碳纖維研究所要裝空調的消息，沒到晚飯時間，就在大華總部和大華實驗室內部傳開了，那條“先大華實驗室，後大華總部”的命令，也被解讀出了種種含義。
大華總部且不去說，只能眼巴巴的等着大華實驗室先安裝空調，大華實驗室的諸位負責人卻坐不住了，這不光是空調舒服不舒服的問題，還是本部門受不受重視的問題啊。
申請安裝的報告如雪片般的飛到董事長辦公室。常打報告的傢伙都學精了，沒人會寫好了完整的報告再投遞，都是先投遞一份簡單的報告，佔住了先後位置，然後再遞補充報告。
大家都這樣做，董事長辦公室的幾個小文員就累了，大華實驗室下屬的平級單位非常多，是扁平化最嚴重的分公司，除了海洋石油研究所，三次採油所這樣的單位稍高半級以外，其他的所有項目組都有相似的權力，都能向董事長辦公室遞報告，上百個項目組一封封的發信，報告就像是被肢解了似的。幾名辦公室的文員不光要接受報告給予回執，還得將報告鋪開了搞拼圖。
楊明急的發佈緊急通知，要各單位做出完整的報告出來再遞交，結果是又多了一堆的補充報告，以至於蘇城去吃晚飯了，楊明還得一口吃饅頭，一口看文件，甚至到了凌晨也沒有休息，繼續挑燈夜戰，一面準備空調的資料以備蘇城明日詢問，一邊準備bp等公司的資料以備明日杜卡特等人的來訪。
第二天一早，楊明洗了把臉就往碳纖維所去，到了地方，正好安排所裡的實習生搞衛生，整理樓面。自己找到二樓，倒了一杯濃茶先喝一杯。
免費的茶水也是大華實業的福利之一，與後世的私企經常提供免費的咖啡和紅牛類似，忙碌的大華人也少不了提神飲料。老祖先之所以飲茶，提神醒腦的作用是大於休閒作用的，大華實業這樣的私企又和政府單位不一樣，坐政府辦公室的是難得糊塗，私企的員工是真的要工作的，沒有點提神的玩藝。一天可就難熬了。
93年的茶葉遠沒有後世茶葉市場的誇張和喧囂，幾塊錢一斤的茶葉就很不錯了，免費提供給員工，既能提高工作效率，又能提升公司形象。實在是惠而不費。倒是後世常見的咖啡和飲料，如今價格高昂，也不受普通國人的歡迎，早就在第一輪競爭中被淘汰了。
除了少數一些特殊部門，大華實業的辦公樓，二樓總能找到休閒吧和茶水室，沒上班以前。經常有人把這裡當早餐吧和午餐吧的，也是碳纖維所少數沒有被睡袋和鋪蓋佔領的地方。
一杯茶水下去，楊明總算覺得腦袋清楚些了，咂吧咂吧兩下嘴。準備再倒一杯茶。
人沒動，茶水先倒過來了，還有殷勤的笑聲：“董秘，喝茶呢？”
“老陳啊。你不是碳纖維所的人吧。”楊明有一樁好處，是認人認的清楚。大華實業如今這麼大規模，他都能叫出主要幹部的名字，時不時的還可以提醒蘇城。楊明能從曾經的勝利機械廠辦公室主任，做到現在的大華實業的董事長秘書，那是費了心的。不過，他並非是依靠天賦異稟做到過目不忘的，他是靠着細心用心，願意讀檔案背誦，才努力營造出今天的結果。
陳寶慶面相周正，長的就像是七八十年代電影裡的英雄人物，雖然如此，這位卻是出過國的留學派的人物，在中石化呆了兩年，寫了幾篇差不離的論文，然後被大華實驗室下屬的人事評估委員會看中，給了a-的評價，委託人力資源部給挖了過來。
按照大華內部的評價體系，凡是人事評估能到b+一級的，少說能給一個經理級的職位，a-的陳寶慶照例獲得了一個項目組和主任研究員的頭銜，組內的兩名副研究員，以及5名助理研究員更是由他自己選擇，用這樣的條件，大華實業甚至能挖到在國外研究所的華人，中石化的研究所又哪裡能留得住他。
楊明和陳寶慶打過幾次交道，知道這廝臉厚心黑，打了個招呼，也不喝茶，就看着他。
陳寶慶小意的笑了兩聲，道：“看你說的，現在誰都知道碳纖維所是蘇董的寶貝疙瘩，我這不是來轉轉，順便取個經？”
“那你轉着哦，我得忙去了。”楊明呵呵一笑，就放下了茶杯。
“好不容易碰到了，急什麼。”陳寶慶不動聲色的站直了，正好擋住位置。
楊明又好氣又好笑的道：“老陳，都說你濃眉大眼的像個英雄似的，怎麼這麼小家子氣？你也是來問空調的事吧？蘇董說了走程序，我就是個程序，你攔住我又做什麼。”
“我是問空調的事沒錯，但我是給你解決問題來了。”陳寶慶笑的很細氣，有種英雄好漢變漢奸的感覺，端正的又把茶給倒上了。
楊明眼皮子一跳，問：“你有什麼章程？”
“你還記得我做的項目組是什麼嗎？”研究者的思維和英雄的思維其實是差不多的，都覺得自己做的是驚天動地的偉業，所有人都會知道。陳寶慶真是沒有難爲楊明的意思。
但是，如今的大華實驗室，項目組是何其多也，因着國內的薪資便宜，大華實業仍然是以用人爲主，與陳寶慶平行的大項目組就有好幾十個，幾個小項目合併而成的項目組更是有上百個，換成黎渙祥這樣的實驗室主任，他也難說清每一個項目組的項目內容。
好在楊明是真的做過功課的，陳寶慶的項目組也是持續了很久，他冥思苦想，再加上空調的提醒，纔不確定的道：“你的項目組是做壓縮機的吧？”
“對吧！”陳寶慶一拍大腿，道：“空調有什麼難的，就市面上的空調，就是一個壓縮機，一個四通閥，再加上風機、外殼和一堆零部件。咱們國內的空調生產企業，一種是全進口零部件組裝，一種是進口壓縮機組裝，不管哪種，我敢說，都沒有咱精通……”
“沒你精通？真的？”楊明不是做技術的，實在很難相信，一個十人不到的項目組，就能替代一家幾千人的工廠，而且比人家做的更好。
陳寶慶來這裡，就是要說服楊明的，哈哈兩聲長笑，就道：“當然是真的。壓縮機項目可是咱們大華實驗室最早的幾個項目，最初做甲醇項目的時候，那時候能不能拿下臺塑還不確定，蘇董就在浦東遠郊建了培訓和堅定基地，7個培訓項目，4個進修項目裡面，就有一個進修項目是低溫壓縮機維修，另有一個是常減壓蒸餾。雖然是維修項目，但大甲醇的工業要求是什麼水平的，光憑吃老本，咱也比90%的國產空調廠精通啊。”
楊明聽住了，一算，道：“這麼說，咱們大華實驗室做壓縮機項目，做了五六年了？”
“可不是。而且從去年開始，咱們開始爲中哈石油管道做準備，那裡面的壓縮機更厲害，甭管類型一樣不一樣，原理還不是那些。”陳寶慶吹着大氣，胸脯拍的砰砰響。配合他一臉正氣的造型，真是有幾分說服力。
楊明摸不準的道：“那你的意思是？”
“咱大華自己用的空調，交給我們項目組來研發，由咱們自己的關聯企業來生產，您看怎麼樣？”陳寶慶手上捏着汗。他其實沒有實質性的做過空調，只是覺得進口空調賣的太好，不如自己來做。按照大華實驗室的規程，他的項目組要是能做出高盈利的產品，不僅經費會上升好幾個檔次，年末的分紅也會增加，對他來說，這是個不可多得的好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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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普通的家用空調，陳寶慶的壓縮機項目組還沒什麼把握，但像是整棟樓這樣的大型空調，反而和伺候機器的空氣壓縮機相像，能以最快的速度做出個差不離的。陳寶慶的權限也就能動用10%左右的機動經費，超出範圍的研究，卻是容易讓委員會查處。
楊明再小心，也還是被陳寶慶的濃眉大眼給騙了，想了想，道：“我是沒什麼意見……”
“那就成了，我們這就準備了。”陳寶慶準準的打斷了楊明的話。
“我得給蘇董彙報……”
“就一個空調的事，至於嘛……”
楊明猶豫了一下，問：“你們項目組有成品空調嗎？多久能做出來？”
“最多一個月，我研究一下樓房，給安集體的空調。”陳寶慶大包大攬的，實際也有些心虛，他哪裡有空調的成品啊，四通閥都沒一個，除了壓縮機以外，全得現買。
楊明看他說的好，終究是點了點頭，道：“能用公司自己的當然好了，那你就用心些，要是大家反應比較好，咱們說不定也能開個空調廠。”
“那當然。”陳寶慶卻是瞭解國內的空調行業，心說：我要是真做出了家用空調的壓縮機，別是開空調廠了，國內的空調廠全得求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