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搖搖復行行,落日西斜。
車內一襲玄衫的俊美男子正小心翼翼地攬着懷中熟睡的白衣女子,那雙夜空一般蒼茫的眼眸正目不轉睛地望着那白衣女子清瘦的面容,面上溢滿了心疼。
每日三次的劇痛使得白穎華鮮少清醒,加之她眼睛看不見,是以並不曾發現,夙軒愈發憐惜心疼的神色。但她能夠感覺得到,這個無時無刻都攬着自己的男子,那麼溫暖。
心防在一點點地瓦解,她明知那是萬劫不復,卻無力阻止。
沒錯,眼睛看不見,這世界一片黑暗。她從不曾想,一片黑暗的世界會如此可怕。
沒有光。
劇痛在折磨她的神經,黑暗在摧殘她的意志。她唯一的支撐,卻是周身那一抹時時刻刻都包裹着她的溫暖。
她在依賴。
硬撐了這七年的時日,她終究只是個尋常女子,沒有真的堅強到無堅不摧。更何況現在,所有的物事都不在她的掌控之內,就連她自己的心,都管不住了。
她在淪陷。
在心底問了無數遍,到底她能不能相信那個人,能不能依靠那個人,能不能……去愛?可她早就丟失了愛的資格,她是註定要消逝的存在,她不過是——雪山之上,那個人的一個牽線人偶罷了。
是了,她沒有動心的資格,沒有去愛的資本。
但她不曾後悔。
哪怕是如今,她已經與她拼命守護的落兒如此之遠。
其實她距離每個人都很遠,每個人的時間都在向前行進,只有她的,永遠停在了八歲那一年,那一天,那一刻。
但是——只有片刻也好,她想要放鬆一下,她想要逃避一下,她想要真正活一次。
察覺到懷中人兒輕輕動了動,夙軒立刻緊張道:“怎麼了,宮主?哪裡痛麼?”
白穎華緩緩睜開眼睛,雖然眼前依舊一片黑暗,她卻還是擡起一隻手,語氣輕緩,還帶着那麼一絲虛弱:“夙軒。”
看着懷中白衣女子纖細冰涼的手指摸索着觸到他的臉頰,夙軒微怔,然下一刻,他便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眸——那個一直對他戒心嚴重、冷若冰霜的女子,風華絕代的清瘦容顏上,正漸漸泛起一抹,溫柔的笑容。
那笑容,緩緩地在她面上脣角劃開,泛着安心的味道。
玄衫男子身子一震,隨即狂喜,然而他尚有理智,硬是按捺下心中叫囂的喜悅,柔聲應道:“我在。”
白穎華聽到這一聲滿含着欣喜的應答,微微彎了彎纖眉,輕聲問道:“夙軒,你真的……對我……”似乎是從未有過這樣的經歷,白衣女子清瘦蒼白的臉頰上泛起一絲紅暈,支支吾吾地,似乎想問什麼,卻又不知該如何開口一般。
夙軒一頓,幾乎不知該如何形容此刻心中翻騰喧沸的喜悅,然而他畢竟是男子,雖然也有羞赧,卻明白機不可失的道理,當即輕聲應道:“是,我……我喜歡你,白穎華。”
沒想到他會如此直接的白穎華當即呆在了他懷中,待回過神來想要說些什麼的時候,夙軒忽地又開口了:“不,白穎華,我……我愛你。”
還是帶了那麼一絲羞澀,然而這一句雖是比方纔那句聲音要低了許多,卻更堅定了。
白穎華脣角的笑意忽地散了去,在夙軒蹙眉之前,她輕聲道:“夙軒,你安靜聽我說。”
夙軒一怔,隨即看到白穎華面上一副決然神色,只得應道:“好。”
“曾有人說:‘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我一直都覺得,‘相濡以沫’纔是最美的。”似乎是有些乏了,她緩緩動了動身子,才繼續道,“可是方纔我忽然想,‘相忘江湖’其實也不錯……”
“所以呢?”聽了兩句,他便聽不下去了,冷了聲音問她。
然而白穎華卻是忽地笑了:“我就知道你要這樣問。”她的笑容帶了一點點捉弄的意味,然而夙軒卻不知爲何嗅出了一絲悲傷的味道。
“吶,夙軒,如果我時日無多,”她微微歪了腦袋,像是惡作劇的孩子一般,緩緩問道,“你還打算這般對我麼?”那脣角彎出的弧度,那麼漫不經心,好似在說着別人的事情一般,那麼理所當然地雲淡風輕。
“宮主這是在,侮辱夙軒麼?”玄衫男子脣角泛起一絲落寞又無奈的笑意,“你以爲,夙軒是那樣的人麼?”
白穎華倒是沒想到夙軒會理解成這般,登時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縱然那雙最動人心的墨玉眸子此刻全無光彩,然而夙軒卻還是被她這一笑攝去了片刻心神。
“我沒有那樣的意思。”白穎華輕笑着道,“夙軒,瑢兒說你能看透人心,可我怎麼覺得,有的時候,你要比落兒還天真呢。”
夙軒被她這不鹹不淡地一嗆,面上微微泛了些許的紅暈,然而他卻並非那麼容易就會被岔開話題的人,心頭微微泛起不好的感覺,他下意識緊了緊攬着白穎華的手:“那宮主是什麼意思?”
白穎華一頓,方纔片刻間的後悔此刻已經漸漸升騰起來,然而箭在弦上,不得不發。輕輕地嘆了一口氣,她擡起一隻手,夙軒便輕輕握住:“宮主。”
然而白穎華面上的表情愈發地漫不經心起來:“唔,夙軒,你如何看待‘失去’?”
夙軒蹙眉:“‘失去’?宮主是指失去什麼?”頓了頓,他瞬間便幾乎明白了白穎華在說的事情,甫要動怒,卻又硬生生地壓了下去,沉聲道,“非我重視的,本無‘失去’之說;至於我重視的——”察覺到手中輕握的玉手輕顫了一下,他忽地垂下腦袋,湊到她耳邊,“我不會讓那樣的事情發生。”
懷中白衣女子的玉容一怔。
“不管你是什麼,天煞之星也好,異世之魂也好。”玄衫男子輕輕捧起白衣女子清瘦的臉蛋,將額頭抵上她的額頭,鼻尖對上她的鼻尖,“白穎華,你答應過我,沒有我的允許,你不能死。”那一雙夜空般眸光悠遠的眼睛對上那一雙沒有焦距的墨玉眸子,低沉的聲音卻如同晨鐘暮鼓般在她心中轟鳴,“天命也好,定數也罷,將這一切交給我便好。”
白穎華呆呆地,一動不
動。玄衫男子的聲音和氣息圍繞在她身邊,她只得輕嘆一聲,道:“還有三年。”
“嗯?”
“我……只有三年了。”似乎能想象玄衫男子此刻面上的表情,白穎華輕輕垂下長長的眼睫,語氣輕飄飄地,愈發不似在說自己的性命一般,“我這具身子,是不該存世之物。我這個人,也是不該現世之人。我存在的時間,還餘三年。”頓了一頓,二人之間是一片靜寂,只有馬車行進時車轍發出的“吱嘎”聲,一下一下,有節奏地響着。
片刻後,白穎華才道:“夙軒,對一個註定要消逝的人付出感情,你……會很痛。所以——莫要再……”
“莫要再——管我了。”
輕輕的玉簫一般清越的聲音一如既往,尾音迴旋飄蕩,在車廂裡經久不散。然那一襲玄衫與那一襲白衣相擁着,坐在車廂中,許久都未曾有半點動靜。
直到有些暗啞的溫潤聲音響起——
“你方纔,在擔心我。”萬分肯定的語氣,夾雜着顯而易見的淡淡欣喜。
白穎華一怔,眼睫顫了一下後擡起眸來,隨即啓脣想要說什麼,卻被夙軒修長的食指抵住了。
“可是白穎華,你想過沒有——你現在要我放棄,我會更痛。”無比認真的語氣,他輕輕抓起她一隻手,按在自己左胸處。她動了動手指想要掙脫,然他卻不給她半分機會,緊緊地攥着。
她的手觸碰之處,暖暖的,可以感覺得到,有什麼東西,一下一下地,跳得很快、很有力。
“我說過,人定勝天。”望着眼前自己深愛的女子,他心口溢滿了暖洋洋的熱流,“莫要再想着要我放棄,或是你自己離開的那些,你只需做你的落華宮宮主,做你的華月公子,其他的,交給我便好。”
他輕喚:“白穎華,無論何時,無論何地,無論發生什麼事情,我都會保護你。”輕輕地將呆怔的女子擁入懷中,“‘相忘江湖’什麼的,我甚不喜歡,你也不喜歡,所以——還是選擇‘相濡以沫’罷。”
白衣女子默然片刻,不曾言語,卻是輕輕地,向他懷中縮了縮。
她賭一把。
因爲根本找不出反駁他的理由。
——如果可以,有哪一個女子,不希望被人保護呢?
就算只有短短的三年也罷,若是真到了山窮水盡的那一步……她會再入七星棋陣,讓她存在過的一切痕跡,都隨風散去。
沒有回憶,便沒有傷痛了。
玄衫男子感覺到懷中人兒的動作,脣角漸漸勾起一個漂亮的弧度。
——三年,足夠了。
那夜空般空遠的一雙眼眸漸漸地,星光璀璨,銀月當空。
銀輝洋洋灑灑,漫溢出來,直至將整片夜空湮沒。
那銀眸之中流轉而出的光芒,是志在必得的傲然。
紫雪國,飄雪居。
費盡脣舌才從南宮神醫那裡知曉緣何夙軒會與白穎華一同消失不見,正廳中此刻一片沉默。
“算算日子,穎兒也該回來了。落兒,雲丫頭,你們莫要再板着一張小臉了。”卉娘率先開口打破沉默。
秋沉落聞言擡眸看了一眼南宮老頭和卉娘,還有自己的外公上官邪,忽然就一臉堅決道:“外公,師傅,師孃,我想回家。”
“小落?”雲瑢聞言也詫異地擡眸看向她,“你……”
就在此時,小蝶忽然走進廳中,向雲瑢和廳中衆人行了一禮,道:“小姐,那個……王爺追來了。”
“嗯?”雲瑢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小蝶口中說的“王爺”是何許人也,莫名其妙地望着小蝶。
“姨姨、姨姨!”忽地,正廳裡跑出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女娃娃來,那小女娃娃不過三四歲模樣,邁着兩條小短腿,張着小手,賣力地向雲瑢的方向跑過去。
終於奔到雲瑢身邊,小女娃娃開心地大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縫兒,兩隻小手抓着雲瑢的衣角:“姨姨、姨姨,若兒好想你!”
雲瑢看着眼前這小女娃娃,忽地就呆住了。
“咦,哪裡來的小寶寶,好可愛!”秋沉落最先從一屋子呆愣的人中回過神來,湊過去伸手抱起小女娃娃,十分有愛心地逗她道,“小寶寶,你叫‘若兒’嗎?”
雲瑢僵硬地看着在秋沉落懷中蹭來蹭去的小女娃娃,忽地就黑了臉:“若兒,哪個混蛋把你帶過來的?”
許是從未見過溫柔的姨姨這麼可怕的臉色,小若兒嚇得一呆,隨即小嘴一癟,包了一包眼淚,睜着兩隻水汪汪霧濛濛的大眼睛看着她:“嗚嗚,若兒怕怕,怕怕!”
“王妃,你這樣嚇若兒,可不好哦。”一個帶着調侃的聲音響起,雲瑢側眸看過去,那門口笑得一臉陰險的英俊男子不是雪慕遠是哪個?
雪慕遠一襲簡單便服,卻依舊寬袍廣袖,只見他掛着那一臉在雲瑢看起來萬分欠扁的笑容走到秋沉落身邊,微微彎下腰,伸手輕輕摸了摸小若兒的腦袋,輕聲哄道:“若兒不怕,你三舅母是在逗你玩呢。”
若兒又癟了癟小嘴,清澈的小眼神望了望雪慕遠,又看向雲瑢。雲瑢只得努力壓下快要爆炸的怒氣,第一次向小若兒露出了比哭還要難看的笑容。
“嗚哇哇……姨姨變得好可怕!嗚哇哇……”沒想到看了她那嘴角抽搐的笑容後,小若兒竟然哇地一聲嚎啕,隨即吧唧將腦袋埋入了秋沉落懷中。
“噗嗤——噗哈哈哈,瑢兒,你,她,哈哈哈……”秋沉落被這小女娃娃的搞怪逗得捧腹大笑。
雲瑢卻是黑了一張素容,狠狠地白了一眼秋沉落,又鼓着眼睛瞪了一眼兀自在秋沉落懷中蹭得開心的小若兒,這纔看向雪慕遠,冷聲道:“這飄雪居地兒太小,容不下王爺你這尊大佛,還請王爺移駕。”
雪慕遠被她一噎,卻也不生氣,而是又低了腦袋湊到小若兒身邊,笑道:“若兒,三舅舅帶你來找姨姨了,你答應三舅舅的事情呢?”
若兒一聽,也不哭了,而是拔出自己的小腦袋,對着雲瑢嘻嘻一笑:“姨姨,若兒要一個小貝貝,若兒好孤單好寂寞,若兒要小貝貝!”
雲瑢黑線:“姨姨這裡沒有小貝貝,等回宮去姨姨帶你去找小貝貝。”
若兒一頓,便伸出小手歡呼道:“噢噢,姨姨好~!”
這回換了雪慕遠黑線了:“若兒……”
聽了雪慕遠叫她,若兒轉過小腦袋看過去,卻發現自家一直又溫柔又好脾氣的三舅舅居然在瞪她,於是小若兒委屈地癟癟小嘴,歪着腦袋想了半天,終於想起來之前雪慕遠交代的事情,頓時嘻嘻一笑,衝雲瑢道:“若兒要姨姨的小貝貝!若兒要……要,要姨姨生的小貝貝!”
於是正廳之中,陡然安靜了下來。
片刻後,只聽“啪”一聲,雲瑢知道自己額上的某根名爲“理智”的青筋斷掉了,她狠狠瞪向那個從剛纔起就笑得一臉不懷好意的英俊男子,咆哮道:“雪!慕!遠!”
雪慕遠還尚未見過雲瑢如此惱羞成怒的樣子,頓覺可愛有趣,忙拉長了聲音應了一聲:“哎——本王在這裡呢,王妃這樣深情的呼喚本王,有什麼事嗎?”
雲瑢惡狠狠地翻了個白眼給他,忽然就衝上去扯起某人的手臂,咔哧一口啃了上去。
衆人大跌眼鏡。
雪慕遠吃痛,然而還不等他痛呼出聲,雲瑢就砰地一拳招呼到他的臉上,躲閃不及的他結結實實地捱了一拳,不過因爲雲瑢的拳頭分量實在不夠,是以並未造成什麼實質性的傷害。
“你這個混蛋幹嘛跟過來!還有你把小若兒帶出來是想幹嘛!姐這裡不歡迎你!”雲瑢咆哮。
於是從未見過雲瑢淡然閒適模樣崩壞狀的雪慕遠,呆了。
秋沉落一邊偷笑一邊道:“瑢兒,你的形象……”
雲瑢沒好氣地道:“反正我是‘囂張跋扈的雲家大小姐’,偶爾打人咬人什麼的,不在話下!”
秋沉落黑線。
若兒在秋沉落懷中扭了扭小小的身子,忽地伸手摸了摸秋沉落的臉,道:“哇,姨姨,這個漂亮姐姐的臉好軟軟~”
秋沉落默,然後她包了一包眼淚可憐兮兮地看着雲瑢,控訴道:“瑢兒,你女兒居然調戲我!”
雲瑢瞥了她一眼,涼涼道:“小若兒叫我姨姨,你覺得她能是我女兒嗎?”
秋沉落將粉嫩的小女娃娃向上抱了抱,隨即把自己的臉蛋和小女娃娃的臉蛋湊在一起蹭了蹭,笑道:“哇,果然還是女孩子最可愛了!瑢兒,你什麼時候生個小女娃娃來給我玩哪~哦對了,不是說老人家最期待小孩子的了嗎?”她說到這裡便轉向一旁微笑着看戲的雪慕遠,“嗯,瑢兒的王爺夫君?等一下,老兄你好眼熟啊……對了,老兄,我能跟你打個商量嗎?”想了半晌也沒能想起來眼前這眼熟的英俊男子是誰,秋沉落便也不再去苦思冥想,畢竟現在她關注的不是這個。
雪慕遠瞥了一眼兀自在秋沉落懷裡蹭來蹭去的小奶娃娃,又看了一眼對他怒目而視的雲瑢,最後才彎出一絲奸詐的弧度,笑道:“不知秋姑娘想說什麼?”
“就是——”秋沉落皺了皺眉,直覺方纔雪慕遠這句話有點彆扭,卻又不知哪裡彆扭,只好不再管它。她湊到雪慕遠身前,把懷中小娃娃舉了一舉,道:“老兄,這女孩子是不是很可愛?”
雪慕遠煞有介事地打量了一下小若兒,點點頭。
“對吧對吧,那你和瑢兒就先生一個小女孩行不行啊?”秋沉落有點困擾地蹙了蹙柳眉,“我知道你那父皇肯定比較期待男孩子,但是你看女孩子很可愛對不對?唔,你們先要一個女孩子給我玩,然後再生小皇子,怎麼樣啊?反正你也沒損失,對不對?”
“小落……”雲瑢黑着臉把她拉回去,“你亂說什麼呢!”
秋沉落懷中的小若兒忽地呵呵一笑,伸手抓住雲瑢的一隻手指:“姨姨、姨姨,抱抱!”
看着香香軟軟的小奶娃娃向自己伸出雙手要抱,尋常人都是不會拒絕的,所以雲瑢只得無奈地輕嘆一口氣,將小若兒接到自己懷中。小若兒雖然人小,卻也懂得人情世故,見雲瑢生氣了,她便輕輕蹭了蹭雲瑢,然後用自己的小手捧起雲瑢的臉蛋:“姨姨不氣,不氣不氣,小若兒幫你打三舅舅!”
聞言,雪慕遠黑線。
看着這人小鬼大的小傢伙,原本性子就溫和的雲瑢更是沒氣了,只好輕輕一笑,擡手點了一下小若兒的小鼻子,道:“好啦,姨姨不氣了。不過若兒,你就這樣跟三舅舅出來了,皇爺爺要找你可怎麼辦呢?”
“沒關係沒關係。”小若兒擺擺手,隨即掙扎着要下地,雲瑢便將她放下地來,小若兒笑眯眯地道,“因爲小舅舅和皇爺爺說了,小若兒要和三舅舅一起來抓逃家的姨姨,然後皇爺爺就準了~!”
雲瑢身子一頓,隨即殺氣騰騰地看向雪慕遠,後者輕輕一笑,聳了聳肩,完全不把這點殺氣放在心上。
忽地,衆人身後傳來涼涼的聲音——
“啊,女大不中留,果真女大不中留……”
“是啊是啊,想當年某丫頭和那小娃娃一樣,都那麼一丁點兒,現在都長這麼大了……”
“唉,都是有了夫君忘了師孃的……”
“沒錯沒錯,想我們三個老的杵在這裡半天了,都沒人搭理……”
“我看我們還是回去洗洗睡吧……”
秋沉落、雲瑢身子一僵,雪慕遠轉身,露出一個歉意的笑容,抱拳道:“三位前輩。”
然而那早下了地的小奶娃娃卻是一溜煙地邁着小短腿奔到了南宮墨軒面前,努力地扯着某老頭兒的衣服往上爬。
南宮墨軒慈祥一笑,伸手將小若兒抱到了自己膝蓋上,笑道:“小丫頭,你是不是喜歡爺爺呀?”
然而小若兒卻是對着他呵呵一笑,忽地伸手猛地一扯,只聽“哎喲”一聲痛呼和“吱啦”一聲,卻是南宮墨軒的易容面具被扯掉了一塊,連帶着半截假鬍鬚。小若兒手中捏着那一撮鬍鬚,笑得開心。
“你扯這個做什麼,很痛的啊!”某老頭委屈地嘟囔一聲,卻惹來一屋子人的笑聲。
然而南宮墨軒卻忽地怔住了——這一幕,和記憶裡的某些畫面,何其相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