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峰已經失眠很多天了,深夜躺在牀上,輾轉反側,無聊地等待着天亮,頭腦裡想的也是天馬行空。這些天,他活在一種焦慮之中,甚至伴隨着一種自殺性的抑鬱。
古峰是孤兒,在孤兒院長大,全名是李古峰。但從懂事起,他就不喜歡別人叫他全名。因爲他覺得父母生他未養他,這個姓氏不要也罷。
小時候,孤兒院的孩子敢搶他的東西。學生時代,以及進入社會後,又常常被黑社會欺負。一個月兩千塊工資,愣是要省下大半交保護費,還得裝孫子,一副心甘情願的樣子。飯都快吃不飽了,生活還有什麼盼頭?
後來古峰一咬牙便索性加入了黑社會,學着褲腰間藏根短棍。誰再敢搶自己的東西,就打到他放手。不放,就廢了他的手。
橫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都是一個腦袋兩條腿,誰怕誰?
人大都是欺軟怕硬的,只會找軟柿子捏。一個月架打下來,古峰深有感觸。
呵呵,從那以後再也沒人敢欺負不要命的古峰了。當真是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
憑着一股怨氣,一股狠勁,加上膽大心細的性格,古峰很快在圈裡竄了起來。不到三十歲,就成了一堂堂主。可謂是順風順水,也算祖墳冒青煙了。
正當平步青雲之際,古峰萬萬沒想到自己居然被兄弟出賣了。爲了出位,他把自己的各種賬目,犯罪證據全都曝光。白道上,自己被警察通緝。黑-道上,自己也四面楚歌,舊日裡的宿敵一個個也在找自己。
呵呵,才做了幾天大哥,成了一個“生意人”,結果就要亡命天涯了。
古峰躺在牀上輾轉反側,等待着天亮。可是天亮沒等來,卻等來了一種可怕的感覺。這種可怕的感覺這些天已經來了很多次了,但古峰感覺這次最爲強烈。
夜的寂靜,伴隨着窗戶的模糊輪廓,雨滴擊打着屋檐傳來的滴滴嗒嗒聲,所有的一切竟突然如此的陌生,感覺充滿了敵意,如此的沒意義,讓古峰開始深深厭惡這個世界。
當然,最令人厭惡的還是自己的存在。自己當初的決定,到底對不對?
看着被鋼管打折的右臂,被子彈洞穿的左腿,古峰突然覺得,何苦要繼續這樣弱弱的存活,爲什麼要做無謂的掙扎?不管被哪方勢力逮住,自己都不會有好結果。還不如自己了斷自己,索性來個痛快!
這種可怕的感覺,就是一種想要自己不存在的渴望,這種渴望遠遠超過了本能求生的慾望。
口袋裡手機突然震動了一下,把古峰從瘋狂的感覺中拉了出來。只有自己的大哥知道自己號碼,古峰猶豫了下,最後還是接通了電話。
“古峰啊,我早跟你說過,心不狠站不穩!你念舊情,放了刀三一馬,但那孫子可不打算放過你啊,你趕緊跑路吧,你藏身的地方已經暴露了。”
“知道了”,說完古峰便結束了這次短暫的通話,隨後把手機摔在地上,再用腳把手機跺得支離破碎。
發泄過後,古峰喘着粗氣躺在牀上,把自己包圍在黑暗裡。
刀三跟自己共事了這麼多年,雖然性格嗜殺,但向來愛憎分明,可能幹出這種事?
自己能力出衆,黑白兩道通吃,給幫會漂白了好多產業。不出意外,下屆幫會龍頭老大選舉,自己將是最強力的競選人之一。
老大想要連任,跟我說一聲便是,我對幫會老大又沒什麼興趣。何必對我來陰的,還想嫁禍給刀三,最後對我貓哭耗子假慈悲。
是因爲木秀於林,風必摧之?
古峰拖着半廢的身體來到天台上,聽着從遠處傳來的警笛聲,看着星空,這一刻,古峰突然覺得好平靜。
亡命天涯,不如回家。可自己哪來的家?也許死亡纔是自己的家吧。
眼睛被光線刺了一下,古峰知道自己的腦門被狙擊手對準了。
古峰笑了笑,雖然內心還有些不甘,但總算可以解脫了。人如果死了,還有什麼放不下的呢?
古峰左手指了指着自己的眉心,居然恰好與紅點重合。
嘴角詭異地動了下,古峰放下左手後迅速摸出手槍,打開保險,槍口往狙擊手位置移動……
“噗”的一下,黑夜裡輕輕地傳出一道聲響,濺起一片血霧,還有那不斷往下墜的黑色手槍。
手槍裡,竟沒有一顆子彈。
“就這點心理素質,也配拿***?隔那麼遠,我能打到你不成?呵呵,老子看不起你!”古峰腦海裡最後留下的,只是一些吐槽。
旋轉,不停的旋轉,古峰感覺一切都在旋轉,不多久就感覺眩暈了,到最後大腦甚至完全停止了工作。
周圍是白茫茫的一片,有些厚實,像是清晨山中的濃霧。
可是這濃霧並沒有一絲寒氣,相反,溫暖得很,讓人忍不住就此睡去。
古峰有意識,思維卻不存在了。
天地在旋轉,古峰身體也在顫抖,有個漩渦在吸引着他,漩渦由慢變快,越旋越快。後來,古峰連意識都沒有了,完全進入了混沌狀態……
如果有人在現場,肯定會被眼前反科學現場嚇傻的……古峰身體,一分二,二變四,四幻八,細胞分裂似的越變越多,越變越小,出奇的是,竟沒有一絲鮮血涌出來。
很快,古峰“不見了”,現場只有大片螢火蟲似的光點一閃一閃,而且那片區域空間開始錯位,出現一條小小的裂縫。
沒有暴雨狂風,沒有電閃雷鳴,幾個呼吸後,一陣冷風吹過,光點黯淡,裂縫消失,帶走了現場古峰存在的最後一絲痕跡……
古峰以爲一切結束了,但命運之門總喜歡在人們毫無自知的時候悄然打開,一口把人吞噬,然後再悄無聲息地關閉。或許真的有上帝,上帝感到無聊了,突然想抓一隻小白鼠做實驗……
而古峰就是那隻小白鼠,他以爲的結束,其實只是一個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