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一陣一陣地疼。夢,彷彿是數不清的樹葉一般從身邊層層飄落着。不是已經放棄了麼?爲何還會有那麼濃烈的悲傷不停地襲來呢?
手腕上的疼痛清晰地告訴我,自己還活着。牀榻邊隱約傳來悉悉索索的交談聲,這些聲音,都是熟悉的。
“絮姐姐,何必勉強去救活她呢?反正她自己都不想活了,我們就當時做個順水人情,放她去就是了。到時候只要交得出人,上頭也不會爲難我們的。”那女子有條不紊地說着,話語中透着冷冷的語調。
“能救的話自然不能放手。”絮絮的語氣依舊是平和的,“等她醒了再說吧。斂暝大夫,依你看,她的身子......”
斂暝?我腦海中的一根弦立刻緊繃了起來,是那個曾經救過竭的斂暝嗎?
“幸好救得及時,現在只是失血過多,要好好調理幾天。”他的聲音依舊是有些空靈的,彷彿是飄渺着的煙霧一般。
我費力地睜開雙眼,正好迎上了斂暝淡定的雙眸。他的目光,還是這般從容,仿若是無痕的秋水,深邃清遠。
見我醒來,他的眼神明顯地晃動了一下。沒等我開口,他便輕輕按住我的手道:“多時不見,小姐的倔強脾氣還是不減半分。”
聽他如此一說,我倒不知道該如何應答他了。只見他身邊站着三名蒙着面紗的女子,其中兩名應該是絮絮和媜媜。斂暝開口後,她們便不動聲色地交換了眼神,隨後悄悄地退出了房間。
“我......”我心中有太多的不解,雖然知道他不一定能給我答案,卻也執意想問個明白。不料話還沒說出口,便叫他給止住了。
“兩天前,紫禁城內發生了件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事兒。傳聞宮中空置已久的月華宮着了大火,還燒死了一名宮女,而那名宮女,正是蓉貴人身邊備受信任的小柳。根據調查,那名宮女似乎想潛入月華宮內偷取些值錢的物品運出宮去倒賣,不料失手打翻了自己帶去的明火導致月華宮走火。據說屍首擡出來時已經燒得像一塊黑炭了,只憑她身邊落下的令牌分辨出她的身份。”
我的手心冒出一陣陣的冷汗,張開口卻不知該說什麼。
“蓉貴人犯了心病,兩天來未能下牀走動一步。不過,宮裡死個宮女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兒,這事......很快會從人們記憶中淡去的。”
“就在昨天,蓉貴人的妹妹柳月疏重病不治在府中去世。”他彷彿是在念着一篇枯燥的劣文一般,平緩地說道。
聽了他這番話,我不知該哭還是該笑。柳月疏死了?那我又是誰?姐姐啊姐姐。你怎麼會如此糊塗,連自己妹妹的屍首都認不出了呢!
目光從他的臉龐移去,停滯在自己被紗布緊緊裹住的手腕。我,還能做什麼呢?不如,還是......
“對了,在下受人之託,將此物送到小姐手中。”他慢慢打開擱置在桌子上的藥箱,從中取出一個白色的錦盒。
我顫抖着雙手將它打開,裡頭放着的竟然是珏王爺的白玉鎮紙。愣了一下,我忽然扯住他的衣袖:“是誰讓你交給我的?是不是珏王爺?他沒有死麼?”
他的臉色看不出任何表情,語氣仍舊是淡淡的:“有些事情已成定局,再無回天之力。”他拂下我的手,起身繼續道:“念也罷,恨也罷,其中寓意小姐日後自會明白。至於當前......保住性命纔是最重要的。在下不便再出現於小姐跟前,就此告辭了。”
他緩緩退出房間,只留下我一人靜靜坐在榻上。也許是眼睛睜得太久了,不然怎麼會那麼疼呢?眼淚,一滴一滴地落在白玉鎮紙上。
我不應該讓自己繼續沉溺在痛苦裡了。
斂暝說得對,當下,保住性命纔是最重要的。死灰,還是可以復燃,過去的柳月疏,已經死了,活着的,是新生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