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書房之內,宮北辰垂首而立於惠德皇帝的御案前,不敢說話,那恭敬的態度,不似父子,就連君臣也不必拘謹至如此。
若是朝堂上的大臣見了此刻的情景,定會對這太子殿下失望至極,毫無帝王的氣勢,如何能擔得起南國的天下。
目光森冷的望着宮北辰,惠德皇帝半晌都不曾言語,但灑落一地的奏摺,便知道惠德皇帝剛剛是如何的大怒過,想來是怒火沖天的。
感恩寺的存在,便是爲了供奉神龍的舍利子,那是南國的國運,關乎南國的蒼生,是不可動搖的,歷代帝王皆是要每年親自去拜祭龍王,爲南國祈福。
而今年,惠德皇帝不過是要宮北辰先行,自己遲到一日,卻不曾想竟會發生舍利子被盜一事,要他如何能夠冷靜。
恭敬的侯在下首側,宮北辰不敢言語,連用餘光去看惠德皇帝是否怒氣依舊也不敢,只能靜待着惠德皇帝示下,即便這帝王是君主,也是他的父親。
“你先回感恩寺去,立即封鎖一切消息,不得外泄。待進一步調查之後,再做處置。”惠德皇帝冰冷的開口,對宮北辰交代了一句,便重重的靠在龍椅之上,不再看這個溫潤的兒子一眼。
“是,兒臣告退。”宮北辰不敢多做耽擱,立即轉身離去,幾乎是健步如飛。
但在宮北辰離開之後,惠德皇帝卻是啓動了龍椅上的機關,轉身走到屏風後,而另一個長相一樣,身着龍袍的惠德皇帝出現在御書房裡,竟是蹲身拾起了灑落一地的奏摺,這才走御案旁,執起了硃筆開始批閱着,神態完全與惠德皇帝相似,除了那神情的默然。
而走入密道之中的惠德皇帝,此時臉上的冷色更重,大步如箭的朝前走着,在昏暗的密道里幾乎要飛奔而去,連跟隨着他的影衛都險些要動用了輕功,以免跟不上。
鎮國之寶舍利子丟失,惠德皇帝怎會真的放心讓宮北辰去調查呢?
雖然貴爲皇帝,可惠德皇帝有多少的不由己,只有他自己清楚。這位太子,是他多麼不得已才冊立的,亦是隻有自己知道,何來信任可言?
惠德皇帝離宮,宮外並無人知曉,就連感恩寺裡的那些香客,也絲毫不知道他們隨時會成爲惠德皇帝爲保皇權的犧牲品。
當然,這犧牲甚至是包括整座感恩寺裡的生命,以及當朝太子!
“住持乃是得到高僧,爲民女這少許鮮血而眉頭攢起,民女真是不敢當。”已經處理好傷口,楊紫昕面上掛着清淺的笑意,與住持說起了玩笑來,慧心如她,怎會看不出這位住持今晚是如何的心事重重。
能讓感恩寺的住持爲難,楊紫昕心中已經猜測到了原由,也該是舍利子丟失的時候了。宮北辰又一次的動了這心思,只爲了秦雪柔這個中毒過深的女人,他可真對得起太子的身份。
“小施主爲救他人,而不惜自傷身體,定會得佛祖保佑,阿彌陀佛。”住持念着佛法,可心裡卻仍然是爲舍利子一事而憂忡着,只怕會連累所有在感恩寺的香客性命安危,而他身爲住持,該如何
拯救這些無辜的生命呢?
見住持臉色凝重,楊紫昕心中一軟,自是明白住持在悲天憫人,便淺笑着說道:“住持菩薩心腸,佛祖定會感受的到,成全所願。”
微微頷首,楊紫昕輕移蓮步離開,流了那麼多的血,該是回去休息一番了。
不過,先去給母親診脈,看看那五彩雛菊的藥效如何,這纔是最爲重要的。
看着楊紫昕離去的背影,住持原本凝重的神色輕鬆了許多,眉眼皆是和善之色,輕喃了一聲阿彌陀佛,又低語道:“小施主命格得天獨厚,如此的富貴之相,定會逢凶化吉,是老衲多慮了,罪過罪過。”
住持輕捻着手中的念珠,這才放寬了心思,回到禪房中去誦經,而當他步入禪房之後,卻見惠德皇帝已經坐在禪房之內,一臉怒容的看着他,纔不過一腳邁入了門檻,便被一道極深的內力所傷。
沒有任何的閃躲,住持生生的受了惠德皇帝凌空的一掌,只是悶哼了一聲,便捂着胸口朝惠德皇帝走了過去。
“阿彌陀佛,老衲見過皇上。”住持行了佛禮,便坐在了惠德皇帝的下首處,脣角的鮮血不斷溢出,顯然內傷是極重的。
“感恩寺歷代守護神龍舍利子,你卻如此失職,該當何罪!”惠德皇帝冷哼了一聲,怒氣並未消減。
“福禍相依,老衲的失職,老衲自當謝罪。但寺內的香客實屬無辜,望皇上能放過。”住持慈悲爲懷的說着,顯然是不畏懼生死的,卻依舊惦記着數百的生命。
即便有楊紫昕這樣的貴人在,卻不代表其他人的命格也都是可以逃過一劫的,而感恩寺乃是神廟所在,不該有殺生之事出現,否則便是南國禍亂的開始。
而這一點,惠德皇帝如何不知,但比起會撼動整個南國的謠言四起,他寧願賭上這一次,用佛家的禁忌來平息萬衆的悠悠衆口。
見惠德皇帝眼中殺意未減,住持心中低嘆,又是頌了幾聲的佛經,這才又開口道:“太子殿下想必是將事情的始末稟報了皇上,但有一個線索,老衲並未坦誠,只待皇上親臨,請皇上雖老衲前來。”
住持說着,便站起身來,引領惠德皇帝走進了密室,這是直接通往佛身的。
因感恩寺是皇家寺廟,內裡自是佈置了許多的機關,與皇宮內苑並無多大的差異,以備不時之需。
而這密道的所在,只有歷代主持知曉,一如皇宮之中的密道只有皇帝知曉。
穿過了昏暗的暗道之後,住持手中端着一盞煤油燈,走在盤旋而上的臺階上,惠德皇帝緊隨其後,二人相隔着兩步臺階的距離,竟是走了一盞茶的時間,才走到了臺階的頂層,雙雙站到了平臺之上,而這臺階正是建在佛身之內,可見佛身之高。
而這神龍舍利子,正是鑲嵌在大佛的眉宇之間,若非是熟知這寺裡的一切,但是想無聲無息的飛躍到佛身之上,亦是不可能。
“皇上,您看這裡。”主持說着,伸手打開了暗閣,只見佛像的眼珠兒竟是活的,可以移動,而在眼珠之上,有一道
被硬物穿透的痕跡,但那硬物卻極其細小,比繡花針粗不了多少。
仔細的看着主持拿在手中的金珠,惠德皇帝眸子深沉不可測。
這痕跡,他自是知曉的,正是來自大鳶朝的千年冰絲。這冰絲雖是纖細之物,卻可穿透任何物體,自是包括這金珠的。
而大鳶朝的千年冰絲也是罕見之物,只有皇室纔可擁有,卻只是皇室貴族才能分得些許,而且只屬於皇子!
但南國也並非是沒有,只是擁有的數量,不過是分給太子和五皇子各一份,至於用途也是由着他們自己去決定,惠德皇帝更未曾用過。
如果說這舍利子的丟失,不是與大鳶朝有關,便是與太子或五皇子有關。無論答案是哪個,對於惠德皇帝而言,都是難題。
大鳶朝乃是天朝,南國不過是附屬國,雖是多年來都不曾同意將舍利子進獻,大鳶朝卻始終在打着舍利子的主意,因爲傳說中若能得到舍利子,並隨身攜帶修行,便可得神龍保佑合二爲一,達到永生不死!
這是自古帝王都在追求之術,南國雖是因舍利子而得百姓忠心擁護,又何嘗不是因舍利子而隨時招來覆國之災啊!這便是主持方纔所說的福禍相依。
但若是盜走舍利子的是兩位皇子之一,那麼惠德皇帝面對的難題,將是父子反目,南國定也是少不得一場動盪,處理不當便會民心盡失。
這兩種答案,之於惠德皇帝和南國而言,都將是一次浩劫,可能會萬劫不復。
見惠德皇帝面色如此沉重,住持心下更加的不安,隱隱猜測到了惠德皇帝會使用的極端手段,便道:“皇上,若是以假亂真,可否能有足夠時間尋回舍利子?”
聞言,惠德皇帝擡起頭來,看向住持的眸光變了變,半晌才點了點頭,便拿着那顆金珠子轉身走下了臺階,步履卻是沉重異常的。
以假亂真,能亂的是敵人的眼,還是會亂了南國的民心?
住持本着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的佛家善念而提出了這個建議,可殺戮卻仿若就在眼前,已經清晰可見。
雙手合十,住持原地誦經,爲即將成爲亡魂的人提前超度。
或許,他自知是撐不到那個時候了,又或者自覺罪孽深重,若是將舍利子守護妥當,便不會引來這場殺戮。
與此同時,整座感恩寺已經被封鎖了,有朝廷的兵馬守護着,不允許有人進出,自是以皇帝要親臨爲由,進行封山。
而山內的香客,則是由小沙彌親自告知,寺內要進行十年來最盛大的祈福盛宴,故而香客也都沒有異議的留下,想要沾借佛祖的光,這也是他們來祈福的初衷。
但是,楊紫昕在聽到這樣的消息之後,卻是溫婉的笑了起來,脣角勾起了好看的弧度,兩個俏麗的小酒窩隱隱浮現,四年以來笑的最好看的一次,也莫過於此刻了。
終於,有反擊的機會了,宮北辰這將是你噩夢的開始,準備迎接我的報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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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