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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玉華連忙站起來,嘴張了張卻最終什麼也沒說。曹操的這幾句名句他是熟記在心的,每次想起來都會讓他一陣豪情滿懷,熱血沸騰。現在,李康君不再叫他孫所長,而是直接叫他老孫,是有意拉近他們之間的距離。三十多年前,他們一起在神貴鄉生活過,而且,對孫玉華來說,李康君還是自己的有恩之人,當年考古研究所提拔所長的時候,正是時任市委宣傳部副部長兼市文化局局長的李康君固執己見,力排衆議,將他安排到這個位置上。孫玉華主持水城市地下文物保護與考古勘探發掘十幾載,真抓實幹,成績斐然,多次進入中國考古發現年度排行榜,也算沒有辜負李康君的提攜之恩。有道是,知恩不報非君子,想到這些,孫玉華盛情難卻了。

“孫所長,神貴鄉到現在還是一貧如洗啊,這是難得的機遇,我代表神貴鄉的父老鄉親拜託您了。”宋一鳴緊緊地抓住孫玉華的手,不停地搖晃着,一臉乞求地看着孫玉華,說。

“李書記,恭敬不如從命,我下午就去神貴鄉。”孫玉華猶豫片刻,終於答應道。

宋一鳴激動得眼淚都快掉下來了,感恩戴德地說:“謝謝您了,孫所長,我這就打電話給鄉政府招待所,把最好的房間給您準備好。”

“老孫啊,神貴鄉有句流傳了幾代的俗語,叫做烏龜爬門檻,就看這一跌,我等着你的好消息!”李康君將孫玉華和宋一鳴送到辦公室門口,意味深長地說。

3下午一點多,考古研究所的黑色桑塔納轎車就出了水城,風馳電掣般地向南部山區開去。坐在車裡的是兩個副所長蘇利民和趙來谷,孫玉華在宋一鳴的車裡,是一輛銀灰色的桑塔納3000。以前水城市有什麼重大文物發現的時候,就是這陣式,孫玉華親自帶隊,兩個副所長相伴左右,鑽探部、考古部等部門的主任及業務骨幹全部上陣,隊伍浩浩蕩蕩。不過,神貴鄉不過發現了一隻數百年的老龜而已,它就在鄉政府的辦公室裡,其他部門用不着,孫玉華就只帶了蘇利民和趙來谷兩人。其實,他們二人對烏龜一竅不通,是門外漢,沒多大用場,孫玉華之所以如此興師動衆,虛張聲勢,還是在利用這種形式表達對李康君交代任務的重視。一路上,宋一鳴不厭其煩,侃侃而談,將神貴鄉的近況向孫玉華介紹了一遍。孫玉華的眼睛似睜還閉,無精打采,宋一鳴的話他也就聽進去了一半,另一半則順着車窗颳走了。快到神貴鄉的時候,他竟然迷迷糊糊地睡着了。這時,宋一鳴拍了他一下,問他還記不記得一個叫戴春玟的女人。孫玉華的眼睛眨了眨,神情索然地說,記得,我下鄉十年,在人家家裡住了三年,怎麼能不記得?她現在還好嗎?宋一鳴咂巴了一下嘴脣,說,好,快七十歲了,沒病沒災的,康健着呢。你在她家住着的時候,我還是個小屁孩,不過,咱們當時可是前後鄰居,叫雞犬之聲相聞啊。她家有一棵大棗樹,那棗甜得很啊,每年棗熟了的時候,我都拿着杆子在牆外偷偷地打棗吃。孫所長,不瞞你說,我到現在也搞不明白,爲什麼偷來的棗就那麼好吃呢?有一次你下工回來看見了,勃然大怒,舉着鋤頭攆着我兔子一樣地跑,直到我跑到龜山上你才善罷甘休。誰想到,第二天你還把這個事告訴了學校,讓我在全班做檢討,入紅小兵也晚了一個學期。孫玉華聽到這裡,似乎回憶起了當年的情景,面有赧色地打趣道,宋書記,要知道你將來能當書記,打死我也不敢攆你啊,說不定還會主動摘幾個棗送到你家裡去呢。

兩個人正說着,車子一前一後地拐進了鄉政府。神貴鄉黨委和政府同在一座二層小樓上,人們卻習慣叫這裡爲鄉政府。這正是秋高氣爽的好時節,幾個人先後跳下車來,伸胳膊撂腿,搖頭晃腦地呼吸着新鮮空氣。

“龜呢?神龜呢?”蘇利民率先走到宋一鳴的跟前,迫不及待地問。

宋一鳴說了句在我的辦公室裡,然後就帶着他們上了二樓。辦公人員將孫玉華等領進了會議室,熱情地擺上水果,倒上茶水,不一會兒,宋一鳴便雙手捧着老龜進來了,並小心翼翼地放到桌上。於是,承載着市委副書記李康君及宋一鳴與神貴鄉人民殷切期望的百年老龜出現在人們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