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情中人虞仲翔

京都洛陽,曹魏皇宮。旌旗飛揚,燈火璀璨。寬曠奢華的宴會大廳,座席劃一,羽觴齊配。對應每個坐席的案牘上,書有文臣武將之名。此時此刻,一個春風得意的官員,在一干侍從簇擁下,頤指氣使,逐一巡檢宴廳佈置。行至一個寫有"虞翻"座位前,官員一愣,轉臉問:"這是?"

緊隨其後的那個下人垂頭作答:"啓稟大人,這是皇上吩咐擺放的,說是虛位以待,靜候其歸。"

虞翻,出生於公元164年,字仲翔,會稽餘姚,即時下浙江省餘姚市人。日南太守虞歆之子,三國時期吳國學者。育有二子,長子虞聳,次子虞忠。

虞翻從小勤奮好學,及至長大成人,求職會稽府。太守王朗任命虞翻爲功曹。公元294年,孫策欲攻會稽,正在爲父奔喪的虞翻,趕往太守府邸,脫掉喪服入內,勸導王朗暫避孫策鋒芒。但王朗以朝廷命官當應守城爲由,不聽虞翻之勸。結果王朗落敗,逃到海上。虞翻伴隨王朗,到達東部候官縣境。安頓完畢,王朗對虞翻說:"令尊剛逝,家有老母,你暫回家去盡孝。"

素知虞翻爲人的孫策,在自任會稽太守後,保留虞翻功曹一職,但虞翻拒絕赴任。孫策便親自登門邀請,虞翻依舊不去。孫策也不強求,開始將虞翻當成朋友看待,有次在信中寫道:"今後之路,我當與卿共闖。"精誠所至,金石爲開,虞翻遂去上任。

孫策愛好狩獵,經常遠離營轅。虞翻勸諫他,說時下你所招聚的部屬,多系烏合之衆,內中恐有反徒,你微服出行,侍衛又寡,萬一遭遇不測,如何是好?"

孫策答:"你提醒得對,但我待在營內,內心難以寧靜,有些創新的計謀,需要出行才能得之。"

一次,孫策在討伐土匪時,孤身一人縱馬追敵,正巧遇到虞翻。虞翻就問你的那些警衛呢?孫策說我讓他們殺敵去了。虞翻大驚,急忙叫孫策下馬,說:"此地柴草長得豐茂,一旦遇到危險,騎在馬上難以迅速應對,現在請你牽馬持弓在後,我善用長矛,在前探路。"如此到了平地,孫策問:"你無馬可騎怎麼辦?"

虞翻答:"我善步行,可以日行三百里。身旁官吏士卒,沒有一個走的比我快,你如不信,可以一試。"於是兩人到了大道,遇到一名鼓吏,孫策用鼓吏號角吹奏,部下熟悉這是孫策常奏的曲調,集聚而來。

虞翻轉任富春縣長期間,孫策遇刺受傷,不治而亡。各縣官員都欲前去奔喪,但虞翻勸戒他們,認爲江東尚未安定,如果官員離開治所,賊匪刁民極有可能肇事,不如留在當地服喪,以應不測。各縣官員遂遵虞翻所言,不再外出,從而消彌了諸如孫暠等反叛勢力的諸多顛覆。

不久,虞翻獲舉茂才,東漢朝廷及曹操先後徵召虞翻入都洛陽爲官,但都被虞翻拒絕。虞翻著就《易注》,將其寄給孔融雅正。孔融回信:"看了《易注》,方知東南地域美麗。你把觀查天象、推算禍福這類奧秘,做到了極致程度。"會稽東部都尉張紘獲知此事,寫信給孔融:"先前有人誹謗虞仲翔兇惡,其實他的性情像美玉,越雕摩越光明。"

公元219年,東吳與曹魏聯袂夾擊關羽。聞知關羽敗走麥城時,孫權請虞翻占卜。虞翻算出《兌》下《坎》上,《節》,五爻變之《臨》的卦象,說:"不出二天,關羽必被殺頭。"得到證明後,孫權感慨:"你雖然比不上宓羲氏,但比得上東方朔了。"

不久,先前被關羽所俘、囚於荊州的曹魏名將於禁,被孫權開釋並給禮遇。一天,孫權請于禁與其騎馬出行,虞翻大罵于禁:"你是俘虜,豈能和我們主公齊頭並進?"舉鞭欲揍于禁,被孫權喊止。此後,孫權在樓船上宴請羣臣,于禁聽着歌舞痛哭流涕。虞翻起身責罵:"你裝什麼可憐,不知自己無臉了麼?"于禁屢被虞翻咒罵,但仍認爲虞翻是個忠主之士。

劉備妻兄麋芳投靠東吳後,仍領將軍銜。一次,虞翻搭船出行,遇麋芳官船,麋芳手下吼喊:"給將軍讓路!"虞翻高聲回罵:"喪失忠信之徒,不戰獻出兩座城池,還稱將軍,臭臉呢?"麋芳急忙自行迴避。又有一次,虞翻搭車出行,路過麋芳的虎帳大門,軍官關上營門,虞翻震怒:"該關時打開,該打開時又關,真是不忠不義之徒哪!"麋芳聞之,羞愧不已。

但成也蕭何,敗亦蕭何。一次孫權勸酒,輪到虞翻時,虞翻裝醉臥地,不端羽觴。等到孫權去勸下位,虞翻起身自酌。孫權大怒,拔劍欲殺虞翻。大司農劉基急忙抱住孫權,力勸殺不得。孫權說:"曹孟德尚且殺了孔融,我殺虞翻,有何不可?"劉基就向孫權講了一通道理,這才救了虞翻。

但虞翻性情依然豪放。一次又是孫權宴請,席間孫權和老臣張昭,沒完沒了地辯論神仙,虞翻不耐煩,說:"你們都是死屍,還辯論神仙,世上哪會有神仙!"這話把孫權氣得雖沒抽劍,但即刻下旨將其流放交州。

虞翻到達交州,以講學謀生,學生多達數百人。期間,他爲《老子》、《論語》和《國語》等書籍作注。雖被流放,但虞翻仍關心國事。公元232年,聞知孫權欲派將軍周賀和校尉裴潛經海路到遼東,向公孫淵求馬的消息,虞翻認爲此舉只會耗損人財物,毫無益處,便請交州刺史呂岱傳話給孫權,呂岱不敢。不想此事被人中傷,孫權就將虞翻貶到更遠的蒼梧郡。

不久,周賀遭遇風暴殉職,運馬船隊被曹魏將領田豫攻掠。孫權大感後悔,命人去找虞翻。不料虞翻已逝,享年七十歲。孫權下旨將其遺骸還會稽,並讓其子仕官。

虞翻著有許多文章,易學方面成就甚大。十分可惜的是,因於世事更迭,這些著作,皆已亡佚。

三國時期,能讓敵方皇帝設置虛坐等候、能讓己方皇帝從此追悔莫及之人,也就只有虞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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