心!”心裡卻因爲周芳的到來,踏實了一些。

鄭轅已經迎面而上,和周芳一起與那蒙面人打了起來,幼清看的心驚肉跳。

蒙面人武藝極高,手中提着少年也一直沒有放下來,單手迎戰鄭轅和周芳,也不落下成!

------題外話------

我發現我前面把夏二奶奶寫成夏二太太了,更正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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