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18章

16琴築尋死

第二日醒來的時候,我發現自己端端正正的睡在牀上,頭還因爲宿醉而有些疼。鏤月來幫我洗臉漱口,我問:“昨晚我是怎麼回來的?”

鏤月嘟着嘴道:“丁少俠揹你回來的,我們幾個人合力把你擡到牀上,你居然都沒醒。姑娘啊,就算爲了避嫌,你也不該同丁少俠走得那麼近哪,還讓人家揹着你。這要是傳出去,多不好聽。我雖是個丫頭,可也聽說過男女授受不親,你這個當小姐的怎麼反而不在意了?平時和自家兄弟玩也就罷了,怎麼還半夜三更的和丁少俠出去玩呢?這要是老爺知道了,怕不罵你呢。”

“鏤月,你快趕上唐僧的威力了。我頭還疼着呢,別嘮叨了。”

鏤月嘴吧嘟得更高了:“姑娘嫌我嘮叨了,那我不說就是了。”果真閉緊了嘴巴,一個字都不肯再說了,連裁雲叫她幫着去箱子裡找東西,她也只用鼻子哼幾聲答應。

裁雲奇道:“這妮子是怎麼了,被蜜蜂蜇了嘴巴不成?”

鏤月衝我點點頭,再用鼻子哼一哼,裁雲失笑道:“這是打什麼啞謎?”

我只好道:“你還是開口說話吧,成日就跟那窗下的畫眉似的嘰嘰喳喳,突然一聲不吭了,還真不習慣。”

鏤月的嘴撅得都能掛油瓶了,一扭身,乾脆掀簾子出去了。這丫頭,真是把她寵壞了,竟然敢跟我使性子。要還是那個真的陳嬰,借她十個膽子也不敢的,看來還是應了那句老話:柿子撿軟的捏。我這隻軟柿子只有揉着太陽穴嘆氣。

裁雲用手帕包了冰塊給我冰着額頭,一邊翻箱子找東西,嘴裡還嘀咕:“前兒還看見的,怎麼就找不到了?”

我道:“你找什麼呢?”

裁雲道:“咱們屋裡不是有個七彩琉璃的小屏風嗎?姜姨娘打發人來借,說是請客要用。”

“她請什麼客?”

“好像是她孃家的哥哥嫂子來了,預備參加三少的婚禮的。今天姜姨娘要請他們吃飯,想借那個小屏風去裝門面。其實她的紫檀木的六扇屏風纔是好呢,只不過姜姨娘的親戚沒見過世面,看到咱們的琉璃屏風纔會覺得更值錢。”

鏤月隔着簾子在外面道:“你還在那裡翻呢,不是前兒個你親手拿出來給舞燕了嗎?”

裁雲笑道:“瞧我這記性,可不是。哎?東西在她們那裡,姜姨娘還打發小丫頭來跟我借什麼啊?這都借去有七八天了吧。”

鏤月道:“上次是舞燕借的還是姜姨娘借的?那丫頭該不會拿咱們的東西去當了吧?”

裁雲道:“這她倒不敢的,興許是許了私情兒,借給什麼人用了。”

鏤月道:“這府裡頭誰要用還不會自己來借麼,何必找她,倒多費個人情。”正說着呢,舞燕就急急忙忙地來了,把裁雲叫到外面一陣嘀咕。

等裁雲回來,鏤月也跟進來,冷笑道:“怎麼樣,是不是讓你替她圓謊呢?”

裁雲道:“原來是借去給她表哥充門面去了,她表哥不是剛當上捕頭麼?那天宴客,請了些官府裡的朋友,怕讓人看去寒酸,就央了舞燕來借幾樣擺設充門面。原是說用完就送回來的,也不知怎麼還沒拿回來。”

鏤月道:“真是笑話,她們屋裡的好東西還少麼?姜姨娘想要什麼好玩意兒老爺不給她的?竟拿咱們的東西做人情,要是碰壞了弄丟了,看她怎麼賠。”

裁雲道:“那倒不打緊,只是她不該打着姜姨娘的名號來借東西。我已經說過她了。她說已派人去她表哥那裡取了,一會兒就回來的。要是有什麼事,我也不會替她瞞着。若是好好的取回來也就罷了,犯不着爲這點事再責罰她一頓,鬧將起來姜姨娘面上也不好看。”

鏤月道:“就看她怎麼圓這個謊吧。”說着又甩袖子出去了,又聽見她在外頭罵繭兒:“鳥兒還沒喂,又跑去哪裡野了?仔細姑娘打斷你的腿。”

繭兒笑嘻嘻地還口:“姑娘纔不在意這個呢,上次我澆花的時候,她還讓我去玩呢。”

鏤月道:“就知道玩,什麼時候才懂事。”

裁雲對我笑道:“這妮子今天是吃了什麼藥了,怎麼這麼大火氣?”

我的額頭被冰得都木了,道:“你不如問她是不是提早更年期了,買點靜心口服液給她吧。”

畫紋急匆匆地跑進來,瞪圓了眼睛,叫道:“可不得了了,琴築上吊了。”

我們都唬了一跳,裁雲斥道:“別胡說,她好端端的上什麼吊。”

畫紋道:“是真的,我剛親眼看見的,就在珍瓏院前邊的林子裡。幸好六少經過把她救下來了,直接送到珍瓏院裡歇着,這脖子都勒出紫痕來了。”

琴築在我這裡待過一段時間,是個小心謹慎的女孩,不太說話,什麼事情都先思慮幾番纔開口。我把溼乎乎的手帕一甩,道:“咱們看看去。”

裁雲忙過來扶我:“小心別絆着。”

趕到珍瓏院,陳憂正皺着眉頭站在院中,見我來了,便道:“妹妹來得正好,這會兒我也不方便進去,你勸勸她,有什麼事情想不開要尋死呢?”

我道:“知道了,你別擔心了,看急得這一身汗。”拿手帕給陳憂擦擦額頭上的汗,又推他:“你就是擔心也用不着站在院子裡曬太陽吧?去妖精哥哥房裡坐着,喝些水。去吧。”陳憂依言而行,我這才進到棋坪房裡。

琴築委頓在牀上,一連哭一邊咳嗽,秋素商也在,正說道:“你素來不是個心眼兒小的,怎麼好端端的就要尋死?況且趕着三少爺要成親呢,你這不是給大家添晦氣麼?”

明妍也道:“這可不是中邪了麼,琴築向來寬厚大方,怎麼會突然尋死?咱們府裡又不是虐待下人的人家,大嫂對你也一向信任疼愛,你有什麼想不開的?”

琴築只是哭,秋素商被她哭得不耐煩,冷言道:“難道是爲了我昨兒說了你兩句麼?”

巧篆兒在旁忙道:“必不是爲了這個的,不過是日常小事,以前我做錯了事奶奶也照常斥責的,豈有爲了這個便怨恨奶奶,自己上吊的?琴築,你可是有什麼心事?”

我冷眼瞧着,只見琴築頭髮凌亂,耳墜子都少了一個,便道:“琴築的耳墜子是掉在林子裡了麼?我叫人給你找去。”

琴築伸手一摸耳朵,神色慌張起來,秋素商疑道:“沒有上個吊還把耳墜子弄丟了的,到底怎麼回事?”

我上前道:“別哭啦,沒事就好,大嫂不會爲這個罰你的。”說着拿手帕給她擦淚,順勢一抹她的袖子,不由也吃了一驚,道:“這是怎麼弄的,青一塊紫一塊的?難道是六哥救你的時候不小心弄傷你的?他也太不小心了。”

明妍奇道:“這明明是指痕,老六怎麼把你胳膊掐成這樣?”

秋素商臉色一寒,道:“這斷不是老六做的事,不信讓巧篆兒去問問,救琴築下來的時候可掐了她胳膊不曾。”

巧篆兒應着就要去問陳憂,琴築忙道:“妹妹不用去問了,不是六少。”

秋素商道:“那是誰?到底怎麼回事?你說出來我給你做主。”

琴築低了頭哭個不住,棋坪忍不住道:“你平日不大來我們珍瓏院的,今天怎麼還特意跑我們林子裡來上吊?”

巧篆兒道:“想也不是特意爲來林子裡尋死的,不過是姜姨娘的親戚住在福昌樓,大少奶奶吩咐小慈給他們送帳子去。偏巧小慈肚子疼,別的小丫頭又都忙着,琴築姐姐就自己送去了。回來的時候要經過林子的。”說着拿眼偷看秋素商。

秋素商臉色一變:“在福昌樓發生什麼事了?那裡住的不是姜姨娘的兄弟麼?”

琴築哭得更厲害了,明妍遲疑道:“我倒是聽說姜姨娘的那個侄子是個混世魔王,無惡不作,在家裡的時候就爲着強搶民女被抓起來過,後來還是他爹求着咱們老爺,使銀子給放出來了。他如今也跟着來了嗎?”

秋素商怒道:“這種混帳東西也是放他隨便出入的嗎?咱們府裡這麼多如花似玉的女孩兒,怕不勾起那混帳的性子來?姜姨娘糊塗了不曾,自己的侄子什麼脾氣還不知道,竟還敢把他安置到府裡來住。”

巧篆兒道:“多半也是爲了他,姜姨娘纔打發他們住到福昌樓來,這可是咱們府裡頭最偏遠的地方了。”

琴築這時才抽泣着道:“我本來跟姜姨娘的嫂子交待了帳子的事,就要回來的。可經過林子的時候,就遇到……遇到那個人,他出言調戲,我自是不理他。想不到他就動手拉拉扯扯的,我掙也掙不脫……奶奶就讓我死了吧,我還有什麼臉活下去?”

秋素商大怒:“什麼有臉沒臉的,好好活着就是。咱們女兒家偏就該這麼自輕自賤麼?那混帳纔是該死。你放心,誰敢在背後議論這事,我就剝了他的皮。日後我會找個好後生,嫁妝豐豐厚厚的把你嫁過去,陳家就是你的孃家,看誰敢看輕你。”

這話說得殺氣騰騰,可是正得我心。以前我不免把這個八面玲瓏手段高超的大嫂想得可怕了些,總覺得她是個心機深沉的冷酷人物,可從她現在的反應來看,我這位嫂子實在是個大氣又俠義的女子。我心中頓時對她敬佩起來。

見琴築身上的衣服雖略顯凌亂,但還算整齊,我小心地道:“那個大混蛋是得手了還是沒得手?”

琴築臉色一會兒青一會兒紅的,半晌才道:“恰好有人經過,他聽到聲音就跑了。”

這丫頭,說話還說一半留一半的,害得我心懸了半天。我鬆了口氣,道:“那你就更不用尋死啦,反正他又沒得逞,不算污了你的清白。況且就算他得逞了,那也不是你情願的,你本就是被迫的,你總該想着怎麼叫他伏法,而不是先想着上吊自殺呀。如果說有人會爲這事來說你什麼,那也用不着理他們,命是你自己的,那些人八竿子打不着的,憑什麼用他們的口水來決定你的生死?”明妍聽得駭笑。

頓了頓,我又道:“我聽說有的女子被男人拉了下胳膊就覺得有失清白,要把自己的胳膊砍下來才罷。還有的女子聽了男人的幾句調笑,就要割掉自己的耳朵。可是這叫什麼道理?難道這樣做便算貞女烈婦了嗎?這就好比一塊上好的羊脂玉沾了泥污,或是碰壞了一塊,難道那玉便不是好玉了?”

秋素商道:“妹妹這話極是,偏有那一起枯木似的朽掉的人搬出什麼大道理來講,其實欺負女人的不就是那一干臭男人。欺負完了還要罵咱們女人的不是,真是混帳東西。”

棋坪笑道:“這話正中我心,大少奶奶罵得好。”又看我一眼,眼神中有讚賞之意。

秋素商道:“這事我必要和姜姨娘去理論理論。”

小丫頭蕊兒跑了來,道:“大少奶奶,可出怪事了,姜姨娘竟然來替她侄子求親來了,說是相中了琴築姐姐。”一語未完,看見琴築那狼狽樣子,嚇得忙住了口。

秋素商冷笑道:“這是給她侄子善後來了。我的丫頭,好模樣好性子,又能幹又懂事,是爲了給她侄子糟蹋的麼?她還以爲琴築受了那混帳的欺負,就得嫁給他呢……”轉念一想,對琴築道:“若是你心甘情願,我也不會攔着你。”

琴築大驚失色,從牀上爬起來跪着磕頭,大哭道:“奶奶救我,我寧可死了或是做尼姑也不想嫁給那人。”

秋素商點點頭,道:“好,那我現在就回了姜姨娘去,再叫人把那混帳打出去。”

明妍猶豫道:“若是姜姨娘求老爺去呢?那到底是她侄子,若這麼鬧開了,不光姜姨娘沒面子,讓外人看着只當咱們家就沒個好親戚了呢。”

我笑道:“大嫂只管對付姜姨娘去,那個混帳就交給我處理吧。我管叫他有苦說不出,自己捲了鋪蓋走人,再不敢踏進陳家半步。”

秋素商略一沉思,笑道:“也好,妹妹年紀小,又是老爺的掌上明珠,就算手段過份了些,哪怕是斷了他姜家的後,姜姨娘也是沒法子。況且原本又是她侄子的錯。”

聽這話裡的意思,我要下手還真不能手軟了。

棋坪道:“就讓琴築姐姐在我這邊住兩日,消消氣。”

秋素商道:“也好。姜姨娘還是怕五少的,她也不敢來這裡羅嗦。”

大家這才散了。

17閻羅殿上審色狼

秋素商自去回絕姜姨娘,我則找來丁衝、陳零、陳憂密謀,蘇三竟然還在,也跟在陳零屁股後頭過來了,我在心裡鄙視了一下這個跟屁蟲。

聽說了琴築的事,大家都很氣憤,陳憂和丁衝摩拳擦掌的想去暴打那個叫姜祖蔭的色狼一頓。我道:“總得想個法子,既叫他吃了苦頭,又叫他不敢聲張。”

蘇雲錦道:“我叫捕快過來,給他隨便安個罪名,抓牢裡坐上一年半年的。”

陳零道:“姜姨娘肯定會求父親去救他出來的。況且三哥馬上就要成親了,卻來一羣捕快抓人,怎麼也不好看。”

丁衝道:“還是依我的,就把他抓去城外荒野無人處,狠狠揍他一頓。”

我笑道:“像他那樣好色的傢伙,最怕的會是什麼?”

幾個人都沉思起來,陳憂突然一拍手,笑道:“我知道了,不舉。”

陳零打了他一下:“妹妹面前你胡說什麼。”

陳憂尷尬起來。

我道:“他平時調戲慣了女孩子,應該讓他也嚐嚐被人調戲的滋味。”

幾個人都茫然。

我笑道:“附耳過來……”幾個腦袋湊在一起,我講了自己的計劃。

丁衝大笑:“這主意古靈精怪的,虧你想得出來。好,那些個東西我去弄。”

蘇雲錦道:“地方就交給我來佈置。”

陳憂摩拳擦掌:“人手就交給我吧。”

陳零道:“那我做什麼呢?”

我道:“你幫我寫臺詞,我說你寫。”

有生以來第一次當導演,我不免有些興奮,好容易等到了晚上,同丁衝悄悄去到福昌樓裡姜祖蔭的住處。這混蛋在姜姨娘那裡喝了不少酒,此時正歪在牀上半閉着眼睛哼着小曲。我拿出丁衝弄來的迷魂藥放在避暑湯裡,吩咐小丫環端去給他喝。

姜祖蔭也不疑有他,接過來就喝乾了,還趁機摸了一下小丫頭的小手,氣得小丫頭摔門出來。

很快,姜祖蔭的眼神開始朦朧起來,頭也一點一點的,藥力發作了。他慢騰騰地挪下牀來喝水。

我學貓叫了兩聲,早埋伏在他房裡的洗毫和端硯從牀後出來,臉上畫得慘白慘白的,一個黑衣一個白衣,一個頭上的紙帽子寫着“天下太平”,一個寫着“一見發財”,手裡還拿着招魂棒。沒錯,這兩位扮演的就是大名鼎鼎的黑白無常。

對於當背後靈,洗毫是早有心得,站在姜祖蔭身後一動不動。端硯的功力就要差些了,自己先忍不住哈地笑了一聲。

姜祖蔭聽到動靜,急忙回身,說是急忙,其實因爲藥物的作用他的動作相當於電影裡的慢鏡頭,而且還是劃傷了碟面,畫面總卡的那種。

看見自己的房間裡突然無聲無息地出現了兩個鬼,姜祖蔭大吃一驚,沒等他叫出聲來,洗毫已經板着臉開始念臺詞了:“閻王要你三更死,不得留你到五更。姜祖蔭你的時辰到了。”

端硯忍着笑,把聲音逼得陰陽怪氣的,道:“姜祖蔭爲害鄉里作惡多端,今日我二人奉閻王之命,勾你魂魄去殿前,秤一秤你的善惡有幾兩幾錢吧。”將袖子一揚,打在姜祖蔭臉上,袖中的迷煙噴出,姜祖蔭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洗毫和端硯扶着高帽子,將姜祖蔭抗了出來。我們出了陳府,來到城外一間廟宇,一個小和尚來給我們開門,看見洗毫和端硯的樣子嚇了一跳,忙雙手合十,道一聲:“阿彌陀佛。”

我道:“小師傅,蘇三公子讓我們來的。”

小和尚道:“蘇三公子就在裡面,幾位請隨我來。”對着那個軟趴趴的姜祖蔭視如不見,將我們帶到裡,蘇雲錦等人已經等在那裡了。

看小和尚要離開,我忙道:“小師傅放心,我們不會把地方弄髒的。”

小和尚道:“阿彌陀佛,與人方便,與己方便,施主請自便,我什麼也沒看見。”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地念着佛號走開了。

將姜祖蔭綁在殿中的柱子上,這裡本是拜佛上香的佛堂,經過蘇雲錦的一翻佈置,佛像依然,但綠熒熒的燈盞飄浮在半空中(上面用黑色細繩拽着的),四角暗處有冰塊發出森森冷氣,不時還有陰風陣陣(小螢火蟲他們用力地扇着扇子),門窗都用黑布蒙着,一點月光都透不進來。

我稱讚了蘇雲錦一句:“行,有做劇務的潛力。”

蘇雲錦穿着大紅袍,腰纏蟒帶,頭戴紫金冠,三絡長鬚飄指在胸前,威風凜凜地在香案後頭一坐,黑白無常侍立兩旁,判官藥泉也塗白了臉粘了鬍子拿個帳本和毛筆站在一邊。還有些青面獠牙的小鬼手持鋼叉刀劍整齊地排列成兩行,這些羣衆演員不知道是從哪裡找來的,都挺敬業,那妝化得連我看着都覺得糝人。

後殿一片鬼哭狼嚎之聲,這些配音演員也挺認真。

一個小鬼往姜祖蔭臉上撣了些水,姜祖蔭醒了過來,那小鬼也促狹,正把臉湊在他跟前細看,一醒來就看到這張鬼臉,姜祖蔭嚇得大叫起來。小鬼嘻嘻一笑,這才退開。我這才發現這個小鬼是拈豆兒扮的。

閻王蘇三一拍驚堂木,喝道:“玄鷹國求其縣李氏何在?”

白無常端硯尖着嗓子叫:“把李氏帶上堂來。”

有小鬼拖着披頭散髮的研墨上來,研墨細聲細氣地叫一聲:“大王,奴家冤枉哪。”

判官藥泉粗聲粗氣地道:“求其縣李氏,不敬公婆,不孝父母,對丈夫的前妻留下的幼子非打即罵,與鄰居常爲小事爭吵乃至動手。三日前更以自縊逼迫其公婆分家。”

閻王蘇三喝道:“此等不孝婦人,依律當判腰斬。來人哪!”

衆小鬼齊喝:“有!”震得姜祖蔭一陣哆嗦。

當下將研墨拖去後殿,研墨還搶戲,擅自加了句臺詞,哀哀的叫一聲:“饒命呀——”隨後只聽得長長的一聲慘叫,有人拖着半截血淋淋的下半身過來,其實是布娃娃,裡面填了些豬腸豬肚。姜祖蔭一看幾乎吐了出來。

閻王蘇三又一拍驚堂木,喝道:“鳳麟國越佑縣熊七何在?”

鋪宣又被拖上來,整個人都比平時胖了三倍,當然這全靠那一身的棉花起作用,臉上堆的麪糰把他的臉都整變了形。鋪宣就沒那麼敬業了,不住偷看手心上的小抄,照着念道:“小人熊七,給大人磕頭了。小人老老實實,沒做什麼壞事。……呀。”

判官藥泉道:“越佑縣熊七,仗勢欺人,勾引母婢,強搶民女,聚衆豪賭,攔路搶劫,罪大惡極。”

閻王蘇三喝道:“此等孽障,下油鍋炸了!”

小鬼將鋪宣拖了下去,一會兒舉着兩根焦酥的牛骨頭過來,道:“啓稟大人,今天的油鍋火旺了點,那些骨頭都炸酥了,拾不起來了。”

姜祖蔭此時已是嚇得魂飛魄散,聽見蘇三叫他的名字,想要掙扎,可是身上半點力氣也沒有。

藥泉道:“此人好色成性,曾因欺辱寡婦被官府捉拿,自己不思悔改,依舊魚肉鄉里。今日還意圖強暴其姑母家的丫頭,那丫頭雖然尋死不成,但精魂一縷卻已到了此間,將其告下了。”

閻王蘇三喝道:“這等小人留他何用,拖下去拔舌,再滾釘板,拽出腸子來勒死他。”

姜祖蔭腿一抖,褲子頓時溼了,戰戰兢兢地道:“大王饒命。”

輪到陳零上場了,這孩子一身黑衣,黑髮披肩,眉心畫日月輪,玉樹臨風地伴着滿天飛舞的黑羽毛出現在姜祖蔭面前。丁衝蹲在高高的大殿樑柱上,一把一把地撒着黑染料染過的雞毛。

蘇三起身道:“仙駕何故來此?下官有失遠迎。”

陳零未曾開口先打了兩個噴嚏,沒想到他對羽毛過敏。蘇三一怔,道:“仙駕可是傷風了?”

陳零道:“沒事……阿乞……”伸手一指姜祖蔭,道:“此人雖作惡多端,天理不容,但陽壽未盡,倒不可就此勾了他性命。”

蘇三道:“依仙駕的意思?”

陳零道:“依我看,不如……阿乞……讓他來世投爲女身,飽嘗被惡少欺凌之苦,阿乞,投井自盡不成,再被賣入青樓,每日被毒打,觸柱自盡不成,毀了容貌,又被逐爲乞丐,受蛇蟲鼠蟻侵擾,又上吊自盡不成……”

姜祖蔭哀求道:“求求大仙,還是給我個利索的吧。”

陳零道:“阿乞,上天有好生之德,我今送你魂魄去經歷一番你來世的苦楚,如果你能有悔改之心,或許我可與閻王商量,免你這番苦楚。阿乞,去吧。”袖子一揚,迷魂煙將姜祖蔭迷暈了過去。

待姜祖蔭再度醒來,身上已被換上了女子的衣裙,身處寺廟的柴房之內,雙手反剪被吊在房樑上。

一個鴇母兩個龜奴(都是敬業的羣衆演員)拿着鞭子對他冷笑,鴇母道:“都已經是殘花敗柳,還不肯接客,難道我這裡是白養你的嗎?打。”

一鞭子下去,姜祖蔭嚎得驚天動地,哭叫道:“我願意接客,媽媽不要打了。”

鴇母一呆,隨即靈活應變,道:“不打你一頓你就不知道媽媽的厲害,打!”

亂鞭下去,姜祖蔭疼得暈了過去。等他再醒來,戲已演到第三場,他軟趴趴地躺在地上,兩個彪形大漢色迷迷地對他上下其手,口中還道:“美人兒,今日就讓大爺好好疼你。”下手在他大腿上狠掐。

姜祖蔭兩眼一翻再暈了過去,兩個大漢忙施了迷魂煙,用鋼針在燭火上一燒,給他穿了兩個耳洞。我在暗處看得直咧嘴,真對不住了,這時代沒什麼無痛穿耳,算姓姜的倒黴了。

第四場,被水澆醒的姜祖蔭眼神煥散,待發現自己仍在閻王殿中時,哇的一聲大哭起來,連連磕頭,道:“小人再也不敢了,大王饒命。”

蘇三道:“既然如此,我便命黑白無常送你還陽,但是你若不知悔改,我必來勾你的魂,讓你在陰間受刑後投生女身,飽受欺凌之苦。爲免你當今日是南柯一夢,我現將你方纔魂魄經歷的傷處都留着,給你做個見證。”吩咐洗毫端硯,“送他還陽。”

再次迷暈姜祖蔭,我跳出來,激動地道:“現在頒發最佳導演獎:陳嬰。最佳男主角獎:蘇三。最佳造型獎:陳零。最佳敬業獎:藥泉。最佳背後靈獎:洗毫。最佳無賴獎:研墨。最……拈豆兒,你來幹什麼?”

小鬼拈豆兒笑道:“這麼熱鬧的事怎麼能少了我?”

我道:“本來就不想讓你摻和,怕妖精哥哥知道了在姜姨娘面前不好交待。”

衆小鬼中又跳出來一個,幽幽地道:“有好玩的你不叫我,還拿大道理壓我。”

我暈,我那妖媚的妖精哥哥怎麼化成這個牛頭馬面的模樣啊。

暗處傳來小螢火蟲的聲音:“我的胳膊都快累折了,這扇子還扇嗎?”

我道:“再扇會兒吧,挺涼快的。”

次日,姜祖蔭一覺醒來,還以爲昨晚的都是夢,但發現自己身上果然有鞭傷,耳朵也被穿了兩個洞,胸前皮膚紅腫成一個大大的罰字,頓時嚇得連滾帶爬地去找他爹孃,說什麼也不肯再待了,死活也要回家去。這還是他第一次來陳家,對陳家兄弟多半都不認識,那些小書僮更是不熟,再加上昨晚都化着詭異的妝,就算大白天的和他面對面站着他都認不出來。

後來聽說他回家後足足老實了三個月,等驚魂稍定又想調戲良家婦女的時候,發現自己竟然沒了那個功能。但是,不要來問我,這是誰動的手腳我也不知道。

18主上賞賜

終於到了陳言結婚的日子,一大早府裡頭就忙碌喧鬧起來,大家都在等着午時花轎進門。我偷空去笑話了一下nod哥哥,他現在只知道見人就笑,笑得臉都僵了,穿着禮服的模樣活像個吉娃娃般可愛。

吉時將至,伴着瑣吶鑼鼓聲,花轎也進門了。鞭炮立刻響得驚天動地,看熱鬧的小孩們捂着耳朵怕得要躲又捨不得躲。

我和陳零擠在前頭,看陳言虛踢轎門,喜婆背新娘子下轎,跨火盆,這些規矩在我看來既新奇又古怪。

陳零突然道:“二哥他們不是去迎親的嗎?怎麼不見他們?”

聽他一說,我也發現了,人羣中果然沒有王子哥哥同溫暖、沈拓的身影。陳零帶我去問轎伕,轎伕一臉茫然,道:“我們沒見過二公子啊。……對,一路走來都很順利,沒聽說有什麼採花盜。”

陳零低聲道:“糟了,難道二哥是中了圈套?”

王子哥哥可千萬別出事啊,最好只是走岔了路,沒遇上送親隊伍。老爺子正在堂上等着新郎倌和新娘子拜高堂,我和陳零不好去打擾,只好去找陳野。陳野和陳魚、陳棋、陳憂正在一處,臉上也都有憂色,見我們過去,陳憂便道:“老七,二哥沒碰上送親隊伍,他又到現在還沒回來,會不會出什麼事?”

陳零道:“我也正琢磨這事呢。”

小幼煙粉妝玉裹地跑過來,張着手臂要陳野抱,被抱在懷裡又吵着要糖吃,陳野只得耐心哄她。陳憂拿了糖塊把幼煙逗過去,抱着她去找不知在哪個角落看熱鬧的奶孃。

“聖旨到——”門外傳來尖細嗓音的一聲呦喝,喜堂上衆人頓時忙亂起來。

設香案,陳鶴儒領陳家老少跪下接旨,後面跪的是一衆賓客。我長這麼大,只在清明節上墳的時候給去世的奶奶跪過,這還是第一次跪活人。平時看古裝電視劇裡,那些演員說跪就跪了,想不到輪到自己的時候,這兩個膝蓋就像打了夾板似的不情願彎下去。勉勉強強,彆彆扭扭,我在陳鶴儒身後跪下去,心中暗暗抱怨這地面爲什麼是大理石的,爲什麼不鋪上厚厚一層地毯?

還是陳零瞭解我的心思,悄悄遞過來一個椅墊給我墊腿,也不知道他是從哪裡順過來的。可惜了那上好的緞子,就這麼淪落到和被衆多大腳踩過的髒兮兮的地面接吻的地步了。

假太監我在電視上見過不少,真太監這是頭一回,這也算是穿越的附加福利吧,總能見到些在現代不可能見到的東西。呃,對不起,太監不是東西,是人類。我道歉。

這位公公滿臉褶子,下巴倒很光滑,他腆着肚子,把聖旨打開,讀到:“鳳麟國奉天承運,鳳麟天子制曰:鶴儒愛卿,昔爲朝廷重臣,素爲朕分憂解難,夙夜憂勞,爲百官之楷模。自鶴卿守制歸鄉,朕無時不思念之。鶴卿教子有方,使其子莫不溫良恭謹,上尊天子,下恤黎民,遠近皆稱其德義……今值鶴卿三子陳言與顧氏之女成婚,賜其玉如意一對、官窖孩兒枕一對、絹百匹、緞百匹。另聞卿有幼女陳嬰,純善溫和,慧質蘭心,出生之日曾有觀音大士踏祥雲而至,七彩雲霧纏綿不肯去者經七日,有異香撲鼻飄揚百里。朕心憐愛之,特賜金步搖二十支、珊瑚樹一對、翡翠貓兒眼戒指十個、貼翠華勝二十支、陽驪珍珠一百顆、西洋懷錶一隻、妝花錦百匹、綺百匹、絹百匹、連珠帳一頂、辟邪香百斤、龍腦香百斤……欽此!”

我已經被那長長的一串賞賜給震暈了,還是陳零拉了我一把我才站起來,從周圍人的臉色上也可以看得出,所有人都爲主上的賞賜而震驚着。雖然也賞了陳言,可那明擺着是個陪襯,就算我再不懂得那些東西的貴重,光是從數量上就壓得死人了,況且動不動就是金呀銀呀翡翠呀珍珠的,我都要懷疑主上是不是把自己庫房裡能找出來的好東西都給我了。

天呀,這不明擺着讓人懷疑陳嬰的身份嗎?主上是不是病得糊塗了,光想着在臨死之前給女兒點好東西了,就忘了避諱?

陳鶴儒將那位公公讓至上座,他倒機靈,說什麼也不肯,謙讓着在下首坐了。陳野陳魚張羅着將賞賜的東西都迎進來,賓客都在竊竊私語,猜測主上的用意。

那位叫王福成的公公向陳鶴儒道:“久聞貴府女公子才貌過人,連主上也甚爲喜愛,不知道是哪一位?可否讓小的瞻仰瞻仰?”

陳鶴儒忙道:“王公公擡愛了,小女生性頑劣,教養無狀,不敢污了公公法眼。”

王福成仍以舊官職相稱,道:“陳尚書何出此言?令媛既能得主上的厚愛,想必不是尋常人物。況且我雖在京城,可也聽說了,幾個月前傳言極盛,說是令媛得九天玄女娘娘眷顧,賜了靈藥,治好了胎裡帶來的症狀。又聽聞令媛是西方靈河岸上三生石畔的絳珠仙草託生,那定是天仙一般的人物了。只不過,想是陳尚書怕小的一身濁氣薰臭了令媛吧?”

陳鶴儒無奈,只得道:“不敢,不敢。嬰兒,快過來給王公公見禮。”

我磨磨蹭蹭過去,給王福成行了一禮,剎時間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那些沒見過我的人更是下死勁狠看了我幾眼。誰都想知道受國主如此寵愛的女孩到底是何模樣。

王福成看到我便是一愣,“噢”了一聲,便沒了下文。

陳鶴儒便想讓我下去,王福成忙道:“等一等,主上有口諭,讓小的問問令媛可有什麼話對他說的。”

我斷定主上確是病得糊塗了。

見王福成還看着我,我只得道:“請回奏主上,民女陳嬰感激主上愛屋及烏。”先把緣由都推到老爺子身上再說,管不管用就只能聽天由命了。

陳鶴儒微微點頭,讚賞地看了我一眼。

王福成道:“還有嗎?”

猶豫了一下,我心裡還是有點同情那個病得快要死了的國主的,道:“還請王公公代爲啓奏主上,雖是以社稷爲重,卻也要保重身體。望主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王福成點頭道:“小的定當一字不漏地講給主上聽。”見我還要行禮,忙欠身虛託了一下,道:“不敢。”

我小心翼翼地退下,經過這一番打斷,婚禮重新繼續進行,我卻已經沒了情緒。又怕旁人生疑,只好強打精神看着nod哥哥拜堂。待將新人送入洞房,喜宴開始,我託辭肚子疼,便溜回了苔痕館。

小丫頭們都跑去前頭看熱鬧,只剩裁雲一個人在花架子下面乘涼,見我回來便笑道:“怎麼不在前面玩,回這裡來做什麼,冷冷清清的。”

我道:“累了,歇會兒。”

裁雲道:“我給你拿冰湃的果子去。”

我道:“不用了,你也去前面玩吧,我一個人坐會兒。”

裁雲道:“我不去,那裡人多,嫌吵。”

我搬了個凳子坐她旁邊,裁雲給我扇着扇子,我一下一下地揪着垂下來的藤蔓的葉子,道:“剛剛主上派人來了。”

裁雲道:“哦。”

我還要再說,就聽有人輕聲道:“有人嗎?”

裁雲道:“這兒呢。”

一個十六七歲的丫環緩緩走了過來,她眉梢眼角都彷彿籠着輕愁,整個人就像是從雲裡霧裡走出來的一般,虛幻得不像真人。我一直以爲陳零房裡的見夏是府裡頭最美的女孩了,但是見夏的美還是那種世俗的美麗,是有跡可尋的,而這個女孩兒的美麗卻像只應該存在於神話裡、夢境裡、月光裡、春雨裡……陳家到底是什麼好風水,似乎把天底下的靈氣與秀美都聚集到它一府中來了,讓人不得不驚歎,讓人不得不豔羨。

那丫環見到我微微一怔,笑道:“姑娘沒去前面麼?我還想着裁雲一個人看家,我過來找她陪我說說話呢。”

我啊了一聲,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語言功能,這時裁雲已經讓那丫環在自己身邊坐下了,笑着道:“書桐,你身上好些了麼?”

原來她就是二哥房裡的書桐啊,常聽人提起她的名字,可是從來沒見過。想不到她竟是這樣一個美人。

書桐淡笑道:“還不是那樣。”

裁雲道:“自從你們房裡的敏兒去了以後,還沒補上人去吧?”

書桐道:“二少奶奶說本來也用不着那麼多人侍候,也不急着補人,等着有功夫好好挑一個上來。”

裁雲道:“那些活計不都落你身上了?”

書桐道:“你知道的,二少和二少奶奶本來也不叫我做什麼,偶爾打個絡子縫個荷包,都算是大活計了。有什麼事都是巧擺在忙活,她也是不肯叫我累着的。”她淺淺一笑,我的心便跟着忽悠了一下,好像坐在鞦韆上一下蕩上了天去。

裁雲把話題轉到我身上來,道:“姑娘剛纔說主上派了人來?是爲着三少的婚禮來的嗎?”

我哼哼道:“是……吧。賞了些東西給三哥,還賞了些給我。”

裁雲喜道:“雖說主上年年都賞東西,可那到底是個恩典,不知道這次又賞了什麼?”

我忙道:“以前也賞的?都賞些什麼?”

裁雲道:“我記得去年賞的是十斛東海珍珠、十匹白玉小馬。”

我奇道:“十斛珍珠?在哪裡?”

裁雲道:“去南湖乘花舫的時候,你拿着打湖裡的魚來着。剩下的回來的路上都扔給叫花子,聽他們唱蓮花落了。”

“那白玉小馬呢?”

“呀,那小馬真是可愛,十匹十個模樣,跟真的似的……有一回你發脾氣,都給砸了。”

我扶牆,陳嬰這個敗家子,你不生病都天理難容。

不過,既然年年都有賞賜,那這次的厚賞應該也不會太受人矚目……吧?

裁雲追問道:“這回賞什麼了?”

我道:“什麼金步搖什麼錦百匹的,我沒記住。”

書桐道:“我聽小丫頭說了,是金步搖二十支、珊瑚樹一對、翡翠貓兒眼戒指十個、貼翠華勝二十支、陽驪珍珠一百顆、西洋懷錶一隻、妝花錦百匹、綺百匹、絹百匹、連珠帳一頂、辟邪香百斤、龍腦香百斤……”她記憶力可真好。

裁雲驚訝得張大嘴巴,道:“天哪,主上怎麼會賞賜這麼多東西?難道是看中了姑娘,想選做太子妃嗎?”

真佩服她的想像力。

書桐笑道:“你糊塗了?太子去年就大婚了,太子妃是王后長兄的外孫女,是京中名媛之首,素有才女之稱。那一手飛白可是令書法大家曹肖山也讚歎不已呢。”

近親結婚啊,而且還是舅舅娶外甥女,這種事情大概也只能發生在皇室吧。不過,好像哪裡的皇族都興這套的,是爲了保持他們的“純正優良”的血統吧,古埃及的法老王還娶自己的親姐妹呢,英國皇室還因爲近親結婚而致使血友病波及皇室貴族呢。血統啊血統。

裁雲納悶道:“那爲什麼突然賞賜這麼多東西呢?”

我嘆氣,並頭痛着。

“小妹,咱們看新娘子去。”丁衝樂顛顛地跑來,不由分說拉着我就走。

我道:“我不去,我留這兒看美女。”

丁衝一呆,道:“哪有美女?”

這人眼睛得白內障啦?書桐這麼美的女孩他都看不見?

丁衝看看裁雲又看看書桐,突然對我一笑,道:“你們家的丫環都挺美的哈。不過還是看新娘子要緊。”拉着我又走。

難道說有的人真的是不會識別美麗的嗎?他對美女的感知力也太弱了吧?我爲書桐抱不平,狠敲了丁衝的後腦勺一下,道:“對美女你都沒感覺,你也太差勁了。”

丁衝笑道:“好,好,你最美,這總行了吧。”

哪兒跟哪兒啊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