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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輛車相撞,一輛被甩到鐵軌上,跟鐵路上的人打電話停止任何開過來的火車。”石頭在電話裡囑咐已經在現場的交警部門同仁。

消防車的警報聲劃破夜空,很快也趕到了事故現場。

隊員們紛紛跳下車,訓練有素的從消防車裡取出滅火裝備,等待命令。

石頭一邊查看現場,一邊指揮,“八郎,帶人先去滅那輛車的火。”

“我們走!”八郎應下,帶着隊員往着火的汽車跑過去。

石頭側頭又繼續吩咐,“冀哥,去確認一下鐵路部門停止通車的情況。”

事發汽車有一輛就卡在鐵路正中央,救援人員都在鐵道上,如果這時候鐵路上有火車通過,那後果不堪設想。

冀哥點頭,轉身往指揮小組那邊跑去。

“你們倆,跟我走。”

石頭看了眼不遠處鐵軌上的那輛車裡,好像還有人,他心裡一緊,快速招呼在他旁邊的彭野和冷靜,迅速往鐵軌那邊走去。

事故現場慘烈,聲音嘈雜,周圍還不少羣衆在圍觀,交警部門不斷地有人在周圍拉出警戒線,“請讓開!注意安全!”

現場的救人的爭分奪秒讓彭野、冷靜無暇顧及其他,聽到石頭的命令,倆人迅速跟上。

石頭快速跑到了那輛車的駕駛位一側的車門處,玻璃窗戶已經全部被撞碎,駕駛位躺着一個衣服上全是血的女人,面色因失血過多顯得十分慘白,已經失去了意識,腦袋側靠在座椅背上。

車裡光線昏暗,石頭拿防爆手電筒的強光一照,看到女人已經昏迷,他側身讓開,示意身旁的冷靜,“冷醫生,檢查一下她的狀態。”

冷靜迅速上前,接過石頭手裡的手電筒,俯身查看女人的情況。

車子已經在相撞中變形,女人腹部被尖銳的車子部件扎入,鮮血汩汩的往外冒,女人上身的針織衫外套已經全部被浸溼。

“怎麼樣?”石頭問。

“腹部被刺穿,她勉強算是活着。”

冷靜快速作出判斷,起身,回覆石頭。

石頭咬了咬牙,勉強活着那就得救,但是女人生命體徵已經很微弱,車子又被撞得幾乎變形,汽油已經一滴一滴的從車裡流出,車子隨時都有可能發生爆炸。

石頭皺眉間,彭野已經從消防車上拽過來高壓水槍,快步來到了車子旁邊,石頭見狀,隨即明白,上前配合彭野砸車門。

彭野一手輕輕的把在旁邊站着隨時上前施救的冷靜往身後側拉,車窗玻璃雖然已經被撞碎大半,但仍舊還有一些,如果砸門,不可避免會有些零星玻璃碎渣飛濺。

冷靜默了一下,微微仰頭掃了眼彭野,不動聲色的躲開彭野的手,往後退了兩步。

彭野不以爲意,見冷靜退到安全區域,不會被濺到,隨即和石頭開始合力砸車門。

“接好!”

“握緊!”

倆人正要使勁,冀哥跑來在不遠處大叫了一聲,“隊長!”

石頭皺眉擡頭,“什麼事?!”

“我們得撤退!”

“你在說什麼?!”

“電話都在忙線中,隨時會有火車通過!”

冀哥扯着嗓子喊,無奈卻又不得不這樣說。

站在不遠處的冷靜也聽到了冀哥喊的話,她看到彭野背脊僵直,垂頭看向車裡,卻看不到他的表情。

石頭眉頭皺的更緊了,他垂頭看了眼車裡的女人,轉身問身後的冷靜,“她活命的機率多大?”

“她失血過多……”

石頭打斷了冷靜專業的分析,聲音提高了一度,“機率多大!”

冷靜盯着一臉嚴肅的石頭,默了一秒,輕輕搖了搖頭,“希望不大……”

“砰!”

一聲巨響打斷了冷靜的話,不遠處的另外一輛車發生了爆炸。

冷靜被氣浪掀的往前趔趄了幾步。

彭野眼疾手快,趕忙扶住了她。等冷靜站穩了,他又抽回了手。

“快點!拿水管來!”八郎扯着嗓子大喊,旁邊的隊員趕忙往消防車邊去拿高壓水槍。

現場的氣氛一下子變得更加緊張。

“動作快!笨蛋!”石頭看見那輛車爆炸了,一臉的恨鐵不成鋼,八郎這貨做事總是留着各種尾巴讓他來拾後手。

“滅火!撤退羣衆!”

“開閥!”

“快點!”

“隊長!過來!”

爆炸導致的火苗躥的老高,八郎明顯已經招架不住,火勢越來越旺,那邊情勢危急。

石頭的脣抿成了一條線,扭頭看了看車裡幾乎沒有生命體徵的女人,他心沉了沉,停了兩三秒,迅速轉身,往八郎那邊跑去支援。

冷靜心裡五味雜陳,看到石頭往那輛車跑去,他已經做出了無聲的命令,現場已經沒有需要救治的人。

她轉身,往消防車那邊走,以免在旁邊礙手礙腳。

“彭野!快點過來!”

彭野低頭掃了一眼,心裡有些酸澀,幽幽嘆了一口氣,從車裡扒出水槍,拔腳往八郎那邊走。

“先生……”

正往那邊走的彭野腳步瞬間定住,他迅速回身幾步跨到了車子旁,俯下身,探進車窗,“你還好嗎!?”

女子的眼皮輕微掀了一下,鮮血已經眯的她眼睛睜不開了,她看見旁邊的彭野,像是抓到了最後的希望,氣息微弱遊絲,“救我……”

彭野臉上閃過一絲希望,擡頭望向石頭那邊,他已經過去迅速指揮開那邊的快速滅火了。

彭野當機立斷,把消防水槍又卡到車窗邊上,準備開始施救。

石頭指揮八郎等人,尋找最佳滅火點,迅速撲滅了火勢。石頭把水槍交給了旁邊的隊員,就看見隊員們臉上身上已經幾乎都被火苗薰得黑乎乎的,他責備的話再也說不出口。

都是二十多歲的年輕小夥子,豁出命來做這份職業已經難得,石頭語氣輕了些,“去把那輛車從軌道上搬下來吧。”

八郎以爲石頭肯定又得劈頭蓋臉的罵他一頓,結果卻這麼雲淡風輕的下了另一個命令,他趕忙應下,招呼隊員去了軌道上。

突然,“嗚……”火車鳴笛聲穿破遠處的樹林。

石頭面色凝重迅速看了眼遠處的樹林,他迅速下命令,“八郎!你們都回來!”

八郎也聽到了火車鳴笛聲,衆人紛紛退出了鐵軌。

彭野還在鐵軌上的那輛車旁施救,石頭吼起來,“彭野!快跑!火車來了!”

彭野努着力氣彆着車門還在救援,邊擡頭回話,“老大!她還活着!”

女人失血過多,生存機率微乎其微,石頭不知道彭野還在倔什麼,火車汽笛聲越來越近,石頭已經發狂,扯着嗓子喊,“彭野!你丫救人不要自己命了!?”

彭野不再理會石頭,低頭繼續彆着車門。

“MD!”石頭無奈爆粗,衝上了軌道,迅速查看了下情況,車門卡的死死的,把女人轉移出來時間已經不允許了,只能把車搬出鐵軌,否則彭野和女人都得死。

彭野還在低頭跟車子較勁,不會走的。

石頭轉頭,往遠處吼了一嗓子,“快點!大家一起推!”

八郎他們背上的滅火器都還沒有來得及扯下,一擁而上,“我們上!”

七八個消防員涌到了車子周邊,有的人擡車頭,有的人擡車尾,八郎蹲下身子,支起一個車胎。

“數到三,就擡起來!一,二,三!”石頭邊擡着車子另外一側的車門處,一邊喊口號。

衆人跟着口號,在“三”的同時,眼睛緊閉,面目猙獰的使出所有的力氣。

但是車子只是往鐵軌旁邊涌着傾斜了一下,位置卻絲毫未動。

“cao!”石頭低罵了一聲,又鼓動士氣,“再來一次!一,二,三!”

衆人在“三”的同時,一起發力。

一噸的轎車終於往鐵軌旁邊挪動了幾釐米。

遠處的火車鳴笛聲越來越近,車頭的燈光刺破樹林,越來越亮。

冷靜緊張又着急,冷汗都浸透了後背,這些人是不要命了嗎!?

“再用力拉!”石頭翻着牙發狠,嘶喊的嗓子都破了,“一,二,三!...”

鐵軌不遠處,圍着的羣衆被交警圍在外圍的安全區域。

看着那羣穿着黑色消防服的消防員拼着命去搬動車子,就是爲了去救人,熱血沸騰的場面感染着所有人。

一個穿着迷彩服的軍人,拔腳想要上前,他今天是陪着快要生產的妻子去醫院產檢。

旁邊的妻子看見丈夫想要上去,忙拉住。軍人回頭面色凝重的看了眼妻子,安慰的拍了拍她的手,轉身跑向鐵軌。

人羣中一個染着黃色頭髮的小年輕也跟着跑過去,還有一個胳膊上紋滿紋身的壯漢……

一個,兩個,三個……

跑到車子旁邊的人越來越多,大家跟着石頭的口號,一起使勁,重達一噸的車子一點一點從鐵軌上挪開……

“我們就快到了!一,二,三!”石頭的額頭已經沁滿了汗。

衆人再一次使勁兒,車子終於在最後一次口號中,挪出了火車軌道。

震耳欲聾的鳴笛聲越來越大,火車已經近在咫尺。

“快點!退後!”

石頭來不及喘口氣,拼命招呼所有人趕緊離開軌道。

衆人紛紛撤離開鐵軌。

彭野卻在離開時,發現車子的一個輪胎還剮蹭着鐵軌,他已經來不及思考,拼命擡起輪胎上側的車身……

快速奔馳的火車鳴着刺耳的聲音,呼嘯而過……

衆人的驚呼聲,石頭的絕望的吶喊,都淹沒在了劃破天際的鳴笛聲中。

火車快速駛過帶來強烈氣流,掀翻了冷靜,她已經聽不到自己的尖叫聲了……

那一瞬,冷靜的心糾成了一團。

火車高速衝過的燈光一閃而過,冷靜眼睛被刺激的一閉,又迅速睜開,看到的一幕讓她血流從胸口一下子衝到了大腦:使勁搬着車身的彭野,頭微微往後仰,在疾馳而過的火車邊,一動不動像是雕塑,頭上的頭盔已經被快速行駛過的火車剮蹭掉,碾的粉碎。

八郎嚇得一懵,石頭也膽戰心驚。

彭野命還真是大……

火車終於全部駛過去。

一動不敢動的彭野在火車最後一節車廂劃過時,終於筋疲力盡,跌倒在地。

他以爲這次肯定得成英雄了。

結果還能活下來,還真是大難不死……

他一手撐着地面,緊繃着的神經此刻全然放鬆下來,劫後餘生的常舒一口氣。。

彭野往後瞥了一眼,看見冷靜一雙桃花眼直直的望着他,眼神肅靜,目光沉沉。

他幽幽的嘆了口氣,他對冷靜的這雙桃花眼真是完全沒有抵抗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