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風吹襲,連月娘也躲進厚厚的雲朵之中,只散發着淡淡的光暈,讓夜色深得幾乎如墨。
點燃的火堆旁,楊紫昕倚靠在宇文戎烈肩頭上,雙眸微紅,顯然是剛剛纔哭過,抿着的紅脣卻是透着堅強,若非是在路上發現上官婉兒的血跡,楊紫昕真的不會哭,她告誡過自己的。
擡頭望了一眼月亮所在的位置,宇文戎烈輕聲嘆息着,已經過了子時,天亮之前便要處罰,楊紫昕已經幾日未曾入眠,再如此下去身子會吃不消的。
手臂輕擡,宇文戎烈點了楊紫昕的睡穴,解下了袍子將她遮好,而一道黑影立即閃現於宇文戎烈身側,恭聲稟報道:“主上急召少主恭敬,朝廷局勢有變。”
“讓父皇去應對吧,若是凡事都需要本宮親自去處理,這大鳶朝的太子之位不要也罷。”宇文戎烈很是無所謂的說着,視線緊鎖在楊紫昕的睡顏上,在尋到上官婉兒之前,他如何回得去?
楊紫昕江湖經驗不足,而那大長老也着實武功高深,宇文戎烈絕不會讓楊紫昕一個人去面對未知的兇險。
身爲夢族的嫡系傳人,卻有着南國的血脈,只怕夢族之人並不能真正接受楊紫昕,就算她回去繼承了夢族的一切,也不過是傀儡罷了,更會有無數未知的危險存在。
“少主,敬妃進來頻與外戚接觸,而蕭氏與朝中幾位重臣往來頻繁,有奪嫡之向。”影衛盡責的稟告着,希望宇文戎烈能夠以江山爲重,兒女情長次之。
一道凌厲的眼神射了過去,宇文戎烈並未開口,但那份冷意卻讓影衛知趣的退了下去。
沒有了人牆擋風,晚風拂動着宇文戎烈額前的發,在楊紫昕的臉頰上嬉戲着,與她的劉海相互纏繞着,捨不得分離。
“若是紫昕不喜歡後宮,咱們就不要這皇位了,可好?”在楊紫昕耳邊低語着,宇文戎烈的語調是那般的輕柔,即便楊紫昕根本就聽不見,看着楊紫昕的睡顏,眸中盡是柔情和憐惜,輕喃着:“只要紫昕不喜歡的,就都不要了,待救出夫人之後,咱們便攜手暢遊江湖去,反正咱們多得是銀子,揮霍一生也用之不完。”
宇文戎烈的低語之聲緩緩的流淌着,即便得不到迴應,卻似是有着說不完後的要對楊紫昕講,這一說便是***,竟是沒有眯會兒眼睛,緊緊抱着楊紫昕的嬌軀,也不知是怕她凍着,還是怕吵醒了,宇文戎烈保持這個姿勢,也是***。
清晨,天邊泛起一抹魚白,宇文戎烈解開了楊紫昕的睡穴,那夢族大長老也該是起身了,若再不追上去,便是會追不到了。
雖不明白大長老的用意所在,但只要他們跟的緊一些,大長老便會日夜兼程,比他們的行動還快,而他們慢了些,大長老也慢些,倒是很有耐性等待着他們。
緩緩擡起羽睫,楊紫昕睇着一臉笑意望着自己的宇文戎烈,初睡醒的嬌顏上有一抹擔憂之色,淡淡開啓朱脣,輕聲道:“咱們不追了。”
墨眉輕挑,宇文戎烈以爲自己聽錯了,並未搭話。
“既然他想引我們過去,便不會讓我們追得上,
與其去面對未知的,不如等他再次來找我們。”楊紫昕解釋着,其實在宇文戎烈點了她 睡穴之前,楊紫昕便是在思索着這件事,奈何宇文戎烈的動作更快了一些。
“那血跡……”宇文戎烈略顯擔憂。
“是我過於憂心了,若大長老想傷害母親,便是要與我爲敵,他明知我對母親的在意,又怎會挑釁於我。”楊紫昕說着,眸子裡有了笑意,這幾日來悟出了這個道理,望着宇文戎烈,楊紫昕坐直了身子,拿起一旁的幹樹枝撥弄着要燃盡的火堆,笑道:“我的在意只會讓他得寸進尺,若真的尋到夢族族人所在之處,不定會有多少高手在,莫說是救母親,你我也未必能全身而退。”
楊紫昕所言,宇文戎烈也是考慮過的,但不想給楊紫昕困擾,便未曾言明。
指腹摩擦着楊紫昕臉上所沾染的一點灰塵,寵溺的說道:“紫昕終於想通了,果然關心則亂。”
回首,楊紫昕大方的一笑,自是體會的到宇文戎烈的用心,以及他甘願冒險陪在他身邊的原因,只是淺笑着勾起了梨渦,淡聲說道:“與其到夢族的勢力範圍,被他們逼迫去做些事,倒不若去你的地盤,看他們能奈我如何!”
楊紫昕神情間又恢復了自信,如此晶亮的眸子閃爍着戰鬥的光芒,她從來不是膽小之人。
站起身來,楊紫昕主動的朝宇文戎烈伸出手來,這個男人可是大鳶朝的太子,怎麼能讓他也被捲入夢族的仇恨之中呢?
對上楊紫昕明亮的眼眸,宇文戎烈低笑着握住她的手,起身隨她朝馬匹走去。
既然是改變了方向,那麼便快馬加鞭,或許還能來得及參見大鳶朝的菊花宴,楊紫昕定會喜歡的。
南國京城。
爲處於荒郊的一個小院,一個行色匆匆的男人戴着斗笠正在朝一個小院裡走去,從那步伐來看,定是十分趕時間的,而且包裹的十分嚴實,除了身形之外根本看不到一絲的容貌。
但如此熱的天,卻包裹的如此嚴密,更爲引人懷疑。
快步的走進小院,男人回頭看了一下四周,確定沒有被跟蹤,這才關上了大門。
輕輕的敲了三下門扉,許是兩人之間的暗號,只見門開了個小縫隙,能容納男人進去,卻仍看不到開門的人。
然而,當男人進門之後,便聽見一個女子的聲音,焦急的喊道:“爹爹,難道要我在這裡躲一輩子嗎?我還年輕,不想這樣連太陽都不敢見的活着!”
女子嬌嗔的聲音,讓男人聽了之後低嘆一聲,這才低嘆這兒說道:“善兒,你現在還不能示人,別忘記你的身份應該是個死人,先皇駕崩才幾日,若是有人發現了你,咱們楊家可是誅九族的大罪!”
這說話的男人正是楊承宗,而女子則是本該入了皇陵陪葬的楊善昕。
那日,聽聞惠德皇帝駕崩,楊承宗立即入宮,去了楊善昕所在的宮殿,趁着楊善昕尚有一口氣息,救活了她,雖然不解宮中賜死嬪妃用的都是穿腸毒藥,可楊善昕所服用的卻是可以救治的毒藥,但楊承宗也沒時間去追究此事,
只要女兒還活着便好。
將楊善昕安排在這個小院裡,爲的就是讓她躲過了陪葬的命運。
“家裡出了什麼事?”見脫下斗篷的楊承宗身上戴着孝布,楊善昕挑眉問着,並不見什麼掛心之意。
“你祖母她過世了,就在我救你的那日。”楊承宗一臉沉重的說着,心中多少有着自責,因爲擔心女兒,竟連母親出事都未曾發覺,回府之後只見到母親的屍體。
“哦。”楊善昕並沒有什麼感觸,她向來不是真心於老夫人親暱,尤其是林姨娘流產之後,祖孫裡的關係一日不如一日,楊善昕可是巴不得老夫人死了,省得有人找她的麻煩,便哼了一聲道:“一把年紀了,死了倒也省得遭受人間的罪了。”
“善兒!”楊承宗低喝,畢竟是自己的母親,豈能聽得這等子話。
“老夫人最喜歡慧心姑姑了,如今去那邊與灰心姑姑團聚,也是好事。”楊善昕隨口道,完全不理會楊承宗是否在承受喪母之痛,便又問道:“爹爹,人已經死了,咱們還是爲活着的人打算吧,你打算怎樣安置我?”
“事情發生的太突然,爲父需要好好想想。南國,你是不能再留了。”楊承宗面色沉重。
“可善兒自小在南國長大,不留在南國又該去哪?”楊善昕問着,眉宇之間難掩的焦灼,她自小可是被捧着的,雖是庶女,可所擁有的一切不必楊紫昕差,要她一個人走,真的不知如何是好。
“去大鳶朝吧。”楊承宗猶豫了一下,還是做了這個決定,將腰間的包裹放在桌子上打開,頓時數十個金錠子和銀錠子,以及幾串珠寶展現於楊善昕面前。
“爹爹……”楊善昕也是第一次見這麼多的銀子,自是驚喜的,完全不在乎這些東西的來歷,就當是楊承宗伺候宮裡的主子有功,被賞賜的,一個御醫的財富可是超過一品大員的。
“這是大鳶朝太子給你姐姐的聘禮之中拿出來的,上面有***的皇家印鑑,你若是在那邊有什麼需要,去太子府找人幫忙,也算是有了證憑。”楊承宗說着,又拿出幾章銀票來,對楊善昕交代道:“這些銀票你拿着做盤纏,到那邊尋了安身之處記得告知爲父,若非不得已,輕易不要去太子府,畢竟你的身份特殊,其他事情爲父會替你安排的。”
“大鳶朝太子向姐姐提親?”楊善昕完全被這件事所驚住了,她的好姐姐,還真是有命啊,竟然成爲天朝太子妃!
“尚戎是大鳶朝失蹤的太子。”楊承宗只是解釋了這麼一句,並不知原由,若非是不得已,又怎會讓楊善昕去大鳶朝,畢竟是姐妹一場,若楊善昕真的有難,楊紫昕應該會幫吧,楊承宗並不確定,便又道:“記住,不是萬不得已,不要去找他們。”
“知道了。”楊善昕氣悶的說着,可眼珠兒一轉,不知心裡在打着什麼主意。
有個太子妃的姐姐,她若是不利用,豈不是對不起自己?
想到自己被害得淪落做一個老頭子的妃嬪,還差點陪葬,可楊紫昕卻是無限風光,若是楊善昕不會嫉恨,那倒是不正常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