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肇事
某UFO中傳來的對話:
“報、報告船長,剛纔我們從海中啓動升空的時候不小心撞死了一個地球人。”
“……早告訴你不要酒後駕駛的!快看看還能不能救活。”
“沒可能了,那個地球人的身體已經被髮射器的高溫給燒成灰了。”
“怎麼辦?根據《聯合星球宇宙穿梭保護生命法》,我們是不能傷害任何生命體的,要是被發現了我會被吊銷航行執照的!你這個酒鬼,當初要不是看在你薪水超低的份上,我根本就不會聘請你當駕駛員!給我惹這麼大的麻煩!”
“咳,咳,船……長……別掐我的……脖子……那個地球人的能量體好像還沒消失。”
“能量體沒消失又怎麼樣?地球人又不像我們可以隨意將能量體調配到任何生命體裡,在地球上單獨存在的能量體叫鬼魂!”
“但是我們可以幫這個可憐的地球人找一個生命運動頻率相同的軀體呀,這樣她不就可以復活了?”
“……還愣着幹嘛?快去找!”
“是!”
………………
“報告船長,找到了,是在地球的5642時間維區。而且這個軀體的能量正在消失,正好讓這個地球人的能量體進入,同時也不會違犯《保護法》,讓我們再背上傷害一個生命體的罪名。”
“那還不快把這個能量體送過去!”
“只是那個軀體好像非常衰弱,我擔心它沒有辦法再承受能量體的進入。”
“那就用我們的技術給它治療一下吧,要做得不落痕跡……然後把這個地球人在這裡生活過的痕跡都抹去,消除所有與她有關的記憶……還不快點,不然被監察小組發現了,你也吃不了兜着走!”
“……是!船長英明。”
某個倉惶逃竄的UFO迅速消失在茫茫天際。
1被嚇到了
突然受到驚嚇的時候,你會有什麼反應?
記得念中學的時候,我們學委神秘兮兮地把我拉到空無一人的儲物間,讓我背靠着牆毫無退路,然後給我講鬼故事,就是那個著名的“繡花鞋”。她用陰森森的聲音講道:“……男人盯着那雙繡花鞋,問:‘你的腳呢?’繡花鞋說:‘沒有了~~~’‘你的腿呢?’‘沒有了~~~’‘你的身體呢?’‘沒有了~~~’‘你的手呢?’‘在這呢!’”她得意洋洋地猛然把手伸到了我眼前。
已經被這個很有講鬼故事的天份的學委所製造出來的恐怖氣氛完全籠罩的我,在她伸出手的一剎那,尖叫了一聲,然後…………狠狠打了她一個嘴巴。
後來,很不甘心的學委又給我講了一個鬼故事,是“老護士的牙”。這次伸過來的不是她藏在背後的玉手,而是呲牙咧嘴的腦袋……於是,學委的嘴巴腫了很久……
我想要說的是,在突然受到驚嚇的時候,我是會做出完全不受控制的暴力反應的。
所以,當我睜開眼睛,看到枕邊端端正正地擺着一個腦袋的時候,無論那個腦袋的五官有多麼秀致美麗,無論那透着紅潤的皮膚顯得多麼生氣勃勃,我的第一反應都是伴着尖叫聲揚手狠狠地打過去。
但出乎意料的,我的尖叫聲微弱得像是小貓在叫,我的手也只是撣灰似的在那張臉上拂了一下。那個腦袋擡了起來,欣喜地叫道:“你醒啦?”
我這才發現原來他是坐在地板上的,只是把下巴放在牀上而已,突然看到還以爲是單獨一個腦袋擺在那兒呢,嚇死我了。
可是,這個人是誰?
我仔細看了看,這是個十五六歲的少年,有着一雙黑白分明不帶一絲雜質的大眼睛,那正隨年紀增長而從孩童的圓潤逐漸拉長的清俊輪廓,那花瓣一樣鮮嫩的嘴脣,都美麗得讓人自慚形穢。
唔,我在做夢,還是個有帥DD出現的美夢。
但是,爲什麼這個帥DD穿的是古裝啊?根據我以往做夢的經驗,夢到穿古裝的人,那意味着下一刻他會帶着我飛——當然是用輕功。
來吧,我做好準備了,我要直接飛去紫禁城看西門吹雪和葉孤城決鬥!
少年已經站了起來,先揚聲喚道:“誰在外面侍候呢?妹妹醒啦!”然後又坐到我的牀邊,把我的一隻手放到他的手心裡,笑道:“我守了你一夜啦,總算盼到你睜開眼睛了。妹妹,要不要喝水?餓不餓?我叫廚房給你做東西吃?”自他的手上傳來的溫度讓我警覺,這好像不是夢境。
……難道,是鬼壓牀?要不然我怎麼渾身沒力氣呢?
說起來,鬼壓牀也是個從未嘗試過的新鮮經驗啊。如果來壓牀的鬼都長這麼可愛,我倒是不介意被多壓幾次。
還沒等我想明白,有兩個古裝少女推門進來,先是向我躬身行禮,然後鵝蛋臉的那個說:“既然姑娘醒了,琴築這就讓廚房把煎好的藥端來。”說着走到門口不知道吩咐了什麼人幾句,只聽到外面有人輕聲答應。
另一個年紀稍幼喜眉笑眼的少女便沾溼了帕子給我擦臉。
好像不是鬼壓牀?
“你們……是誰?”看到這麼多穿古裝的人,我還能鎮定的問話,連我自己都佩服我自己。
兩名少女相顧愕然,隨即鵝蛋臉的少女溫柔地道:“回姑娘話,我是大少奶奶房裡的琴築。日前侍候姑娘的鏤月病了,大奶奶怕她的病氣過給你,就讓她家去歇着,叫我來服侍姑娘幾日,待鏤月病好了再讓她上來。”
年紀稍幼的那個則愣愣地道:“姑娘你不認識我了麼?我是畫紋啊,從小就服侍你的。”
一直握着我的手的少年忙指指自己的鼻子,笑道:“我是你七哥陳零。”
陳零?我還仔仔花澤類呢!又不是拍《戰神》,搞什麼?
看着這三個穿着古裝的人,我越想越怕,顫聲道:“這是哪裡?不,我是問,這是什麼朝代?”天啊,千萬不要讓我的猜測變成現實。
琴築畫紋面面相覷,只有陳零很快樂地答道:“現在是鳳麟國乾喜十年四月初一呀。”
四月一號,原來是愚人節啊……等等,鳳麟國是什麼東西?目光掃過室內只在古裝電視劇裡才見過的陳設,我不停收縮的心臟終於承受不住這個刺激,我尖叫起來。
我居然穿越了!難道這就是在看穿越文看太多的下場嗎?我怒!
我一沒跳崖二沒撞車三沒跳河四沒買什麼亂七八糟的古董五沒懂法術的親戚六沒科學瘋子給我做時空穿梭機……我只不過好端端的在海邊散步,憑什麼就讓我穿越?穿越也就罷了,還架空歷史!別的JM穿越都去清宮看拼命十三郎,要不就到開放的唐朝做女俠,憑什麼把我往一個一無所知的朝代丟?我楚輕雲一向奉公守法不幹壞事,爲什麼要遭此報應?我最多不過是買買盜版碟看看霸王文,就是跟老弟吵架,那也是因爲他偷了我的KAT-TUN的《海賊帆》看還把它給弄丟了呀。難道是因爲我沒給超女投票?可是那並不影響我做一個玉米偏盒飯偏荔枝偏筆迷偏涼粉呀!就算我騙老媽說是去打工,其實是跑去和朋友喝酒,可那也不是什麼滔天大罪啊。
我一個二十三歲的現代女孩,在21世紀過得好好的,從沒有過厭世行爲,也從來沒想過要到另一個時空發展什麼鴻圖霸業或是愛情養成,我不具備穿越的條件呀!
憑什麼讓我穿越?憑什麼讓我穿越!!憑什麼讓我穿越!!!
(太空中某UFO裡傳來接連的噴嚏聲。)
陳零還是坐在地板上,把下巴放在牀上,眨着那雙烏黑純真的大眼睛看着我,拖長了聲音道:“誒——?”
我才發覺自己不知不覺已經叫出聲來,畫紋已是一臉駭然,哆嗦着往琴築身後躲。琴築倒還做得到臉色平靜,只是那眼中的神色也是十分驚慌。我狠狠瞪了陳零一眼:“誒什麼?”
陳零還是那種懶洋洋的聲調:“穿越是什——麼?”倒數第二個字拖長音,最後一個字斷得又輕又快,好似漫不經心又天真可愛。
人家正在受打擊你知不知道?還來拿這種幼稚的問題折磨我!我瞪他,再瞪他……
“嘻嘻,”他笑了起來,頰上顯出兩個可愛的梨渦,伸手摸摸我的臉:“妹妹你今天好有精神哦——”
去死!我一拳打在他臉上。
陳零捂着黑眼圈,高高興興地道:“妹妹,你真的很有精神哦!”
咦?力氣恢復了?我翻身坐起,陳零忙過來扶我,絮絮叨叨地說:“你剛醒過來,不要亂動,不然一會兒又頭暈。”
“鏡子。”我命令他,我沒忘記通常這種情況下我的身體都會變成別人的,我要確認一下。
琴築忙拿來一面菱鏡,果然,鏡中映出的是一個形容憔悴的瘦弱女孩,眼窩深陷猶如骷髏。MyGOD!嚇得我差點把鏡子給扔了。
“我幾歲?”這話問出來自己都覺得彆扭。
陳零眨巴眨巴眼睛:“十三歲。”
穿越第一定律:新換的身體一定比原來的身體年紀小,算是重活一次,不知道這算不算是給那些穿越到沒有抽水馬桶和牙刷的世界的JM們一點點補償。我是不是應該謝謝老天爺沒讓我從嬰兒時期開始活起?如果還需要每天讓人換尿布,那我寧可去死。這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吧,謝謝波麗安娜教我樂觀的方法,在這種時候還是很有幫助的。
“那你呢?”
“十四歲。”
唉,小屁孩一個。
根據穿越的第二定律,睜開眼看到第一個人若是個帥哥,那不管我的身體是男是女,多半都會與我發生感情糾葛,難道在這裡也不例外?
我瞪着陳零,陳零臉上綻開慵懶且無辜的笑容,詢問似的:“誒——?”語調微微上揚,好像、不,明擺着是撒嬌的語氣。
我收回目光,我喜歡正太是沒錯,可是這個腦袋裡明顯少根筋的傢伙不在考慮範圍之內。我喜歡的是又聰明又敏銳又倔強又開朗的正太,不是隻會撒嬌和傻笑的傢伙,更何況這個傢伙還是我這個身體名義上的……唉,是血緣上的……哥哥。
沉默,沉默,再沉默。
“我不要!”用力將菱鏡擲出,重重砸在牆上,我抱住膝蓋哭了起來。
誰稀罕什麼穿越?我要回家!我要回到我原本的身體裡!我、我要我的親爸親媽親弟弟,我纔不要在這個鬼地方給一個小鬼當妹妹!
陳零輕輕拍撫我的背,柔聲道:“別哭啊,頭會疼的,要是再吐了,更難受。”
他說得沒錯,我的這個新身體果真虛弱,哭了一小會兒我的頭已經疼得不行,胃也翻江倒海,只得暫時停了下來。就着陳零手裡喝了幾大口水,纔算壓住了那股作嘔的感覺。
一個八九歲的小女孩推開門,細聲細氣地道:“七少爺,給姑娘的粥煮好了,藥也煎好了,您看是先吃藥還是先吃粥?”
陳零看了我一眼:“先把粥端來吧,妹妹昏睡那麼久,一定是餓得緊了。況且不吃些東西,藥吃進去也會吐出來。”說着把枕頭倚在我腰後,讓我靠着舒服些,又把被我弄掉的被子扯上來蓋到我的胸口。
很快就有人端來兩碗煮得宣軟的米粥和幾碟小菜。
陳零很小心地一勺一勺吹涼了餵我,琴築在旁邊道:“七少爺,您也一天沒吃東西了,您也吃些,我來喂姑娘吧。”說着想要接手,但陳零微笑道:“還是我來吧。”仍是很有耐心地一勺一勺喂着我。
“我要吃菜。”光給人家吃粥,也太小氣了吧,雖然這粥的味道的確不錯。
陳零笑道:“誒——?那個?你還不能吃,克化不動的。再調養幾日就能吃了。”
鬱悶,這是什麼破身體,連蔬菜都消化不了,腸胃是紙做的嗎?既然都穿了,爲什麼不痛快點給我個鐵臂阿童木的身體啊?
一口一口嚥下微甜的粥,我想念起媽媽熬的皮蛋瘦肉粥還有地瓜粥,那時候我總愛在粥里加上大勺的白糖,老弟就笑話我:“還吃糖,再吃就變啤酒桶了。”
眼淚忍不住噼哩啪啦地掉了下來,陳零沉默了一下,道:“好妹妹,別哭了。要不,我講個笑話給你聽?”
我不理他。
陳零道:“那天五哥出去玩,半夜纔回來,結果翻牆進來的時候,正好被大哥堵了個正着。你猜怎麼着?原來大哥那天正巧也纔回來。結果五哥被罰寫了二十篇字,還是小楷哦。哈哈哈……好笑吧?哈哈哈……”他自顧自地笑個不停。
我想,現在我的頭上一定是掛滿了黑線。
這也叫笑話?拜託,我好像看到烏鴉從頭上呱呱地飛過……
“你到底會不會講笑話啊?還是我給你講一個吧。”誰叫我好爲人師呢。
陳零立刻睜大了眼睛,非常期待地連連點頭:“好呀。”
“有三個釀酒的人,都誇自己的酒最好最烈,於是商量抓幾隻老鼠來,給老鼠灌酒,看看誰的酒最好。第一個人給老鼠灌了酒,老鼠繞牆跑了幾圈,就一頭栽倒,醉得不醒人事。第二個人給老鼠灌了酒,老鼠踉蹌了幾步,也醉倒了。第三個人給老鼠灌了酒,那隻老鼠一溜煙地跑出屋去,其他兩個人都笑話第三個人,說他的酒一點勁都沒有。誰知過了一會兒,這隻跑掉的老鼠又回來了,手裡還舉着一塊大石頭,氣勢洶洶地叫道:‘貓呢?貓在哪兒呢?’”
站在一旁的畫紋和琴築忍不住咯地一聲笑了起來,又自覺失態,連忙捂住嘴偏了頭偷偷地笑。
陳零卻很茫然地看着我,似乎根本沒聽懂。
我挫敗地嘆了口氣,這傢伙不僅少根筋,根本還是個低IQ。
等到畫紋端來熱氣騰騰的藥,陳零還要一勺勺餵我,我道:“還是讓我一口氣喝下去吧,一勺勺吃豈不是要苦死我?”接過來湊到脣邊,雖然我不愛吃藥,但是這個身體顯然是需要的,我不想剛穿越就病死。當然如果有人向我保證死了之後我就能回到現代,那我立馬撞牆自殺。
“哈哈哈……”陳零突然大笑起來,嚇得我幾乎被藥嗆死,一邊咳嗽,一邊怒視着他。
陳零笑得從牀上滑到地上去,用拳頭不住捶牀:“太好笑了!哈哈哈……貓、貓在哪兒……哈哈哈……”
我用看白癡的眼光注視着他,這人的反射弧也未免太長了,和長頸鹿是親戚吧?琴築畫紋倒像是習以爲常的樣子沒有大驚小怪。陳零笑了半天才爬起來,過了一會兒又撲哧一笑,再過一會兒又是哈哈一樂。
我嘆道:“你真給面子,我從來不知道我講笑話的威力這麼大。”看來這個笑話夠他過完下半輩子的。
不過,被他這麼一鬧,我方纔低落的情緒好轉了許多,幾乎都忘記要爲自己莫名的穿越而憤怒悲傷恐懼了。有這麼一個傻乎乎的傢伙在身邊算是幸運的事吧,再次感謝波麗安娜。
而且他對於我剛纔的那些問話全然沒放在心上,若是換了個人,恐怕都已經要懷疑我了。至少,我看到琴築的眼裡就滿是疑慮。
吃過藥,餵了我一顆糖去除嘴裡的苦味,陳零道:“妹妹要不要再睡會兒?”他眼裡還留存着笑意,彷彿隨時隨地都會再笑出聲來似的。
我道:“我不想睡。你給我講講家裡的事吧。”根據穿越第三定律,我應該假裝失憶,然後瞭解所處的環境,並且判斷周圍人對我是善意還是惡意。雖然問得很唐突,可是,在這麼單純的孩子面前我也用不着掩飾吧,反正他都不懂。
還沒等我說出“我忘了從前的事”這個理由,陳零已經開口滔滔不絕,這孩子竟然根本沒有好奇我爲什麼提出這個荒唐的要求。一旁侍候的琴築悄悄擡眼看了看我。
從陳零東扯西扯語無倫次的敘述中,我瞭解到,我的新身體叫陳嬰,從孃胎裡帶來的病症,身體非常虛弱,動不動就會昏睡個八九天,所以陳家上上下下對陳嬰非常緊張。因爲總在生病,陳嬰的脾氣也很暴躁古怪,常常會扔東西打人。
陳嬰的父親陳鶴儒原本是太子侍讀,後來太子登基後,他官拜吏部尚書,但沒兩年就以回家守制爲由遠離朝政,在家鄉胤川建了這座宅子。皇帝不忘舊情,常有賞賜,所以地方上的官員對陳鶴儒也是恭敬有加。
陳鶴儒結髮妻子趙氏幾年前不幸身故。之後陳鶴儒沒有續絃,也沒有將兩個妾室扶正,倒也算對趙氏一往情深——當然是在這個娶老婆如同買衣服一樣方便的時代裡的一往情深。因爲妾不是妻,所以陳鶴儒現在可是個沒有妻子的鰥夫。
陳家有七個兒子,長子陳野,二十五歲,娶妻秋素商,有一子陳幼睿,一女陳幼煙;次子陳平,二十三歲,娶妻明妍;三子陳言二十歲,已與表妹顧纖塵訂婚,再過三個月就該成親了;四子陳魚,十九歲;五子陳棋、六子陳憂均十七歲。老七就是十四歲的陳零了。
這其中陳野、陳零都和陳嬰一樣爲趙氏所出,陳棋爲妾室姜氏所出,陳言、陳平、陳魚、陳憂都是另一個妾室顧氏的兒子。
現在由陳野之妻秋素商打理府內事務,琴築就是她身邊的一等丫頭。
最近陳鶴儒帶了陳平、陳魚去鄰近的瑜縣拜訪朋友,不在府中。否則以陳鶴儒對女兒的呵護,此時必定是守在牀前的。可是當老爸的不在,怎麼也看不到姜氏、顧氏和兩個嫂子,反而是陳零這個當哥哥的來照顧我呢?
陳零笑着點點我的鼻尖:“她們就算來了,還不是要被你趕出去,與其讓你生氣,不如徹底不出現,你也清靜。所以父親早就說過,除了我們兄弟,其他的人不許輕易來擾你。”
我暈,陳嬰這個小丫頭還真是有脾氣呀。
不過,有此爲藉口,以後我也不怕哪裡行事不當惹人懷疑了。
呸呸呸,我在想什麼啊?難道我還要在這裡待一輩子嗎?當然是有機會就……我的心一下沉了下來,我連自己怎麼會穿越的都不知道,怎麼找機會回去?如果我是跳海跳崖跳湖之類的穿越,那或許回去再跳一次還能回到我的時代;如果我是撿了什麼月光寶盒之類的東東,那拿着它們天天拜月或許也有效;如果我是坐時空穿梭機來的,那希望更大一點。可是現在,我該怎麼辦?
難道我真的要留在這個一無所知的陌生國度,頂着一個脾氣古怪身體病弱的小女孩的身份活一輩子?
我纔不要!
2阿不
說來也奇怪,按照陳零的說法,陳嬰的身體應該是纏綿病榻多年的,但是短短五六日裡我卻覺得體力充沛起來。找來大夫診斷,大夫也是大吃一驚連連稱奇,最後宣佈我的病完全好了。
對於陳家來說,這可是天大的喜訊。
對於我來說,也是非常好的消息,至少我不必再一天三頓地吃那苦得要死的中藥了。
我想過了,那天我在海邊散步的時候挺困的,沒準是我走着走着就睡着了(汗,這好像是加菲貓的本事),然後一覺睡醒就穿越了。那麼也許我再睡一覺就能穿越回去,所以爲了早點回家,我天天猛睡,從月上柳梢頭睡到日出東南隅,從日出江花紅勝火睡到月落烏啼霜滿天,一直睡到腦子都成了漿糊,我也沒能回去。
這一連幾天的昏睡可是把那幾個哥哥嚇壞了,以爲病情有又反覆,陳零更是每日守在我牀邊,熬得小臉發黃,一副營養不良的樣子。
再睡下去沒等穿越回家,反而會先把自己給睡成一癱泥,我只好心不甘情不願地從牀上爬起來,決定A計劃失敗,B計劃準備。唔,這個B計劃的具體內容嘛,暫時還在醞釀中。
但是,既然不能馬上回家,我總得爲自己目前的生活考慮,拿出穿越女主的小強精神來自強不息。沒錯,我堅信自己是女主,絕對不是女配!
幸好我沒穿越到什麼王宮裡面,不然憑我的那點小伎倆恐怕是鬥不過宮廷裡那些老謀深算的人的。再說了,要是穿越成個公主什麼的還好說,要是成了什麼妃子宮女,要和三千多人搶一個老公,我、我還不如去撞牆!幸運的是我現在是個大家閨秀,是那個尚未謀面的老爺子的掌上明珠,而且芳齡十三,暫時還不用擔憂出嫁的問題——即使真的想把我嫁出去,大不了我裝病,誰會娶個病秧子回家當媳婦啊?這時代的人不都很在意傳宗接代嗎?連林妹妹那樣的才貌都因爲身體不好而與寶哥哥失之交臂呢,何況是這個遠近聞名從小拿藥養着的陳嬰?
不用擔心溫飽問題,只要和家裡的哥哥嫂子姨娘老爹搞好關係,扮好陳嬰這個大小姐的角色,基本上我在這裡的生活是沒什麼問題的。再一個優勢就是,陳零這個傻小孩很用心地在照料我,有什麼事情他也會幫我——呃,幫陳嬰的。
嗯?這麼說起來,我是不是該感謝老天讓我穿越到了一個如此幸運的環境裡?……呸!我會感謝你纔怪!強行把我和親人分開的賊老天,我恨死你啦!
閒來無事,我讓畫紋找來布料棉花等物什,開始剪剪裁裁。以前老媽就常說我:“不在正經學業上下功夫,卻專弄些雜七雜八的事情。”其實,那些雜七雜八的事情對於我這個以混日子爲主要生活目標的人來說纔是正務啊,嘿嘿。
琴築畫紋看着有趣,也過來幫我,按我的意思縫製了起來。陳零就趴在桌上看着,我瞪他一眼:“無骨人。”
陳零便笑:“誒——?”
到底是做慣了針線的人,琴築和畫紋做得又快又精細,那針腳不知比我的細密整齊了多少倍,我乾脆全交給她倆去做,自任技術指導和藝術總監。過了小半日,一隻憨憨的尺許長的小布熊就端坐桌上了。
左腳心繡着一片幸運草,右腳心繡着“gohome”。
“這是什麼?”陳零問。
“熊。”我隨口答了一句,開始給它起名字,叫香草冰淇淋、草莓奶昔、雞腿漢堡、新奧爾良烤翅、海鮮披薩?不行不行,口水要流出來了。那叫韓庚、謝霆鋒、姜東元、山P、小龜、基範……不行不行,心都要碎了,沒準我這輩子都看不到他們了。叫藏馬、飛影、道明寺、花澤類、柯南、犬夜叉?不行不行,眼圈開始紅了,我要哭了。
“阿不!以後你就叫阿不!”我舉起小熊鄭重其事地對它說,不許哭,不放棄希望,不退縮,不要永遠留在這個世界裡!
阿不,你就是支持我的力量。
“七少爺,姑娘,老爺和二少爺、四少爺回來啦。”小丫頭繭兒一臉喜色地來稟道,她就是那個八九歲大的小丫頭,每次看到她我都覺得陳家使用童工是很不道德的。
陳零道:“妹妹,我們過去給父親請安吧。看到你,他老人家一定高興。”
我也正好奇着這個陳家老爺是何等人物呢,便拎着阿不的耳朵同陳零一起去正房。這些日子我一直待在自己的住處,出去了才發現這個陳家還不是一般的大。從我住的苔痕館出來往西(我自是分不清楚東西南北,這是陳零告訴我的)就是大哥陳野所居的滌俗堂,若向北直行經過杭秋亭便是陳零的一天院,再折向東北就是正房。
一路行來但見秋柏古槐,綠翠幽篁,景色秀麗幽致,甚至聽到久違的鳥鳴,半路上還有一頭梅花鹿在散步,只恨手邊沒個照相機,不然我一定要和那頭氣度從容的小鹿合個影。
穿過垂花門,繞過紫檀大屏風,便進了一個大院落,五間大正房外兩邊還有廂房,格局規矩但軒昂。堂屋的匾上寫着兩個大字:留餘,後面那行小字是行書,基本上我雖然能看懂大部份繁體字,可是若是它們長成草書狀態那我就不識得了,所以也不知道那行小字寫的是什麼,左右也無非是年月日和作者的名字吧。
“姑娘可來了,老爺正催我打發人去叫呢。”一個穿秋色緞繡梅竹衣裙的年輕女子先上來攜我的手,見我並無不悅之色,臉上的笑容便越發燦爛。
這家裡的人我這幾日多半都見過了,認得她便是大嫂秋素商,旁邊那個穿胭紅起花繡百蝶蘭花衣衫的女子便是二嫂明妍。
一個留着長鬍子的老伯早已站起,紅着眼眶把我拽到身邊,撫着我的頭髮道:“嬰兒,總算老天眷顧我陳家,讓你的病好了。”
必須承認這個長鬍子老伯長得也蠻好看的,但是被他這麼撫弄我可不習慣,又不便扭身躲開,我只好咬牙忍耐。而且,“嬰兒”這個稱呼也太寒啦!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陳鶴儒倒真是非常疼愛女兒,看到我健康得活蹦亂跳,竟忍不住流下淚來。忽然之間我心頭一酸,雖然我老爸沒有留長鬍子,可是他看我的那種疼愛的眼神和陳鶴儒是一模一樣的。我擡手給陳鶴儒擦去眼淚,笑道:“有砂子進眼睛裡了麼?我給您吹吹。”故意湊上去吹了兩下,陳鶴儒哈哈一笑,淚水也就止住了。
他身邊那兩個少年也是喜不自禁地看着我,我發現陳家的基因還真是不錯,至少我這幾個哥哥長得是一個比一個帥,十分養眼。不過,我不知道他們倆哪一個是陳平哪一個是陳魚,便只好對着他們傻笑,也不開口叫人。
其中一個長得柔弱青澀些,笑起來抿着的嘴巴尖尖的,像只小鳥,明明是很純真的臉龐,但那雙閃着星光似的黑眼睛卻偏偏深邃得讓人看不懂。另一個身材略高些,有着王子一樣高貴的氣質和天使一樣俊美的容顏,簡直帥到讓人想撲進他懷裡去(偷偷擦口水,幸好我在電視雜誌上見慣了各類型的帥哥,不然在陳家還不每天流鼻血啊?)。
“妹妹胖了些呢。”小鳥哥哥先開口道。
其實我這個身體大病初癒,身上除了骨頭就是皮沒有三兩肉,每次照鏡子都會把自己給嚇到,以爲錯拿了風月寶鑑照到了背面的骷髏,到後來乾脆就不照鏡子了。不過我想我現在的氣色總好過生病的時候,因此看起來倒還精神。
偷眼看見明妍的目光一直盯着王子哥哥,我心裡就有數了,看來被她緊盯着的王子哥哥是陳平,另一個當然就是四哥陳魚。於是答道:“四哥可是曬黑了些。”
其實我哪知道他是黑了還是白了,不過出門這麼多天,古代又沒有防曬油遮陽傘,他肯定是不可能反而變白的。
小鳥哥哥陳魚笑道:“可不是,總騎在馬上,讓風吹着日頭曬着,哪能不黑。”
王子哥哥陳平指指我手裡的阿不,奇道:“這是什麼?”
“它叫阿不,性別不詳,種族是熊,年齡半天。”我搖搖阿不,吩咐它,“叫二哥。”
陳鶴儒哈哈笑道:“嬰兒,你又想的什麼新花樣?”
我撒嬌道:“人家就是做個玩具來玩嘛。”想在這裡舒舒服服地生活下去,光憑着陳家小姐的身份還不夠,我得儘量讓掌權的人寵着我護着我。雖然人人都說陳老爺疼愛小女兒,不過我可不敢就信以爲真,畢竟陳嬰躺在病榻上多年,性格又是刁鑽古怪,在陳老爺心中是不是真有那麼大的份量可不一定。
GOD啊,原諒我吧,我也不想心機這麼重,您是知道的,在21世紀的時候我哪曾繞過這些彎彎腸子啊,可是在這個陌生的世界裡,我可不想讓自己出事啊。哈利波特……呃,不對,哈里路亞。阿門。
在心裡胡亂祈禱了一通,偷偷劃個十字,也不管祈禱得對不對,反正求個心安理得。
陳鶴儒叫下人拿來幾個箱子:“嬰兒,看看爹爹帶回來的東西,喜歡什麼你就拿去。”
箱子一打開,裡面盡是些珠寶首飾綾羅綢緞胭脂水粉,還有一箱是竹編的小籃子泥捏的小娃娃之類的玩具。我拿起一個不知道是什麼木料做的首飾盒端詳,黑漆描金,繪着如意、花樹、蝴蝶、山水等圖案,上層蓋子掀起來后里面就能支起一個小鏡子(居然還是玻璃鏡子),下層兩扇小門一打開,左右各兩個小抽屜,中間還有一對小門,再打開,裡面是一個稍大些的抽屜。這個首飾盒做工實在精緻,讓我愛不釋手,連聲道:“這個好看。”
滿屋子的人忽然都鬆了一口氣似的,我茫然四顧,姜姨娘掩口笑道:“總算有一回得了姑娘的歡心,不像往日不入姑娘的眼,都砸了燒了,可惜了那些東西。”她年近四十,但保養得法,貌美膚白不亞少女,一舉一動都風流婉約。
陳鶴儒臉色一沉,瞪了她一眼,姜姨娘知道說錯了話,神情尷尬。
陳平忙道:“以前妹妹在病中,心思煩躁,自然是隻愛清靜素淡。現下病好了,心情也就舒暢了。”王子哥哥處事真周道,雖然姜姨娘不是他生母,他還是幫姜姨娘說話。反觀姜姨娘的兒子——老五陳棋,獨自坐在一旁搖着摺扇,眼神散漫,靈魂都不知道去哪裡閒逛了。
陳鶴儒親切地道:“嬰兒,你也該打扮打扮,不可再像以前那樣只穿些素淨衣服。年輕女兒家,太素淡了反而不好。”
秋素商便道:“我看老爺帶回來的這些衣料顏色都還好,就叫人都裁了給妹妹做衣裳穿吧。”
陳鶴儒笑道:“也不單是給嬰兒的,還有你和妍兒的。”
秋素商笑意融融地道:“我和妍妹妹有衣服穿呢。倒是妹妹的衣服都是些白色、青色,寡素得厲害,多給她做幾件是正經。”
明妍也連聲附和,陳鶴儒點頭微笑,顯然對知情識趣的兒媳十分滿意。
既然老爹有話在先,那我也老實不客氣地在幾個箱子裡翻找自己喜歡的東西,又拿了一把象牙骨的團扇、一個鏤空金桂銀鏈香球、一副九連環、一個竹根摳的小杯子、一套十六個泥捏的胖娃娃,琴築和畫紋早過來一一接在手裡替我拿着。
“好啦,就這些吧。”我心滿意足地道。
秋素商驚訝道:“就這幾樣?妹妹到底是小孩子心性,淨挑些玩的,也該挑些胭脂首飾纔好。”
在21世紀的時候我就不愛化妝,對這些東西也不怎麼感興趣,況且古代的胭脂水粉又和現代的不一樣,一時間也不知道要挑哪個。秋素商道:“待會兒我選些好的出來,讓人送到妹妹房裡去。”
一直微笑不語的顧姨娘開口道:“不如今晚就在漱玉齋設家宴,給老爺洗塵吧。”她身材微胖,模樣也不像姜姨娘那樣妖嬈,而是端莊沉靜。
陳鶴儒點頭道:“你去準備吧。”
姜姨娘別轉了頭,用帕子掩着臉悄悄撇了撇嘴。
又說了些閒話,陳鶴儒怕我病剛好,還經不起勞累,總算肯放我回去休息。
剛回苔痕館還沒坐穩,老五陳魚和老六陳憂便大駕光臨。
“小鳥……呃,四哥。六哥。”我差點說溜了嘴。
陳憂捏捏我的鼻尖,笑道:“小丫頭,病好了,人也懂規矩了,知道叫哥哥了。”
我納悶,以前陳嬰不叫他們哥哥,那叫什麼?總不會直呼其名吧?
陳魚也道:“可不是,難得聽你叫一聲四哥。來,看四哥給你帶的什麼。”說着拿出一隻粘着羽毛的栩栩如生的小鳥放在桌上,我忍不住撲哧一下笑出聲來,剛想着他像只小鳥,他就真的弄出只小鳥來。
陳魚倒了杯水放在小鳥跟前,在小鳥的頭頂按了按,那小鳥便緩緩低下頭去喝水,又緩緩站直,過了一會兒又低下頭去喝水,如此反覆。我把它抓過來研究,卻怎麼也找不到機關在哪裡,放下來它仍是動作緩慢卻持續地低頭喝水,簡直像個永動機。真不知道是怎麼做出來的。
見我喜歡,陳魚也很是高興。
秋素商派她的貼身丫環巧篆兒送了些珠寶首飾、胭脂水粉來,巧篆兒還道:“大少奶奶說了,今兒就叫人照姑娘的身材裁衣服,只是不知道姑娘有什麼特別喜歡的樣式沒有?”
見我搖頭,琴築便笑道:“你回大少奶奶,就說姑娘謝謝大少奶奶惦記,這些首飾胭脂姑娘都很喜歡。衣服就憑大少奶奶的意思去做吧,只是以雅緻簡單爲好。”
我心想這個丫頭也真有趣,她明明是秋素商的人,但卻好像在我這裡待了十年八年似的,講話做事滴水不漏。
陳憂在旁閒閒地道:“巧篆兒,你替我問問大嫂,我房裡的研墨罰下去那麼多天了,是不是也該上來了?要不,我親自替他去給大嫂陪個不是?”
巧篆兒抿嘴一笑:“六少說笑呢。研墨雖說衝撞了二少奶奶壞了規矩,可是打也打了罰也罰了,想來他受了教訓,以後斷不敢再惹事讓六少生氣了。昨兒個我們主子還說研墨這孩子性子是頑皮了些,可是對六少那真是忠心不貳。要是沒研墨這樣個伶俐貼心的人在身邊侍候六少,我們主子也是擔心呢。”
陳憂眉頭一展,神情頓時溫和了許多:“可不是,沒他在旁邊磨墨,我寫字都不順暢。其實我看二嫂也沒有生氣的樣子,那件事她也沒放在心上吧。大嫂有時候未免太多慮了。”
巧篆兒笑道:“六少說的是,二少奶奶是主子,寬宏大量慈悲心腸,哪會和我們下人多計較。就是平時有人言語上不留神,二少奶奶也是一笑就過去了。只是不能因爲二少奶奶是個菩薩,就由着下人去壞了規矩。大少奶奶知道六少最是知禮的,就連老爺都時常稱讚呢,斷不會爲了研墨的事惱大少奶奶,所以才略懲戒得嚴了些,不過是爲的給府裡下人們立個規矩。”
陳憂笑道:“喲,喲,四哥你聽聽,巧篆兒這丫頭的嘴可真是越來越會說了。左右都是維護你們主子,她是斷斷不能錯一星半點的。”
陳魚帶着笑意看了巧篆兒一眼,道:“大嫂調教出來的人,哪裡會差。”
巧篆兒福了一福,掩口笑道:“少爺們又取笑奴婢了,奴婢這笨嘴笨舌的,又心直口快,常常冒犯了主子們都不曉得。還是多虧了主子們待人寬厚。”
陳憂笑着擺擺手:“得了,也不知道大嫂是怎麼教出你們這些機靈丫頭的,我可說不過你。”剛看到巧篆兒時他還一副想興師問罪的樣子,現在已經是心平氣和了。
巧篆兒笑道:“我出來也有半日了,大少奶奶讓我納的鞋底子還沒做完呢,一會兒問起來又要罵我偷懶。”又向我道:“姑娘閒暇時多去我們那裡坐坐,大少奶奶時時惦記着您呢。”
看她腰肢輕擺着離去,我輕輕舒了口氣,剛纔真有看《紅樓夢》的感覺。我真要好好景仰那位當家的嫂子纔是,手下一個做事穩妥的琴築還不夠,這個巧篆兒又是個精明人,怎麼培訓出來的呢,要是在現代,秋素商沒準能當個人力資源經理什麼的。
陳魚問道:“研墨怎麼衝撞二嫂了?我去了這麼些日子,家裡的事竟然都不知道了。”
陳憂笑道:“也沒什麼大事,不過是那天和二嫂房裡的小丫頭敏兒吵架,言語上不當心。偏就讓大嫂路過的時候聽到了,就把他罰下去,還打了二十棍子。”
陳魚嗯了一聲:“論理研墨也是該打,平時就無法無天的,捱了打長個記性,省得以後給你惹事。”
陳憂不作聲,神色有些鬱郁,半天才道:“研墨從小跟着我,從沒吃過苦,這番打可夠他難過的。”
陳魚不以爲然:“你也太寵着他了,一個小廝,被你寵得比主子差不多少。也就是父親和二哥都不在家,大哥又不愛理會這些事,不然他要受的何止二十棍。上次還聽父親提起過,研墨若再不知收斂,只怕就要給你換個書僮了。”
陳憂臉上立刻陰雲密佈,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
陳魚見我和陳零都趴在桌上,對着那隻點頭喝水的小鳥傻笑,便道:“時候不早了,我們也回去了。妹妹略歇一歇,等晚飯時再見。”
我笑着道:“好呀。”走了最好,我可不想聽他們羅嗦那些瑣事,弄不好再牽引出家裡誰和誰的內部矛盾來。唉,清靜清靜,聽不到才清靜。
陳零站起來送他們出去,回來依舊對着小鳥發傻。
琴築道:“姑娘要不要睡一會兒?”
我搖搖頭:“你和畫紋先下去吧,我和七哥說說話。”
待琴築畫紋出去,我才拍拍那個臉蛋兒漂亮腦子灌水的陳零:“007,我有事問你。”007是我給他新取的外號,誰叫他名字叫零,排行又是老七呢。只是這個007顯然沒有邦德那樣英明神武,一大遺憾。
陳零乖乖地擡起頭:“誒——?”
“是不是六哥他們都有書僮?”
“是啊。大哥的書僮叫鋪宣,二哥的叫洗毫,三哥的叫端硯,四哥的叫藥泉,五哥的叫拈豆兒,六哥的叫研墨。”最後指指自己,“我的書僮叫小螢火蟲。”他回答的總是內容豐富得很,超出我的預期值很多。
“我怎麼沒見過你那隻螢火蟲?”這是個疑問,雖說陳零天天來我這裡報道,可每次都是一個人。
“因爲妹妹不喜歡別人常來苔痕館啊,妹妹喜歡清靜。有一回五哥讓拈豆兒送了幅畫來,妹妹不是還大發脾氣,把畫都給撕了。”陳零一手托腮,懶洋洋地回答我。
真暈,送幅畫就能讓陳嬰發怒?這什麼孩子啊!陳鶴儒應該反省他的教育方式,瞧瞧把女兒給慣成什麼德性了。不過,這種寵溺對我有利而無害,所以我就不必去提醒他老人家啦。
3傳奇是這麼來的
基本上我使喚陳零就像使喚我老弟一樣得心應手,而他也確實如同我老弟一般乖巧聽話,甚至比我老弟更溫順,但是我還是無與倫比地想念着我那個笨蛋弟弟。
記得以前我和他吵架,總是一字一頓地大叫他的名字:“楚、重、山!你給我聽好!我是你姐……”
他便壞壞地笑:“誰說不是呢。”
一下就把我下面的話都堵住,噎得我半天喘不過來氣,他那邊早剝好了桔子遞過來,笑眯眯地道:“吃桔子吧,我親愛的老姐。”
於是吵架總是虎頭蛇尾不了了之。
偶爾他也會想認真和我吵一場,學我的口氣大叫:“楚、輕、雲!你給我聽好!比我早出生幾年沒什麼了不起的!”
我沒他那麼好涵養,惡聲惡氣地叫:“那你讓媽把我塞回她肚子裡去呀,讓她先生你出來呀。嘿,我倒是想要個疼我的哥哥呢,纔不想要你這個小混蛋當我弟弟。”
他就怪里怪氣地笑:“我是小混蛋,你是大混蛋。誰叫你是我姐呢。”
有時候也會打架,當然都是我打他,他不敢還手,一還手我就裝哭。被打得忍無可忍時他也會怒髮衝冠:“你不是我姐!你是我哥!哪有女人這麼狠的?跟野貓似的。不,分明就是野老虎。”
我不依不饒:“老虎不是野的難道還是家養的?哼,反正你生下來就是給我欺負給我打的。”
他會氣得抓頭髮撞牆,一副不想活了的樣子。不過只要我叫一聲:“老弟!”他還是會乖乖地任我驅使。不止一次,楚重山都抱怨:“姐,你都被我給寵壞了,以後要是你的男朋友不這麼寵着你聽你的話,你可怎麼受得了?”
我大咧咧地一揮手:“那我就不要男朋友,有弟弟就夠了。”
楚重山壞壞地笑:“你想得美,我以後還要侍候我女朋友去呢。”
唉,想不到現在沒有弟弟了,倒是有了疼我的哥哥,還是七個。不過,他們疼愛的人是陳嬰,並不是我楚輕雲,這一點我清楚得很。
想着想着便有些黯然,溫暖的手輕撫上我的臉頰,給我擦去眼淚,陳零輕輕地笑:“妹妹眼裡也進了砂子麼?要不要我幫你吹吹?”
從回憶中掙扎出來,我沒好氣地瞪他一眼,知道他是在借下午我和陳老爺子的對話來打趣我。不過,我還是有點感激他沒有問我爲什麼會哭。這陣子我總忍不住會哭,看到什麼都聯想起我在21世紀的家,想念我的家人,想到心如火燒。
抱緊我的阿不,我眯起眼睛:“007,你說今天家宴會有什麼好吃的?”阿不給我力量,食物幫我轉移注意力。
陳零也眯起眼睛,無限嚮往地道:“不知道爹會不會讓我喝他的那壇青荷梅蕊酒。”
“我想吃糖醋荷包蛋。”
“梅子蒸排骨。”
“燈影牛肉。”
“黃芽菜煨火腿。”
想像了半天,兩個人都流了好多口水。時候差不多了,琴築進來催我換衣裳。其實我很納悶,都是一家人,又在一個園子裡住着,怎麼一起吃飯都要換衣裳,活像要出門訪客一般?
陳零也先回他的一天院換衣服,臨去前又叮囑我:“妹妹等我回來一同去。”
這邊畫紋幫我梳頭,笑道:“七少還是這麼黏人,老夫人在世的時候黏着老夫人,老夫人駕鶴了,就黏着姑娘。不過姑娘病好了,脾氣也好了,不像從前對七少沒個好臉色,我猜七少最近心裡一定是高興着呢。”她年紀小,說話也沒什麼心眼,有了事都在心裡藏不住三分鐘。
琴築在旁只是淺笑,並不插嘴。我猜這是因爲畫紋是我的貼身丫頭,所以她不好說什麼,不然依她的性格肯定是要讓畫紋別亂議論主子的。
畫紋心眼雖實誠,手卻還靈巧,不一會兒把我的頭髮梳成一個漂亮的雙髻,髻下還留出一些頭髮編了幾根細辮子垂在肩上,又用下午巧篆兒送過來的金花鈿用做裝飾。她在我臉上淡淡地施了一層薄粉,稍塗胭脂,輕描青眉,又在脣上塗了淡淡的紅——這化妝步驟倒和現代差不多,只是沒有眼影。只是照我現在這鬼樣,再打扮也是讓人不敢多看鏡子。
琴築從衣櫥裡挑了件水綠色的裙給我穿上,裙襬上繡着疏離的竹與蘭。
等我妝扮好,陳零也回來了,身邊還跟着一個臉蛋肉嘟嘟的笑嘻嘻的小小少年,見到我便行禮,笑着道:“小螢火蟲給姑娘問安,姑娘吉祥。”
這個小螢火蟲很是伶俐,我們出門他就搶在前面打簾子,對着琴築畫紋繭兒都是一口一個姐姐的叫着,嘴巴甜卻又不讓人覺得過份討好,十分招人喜歡。
漱玉齋就在滌俗堂西邊,但中間卻要走過一個竹子搭的橋,咯吱咯吱的,橋下溪水潺潺清澈見底。
陳鶴儒讓我和陳零挨着他坐,又讓姜姨娘顧姨娘也坐,笑着道:“既然是家宴,就不要那麼些規矩了,大家都坐了一塊兒吃,也熱鬧些。”姜、顧兩位這才坐了,但秋素商和明妍還是侍立在一旁佈菜上茶,直到陳鶴儒發話,她們倆才挨着各自的夫君坐下。
幼睿和幼煙這兩個小東西,一個五歲,一個才三歲,都跟雪娃娃似的精緻可愛。陳鶴儒從奶孃手裡抱過幼睿,在懷裡逗弄了一回,又抱抱幼煙,然後才讓奶孃抱他們下去吃飯。幼睿從奶孃肩上回過頭來看我,大眼睛骨碌骨碌的,我衝他笑了笑,他好像嚇了一跳,連忙把頭縮了回去。
杏仁佛手、合意餅、如意卷、翠玉豆糕、金絲燒麥、怪味腰果、蜂蜜花生、甜醬蘿蔔、蝦油黃瓜、杏膩胭脂鵝、麻辣乳瓜片、宮保野兔、五香醬雞、明珠豆腐、首烏雞丁、筍肉柳蒿芽、山珍刺嫩芽、百花鴨舌、珊瑚白菜、紅油鴨子、蟹肉雙筍絲、火腿燒圓魚、牛柳炒白蘑、花菇鴨掌、砂鍋煨鹿筋、羅漢大蝦、雞絲銀耳、蠔油仔鴿、清炸鵪鶉、一品官燕、鳳尾魚翅……
這一桌子的菜惹得我口水都要流下來了,這要是在現代,這麼一桌酒席得花掉我多少銀子啊!
別人吃飯的時候聲息全無,我也只好耐着性子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生怕發出聲音來讓人看笑話,再饞也不敢多吃,不然就太丟人了。陳鶴儒果然拿出來家釀的青荷梅蕊酒,我好奇這讓陳零惦記的酒是什麼滋味,就着陳零手裡嚐了一口……在現代的時候我就喝不慣白酒,怎麼也品不出爸爸說的什麼醇香綿回,但是這個青荷梅蕊酒還真是很好喝,不那麼殺口,倒有點像紅酒,可是又比紅酒香氣更冽。
嚐了一口,再嘗一口,陳零杯裡的酒很快就讓我喝完了,他再倒一杯又被我偷偷喝掉,第三杯他就不肯再讓我喝,笑道:“妹妹的臉都紅了,再喝就醉了。”
老三陳言笑道:“記不記得老七小時候,才八歲吧?不知道那天淘的什麼氣,跑去廚房偷了做菜的黃酒喝,結果醉得直打猴拳,還打翻了爹的童子戲春白玉筆架,幸好沒碰壞。”
陳零嘻嘻一笑:“我只記得三哥有次喝了酒,寫字手都打顫,還非要給我寫春聯,還非得貼出去給大家看。那手草書寫得好啊,連屠先生都不認識。”
陳魚也笑道:“我還記得有一回大哥領着我們在後園子烤狍子肉吃,喝的是女兒紅,二哥興致來了一邊舞劍一邊吟詩,還差點劃傷了大哥的腿呢。”
陳憂趕緊道:“可不是,那次老七喝醉了還要爬樹,最後被大哥給拎回去打了屁股,他還不服呢。”
說得衆人都笑了起來,我也忍不住笑,這個陳零,怎麼喝醉了就和猴子一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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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豬——,你的鼻子有兩個孔,感冒的時候你還掛着鼻涕牛牛。豬——,你有着黑漆漆的眼,望呀望呀望也看不到邊。豬——,你的耳朵是那麼大,呼扇呼扇也聽不到我在罵你傻。豬——,你的尾巴是卷又卷,原來跑跑跳跳還離不開它~~~”唔,好熟悉的歌啊,唱歌的聲音也好熟悉……
“007!”我一下睜開了眼睛,果然看見陳零那張還有些babyfat的臉出現在我牀邊,而且他正搖頭晃腦地唱着《豬之歌》。一瞬間我以爲我又回到了21世紀,但是這幾天來已經看熟了的古代傢俱打破了我的幻想,激昂的情緒一下跌落谷底。幾個丫頭站得遠遠的,神色驚惶地偷瞄着我。
陳零還在唱:“……算命先生說它命中犯桃花……”
我忍不住問:“你怎麼會唱這首歌的?難道你也是穿越來的?”心裡不由得怦怦直跳,就差要抓住他的手大叫革命同志了。
陳零道:“這是你昨天喝醉的時候唱的啊,還唱了別的,我都記下了,接着唱給你聽啊。死了都要愛,不淋漓盡致不痛快……”
啊,模模糊糊的好像有這麼個印象,昨天家宴的時候我偷着喝陳零的酒,後來好像就醉了,好像還抱着陳零唱歌,抱完了陳零抱小鳥哥哥,抱完小鳥哥哥又抱王子哥哥,把所有的哥哥都抱了一遍之後,我還抱了陳嬰她老爹。天啊,想不到我在21世紀時醉酒後的習慣到這裡也沒能改變,仍然是逮着什麼抱什麼。嗯,不對,應該是有些改變的,至少審美趣味提高了不少,而且專往異性身上發展。想當年我跟同學出去喝高了,可是隻有些歪瓜裂棗給我抱的,當然最後抱住的總是聞訊趕來的楚重山,然後第二天酒醒後就要被他嘲笑得恨不得將他塞進郵包裡隨便郵去哪個荒山野嶺再也不要看見他。
“……我知道我一直有雙隱形的翅膀,帶我飛,飛過絕望……”
回過神來,陳零還在唱,這傢伙該死的過耳不忘啊。我狠狠瞪他一眼,卻聽到心中有什麼東西再次碎裂的聲音。
“妹妹,你怎麼又哭了?”陳零小心地問,“其實我是想問問你,這些是歌嗎?曲調好古怪,詞也古怪,好多地方我都聽不懂。你是從哪裡學的?”
見我瞪他,他忙擺手道:“好啦,我不問啦。”
想了一下,我說:“你沒聽過鬼附身?”
陳零一怔,臉色有些古怪:“你昨晚不是喝醉,而是被鬼附身?難怪會一直說你不是爹的女兒呢。”
我已經懶得再說什麼了,但是我發現了陳零的一個新功能,我可以教他唱歌,然後把他當mp3來用。只是當我正教他唱《雙截棍》的時候,很不幸的,被陳野請來的捉鬼道士給打斷了。
其實也難怪大家那麼驚慌失措,哼哼哈嘿的《雙截棍》在古人聽起來,不是不像鬼唸咒的。
本來我是很想好好配合一下那個山羊鬍子的老道的,讓他裝神弄鬼一番好讓大家安心,可是這個不學無術的老道,竟然把主意打到我的阿不身上來了,竟然說它就是我被鬼上身的源頭。而畫紋這個笨丫頭居然還作恍然大悟狀:“怪道呢,姑娘素來不動針線的,而且做的這個東西又怪里怪氣的。原來是……”說着就打了個哆嗦,害怕地縮到琴築身後去了,不敢再說下去。
老道深沉地對一臉晦氣的陳野道:“無妨,只要將這妖邪之物塗以狗血,於明月高懸之時焚燬,再給令妹服下此符,七七四十九天之內不見葷腥,即可平安無事。”
TNND,敢燒我的阿不,我冷笑一聲,再冷笑一聲,看見所有人都不由得在我眼神飛刀的情形下後退了一步,繭兒還很沒用地嚇哭了。只有陳零站在原地沒動,事實上從陳野他們帶着老道進來起,他就一直守在我身邊沒動過,這讓我小小地感動了一下。
“大哥,你可知我爲什麼會唱那些曲子?”我冷笑完了,大腦開始高速運轉,從陳野能請道人進來作法一事就可看出至少陳家人還是相信鬼神的,既然真以爲我是鬼附身要燒我的阿不又要給我喝什麼符水,那我就把事情往神仙身上扯,牛鼻子老道總不敢得罪神仙吧。
陳野作洗耳恭聽狀。
我開始編故事:“這要從數日前我昏睡不起時講起,其實當時我並不是昏睡,而是被九天玄女接引到了太虛幻境,太虛幻境的大門上有一對聯,乃是:假作真時真亦假,無爲有處有還無。”我心裡暗道,曹雪芹大人得罪了,小小地剽竊一下您的大作來應急,這裡應該沒人聽說過《紅樓夢》吧?
頓時一片倒吸涼氣之聲,陳野自言自語道:“假作真時真亦假,無爲有處有還無。這個對子倒頗有些堪破的意思。”
有門兒!我沉住氣,接着道:“那九天玄女說是與我陳家先祖有緣,先祖憐我自幼多病,拜求九天玄女救我一命。於是九天玄女纔來接引我,又給我喝了千紅一窟茶、萬豔同杯酒,用羣芳髓薰香,根除了我身上的病氣,我的病這纔好了。”
陳野喜道:“難怪妹妹一夜之間就病好了,原來是九天玄女的恩德,我陳家有神仙佑護,真是陳氏之大幸啊。”
“當時九天玄女還請我吃了頓飯,席間有舞姬唱了好些曲子,我記得了一二,但醒來就模模糊糊了。昨天喝了些酒,不想這些曲子又都想起來了,所以就唱來給爹和哥哥嫂嫂們聽一聽。”我繼續瞎掰。
陳野疑惑道:“可是爲何你又吵嚷着說自己不是爹的女兒,還說什麼穿什麼越的。”
我假裝口渴,陳零忙給我倒茶,慢悠悠地喝了半杯茶,我纔想到理由:“九天玄女曾給我看了自己的三世簿子,原來我本是西方靈河岸上三生石畔的絳珠草,因有赤瑕宮神瑛侍者以甘露灌溉,受天地精華,遂得脫草胎木質,得換人形,終日遊於離恨天外……咳,咳,”對不起林妹妹了,“後來天帝命我下凡歷練,才投生到陳家。”
陳野已經信了,我再下一劑猛藥:“九天玄女送我回來的時候,還讓我帶段話給父親和哥哥們。”
陳野忙問:“什麼話?”
幸虧本姑娘的記性不錯,當年又是把《紅樓夢》當枕邊書來看的,我清清嗓子,道:“陋室空堂,當年笏滿牀;衰草枯楊,曾爲歌舞場。蛛絲兒結滿雕樑,綠紗今又糊在蓬窗上。說什麼脂正濃、粉正香,如何兩鬢又成霜?昨日黃土隴頭送白骨,今宵紅燈帳底臥鴛鴦。金滿箱,銀滿箱,展眼乞丐人皆謗。正嘆他人命不長,哪知自己歸來喪!訓有方,保不定日後作強梁。擇膏粱,誰承望流落在煙花巷!因嫌紗帽小,致使鎖枷扛;昨憐破襖寒,今嫌紫蟒長;亂烘烘你方唱罷我登場,反認他鄉是故鄉。甚荒唐,到頭來都是爲他人作嫁衣裳!”
這番戲作的,熱得我一身是汗。
陳野反覆吟着:“到頭來都是爲他人作嫁衣裳。”臉上漸有灰敗之色。
那道人還想再找些事出來,已經被陳憂吩咐人趕了出去:“什麼東西!連仙氣和鬼氣都分不清楚,還說自己是什麼天師傳人呢。”
從此以後,坊間流傳陳家有一個天仙下凡的女兒,於是又有傳言說陳嬰當年出生的時候陳府上空紫雲盤繞觀音現身。於是我明白了傳奇是怎麼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