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舞起,酒杯交錯,菊花香四溢,美人環伺欲語還休。
賞菊宴,不同於一般的皇家宴會,在大鳶朝這樣民風尚算開放的國家,今日的盛會便是有情人終成眷屬,或是有權人終結親家的大日子。
各府千金輪流展現才藝,或是歌舞,或是詩詞歌賦,寫字作畫,雖博了不少的彩頭,但也只是貴在年輕的活力與美麗的容顏,鮮少能真正的引人入勝,可讚美之聲卻一直不絕於耳,這便是上流社會的人心,只會捧着高貴的,踩着低賤的,並非你真正的才華橫溢,那也不過是片刻的欣賞罷了,唯有權勢才能讓人不忘於心。
清潤的音樂聲響起,瞬間菊花滿地,空中仍舊飄灑着花瓣,一襲黃衣與菊花顏色相同,墨發三千束成菊花髻,以幾朵不同色彩的仙菊點綴着,一個恍若仙子般的女子便在這美不勝收的場景中,踏着從天而降的白色絲綢上下落,那身形豈止一個美字可以形容。
兩隻玉手各持一束鮮花,美人兒側首起舞,面紗在晚風的拂動下,隱約勾起了面容的輪廓,只是看着便想上前去摘下,一睹美人兒風采。
踢腿、下腰,展肢,女子的每一個動作都透着柔美,隨着曲聲中落,這才緩緩福身行禮於帝后,柔聲卻不是恭敬的說道:“臣女阮林秀聖駕前獻醜了,願我大鳶朝如菊花風節,千古不朽。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皇后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纖細的身子緩緩下拜,寬大的裙襬將嬌小的人兒藏匿其中,衣衫竟如一朵盛開的菊花,綻放開來。
不知是誰先帶的頭,百官皆起身叩拜,連宇文戎烈也不得不隨之。
“好!”靖安帝高興的大笑着,大手一揮,示意衆人平身,卻是難掩欣喜之色,對阮東昇說道:“阮相果然是生了個蕙質蘭心的千金,教養的亦是得體,要重賞。”
“謝吾皇萬歲。”阮家父女皆是榮寵不驚的謝着恩。
“皇上,如此的可人兒,若是不爲帝王家,本宮都覺着可惜了呢。”這開口的人並非是純孝皇后,而是一直與她不合的敬妃。
只見敬妃掩口而笑,卻是朝宇文戎烈望了過去,京都的高官們誰不知阮家培養了一位準太子妃,過了及笄之年卻因太子之位空懸而未曾婚配,但適婚的皇子也只有宇文純生,可宇文純生卻知趣的未曾求娶過,但對阮林秀的欣賞之意卻未曾掩飾過。
純孝皇后臉色一變,自是知道宇文戎烈帶了個南國的女子回太子府,宣稱是準太子妃,只是皇上聖意未明,純孝皇后也不好多說些什麼。
“敬妃倒是說說看,林秀該許配給哪位皇家人才算適宜呢?”純孝皇后擺出端莊的笑意,詢問着,正是要借敬妃的口將親事定下來。
“這還真是爲難了臣妾了。”敬妃秀眉一挑,環視了宴會一圈,最後將視線落在阮林秀身上,低嘆着說道:“臣妾之子年幼,自是不在人選之中。林秀又虛長太子一歲,民間道女大一不是妻,自也……”
敬妃話未說完,嘆息聲更重了,一臉歉意的看向眼神變冷的純孝皇后,輕笑着說道:“是臣妾冒昧了,有皇上和皇后娘娘在,這皇后娘娘內侄女的親事,豈是臣妾一個妃嬪所能做的了主的呢。臣妾自罰一杯,還請皇后娘娘見諒。”
“如
敬妃所言,唯有二皇子……”
“皇上,林秀可是閨閣女子,這婚事自是要聽從父母之命的,若是在衆人面前議論,怕是她面子上會掛不住的。”純孝皇后轉首,溫和的對靖安帝說道,攔住了靖安帝的話。
下首處的宇文戎烈仿若事不關己一般,並不在意,可宇文純生的臉色卻不怎麼好看了,剛纔因阮林秀所帶來的驚豔之情,皆在這一刻被毀之殆盡。
視線自阮林秀身上收回,宇文純生卻是淡然的一笑,竟是關心的問道:“方纔見太子很緊張那位落水的姑娘,想來正是傳說中的準太子妃了,不知爲何沒有來赴宴呢?可是身子抱恙?”
宇文純生說的好像並不認識楊紫昕似的,完全忘記了那日曾爲楊紫昕牽馬,做了一路的馬童。
揚脣淺笑,宇文戎烈並未言語,宇文純生不由得尷尬了起來,倒是敬妃笑着打了圓場,道:“民間不是有句俗話,醜媳婦終得見公婆,太子所選中的太子妃定是容顏出衆的,就不要羞赧了纔是。”
這敬妃果然是宮斗的老手,不過是一句話便將話題岔開了,但沅沫公主卻是冷哼道:“父皇和母后可沒承認這位姑娘,敬妃娘娘倒是先認下了,不知情的還以爲敬妃娘娘是太子的母妃呢。”
敬妃眼神一閃,一抹冷意射向沅沫公主,卻見她擡起尖細的下巴,挑釁的迴應。
“公主若不提醒,本宮還以爲太子是皇后所出,大鳶朝歷來的太子都是嫡系,倒是本宮糊塗了。”敬妃淺笑以對,那神態真叫人看了便不爽,這話不僅是稀落純孝皇后無子,亦是言明宇文戎烈並非嫡子,沒有母族可以依靠。
靖安帝臉色一沉,對敬妃的話有了怒意,宇文戎烈是他心中唯一的太子人選,否則純孝皇后緣何多年來只有沅沫公主這一個女兒。
見靖安帝臉色不好,而幾位皇室貴人言語間暗鬥,下面的臣子和家眷也不禁安靜了下來,不敢造次。
“怎麼落水了?”靖安帝不提姓名的問話,卻已知表面上的事情,但心裡並不認爲楊紫昕那麼容易被算計,在大理寺之時,他可是見識過楊紫昕的本事。
“無礙,只是第一次面見父皇,總不能失了禮儀罷了。”宇文戎烈說着,在轉身望向靖安帝之時,冷冽的目光掃過刑部尚書,駭的刑部尚書身子一顫。
清冷的話剛落下,靖安帝也才點過頭,便聽見不少人發出唏噓之聲,只見千乘宮的大門口,一個娉婷的女子正款步而來。
女子一襲白衣不染纖塵,頭上的望月髻高聳,斜插着一隻金步搖,發間點綴着幾株金菊,峨眉淡掃,嬌脣粉嫩,白皙的容顏上,一雙忽閃的美眸噙着自信的光芒,額間貼着一朵含苞待放的花鈿,瘦削的鎖骨不知塗了什麼金光閃閃,呼吸間可見脈搏的跳動,更顯得那金光要射出來一般。
白裙極地,束腰窄袖,將纖細的身子勾勒的不盈一握,走路的姿態沉穩大氣,卻又帶着幾分的英姿,而裙襬處每一步走來都能見到菊花盛開,不知是繡工巧奪了天工,還是衆人的錯覺,即便沒有阮林秀那般華麗的出場,卻仍是美輪美奐,真真的是仙子落入了凡塵。
與阮林秀的柔美不同,楊紫昕的眉眼間透着清靈之氣,卻似乎又是與生俱來的傲氣現於眉宇之
間,好似這天下間的萬物都該被踩在腳下,一衆女子相形之下皆失了顏色,唯有她這一朵待放的雛菊惹人注目。
站在臺階之下,巧目盼兮的與宇文戎烈對視着,從宇文戎烈的笑意中,楊紫昕知道自己今日的出場定是與衆不同的,不枉費她費了一番的心思。
玉臂輕擡,在面前掃過,楊紫昕這才緩緩欠身叩拜。
“紫昕見過皇上,皇后娘娘金安。”清潤如泉的聲音響起,音量控制的剛好,不會揉捏造作,也不會失了女子的柔和。
可是,楊紫昕話落之際,卻聽場內之人無不驚歎出聲,就連靖安帝亦是被震撼了,不能移目。
只見楊紫昕玉手拂過的空中,竟凌空出現了四個金黃的大字“盛世千秋”,且皆是菊花瓣所累積的,雖只有片刻的功夫,卻足以讓人驚歎。
眸中閃過一抹笑意,宇文戎烈起身步下臺階,握住了楊紫昕的柔夷,二人四目相對皆是情深。
“何時學了這樣的把戲?”宇文戎烈輕聲的問着,楊紫昕如此的出場,如此的傑作,倒是省卻了表演歌舞聲樂,或是琴棋書畫了,這個女子果然是蕙質蘭心。
“紫昕琴棋書畫不通,唯有以此來博得名聲了,殿下不會取笑紫昕此舉的小兒科吧?”楊紫昕淡笑着問話,任由宇文戎烈牽着她的手朝坐席那邊走去。
而那盛世千秋的四個字此刻也散了去,飄灑的菊花瓣落在二人身上,更是增添了一抹仙境的氣息。
如此的兩個人兒,拋卻身份不說,單就容貌和自身所散發的氣息,便是令人豔羨的,即便是神仙伴侶也不過如此登對吧。
“父皇,紫昕別出心裁爲菊花宴添彩,是否該賞呢?”宇文戎烈毫不避諱的討賞,已是拉着楊紫昕入座,不等靖安帝免禮,可見靖安帝對其如何放縱。
“該賞,該賞。”靖安帝龍心大悅的笑着,對於宇文戎烈的舉動並不生氣,着實是偏寵這個失散多年的兒子。
“不知這位紫昕姑娘認爲皇上應該賞賜些什麼呢?”純孝皇后已經恢復了典雅高貴,可心裡還是掩不住的有了妒意,如再多九成的女眷一般,不僅是嫉妒楊紫昕的與衆不同,更是因她能得宇文戎烈如此的疼愛,這是多少女子一生所求之不得的。
“紫昕斗膽,請皇上御旨賜婚。”楊紫昕出口便是驚人,可那份恬淡的笑容掛在臉上,卻是無比的自信,說出這樣的話一點也不覺得不合時宜,或是羞赧。
寵溺的望着楊紫昕,宇文戎烈眼中的笑意更濃了,他的女人就該是如此勇敢的,既是純孝皇后問話,怎能不如實回答呢?
“哈哈!好,朕這就下旨賜婚,冊南國楊氏紫昕爲太子正妃,着禮部擬製,以典制聘婚。”靖安帝龍心着實大悅,如今他可以肯定楊紫昕可以成爲宇文戎烈的賢內助,何不成全了兒子江山美人皆要之心。
“皇上!”純孝皇后失了身份的低呼,而靖安帝這樣的口諭也着實是駭到了不少臣子,傷了無數閨閣女子的心,但皇帝聖意如此,衆人也只得參拜恭賀。
無視於投來的各種目光,楊紫昕淺笑着迎上宇文戎烈的目光,二人目光中所傳遞的信息,只有他們明瞭。
這場菊花盛宴,是專爲他二人而設一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