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溼漉漉的老鼠

簡介

“你叫做……老鼠?你從哪裡來的?”

“我來自……這個都市最陰暗溼滑的角落……”

一個沒有犯罪、沒有災害,也沒有疾病的未來都市。在這裡,只要是天賦傑出的人,就能擁有最佳的教育環境和生活;而少年紫苑,也是備受政府保護的菁英之一。

然而,就在紫苑十二歲生日這天,一個不屬於他世界的人物卻闖進了他的房間,也讓他的生活從此徹底逆轉!

那是一個渾身溼透、受傷流血的少年,他稱自己爲——老鼠。老鼠生氣蓬勃的深灰色眼眸深深震撼着紫苑!逃亡、槍傷、血腥……老鼠的世界裡究竟有着什麼呢?那是在NO.6以外的地方,卻彷彿是天堂與地獄的差別!

老鼠在次日一早不知不覺的消失了!紫苑卻因爲窩藏逃犯,被剝奪了一切待遇,貶爲都市最下層的居民。雖然失去一切,但紫苑未曾對自己的選擇後悔,甚至想再見老鼠一面。沒想到,當紫苑終於與老鼠再度相見的時候,竟然是紫苑瀕臨死亡的瞬間……

人物介紹

紫苑

兩歲時被NO.6市政府認定“智能”屬於最高層次,和母親火藍住在“克洛諾斯”裡。12歲生日那天紫苑因爲窩藏VC而被剝奪了所有的特殊權限,淪爲公園的管理員。

老鼠

真實姓明不詳,有着如老鼠般的灰眼珠。12歲的時候因爲不明原因被冠上“VC”——重大犯罪者的身分。受了槍傷的老鼠,逃進少年紫苑的房間裡,也開啓了兩人四年後重逢的緣分。

沙布

也在兩歲時,智能被認定爲最高層次,在十歲之前市跟紫苑在同一間教室學習的同學,一直到十六歲仍跟紫苑來往密切。主修生理學。

羅史

治安局的調查員,在紫苑十二歲窩藏VC時,偵訊了紫苑整整兩天。後來因爲紫苑管理的公園發生了事件,兩人又再度見面。

山勢

紫苑管理的公園的同事,比紫苑大四歲,個性安靜,很少會慌慌張張的。沉穩的個性讓紫苑覺得很安心。

火藍

紫苑的母親,跟紫苑一起被趕出“克洛諾斯”之後,在下城的某個角落,開了一家手工麪包店。雖然是隻有一個展示櫃的小店面,但是從早到晚都飄着麪包的香味。

目錄

1.溼漉漉的老鼠

2.寧靜的序幕

3.爲了活命而逃亡

4.無限的恐懼

5.光亮的城市

Ⅰ溼漉漉的老鼠

老鼠躲在洞穴裡。

他在黑暗中靜靜地呼吸,空氣中有一種帶着些許溼氣的泥土味道。

老鼠慎重地慢慢往前走,洞內很狹窄,只有可以讓他勉強通過的寬度,而且一片漆黑,完全沒有光線。

他覺得很安心,他很喜歡黑暗狹窄的地方,因爲企圖捕捉他的大型動物無法踏進這樣的地方。

短暫的安穩與放心。

雖然肩膀上的傷口隱隱作痛,但是他並不在意。疼痛對他而言並不是問題,傷腦筋的是出血量。

傷口並不深,只削掉了肩膀上少量的肉,血液早就應該開始凝固,傷口也該合起來了纔對。

可是,傷口……

還有那詩詩的溫熱感,血還在流——那些人在彈頭上塗了抗凝血劑。

老鼠咬緊下脣。

給我止血劑,我不奢求太多,凝血酶或是鋁鹽什麼都好,或者至少給我乾淨的水清洗傷口。

腳步變的沉重,開始頭暈了。

——這下不妙。

也許是失血性貧血。

如果真的是,那就危險了,馬上就會無法動彈了。

——算了,這樣也好。

體內有個聲音這麼說。

被困在充滿污濁穢氣的黑暗中動彈不得,也許是一件好事。

慢慢地沉睡,沉睡的延長是安樂的死亡。

應該不怎麼痛苦,只是會有點冷吧。

不!我想的太天真了!

血壓降低、呼吸困難、身體麻痹……

不可能不痛苦。

——好睏。

好睏,好冷,好痛,走不動了。

只要稍微忍耐痛苦就好,不要再掙扎地想站起來了,就這樣安靜待在這裡吧。

後面有追兵,但絕對沒有救兵,沒有人會來救我。

沒希望了!

就蹲在這裡,任由自己沉睡,就放棄了吧!

手扶着牆壁,往前邁開腳步。

老鼠苦笑着。

肉體頑強抵抗着放棄的聲音。

真是傷腦筋。

——再一小時。不,再三十分鐘吧。

在這樣的狀態下,身體只能再動三十分鐘,在這之前必須想辦法止血,並且找休息的地方,這是想要活下去的最低條件。

空氣動了,眼前的黑暗稍微亮了起來。

他一步一步往前走,從橫向的黑暗狹窄洞穴,走到被白色水泥牆包圍的空曠處。

老鼠知道那裡在十幾年前,是一直使用到二十世紀結束的下水道的一部分。

跟地面上的建築物對照起來,NO.6是一個地下設備不完善的都市,地底下到處留着上一世紀的老舊設備。

對老鼠而言,這樣的環境再完美不過了。

他閉上眼睛,回想從計算機叫出來的NO.6地圖。

這條地下水道應該是廢棄路線K0210.如果沒記錯的話,下水到應該會延伸到高級住宅區“克洛諾斯”附近,不過也有可能在中途就遇到死路。

既然已經決定活下去,那就只能往前走了。

空氣動了。

不是剛纔那種不流暢的溼氣,而是富含水分的新鮮空氣在流動。

對了,地面上剛下過一場激烈的大雨。

沒錯,這裡的確通往外面的世界。

老鼠吸了一口氣,聞了聞與水的味道。

二○一三年九月七日是我的十二歲生日.這天,一個禮拜前出現在北太平洋西南部熱帶水域上的熱帶低氣壓,也就是俗稱“颱風”的勢力增強,往北移動,直接衝擊到我們居住的城市NO.6.沒有比這個更棒的生日禮物了,我好興奮。

才傍晚四點多,天色已經開始昏暗,強風搖晃着庭院裡的樹木,樹葉不斷散落。

這種沙沙作響的聲音真美妙,總是一片寧靜、鮮少發出巨大聲響的住宅區裡,氣氛完全變了。

我母親喜歡雜木比花卉還多,庭院裡到處都是桃山樹、山茶樹、楓葉之類的樹木,簡直就像是一做雜木林。

因此,今天的情況非常壯觀,每棵樹都發出了怒吼,被吹落的樹葉、樹枝撞上窗戶的玻璃,貼在上面,又被風吹走,連風也不斷拍打着窗戶。

我好想打開窗戶,因爲風勢再怎麼強烈,自然風也不可能打破強化玻璃。

在環境管理系統運作的房子裡,溫度及溼度都受到控制,完全沒有變化,所以我想打開窗戶,讓不同於平常的空氣和風雨打進屋裡來。

“紫苑。”

對講機裡傳來母親的聲音。

“不可以打開窗戶。”

“我不會。”

“那就好……你知道嗎?聽說西區的低窪地帶已經淹水了,情況很糟糕呢。”

母親的聲音聽起來一點也沒有糟糕的感覺。

NO.6的外側分爲東、西、南、北四區。

東區和南區大部分是農耕地及牧草地,負責NO.6所需的百分之六十的各種植物性食材,以及百分之五十的各種動物性食材。

北區則是闊葉森林和山區,是由中央管理委員會管理的完整保護區域。

沒有委員會的許可,一般人禁止進入北區,不過也不會有人想去完全未經人工整理的天然森林吧。

市中央有超過市面積六分之一的巨大森林公園,可以欣賞到不同季節的大自然景色,也可以接觸到上百種的小動物及昆蟲。

公園裡的大自然充分滿足了大部分的市民,但是我不怎麼喜歡。

我討厭聳立在公園正中央的市政府大樓,那是一棟地下五層、地上十層的巨蛋型建築物。

在沒有高樓建築的NO.6裡,市政府大樓算是很高的建築物了。或許算不上聳立吧,只是他帶有一股讓人討厭的壓迫感。

由於它的外觀是白色圓形,所以也有人叫它“月亮的露珠”,但我總是聯想到皮膚上的水泡,就像是從是中央冒出來的水泡一樣。

環繞市政府大樓的是市立醫院及警局,中間有像是玻璃水管的走廊連接。

這些建築物的周圍是綠色森林,一直連接到被市民們視爲最佳休閒場所的森林公園。

生存在公園裡的動、植物都受到嚴格的管理,什麼時候在哪裡,開什麼花、結什麼果,還有棲息在這裡的小動物,全都受到掌控。

市民可以從政府的服務系統中,得知最適合觀察欣賞的場所和時期,真是既順從又優良的大自然啊!

但是今天一定會失控吧,因爲颱風來了啊!

我打開窗戶,風雨全都吹進來了。

好久沒聽到狂風怒吼的聲音了,我張開雙手大叫,在激烈的風雨聲中沒有人會聽到我大聲狂吼着沒有意義的話語。

雨滴飛進喉嚨深處。

如果脫掉全身衣服衝進雨中,不知道會有多舒暢。

我想象自己裸身奔跑在暴風雨中的樣子,一定會被認爲精神有問題吧!

只是,這實在是難以壓抑的誘惑。

我再度張開嘴巴,吸了口雨水。

我想壓抑這種奇怪的衝動,我害怕存在於自己內體的東西,有時候,一種粗暴的狂亂情感會襲擊我。

去破壞吧。

盡情地破壞吧。

破壞什麼?

一切。

一切?

突然響起一陣電子聲響。

是室內環境惡化的警告聲,如果不理它的話,窗戶會自動關上鎖好,室內會開始除溼並調節溫度,被雨淋溼的部分,包括我,都會馬上幹掉吧。

我拉上窗簾擦擦被雨水淋溼的臉,然後走向門附近,準備關掉環境管理系統。

當時,如果我乖乖聽從警告聲的話……

我有時候會這麼想。

當時,如果我選擇關上窗戶,留在適度乾燥的舒適室內,我的人生將會完全不同。

並不是後悔,我不是那個意思,只是覺得不可思議。

就因爲二○一三年九月七日的颱風天,我偶然打開了窗戶,就改變了這一個受到嚴密管理營運的世界,這讓我覺得非常不可思議。

雖然我不信教,但我的內心裡有時候還是會深刻感受到神的力量。

我關掉電源,警告聲停了,屋內突然恢復寂靜。

嘻。

背後突然響起輕微的笑聲。

我反射性地回頭,被嚇得發出小小的驚呼聲。

有一個全身溼淋淋的少年站在那裡。

不過,我是在過了一陣子之後,才發現那是一名少年。

那傢伙有一頭及肩長髮,小小的臉幾乎被頭髮蓋住了,露在短袖T恤外的雙臂和脖子也非常細。

我無法判斷他是男是女,也看不出他到底是年輕人,還是有點年紀了。

最重要的是,我的眼睛和意識都被那傢伙左肩上一團紅色的污垢吸引住了,根本無法思考別的事情。

那是血的顏色。

我第一次看到流着那麼多血的人類。

我幾乎是無意識地將手伸向那傢伙。

但是,剎那間,入侵者的身影消失了,隨之而來的是一陣衝擊。

我被一股強大的力量壓向牆壁,脖子上傳來冰涼的觸感,冷冰冰的五隻手指正用力地掐住我的脖子。

“不準動!”

那傢伙開口了。

他長的比我矮,於是被勒住脖子、頭頂在半空高的我,被逼得從上而下俯視他的眼睛,那是一雙深灰色的眼眸,是我從沒看過的顏色。

他的手指掐着我的脖子,我不認爲他有很大的力氣,但我卻完全無法動彈,這不是一般人做得到的事情。

“原來如此。”

我勉強發出聲音。

“你很習慣做這種事嘛!”

灰色的眼眸連眨都不眨一下,毫無動靜的眼睛無同風平浪靜的海面,絲毫不起漣漪。

我看不到威嚇、看不到恐懼,也看不到殺意,真的是一雙很寧靜的眼睛,連我自己本身的動搖也漸漸平穩下來。

“我幫你包紮傷口吧。”

我抿了一下嘴脣,對他這麼說。

“你受傷了吧?我幫你包紮傷口。”

在入侵者的眼眸裡我看到了自己,有種似乎會被吸進去的感覺。

我低頭錯開他的視線,緩慢地重複相同的話。

“我幫你包紮傷口,你必須要止血。替——你——包——扎——傷——口,聽得懂我說的話吧?”

掐着我脖子的力量稍微放鬆了些。

“紫苑。”

此時,對講機裡傳出了母親的聲音。

“你是不是打開窗戶了?”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告訴自己不要怕,不會有問題的,我可以用正常的聲調回答母親。

“窗戶?……啊!對,我把窗戶打開了。”

“不行哦,會感冒。”

“知道了。”

母親突然笑了起來。

“從今天起你就十二歲了耶,怎麼還像個小孩子。”

“我知道了啦。對了,媽……”

“什麼事?”

“我在寫報告,暫時不要吵我。”

“報告?你不是纔剛收到特別課程的入學通知嗎?”

“呃……我有很多課題要做……”

“是嗎……不要太辛苦了,晚餐記得下來吃。”

這時,冰冷的手指離開了我的脖子,身體也能自由活動了。

我伸手啓動環境管理系統,但是讓異物探索系統仍然保持OFF的狀態。

如果我啓動了異物探索系統,不法入侵者就會被視爲異物,系統也會發出尖銳刺耳的警報聲。

雖然只要確認是NO.6的正規住戶,是有登記的居民,那麼就算有其它人在房間裡,探索系統也不會有反應,不會將房間裡的人視爲義務而發出尖銳刺耳的警報聲。

但是,我不認爲這個全身溼答答的入侵者會是有登記的正規居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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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戶關上,房間內開始暖和了起來。

有着灰色眼睛的入侵者跌坐在地板上,無力地靠着牀。

我拿出急救箱,先替他測量了脈搏,然後剪開他的襯衫,打算替他清洗傷口。

“這是……”

我看傻了眼,那是我不曾看過的傷口形狀,肩膀上的肉被挖出一條淺淺的溝狀。

“槍傷?”

“嗯。”

他很乾脆地給了我一個肯定的答案。

“子彈劃過了我的肩膀。你們的專門用語該怎麼說?掠過性槍傷?”

“我不是專家,還是個學生。”

“特別課程的學生嗎?”

“下個月開始。”

“喲,真厲害,IQ很高嘛。”

他的語調裡帶着些許揶揄的口吻。

我擡起頭來,視線轉而從傷口望向他。

“你在諷刺我嗎?”

“諷刺?面對要幫我療傷的人?怎麼可能!對了,你主修什麼?”

我回答他“生態學。”

我纔剛得到生態學特別課程的入學許可,威然生態學和治療槍傷一點關係也沒有。

這是我的初體驗,讓我感到有點興奮。

首先該怎麼做呢?消毒、止血……對了,必須要先止血才行。

“你要做什麼?”

他看我從消毒箱裡拿出針筒,有點吃驚。

“局部麻醉,好了,開始囉。”

“開始囉?等一下!你給我打麻醉藥做什麼?”

“縫。”

很久以後我才知道,這個時候的我,臉上帶着非常興奮的笑容。

“縫!你只會這麼原始的治療方法嗎?”

“這裡並不是擁有最新設備的醫院,而且,槍傷本身不就很原始嗎?”

市內的犯罪率幾近於零,治安非常好,一般市民是不可能擁有槍枝的,如果有例外的話,也只可能是獵槍。

NO.6每年有兩次的狩獵解禁期,愛好狩獵的人會揹着傳統的槍枝進入北邊的山區。

母親很討厭那些人,她說無法理解藉由槍殺動物得到快感的人的神經。

不光是母親,政府定期舉辦的輿論調查裡,百分之七十的市民也對娛樂性的狩獵感到不舒服。

被槍傷的無辜動物實在太可憐了,這太殘酷,太過分了……

但是,現在在我眼前流着血的,並不是狐狸,也不視野鹿,而是活生生的人。

“難以置信。”

我喃喃自語地說。

“什麼東西?”

“居然對人開槍……該不會是狩獵俱樂部的人誤傷到你吧?”

那傢伙微微地抖動嘴角。笑了。

“狩獵俱樂部,類似吧,但不是誤傷。”

“知道是人類還對你開槍?這不是犯罪行爲嗎?”

“是嗎?只不過是把狩獵的對象從狐狸換成人類罷了。狩獵人類,應該不算是犯罪吧。”

“什麼意思?”

“也就是有人專門狩獵人類,也有人專門被人狩獵的意思。”

“我聽不懂你在講什麼。”

“我猜也是,不過你不需要懂啊。倒是你,真的要替我打針嗎?沒有噴的液體麻醉劑嗎?”

“我很想打一次針看看啊。”

消毒後,我分三次將麻醉劑打進傷口附近。

雖然因爲緊張,手有點顫抖,不過總算是順利完成了這項工作。

“傷口馬上就會麻痹了,接下來……”

“你要開始縫了。”

“對。”

“你有縫合的經驗嗎?”

“怎麼可能會有,我又不是醫學院的學生,但是基本的縫合血管的知識我還有,我在錄像帶上看過。”

“知識啊。”

那傢伙大大地嘆了一口氣,從正面凝視我的臉。

沒有血氣的薄薄嘴脣、凹陷的臉頰、慘白乾枯的皮膚,怎麼看也不像是一個正常生活的人該有的臉龐,真的就像是一個被逼到無路可退、疲憊不堪的獵物。

可是,只有眼神不一樣,雖然毫無表情,但我卻能夠感受到他生氣勃勃的躍動力,這就是所謂的生命嗎?

這個時候的我,還不認識任何一個會給我這種印象的人,而這樣的一雙眼睛正一眨也不眨地凝望着我。

“你這個人真奇怪。”

“爲什麼?”

“你連我的名字都沒問。”

“對哦,不過我也沒告訴你我的名字啊,彼此彼此啦。”

“紫苑,對嗎?花的名字?”

“對,因爲我母親喜歡雜木和野花。你呢?”

“老鼠。”

“啊?”

“我的名字。”

“老鼠……不太像。”

“不像?”

這樣的眼睛不像是老鼠的眼睛。你的眼睛鮮豔多了,就像是夜空即將天明前的那種顏色……

我臉紅了,像個三流詩人一樣的思緒讓我覺得很不好意思,於是我故意大聲地說:“好了,開始縫合了。”

我腦海裡浮現縫合血管的基本操作程序。

先在兩、三個地方設下固定線,然後以這些爲支撐線,進行連續縫合……

進行連續縫合的時候,必須要心思縝密……

我的手在發抖。

老鼠一句話也沒說,只是看着我發抖的手。

雖然我很緊張,但是也有點興奮,因爲我在實踐只在錄像帶中看到過的知識,非常爽快的一種興奮。

縫合好了,我用乾淨的紗布壓住傷口,汗水從額頭落下。

“很優秀嘛。”

老鼠的頭上也冒出些許汗珠。

“我的手很靈巧。”

“不光是手,我看你的腦筋也很聰明吧。你十二歲是嗎?這樣的年紀就能進入最高教育機關的特別課程,超精英哦。”

這次沒有揶揄的感覺,不過也聽不出讚賞的意思。

我靜靜地收拾用過的紗布和工具。

十年前,市政府的幼兒健診認定我在智能方面屬於最高層次。

凡舉既能方面或運動方面,只要被認定爲最高層次,市政府就會提供最佳的教育環境,十歲以前可以在擁有最新設備的教室,跟幾位同學一起跟着專門的教師羣,學習一般教養和基礎知識,之後就按照各自的能力,繼續進修適合每個人能力的專門技術。

我也有專門爲我準備的教師羣。

從我兩歲被認定爲最高層次開始,我的未來就得到了保障,只要沒有非常特別的事情發生,我的一聲將會非常順遂。本來應該要非常順遂的。

“這張牀似乎很舒服。”

老鼠靠着牀這麼說。

“借你睡,不過你要先換衣服。”

我將乾淨的襯衫、毛巾和抗生素的盒子在老鼠的腿上,然後決定去泡一杯可可亞。房間內有電磁爐,所以泡杯簡單的飲料並不困難。

“你的品味也太差了吧。”

老鼠拿着格子襯衫不屑地說。

“比沾滿血跡又有破洞的髒襯衫好多了啦。”

我端了一杯裝滿可可亞的馬克杯給他。

灰色的眼眸第一次多了點情緒,高興的情緒。

老鼠喝了一口可可亞,嘟嚷着說好喝。

“好喝!你泡可可亞的技術比縫合手術高明多了。”

“有人這樣比較的嗎?我倒覺得我的第一次縫合得還不錯啊。”

“你總是這樣嗎?”

“怎樣?”

“你對誰都這麼沒有戒心嗎?還是市政府全心全意培養的菁英們的戒心都是零呢?”老鼠雙手捧着可可亞的杯子,繼續說。

“你們即使面對入侵者,也不需要覺得恐懼或是有戒心,照樣能活得下去。”

“我有戒心,也會覺得恐懼。面對危險的事情,我會害怕,也覺得厭惡。我還沒好心到認爲隨便從二樓窗戶闖進來的人是善良的市民。”

“那爲什麼救我?”

是啊,爲什麼呢?爲什麼我會替入侵者療傷,還泡可可亞給他喝呢?

我不是一個冷酷的人,但也不會看到有人受傷,就不管對方是誰先救了再說。

我並不是充滿愛心的聖人,我討厭麻煩事,更拒絕會引起紛爭的事情,但我卻接受了這個入侵者。

萬一被市府當局發現的話,事情就不妙了,他們可能會認爲我是一個缺乏正確判斷力的人。

我的視線對上灰色的眼眸,他好像在笑,彷佛看透我的思緒般地笑。

我用力地瞪了回去。

“如果你是一個兇殘的大男人,我馬上就啓動警報裝置,可是你這麼瘦弱,跟個女孩子沒兩樣,又一臉慘白,好像快要倒下去一樣,所以我……我才幫你療傷,而且……”

而且你的眼眸,是我從未看過、非常不可思議的顏色,那讓我覺得很好奇。

“而且?”

“而且……我很想實際縫合血管看看啊。”

老鼠聳聳肩,將手中的可可亞一飲而盡。

他用手背擦了擦嘴角,然後輕輕地撫摸着牀單。

“我真的可以睡在這裡嗎?”

“沒問題啊。”

“謝謝。”

這是他入侵我的房間以來,第一次開口道謝。

母親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專注地看着鑲在牆壁上的液晶屏幕。

她發現我走出來,便指着屏幕要我看,長髮披肩的女主播正在提醒“克洛諾斯”的居民注意。

有一名受刑人從西區的監獄逃脫,似乎逃到“克洛諾斯”附近。

同時,因爲颱風的接近,政府發佈了“克洛諾斯”一帶的夜間外出禁止令,除了一部分的特例之外,全面禁止居民在夜間外出。

畫面上出現老鼠的照片,下顎的地方還有一串紅色的文字:VC103221.“VC……”

桌上擺着櫻桃蛋糕,我拿了一片放進嘴巴里。

每當我生日這天,母親一定會烤櫻桃蛋糕,因爲我出生那天,父親買回來的就是櫻桃蛋糕。

據母親說,我的父親沒錢又愛玩女人,但是更愛酒精,已經到了快要酒精中毒的地步了,實在是一個無可救藥的男人。

這個男人在喝醉酒的時候,順勢買了三個櫻桃蛋糕回來,所以一直到現在,每逢九月七日,母親就會想起當時的櫻桃蛋糕。

我的父母在吃了櫻桃蛋糕的兩個月後分開了,所以我對這個差點酒精中毒、簡直無可救藥的父親一點印象也沒有。

但也無所謂,因爲從我被認定爲最高層次之後,我跟母親就取得了入住“克洛諾斯”的權利,而且有了這間雖然有點樸素,卻具備最新生活設備的房子,同時得到萬全的生活保障,絲毫沒有不方便。

“對了,庭院的警報統沒開,沒關係吧?”

母親緩緩地站了起來。

她最近突然開始胖了起來,身體有點笨重的樣子。

“那個真是麻煩,就算只是一隻貓翻牆進來,警報器也會響個不停,治安局的人馬上就跑來確認,真是煩死人了。”

而隨着體重比例的增加,母親說麻煩的次數也愈來愈多。

“話說回來,這孩子還這麼年輕,到底事做了什麼會成爲VC呢?”

VC,V芯片,Violence-Chip的簡稱,原本是美國爲了管制電視節目內容而導入的半導體名稱,只要將這個芯片植入電視,就看不到過於激烈的暴力畫面。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應該是一九九六年美國通過通信法案修改案之時,纔出現的名詞。

只是,在NO.6,VC有着更沉重的意義:煩是犯下殺人、殺人未遂、強盜或強暴等重大罪行者,體內都會被植入這種芯片,這麼一來,計算機就能完全掌控受刑人的所在位置及身體狀況,甚至連感情的波動都能一清二楚。

VC等於是重大犯罪者的代名詞。

——那傢伙是怎麼拿掉芯片的?

如果VC還留在體內的話,相關單位只要使用探索系統,就能輕而易舉找到他,在市民還沒察覺前就逮捕他也不是不可能的。

可是,他們卻不惜公開VC的逃脫消息,禁止市民外出。

也就是說到目前爲止,他們還無法確認VC的所在位置。

——該不會是那個槍傷……

不,不可能。

雖然是第一次看到人類身上的槍傷,不過我確定那一定是從相當遠的距離射出來的,如果是自己用槍射傷肩膀,企圖將芯片弄掉的話,一定會形成帶有燒傷的重傷,不會只是那種程度的傷口。

“一年一度的生日,卻聽到這種消息,真無趣。”

母親一邊在桌上的牛肉湯裡灑上芹菜粉,一邊嘆了口氣。

無趣也是母親最近常說的口頭禪。

我跟母親很像,神經質而且不太會與人相處的地方很像。

我們周遭的人,全都是一些好到不行的人,不論是班上的同學或是附近鄰居,全都是一些個性穩重、充滿知性而且很有禮貌的人,他們覺不會大聲謾罵他人,也不會動粗。

沒有奇怪的人,也沒有行爲脫軌的人,他們都善於管理自己的健康,所以甚至連母親這樣微胖的人也沒有。

在所有人看起都同樣安定、沉穩又均一的世界裡,母親開始發福,嘴裡不斷冒出麻煩與無趣,而我也開始覺得不知道該如何與他人相處了。

去破壞吧。

盡情地破壞吧。

破壞什麼?

一切。

一切?

手中的湯匙突然滑落。

“怎麼了?突然發起呆來了?”

母親探身過來看我,圓圓的臉龐突然笑了起來。

“真罕見,你居然會發呆。湯匙要消毒嗎?”

“不用了啦,沒關係。”

我也假裝微笑。

心臟的悸動快速到有點吃不消,我拿起礦泉水一飲而盡。

槍傷、血、VC、灰色的眼眸……

那些究竟是什麼?

全都是我的世界裡不曾有過的東西,不是嗎?

爲什麼會如此唐突地闖進我的世界裡呢?

我有預感,我的世界將會有巨大的改變,如同入侵到細胞內的細菌會改變或破壞細胞本身一樣,那個入侵者也會改變我的世界,甚至破壞我的世界。

“紫苑,你到底怎麼了?”

母親這次是一臉擔心。

“媽,抱歉,我很擔心我的報告,我端回房間吃了。”

我對母親撒了一個謊後,離開了客廳。

“別開燈。”

我一走進房間,就聽到他這麼說。

我討厭黑暗,所以房間裡的電燈一定都開着,但現在卻是一片漆黑。

“什麼都看不見啊。”

“看不見就算了。”

看不見就無法移動,我只好捧着牛肉湯跟蛋糕的盤子,呆呆地站着。

“好香。”

“我端來了牛肉湯跟櫻桃蛋糕。”

黑暗中傳來一陣口哨聲。

“要吃嗎?”

“當然。”

“在黑暗中吃?”

“當然。”

我小心翼翼地邁開腳步,耳朵卻聽到輕微的笑聲。

“連在自己的房間裡都不會走路嗎?”

“因爲我不是夜行性動物。你在黑暗中也能看得見嗎?”

“因爲我是老鼠啊,當然屬於夜行性。”

老鼠的動作似乎在一瞬間僵住了。

“液晶屏幕上出現非常大的特寫哦,原來你是一個名人啊。”

“哦,本人應該比較帥吧。唷,這個蛋糕真好吃。”

我在沙發上坐下,試圖用已經熟悉黑暗的眼睛,尋找老鼠的身影。

“你逃的掉嗎?”

“當然。”

“你的芯片呢?”

“還在體內。”

“要不要幫你取出來?”

“又要動手術?你饒了我吧。”

“可是……”

“別擔心,它早就沒什麼作用了。”

“什麼意思?”

“VC根本就只是個玩具,要讓它停止運作實在是太簡單了。”

“VC是玩具?”

“是啊。順便告訴你,這個城市整體也跟個玩具沒兩樣,看起來是很漂亮啦,不過也只是個廉價的玩具而已。”

老鼠好像把牛肉湯和蛋糕都吃得一乾二淨,滿足地喘息着。

“所以你有自信能從特別警戒中的這個城市裡逃出去?”

“當然。”

“沒有登記爲市民的非法入侵者,會受到嚴格的檢查,市內到處都裝設有檢查非法入侵者的系統耶。”

“是嗎?這個城市的運作系統並沒有你想象中的完美無缺,到處都是破綻。”

“你爲什麼能這麼肯定?”

“因爲我跟你們不一樣,我並不屬於城市系統的一部分。你們這些人完美地被安排在系統裡面,同時提供一個幻想給你們,讓你們認爲這個到處都是破綻的假城市是一個理想都市。不,也許連你們自己都這麼認爲。”

“我並不這麼認爲。”

“嗯?”

“我並不認爲這裡是理想都市。”

我脫口而出。

老鼠沉默不語。

我的面前只剩下無邊無際的黑暗,感受不到絲毫的動靜。

他的確是只老鼠,潛伏於黑暗中的夜行性動物。

“你真是個奇怪的人。”

老鼠的聲音聽起來更低沉了。

“是嗎?”

“是啊,那些話並不是超菁英應該說的話,如果被市府當局知道了,那可不妙吧?”

“嗯,非常不妙。”

“藏匿逃亡中的VC,怠慢通報……如果被發現了,那可不妙,恐怕不是不妙兩個字可以帶得過哦。”

“嗯。”

突然,我的手腕被捉住了,細細的手牢牢地抓住了我。

“喂,你不會有事吧?你將來變成怎樣,跟我是沒有關係啦,但是如果是因爲我的關係招來毀滅的話,那可不好,好像我做了很壞的事情一樣……”

“你還滿講道義的嘛。”

“我媽教我不能給別人找麻煩啊。”

“那你要離開嗎?”

“不要,我很累了。而且外面風雨交加,好不容易有張牀可睡,我要睡在這裡。”

“你真矛盾。”

“我爸教我場面話和真心話不能混爲一談。”

“真偉大的父親。”

我的手被放開了。

“幸好你是個奇怪的傢伙。”

老鼠說。

“老鼠。”

“嗯?”

“你怎麼來到克洛諾斯的?”

“秘密。”

“從監獄逃脫,逃到市內來的嗎?這種事情可能嗎?”

“當然可能。但是,我並不是靠自己的力量潛入NO.6的,是有人帶我進來的,我其實並不想來。”

“有人帶你進來的?”

“對,也就是一般人所說的護送。”

“護送?到市內的哪裡?”

監獄所在地的西區是特別警戒區,西區有一間專門負責接受非NO.6居民申請進入NO.6的辦公室。

如果有市政府發給的特別許可證,就可以輕易地進入NO.6,但如果沒有特別許可證的話,聽說連申請被接受最快都要花一個月以上的時間。

而且,能夠得到進入市內許可的人不到百分之十八,停留時間也受到了嚴格限制。

因此,西區總是聚集了許多人。

除了等待申請結果的人,還有許多以這些人爲對象的住宿設施和餐飲店,所以有更多爲了在這些地方工作或做生意的人聚集在西區。

我不曾去過西區,只聽說那個地方非常熱鬧而且五花八門,犯罪件數也非常多,監獄裡的VC幾乎都是西區的居民。

監獄會依照年紀、前科及犯罪的嚴重度,判一年到無期的刑期,沒有死刑。

然而,居然有VC要被送到市內來!

究竟要送到什麼地方去?又是爲了什麼呢……?

老鼠鑽進被窩裡。

“大概是”月亮的露珠“吧。”

“市政府!”

我非常驚訝。

“爲什麼要送你到市中心去?”

“不告訴你,你還是不要知道的好。”

“爲什麼?”

“我很困,讓我睡吧。”

“不能告訴我嗎?”

“你聽過之後能忘記嗎?可以當作沒聽到嗎?可以假裝什麼都不知道嗎?你也許很聰明,但是腦袋還沒靈巧到這種地步吧?”

“這個嘛……”

“那你就不要問,這樣我也不會告訴別人。”

“啊?告訴別人什麼?”

“你打開窗戶大叫的事情。”

被看到了。

我知道我臉紅了。

“你嚇了我一大跳。我潛入你家庭院,正在思考接下來該怎麼做的時候,就看到你打開窗戶探出頭來。”

“別說了。”

“我還以爲你要做什麼,沒想到你突然大叫,這又讓我嚇了一大跳,沒看過有人用那種表情大聲疾呼……”

“囉嗦。”

我撲向老鼠,枕頭上卻空無一人。

他以我無法置信的速度,伸手穿過我的腋下,將我的手反折過來,我的身體也輕而易舉地被他半轉過來。

他跨坐在仰躺着我的身上,單手壓制住我的雙手,雙腿夾着我的腰,一用力,我覺的瞬間一陣麻痹直達腳趾。

真的非常厲害,才一瞬間我就失去了自由,絲毫無法抵抗地被壓制在自己的牀上。

老鼠用他空着的那隻手轉動着喝牛肉湯的那支湯匙,他將湯匙壓在我的脖子上,往旁邊一劃。

“如果這是刀子的話……”

他蹲下來,在我的耳邊這麼說。

“你已經死了。”

我喉嚨的肌肉驚訝地顫抖着。

但是,他真的很厲害。

“好厲害,有什麼訣竅嗎?”

“啊?”

“怎麼樣才能如此簡單讓一個人的身體無法動彈呢?是不是要壓制哪裡的神經呢?”

壓在我身上的力量突然消失了,同時,老鼠的身體壓了下來。

我感覺到有點震動,原來是他在笑。

“奇特,你實在太奇特了,這一定是天生的。”

我將雙手伸到老鼠的背後,用手掌摸了摸他襯衫底下的皮膚。

好燙,我觸摸到的是又溼又熱的皮膚。

“你果然發燒了,還是吃點抗生素比較好。”

“不要……我困了。”

“不退燒的話,很費體力的,你真的很燙耶。”

“你也很溫暖。”

老鼠深深嘆了一口氣,以朦朧的口吻說:“活着的人好溫暖。”

他立刻發出鼾聲,而我抱着他發燒的身體,不知不覺也睡着了。

隔天早上,老鼠從房間裡消失了,格子襯衫、毛巾和急救箱也一起消失了。

3 天涯的盡頭3 天涯的盡頭3 換場2 滾吧3 爲了活命而逃亡3 泥土塑成的生命4 快把一切揚棄3 泥土塑成的生命1 給遠方的祈禱3 天涯的盡頭2 人類的心3 名爲理性的武器5 光亮的城市1 給遠方的祈禱3 爲了活命而逃亡2 神明的場所2 是誰送終3 泥土塑成的生命1 寧可忘了自己5 通往未知的光2 人類的心1 序幕2 是誰送終5 虛僞的另一面2 神明的場所5 光亮的城市3 泥土塑成的生命3 停止這場殘忍的戰爭1 生與死3 天涯的盡頭5 不實的歡愉3 換場3 萌芽的東西2 第一幕第二場1 美麗的東西5 光亮的城市5 各種慾望之中1 給遠方的祈禱1 序幕1 序幕3 爲了活命而逃亡2 神明的場所1 美麗的東西4 無限的恐懼後記後記4 冥府的天使人物介紹2 神明的場所後記5 不實的歡愉2 地獄裡的現實1 寧可忘了自己2 人類的心2 地獄裡的現實1 寧可忘了自己5 各種慾望之中4 快把一切揚棄4 白色迷霧之名1 寧可忘了自己5 不實的歡愉4 冥府的天使5 暗地裡的危機4 災難的舞臺3 泥土塑成的生命4 悲傷嗎3 爲了活命而逃亡4 夜風中2 人類的心4 熄滅了吧熄滅了吧2 是誰送終4 悲傷嗎2 是誰送終5 光亮的城市1 我所看見的事4 冥府的天使1 我所看見的事1 敲響警鐘2 人類的心人物介紹後記2 人類的心1 敲響警鐘後記3 爲了活命而逃亡1 敲響警鐘1 給遠方的祈禱3 換場3 停止這場殘忍的戰爭5 不實的歡愉1 我所看見的事1 寧可忘了自己1 敲響警鐘4 真實的謊言虛構的1 生與死後記4 白色迷霧之名4 熄滅了吧熄滅了吧2 靜的風景
3 天涯的盡頭3 天涯的盡頭3 換場2 滾吧3 爲了活命而逃亡3 泥土塑成的生命4 快把一切揚棄3 泥土塑成的生命1 給遠方的祈禱3 天涯的盡頭2 人類的心3 名爲理性的武器5 光亮的城市1 給遠方的祈禱3 爲了活命而逃亡2 神明的場所2 是誰送終3 泥土塑成的生命1 寧可忘了自己5 通往未知的光2 人類的心1 序幕2 是誰送終5 虛僞的另一面2 神明的場所5 光亮的城市3 泥土塑成的生命3 停止這場殘忍的戰爭1 生與死3 天涯的盡頭5 不實的歡愉3 換場3 萌芽的東西2 第一幕第二場1 美麗的東西5 光亮的城市5 各種慾望之中1 給遠方的祈禱1 序幕1 序幕3 爲了活命而逃亡2 神明的場所1 美麗的東西4 無限的恐懼後記後記4 冥府的天使人物介紹2 神明的場所後記5 不實的歡愉2 地獄裡的現實1 寧可忘了自己2 人類的心2 地獄裡的現實1 寧可忘了自己5 各種慾望之中4 快把一切揚棄4 白色迷霧之名1 寧可忘了自己5 不實的歡愉4 冥府的天使5 暗地裡的危機4 災難的舞臺3 泥土塑成的生命4 悲傷嗎3 爲了活命而逃亡4 夜風中2 人類的心4 熄滅了吧熄滅了吧2 是誰送終4 悲傷嗎2 是誰送終5 光亮的城市1 我所看見的事4 冥府的天使1 我所看見的事1 敲響警鐘2 人類的心人物介紹後記2 人類的心1 敲響警鐘後記3 爲了活命而逃亡1 敲響警鐘1 給遠方的祈禱3 換場3 停止這場殘忍的戰爭5 不實的歡愉1 我所看見的事1 寧可忘了自己1 敲響警鐘4 真實的謊言虛構的1 生與死後記4 白色迷霧之名4 熄滅了吧熄滅了吧2 靜的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