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上面盤膝坐着一個男孩,男孩的睫毛很長,在燭光的倒影下,眼瞼下倒映出小小的扇形,偶爾的輕顫,都顯得極爲可愛。
他膚色白皙,面容又精緻,看着的人都會忍不住想要屏息,生怕因爲自己的響聲,而打擾到他。
就在這時,忽然一陣破風聲傳來,輕“噗”的一聲,本就無風的房間裡,不知從何處多了一陣陰風,紅燭的光芒剎那一顫,隨後竟然定格在了原地!
而蒲團之上的男孩,驀地一下睜開的雙眼!
只不過,那雙明眸浩瀚無垠,此刻,讓人驚詫的是,他的眸子一明一暗,一個寫滿了疑惑和恐懼,另一個卻是詭異的震驚和森涼之意。
苗宸雨只感覺自己的身子在不斷的發涼,那股涼意從腳底心一直在往上竄,升到後背,甚至還想要以此透入到主心骨。
他能感受到一股靈魂的撕扯,從內心深處傳來,根本不受自己的控制,身體雖然是他的,可是,掌握權卻根本不在自己的手裡,靈魂蜷縮在角落,看着另一個人在身體裡頤指氣使,做着一系列自己根本不懂,也一輩子都不想懂的事情。
“爲什麼要選擇我?!”苗宸雨試圖讓自己保持冷靜,他開口問道。
可是偏偏房間裡連一點聲響都沒有,準確的來說是一個人都沒有。
獨有的一根淒涼紅燭,此刻卻連光影都定格在了原地,意外的詭異滲人。
話音剛落下,原以爲會等到迴應,卻沒有半分的聲音出現。
苗宸雨眉頭微微蹙起,繼續開口道:“即便你不出聲,我也知道你是誰!邪修又如何,如果你真的強迫我做傷害我家族的事情,若是讓我回歸本體,大不了就是同歸於盡!”
身體是他的,即便他控制不了自己的身體,但是,他卻可以掌握自己的生死。
體內的人並不是一直都在,他雖然不能判斷他離開的時間,可是隻要那個人一走,他就能掌握主體地位,想要自殺,想要廢掉自己的身體對於他來說還是輕而易舉的。
似乎是聽到了苗宸雨的聲音,身體內的人忽然冷笑一聲,不過,這聲冷笑還有自身帶起的寒意和不屑,卻也直接體現在了苗宸雨這同一張臉上。
兩種表情出現在臉上,明明不一樣卻又要強行融合,就顯得極爲扭曲。
但也救贖一晃的樣子,又被一方佔據,那神態變化之快之迅速,根本讓人猝不及防,也幸好這房間裡並沒有人,否則,也會被這個場面給嚇得不輕。
“天真!”那人冷笑一聲,“選擇你不過是權宜之計,區區苗家有什麼是值得我選擇這樣的方式,多此一舉!”
冰冷的話語裡,帶着濃濃的不屑,那話語裡的蔑視,讓苗宸雨臉色一冷。
雖然,苗家在四大家族中處於下游位置,可是,不管怎麼說他生在苗家,他就是苗家人,被人這樣說自己的家族,任換成誰都不會有好脾氣。
“既然如此,那就從我的身體裡滾出去!”
“呵呵,我得到我想要的東西自然會離開,你最好老老實實呆着,你有權利放棄你自己的身體,我也有能力讓你成爲整個苗家覆滅的罪魁禍首!別人你不在乎,你爺爺呢?”
“你!”如果只是危害到他就算了,可是關係到他最在乎的人,苗宸雨怒氣頓時間從心底升起。
他說的沒錯,苗家的人裡面,他最在乎的就是他的爺爺,別人生死他管不了,可是,他絕不會讓自己最愛的人因爲自己而再一次受到任何的傷害,誰也不行!
“哼,記住我說的話!”那人語氣頓了頓,半晌開口道,“答應羽家那兩個孩子的事情,儘快去做,我要進入羽家。”
“你進入羽家要做什麼?”苗宸雨皺眉問道,即便是他和羽家兩個人的關係並不怎麼樣,但是,這不代表他能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在面對邪修的事情上,不管是什麼家族都會站在統一戰線。
“管好你自己,想想你爺爺!”
話音落下,男人冷哼一聲,整個人便消失了。
苗宸雨的眼神瞬間一變,再沒有了森涼陰冷的氣息,而是恢復到了最初的神態。
身體的陡然一輕,讓苗宸雨不禁深吸一口氣,接着整個人便癱軟在了地上,而此刻的後背之上,早就被汗水打透。
苗宸雨知道,那人離開了,但是,他也知道,那個人根本不會走遠,他做什麼,那人都知道。
所以,他現在要做的,就是必須想辦法,徹底逃離邪修的魔爪。
*
從隔壁房間回來,蘭辭將自己的外套隨意搭在肩膀上,垂頭喪氣的朝着自己的房間走去,那三步一嘆氣的模樣,倒是讓跟在身後的蘇念和顧之恆眉頭輕挑。
終究是看不過去了,蘇念開口便道:“蘭辭,這不像你啊。”
蘭辭腳步一頓,身體一僵,但是卻也根本沒有回頭,迴應蘇念話語的只要一聲重重的嘆氣聲。
“唉~”
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他也不例外啊!
從他看到羽薰兒的第一眼,蘭辭就知道,自己的心好像跳了一下,只不過,這一心跳加速卻只是最開始而已。
蘇念倒是把人救了,人家心懷感恩是正常的,可是對他這個什麼都不是的人,可不會那麼好脾氣。
更何況蘭辭那一副不是很正經的樣子,羽薰兒可是最不喜歡的。
以至於後續,蘭辭每說一句話,便被羽薰兒懟一句,直到懟的體無完膚,懟的遍體鱗傷,懟的蘭辭懷疑自己,懷疑人生,他的心終於涼了!
“敗給一個女人,是我這輩子最大的恥辱!”
蘭辭揚天長嘆一聲,一隻手臂拄在門框上,腦袋抵在自己的手臂處,陣陣嘆息,倒是讓蘇念和顧之恆脣角輕勾。
這蘭辭,根本就是個活寶。
她上前輕拍了拍他的肩膀,隨後道:“天都亮了,回去休息一會吧,還不知道今天會有什麼事情呢。”
“而且來日方長,你怎麼就知道沒希望了,更何況你也確實該改一下你這性子了。”
說完這話,蘇念就回頭,一手牽着顧之恆,一邊對着蘭辭再次囑咐。
而且今晚她的思緒總有些不寧,尤其是這種感覺還越加嚴重。
她的右眼總是跳着,但是,這一次的跳卻和每一次都不大一樣,雖然能感覺到不會發生什麼危險,但是,總好像有什麼事情會發生一樣。
蘇念這麼想着,眼裡就多添了一分情緒,她在想自己是不是忘了什麼事沒有做,可是好像都已經做了啊。
蘭辭還沉浸在憂傷的情緒中,不過聽到了她說的話,也知道爲時尚早。
“嗯,我知道……”
蘭辭剛接過話茬,還未說完,忽然之間顧之恆的口袋裡就響起了一陣鈴聲。
“完了,睡不成了。”
蘭辭聳肩的時候,顧之恆瞥了他一眼,便按下了接聽鍵,這一次沒有避開旁邊的人,張口道:“錦城,回來了嗎?”
這一聲名字,倒是讓蘇念眉頭微挑。
想來溫錦程也走了好幾天了,算算日子,留給陳輝的時間也不多了,可是,他們還沒有進到邪修盟之中。
陳輝恢復所需要的東西,他們還沒有拿到手。
顧之恆的話語落下,電話那邊就傳來了溫錦程的聲音:“還沒有,不過最遲明早,之恆,你們兩個將東西取回來了嗎?”
怕什麼來什麼,顧之恆看向蘇念一眼,輕聲道:“最遲今晚。”
“嗯。”溫錦程低沉一聲:“之恆,這邊所需要的材料差不多都已經弄到了,只是,還差一個,有些難纏。”
顧之恆眉頭輕挑:“在誰手裡?”
要注意的是,溫錦程說的並不是困難,也不是危險,而是難纏。也就是說,這東西並不困難,只是在某人手裡,而這主人有些難纏而已。
“沙希。”
電話裡溫錦程的聲音不小,加上蘇唸的耳力也向來不錯,但是,聽到這個名字卻讓蘇唸的眉頭微微一挑。
如果沒記錯的話,這個人是在緬甸認識的,同樣也是軍人,爲人比較冷峻,和顧之恆應該是認識的,而且,如果恆念珠寶開張,這人應該也會來。
只不過,讓蘇念好奇的是,爲什麼溫錦程會用難纏兩個字來形容他?
顧之恆雙眼微微眯起,半晌這才張口道:“他想來便跟來吧,有些事要麼說,要麼隻字不提。”
“我去!”溫錦程張嘴便是一句粗口,“你怎麼知道他怎麼想的?要是能讓他跟來,我早就回去了,媽的,這緬甸的蚊子要生吞了我!”
說完,電話那邊便響起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似乎某人在撓癢癢。
顧之恆開口道:“還有事嗎?”
聽着顧之恆的問話,那邊的動作這才停了下來,似乎在思考着什麼,半晌開口道:“沒什麼了,之恆,等我回去所有的兄弟你都能見到了。”
這話一出,一直注視着顧之恆的蘇念,明顯的看着他拿着電話的手微微一僵。
就在溫錦程以爲顧之恆已經將電話掛斷的時候,耳邊忽然傳來男人的聲音:“嗯,注意安全。”
說完,一陣“嘟嘟嘟”的聲音就這樣傳了過來。
看着耳邊掛斷的電話,溫錦程微微一愣,眼珠卻不停的轉着。
就在這時,一旁一身迷彩服的男人上前用肩膀碰了碰溫錦程,調侃道:“黑狐,想什麼呢,這麼出神?”
被男人一撞,溫錦程頓時一咧嘴,看着一旁的男人,疑惑道:“熊貓,你說老大平時都叫我什麼啊?”
“啥?”被叫做熊貓的男人微微一愣,“之前在一起的時候,就叫黑狐啊!”
“不是,我是說,在哪之後。”溫錦程一度懷疑自己是幻聽了。
兩個人的對話將一旁放風的兩個人也吸引了過來,其中一個男人張口便道:“這個我知道,叫你大名啊,溫錦程啊!”
聽到這個,溫錦程這才下意識的點了點頭,視線環視着周圍的衆人:“你們猜,剛剛老大叫我什麼?”
一聽到老大這個詞,在場的幾個人都不禁一陣熱血沸騰。
“快說,快說,叫你什麼了?”
“就是,你快點!墨跡呢!”
這一聲聲的催促,讓溫錦程的嘴角微微一抽,他頓時感覺自己的地位直線下降。
其實,溫錦程一直不知道,他根本也沒什麼地位!
輕嘆一口氣,溫錦程這才悠悠開口:“你們的老大已經不是你們的老大了,但是,你們的黑狐還是你們的黑狐啊!”
這一聲落下,在場的所有人都齊齊的給了溫錦程一個白眼。
隨後便是一陣唏噓之聲:“切!”
“能不能說,不能說我們可走了。”
“就是,這沙什麼玩意的,老子不信打暈了他,東西我還搶不走了,媽的,我受不了了,我要去見老大!”
“對,熊貓,老子跟你去,現在就走!”
溫錦程一臉黑線的看着對面三個人,怎麼幾年沒見,這幾個人的脾氣怎麼還見長了,一點就着。
“誒,我還沒說完老大的要求呢,你們走什麼走?”
“那你還不快說!”
三個人異口同聲道,那振聾發聵的聲音,硬是讓溫錦程的耳膜一疼,果真,男人都是不好惹的生物,尤其是,好久沒見老大的男人,闊怕!
“老大說了,沙希想要跟便跟着,至於他問什麼,我們選擇性回答就可以了,這個沙希並不簡單,與其說謊不如不張口。”溫錦程老實交代好顧之恆的要求,這才鬆了一口氣。
“既然是老大交代的,那就好辦了,看樣子我們今天就能往回飛了!”
“沒毛病,走,找人去!”
“哈哈哈哈。”
一片荒無人煙的大山之中,是四個皮膚不同,長相各異的人,同着一身的迷彩服,臉上或多或少掛着一絲早已乾涸的血跡,不知道是別人的,還是自己的。
不過,不論如何,此刻的他們笑容掛在臉上。
*
放下電話,顧之恆看着蘇念,開口道:“先去睡一會。”
蘇念下意識的擡頭,看着眼前的顧之恆:“該睡的人是你,守了我一晚上了,你去睡會兒,我去看看陳叔叔,或許,晚上能見到薄瑜然。”
對着顧之恆扯起一絲笑意,顧之恆雖然顏值從未掉線,可是,不代表蘇念不心疼。
顧之恆眼底泛起一抹柔色,擡手揉了揉女孩的髮絲,卻也沒有再拒絕:“好,半個小時你來叫我。”
“嗯。”蘇念輕輕點頭,卻對着顧之恆伸出了手掌。
顧之恆眉頭微挑,看着女孩的動作下一秒卻將自己的手掌放了上去,大手拉小手。
但是,讓顧之恆沒想到的是,他竟然也有猜錯的時候。
蘇念輕釦了一下顧之恆的手掌,脣角一挑:“手機給我。”
顧之恆一愣,似乎是沒想到蘇念會有這樣的要求,不過,怔愣也只是片刻,將另一隻手上的電話毫不遲疑的交到了蘇唸的手上。
“好了,去睡吧。”
蘇念滿意的看着對面的顧之恆,這才鬆口放人。
這一幕看的顧之恆無奈一笑,卻也點頭道:“好,我去睡。”
看着顧之恆進入房間,蘭辭這才從一旁躡手躡腳的走到蘇念身旁,輕聲道:“你拿他手機做什麼?莫不是要查他的桃色新聞?”
蘇念嘴角一抽,擡手對着蘭辭的腦袋便是狠狠一下:“桃你個大頭鬼!”
忽視掉蘭辭一臉八卦的表情,蘇念看着手中的電話,直接按下了一旁的音量鍵,將手機調成靜音的模式,下一秒便直接放到了口袋裡。
這個過程中,蘇念連屏幕上的內容看都沒有看一眼,即便,那屏幕上的圖片,竟然是她自己!
顧之恆從來都不比她輕鬆,甚至,要比她忙的更多。
在她還是個普通人的時候,顧之恆就已經是恆悅集團的總裁了,而且,要知道恆悅集團並不是簡單的一個集團,旗下的子公司數不勝數,更是開到了全國各地,甚至是走向了國外。
而所有的項目,所有的資金流動,都需要顧之恆的把控,可想而知,顧之恆會有多麼的繁忙。
可是,自從顧之恆和她在一起之後,她似乎從來沒有看到過,他和自己在一起的時候處理過自己的事情。
蘇念知道,他不是不需要處理,只是,將所有的事情都放在了她休息的時候,所以,顧之恆的休息時間有多少,屈指可數。
蘇念看着對面一臉怔愣的蘭辭,沒好氣道:“你要是不想休息,那就在這站崗!”
蘭辭嘴角一抽,急忙起身,雙手放在腦後,便朝着自己的房間優哉遊哉的走去:“當我沒問。”
笑話,誰要站崗啊,他都折騰一宿了,他要睡覺!
看着蘭辭關上自己的房門,蘇念這才輕嘆一口氣,躡手躡腳的推開了自己臥室的房門,聽着牀上男人平穩的呼吸聲,心底便是微微一疼。
是有多累,才能讓他這樣警戒心如此強的男人,不過片刻便睡着?
走到窗前,蘇念用靈氣包裹着窗簾,這纔將厚厚的窗簾拉了起來,原本還有一絲光線的房間,此刻變得昏暗無比,正適合睡覺。
做好這一切,蘇念擡手將整個房間布上一層靈氣,隔絕噪音便走了出去。
卻沒有想到,剛關上門的那一刻,敲門聲瞬間響起。
“咚咚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