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館上空的換氣扇，嘩啦嘩啦的吹着。
滿場的英語和阿拉伯語，也是各種哇啦哇啦。傳統的石化五百強企業，都有阿拉伯分公司，派遣阿拉伯語的翻譯，甚至阿拉伯裔的工程師不在話下。
大華實業就沒有這樣的條件了，只能用英語來充數，這樣還需客戶自己懂英文，或者再帶一個英文翻譯，來個三方翻譯。
蘇城覺得，柴薇有使美人計的意思，但如果仔細觀察，又覺得她的動作語言再正常不過。
他暗自警醒的同時，一笑而過，道：“緊張總是有一點的，尤其是摸不清對手底細的時候。”
柴薇輕輕的笑了兩聲，道：“蘇董視我爲對手？咱們完全可以互惠互利，達成各自的目標。”
“我和你又不熟，何談互惠互利，咱們還是各幹各的事，互不干涉爲妙。”蘇城聽她扯到合作上來，頓時一陣頭大。
“蘇董不想多賣出幾臺海上鑽井平臺？聽說，這個東西和艦艇的價格差不多。”
“你說的是成套的海上鑽井平臺吧。鑽井平臺價格高昂，不是說賣就能賣出去的，有一系列的細節要談。再者說，我們大華實業的海上石油裝備還沒什麼名氣，積累兩年，再進入世界市場比較好。”
這句話說的言不由衷，只是不信任柴薇罷了。國內不管是什麼部門，再厲害也管不到外國。上千萬美元的鑽井平臺，哪裡是幾句話就能決定的。迪亞布是指着阿聯酋的石油大國，以王儲代表的身份談話的，蘇城可不覺得柴薇能達到這個層次。
柴薇看出了蘇城的不信任，眯着眼笑笑，就道：“總不能讓你太吃虧了，這樣吧。作爲感謝，我介紹一個單子給你，不過，能不能拿到，的確要有一系列的細節要談，能不能談下來，就看你的本事了。”
她這麼說話的時候，顯的有些老氣橫秋。
不過，等她請來的人出現，並介紹說“這位是納斯爾-拉蒂亞。Aramco公司的代表”的時候，蘇城確實驚訝了。
沙特國家石油公司的代表！
對於世界各大石油公司來說，“沙特國家石油公司”絕對是皇冠級的優質客戶。他們名下的石油資源實在太多，以至於根本不在乎花錢……世界上最好最多的石油開採裝備，以及石油煉化裝備，都是賣給沙特的。
Aramco也是沙特唯一的石油公司，擁有整個沙特的石油資源，第一大股東是沙特國王。自80年代，沙特從美國公司手裡收回全部的石油產權之後，他們對石油的控制日益嚴格，利潤也節節上升。不能從沙特採油的石油公司，都把銷售石油裝備視作撈錢的不二法門……即使是蘇城，也沒有預料到，會有沙特國家石油公司的代表找上門來。
柴薇向他眨了一下眼，介紹道：“你來談吧。希望我們以後合作愉快。”
“以後？”
“我們已經和迪亞布先生聯繫上了。”柴薇做了一個打電話的手勢。
蘇城這纔想起，自己在外經貿部的會議廳裡，打過迪亞布的掩護號碼。他們如果稍留心的話，確實可以直接聯絡到迪亞布。
這樣一來，蘇城反而安心了，主動問沙特人：“納斯爾先生，你們需要什麼？”
“我們有一臺半潛式海上鑽井平臺受損，需要進行修理。”納斯爾身邊的翻譯，用有異的中文回答。
他們一行5個人，都穿着傳統的白色長袍，戴頭巾，披着鑲金邊的披風，既有華貴的氣氛，也顯的莊重神秘。
“修理？是大修嗎？爲什麼不交給生產它的船廠來進行？”蘇城奇怪皺眉。半潛式的海上鑽井平臺，技術含量相當不弱，免不了有一些生產和研發企業的技術專利，如果由其他公司來維修的話，難度不小。
納斯爾輕輕的說了一句，他的翻譯道：“排期原因。我們希望平臺能夠就地修理，最好就在波斯灣。”
蘇城眼皮一跳，道：“我們在波斯灣沒有船廠。”
“平臺已經拖拽至吉達港了。”
這個項目其實有點雞肋。尤其是對技術實力普通的大華實業來說，要修理一條半潛式的海上鑽井平臺並不容易，需要耗費的時間精力着實不少，就項目本身來說，肯定是不划算的。
要說有什麼好處，也就是當場瞭解一下第三代的半潛式海上鑽井平臺。
而且能把它拆開了玩。
蘇城擡頭看向柴薇。後者很無辜的笑道：“總之，你要是能做的話，也是一個好生意，對不對？祝你成功。”
納斯爾卻顯的有些不耐煩了，道：“如果你們不能做的話，我們就找別人了。”
“你們之前還找了別人嗎？”
“我們和兩家公司談過，對價格和時間不太滿意。”納斯爾聲音冷靜的道：“首先，價格不能超過工程總報價的四分之一，也就是300萬美元，時間不能超過2個月。”
價格尚算優厚，果然是沙特國家石油公司的風範。蘇城緊接着問道：“你們諮詢了哪兩家公司？”
“我們簽署了保密協議，不能告訴你具體的公司。所以，你們如果不能做，我不會勉強的。”納斯爾不知得到了什麼樣的利益交換，不通過招標手續，直接給予一家公司以維修的資格，即使是在沙特，也是違反規則的。
蘇城思考了一會，笑道：“既然這樣，我們也先看過貴方的鑽井平臺再說。”
“那當然。”納斯爾雷厲風行的道：“現在出發可以嗎？”
“現在？好吧。”蘇城不再猶豫，招手叫來顧海健，又囑咐了大家幾句就出發。
第三代的半潛式鑽井平臺，科技含量相當不弱，即使利潤不高，從中學習一番也是好的。
這種海上石油裝備，除了波斯灣各產油國不當回事之外，在別的地方，都像是寶貝一樣，等閒不給人看的。中海油在與國外的合作中，就有這樣的例子，外國工程師總攬全局，全權負責設備的維護和更新，中國工程師想看一看都不行，合同上也規定了不許看。最後，在中國海域採油結束，船東拉船走人，資源換技術，最後換到了什麼，誰也說不清楚。
如今的歐佩克尚不成熟，海灣國家還將眼光放在陸上石油。等到90年代末期，石油價格高企，海灣國家也開始耍弄海上石油裝備的時候，不管他們能不能弄出來，這種看裝備的機會，就很少了。
至少得簽訂一系列的合同，才能去看真貨。
蘇城是以旅遊的心態，乘坐沙特國家石油公司的商務飛機，直抵吉達港。
到了地方，看到鏽跡斑斑的“海鑽六號”才知道，這傢伙竟已是停工2年了。
納斯爾很自在的說道：“前兩年石油價格降低，正好海鑽六號的租期到了，一時之間租不出去，就只能停待了。”
“沒有采取平臺冷停待措施？”顧海健遠望着幹船塢裡的鑽井平臺，頗有些心痛的道：“這麼好的機器，就放在這裡，也太浪費了。”
他後面一句，翻譯也沒給翻，算是給自家留了些面子。
蘇城則在心裡想，對於沙特這種歐佩克中的大富豪，浪費一臺海上鑽井平臺又算的了什麼，隨便扯出一個王室子弟，活一輩子都是浪費。
倒是納斯爾，頗有些期待的道：“當時誰都沒料到，會停待2年時間。我們現在準備重啓‘海鑽六號’，你們如果能讓它重新進入適用狀態，那就籤合同吧。”
“不必這麼着急，我們先看一下吧。”
納斯爾還真的不着急了，安安靜靜的等着，並且準備大量的美食。
蘇城和顧海健兩個人，換上工作服，就鑽進了破舊的海上鑽井平臺。雖然，他們兩個人不能做全面檢查，但是看一些關鍵設備，還是能看出平臺的受損成都的。
這一檢查，兩人都吃了一驚。
所謂的破損，幾乎相當於平臺沉入了海里又撈上來。其中一臺柴油機，運行了56000個小時竟無大修，三臺吊機有兩臺癱瘓，剩下一臺也運行不暢。另有一臺銘牌是1984年的半新泥漿泵，曲軸上全是裂縫，眼看着也不能用了……到了傍晚，蘇城才從平臺上下來。
納斯爾此時收起了在阿布扎比裝出來的高傲，小心的問：“怎麼樣？”
“300萬美元太少了，我們必須做全面的評估，才知道需要更換哪些零件，現在看來，要更換的零件會很多。”
納斯爾並不吃驚，呵呵的笑着，說：“那我們先吃飯，然後再談。”
蘇城這下知道，其他公司不願意做，也是看到了情況嚴峻。
不過，這對大華實業來說，是一個不錯的機會。
蘇城沒有挪步，而是問道：“你們的預算是否卡死了？”
“是。”納斯爾無奈的很。他其實也知道，300萬美元，維修一般的海上鑽井平臺是綽綽有餘了，但對這臺等於是2年未保養的海上鑽井平臺來說，就有些不足了。
但是，沙特國家石油公司是一個大型的官僚機構，預算一旦做出來，修改的難度超乎想像，還不如隨便修修算了。
蘇城卻對他的答案很滿意，說道：“我們可以用300萬美元的價格，承接這個海上鑽井平臺。但是，使用原裝零件是不可能的，我們只能替換中國產的零件。”
“那怎麼行？”
“我們一樣提供保修服務，就算性能比原產的差一些，也不會差多少的。”蘇城說着，又留了個尾巴：“除了我們，其他公司不可能用300萬美元，修好這個大傢伙的。”
……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