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頭仔的人開始散去的時候,在外圍的宿舍其他人員才能見到古峰和張猛。
看到張猛臉部和上衣都是血,宿舍最小的老六眼圈發紅,帶着哭腔地喊道:“四哥,四哥!”
“哭什麼哭!”張猛一拍老六胡進的肩膀,沒好氣的說道:“你四哥還沒死呢!”
老大王超走到張猛身邊的時候,把上衣汗衫脫下,捂住張猛受傷的部位。沒等他人說話,王超開口了。作爲一舍之長,的確會照顧人。
“別多說了,先把張猛送到附近醫務室包紮吧!”
古峰一摸口袋,十塊的,五塊的,一塊,五毛的,估計有三十塊的樣子。
索性一把抓都給了王超:“你們帶張猛去包紮,我去和趙大偉談談!”
“老三,不需要這麼多的。”王超只拿了張十塊的。
“拿着吧,有錢在手不求人!”古峰把錢放在了王超手裡。
“好吧,那你也小心點!聽說趙大偉隨身帶了把摺疊刀!”老大臨走前囑咐道。
“知道了!”古峰拍拍張猛肩膀,轉身往自習室返回。
不需要多說,張猛這兄弟,古峰認定了。
老六沒跟着去醫院,反而跟在了古峰後面。
“你跟着我幹嘛?怎麼不陪着張猛去醫院啊?”古峰見老六慾言又止的樣子,開口問道。
“他們兩個陪着就夠了,又不是去打架。其實,就算打架我去了也沒用。三哥啊,我是不是沒用啊?”說到後面,老六聲音如蚊吟,有些頹然。
“誰說能打架的就有用?號子裡蹲着的哪個不能打架?”古峰掏出一根香菸,點燃。
“大頭仔那幫傢伙也欺負過我,收我保護費,可我不敢反抗!”老六有點羨慕張猛,能和古峰並肩作戰。
“我跟你說,人不要惹事,但有了事,也不要怕事。你越懦弱,別人只會越欺負你!”
“可是四哥要是失手把人砸死了,怎麼辦?”老六有些擔心。
古峰深吸一口煙,緩緩呼出,說了一句:“生死由天,各安天命!”
菸頭踩滅,古峰轉身走了,留下老六一個人站在冷風中。
有些事,古峰不好多說,只能靠老六自己去理解。
那種情況下,不靠一股狠勁,古峰他們兩人怎麼能脫身?
被一羣體育生羣毆,非得被搞進醫院不可,葉厲就是例子。
……
……
高二三班的教室裡,大部分學生還在安靜的自習着。在這年代,能考上大學可是件挺了不起的事。考上大學,基本和能找到好工作,過上好日子掛鉤了。
所以很多學生都在爲之奮鬥着,尤其是家境不太好的孩子。在九十年代,高考當真就是一次鯉魚跳龍門的機會,能光宗耀祖的。
畢業包就業,工作好,待遇高,還有各種福利。最重要的是,九十年代的大學生可是香饃饃,幾乎就是人才的代名詞。
哪像如今的大學生,大白菜價,一抓一大把。
古峰進教室的時候,同學擡頭看下,又立馬低下看書做題。目視古峰時間長的,除了周欣然,就是趙大偉等人。
古峰並沒有回自己的座位,而是徑直走到趙大偉位置上。輕輕地敲了敲他桌子,指了指外面,示意出去和他有話說。
趙大偉本來不想,或者說不敢單獨和古峰出教室的。因爲今晚大頭仔找古峰麻煩他是知道的,現在古峰完好的回來了,結果可想而知。
但看到趙欣然望着他們倆,趙大偉體內的男性荷爾蒙立馬激增,所有的顧慮又拋之腦後了。
趙大偉站起,擺出一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架勢,邁着壯士一去不復返的步伐,堅定地且從容的跟着古峰出了教室,要多男人有多男人……他自己是這些想的。
出了教室,古峰帶着趙大偉在路燈下走着,沒說話。
沉默的時間越長,趙大偉感覺越難受,有種壓抑的感覺。過了兩分鐘,趙大偉忍不住地先開了口:“你找我來散步的啊!”
“你走夜路嗎?”古峰沒有回答趙大偉,而是自顧自地問了句看似風馬牛不相及的問題。
趙大偉感到有些莫名其妙,沒有回答。
“你有摯愛的親人嗎?”古峰繼續問道。
“……”趙大偉仍然不知道古峰在做什麼。
“她們走夜路嗎?”古峰問了最後一個問題。
“操!你威脅我!”三個問題問完後,趙大偉反應了過來。從口袋裡掏出摺疊刀,手拿着刀有些顫抖的指着古峰。
古峰上前一步,一把趙大偉握刀的手。語氣平和,耐心十足。好像老師在手把手地教小學生寫字。
“別緊張,手不要抖!刀對準我,想好要扎什麼地方!”
說完,古峰放開了趙大偉的手,眼睛看着趙大偉。
“我他媽好煩你,你離我遠點,要不然紮了你!”剛纔手被古峰握住,還被古峰用老師對小學生的語氣教導,趙大偉有些氣惱。
“你有個奶奶,從小好疼你的。你們感情一直很好,對不對?”古峰又自顧自地說了起來。
“關你屁事!”趙大偉又開始激動起來。
“她老人家一個人住,她家紅窗木門對不對?我上學都路過那的!”古峰繼續說道。
“你到底想怎樣!”趙大偉憤怒地吼道。
“你情緒越激動,說明你越在乎!”古峰總結道。
“想怎樣!”趙大偉拿着刀指着古峰繼續吼道,已經在暴走的邊緣。不出意外的話,下一步就會揮刀了。
古峰自然不會讓這種事發生,身子一側,飛起一腳,踢飛了趙大偉手中的摺疊刀。
“別對我吼,我小時候被狗咬過,膽子小!”古峰落地後,對趙大偉交代道。
任何人都討厭被威脅,尤其拿親人安全威脅。趙大偉有些火大,但腦子還算清醒。本來就打不過古峰,如今手中的刀又沒了,趙大偉就更沒什麼底氣了。趙大偉深吸一口氣,平復一下情緒,無奈道,“你到底想怎樣?”
“這是我最後一次耐心地和你好好談話了……所以,請你安靜點聽我講完”。
夜風吹過去,路邊的小樹不斷搖動着。古峰的聲音,從一個位置傳出來,迴盪在夜色裡。
“你喜歡周欣然,她卻喜歡我,所以你總想着找我麻煩。所以你帶人去了我宿舍,準備打我一頓出出氣,然後放下狠話,讓我離她遠點。可惜的是,劇本和你想象的並不一樣。我比你想象中能打得多,你不僅沒能教訓我一頓,反而出了糗。”古峰望着趙大偉,語速淡然而緩慢,讓他能夠都跟得上。
砰!古峰一拳打在路邊的樹上。小樹晃了晃,搖下了十多片樹葉。古峰聲音陡然擡高,“你他媽是英雄好漢!怎麼能受辱!”
“之後你找了大頭仔,準備報復我。沒逮到我,卻碰到了葉厲。偷牛的沒逮到,逮了個拔蹶子的,反正那天在我宿舍他也動手了,對不對?”
“呵呵,你也夠黑的!人都直接打進了醫院!”古峰笑了笑。
趙大偉想反駁什麼,但古峰說的的確是事實。嘴巴動了動,最後什麼也沒說出來。
“夠了,夠了,事情到這就夠了!”古峰態度誠懇,語氣真切。
“你是聰明人,我也不想多說什麼了。記住我的話,不要惹急了我,我是一人吃飽全家不餓。我是光腳的,你是穿鞋的。”說完,古峰就轉身走了,留下趙大偉一人在風中。
“你走夜路嗎?”
“你有摯愛的親人嗎?”
“她們走夜路嗎?”
……
“夠了,夠了,事情到這就夠了!”
“我是光腳的,你是穿鞋的”古峰走了,趙大偉耳邊仍然重複響着古峰說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