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路的同行,小憐幾乎沒有和宇文邕說過話,甚至連照面的次數都少之又少。()
和宇文達說的一樣,宇文邕派了一個隨行的侍女伺候她。侍女伺候得面面俱到,甚至大小事情都親手操辦,這讓小憐覺得十分的不適應。在私宅的時候小荷的伺候雖然也不是很差,可是她卻不會覺得這麼的有壓力,被人伺候着雙手什麼都不能幹,這種感覺對她來說並不算是一種享受,特別是在這樣的情況下。
小憐把侍女還給了宇文邕,除了日常換洗的衣物會交給她,已經不再讓她近身伺候了。
宇文邕什麼都沒說的默許了小憐的請求。
因着這一路上並沒有能夠和自己交談的人,小憐並不知道還有多久的路程纔會到晉陽,不過憑着多多少少的瞭解,她也能夠猜測到應該是這幾日的事情了。
從踏入大齊國境的那一刻開始,每到一個落腳的地方,宇文邕在稍作安頓後都會帶着貼身的護衛出去,小憐自然知道他們是去打探些什麼,卻也從來不敢過問。當初她在姚襄城附近遇上正要返回周國的宇文達時,宇文達也是在大齊的境內遊歷的,這遊歷是爲了什麼她也是知道的。
宇文邕似乎並不着急要到晉陽,在途徑的路上都會稍微繞一下大齊的重鎮或是易守難攻的地形,小憐還在隨行的人裡見到過兩位氣質兇悍的男子,這十有八九是在沙場上身經百戰的老將了。瞭解地形也就能夠讓周國在以後攻下大齊的時候顯得更容易,也讓大齊的守衛顯得更措手不及。
只是從斛律光和高肅出事之後,小憐也已經想不到這大齊朝中還有多少個能夠震懾外敵的將軍。從前高肅還未在戰場上有如此之高的威名時,他總會和她說,只要把“斛律光”這三個字擺在敵軍的面前,敵軍的銳氣就已經去掉了七成。換個說法,斛律光被誣陷致死後,這敵軍在戰場上的殺傷力就應該提升了七成,而大齊如今頹靡不振,又還有什麼人能夠帶領大軍去抵擋呢?
高肅一死,無疑是在宣告着大齊的漏洞已經無法再補。
小憐不瞭解朝堂上的事情,可是在高肅和高儼的身邊耳濡目染,她知道他們當初對大齊還是非常的抱有希望的。當時的朝中只有和士開那一夥人禍亂朝綱,只要除掉和士開,這大齊也就可以脫掉那層滿是泥濘的外衣煥然一新。只是沒有想到,已經被迷惑了心竅的胡韻會爲了一個和士開而要追究讓他死的人的罪責,她不忍心追究高儼的罪責便讓馮子琮當了替死鬼,而原本應該就此告一段路的事情又因爲陸令萱的煽風點火讓高儼也難逃劫數。
她還記得當年的鄴城,雖然不及長安的繁華卻也是一座充滿着歡聲笑語的城鎮。可是她好像已經能夠想到,現在的鄴城已經蒙上了一層迷煙,也已經就要成爲別人的囊中之物,再也沒人能夠守護它了。
想到這是高儼生前對他自己的抱負,小憐想到大齊即將到來的覆滅忍不住一陣心痛。
叩叩
“姑娘。”
房門忽然被敲響,在神遊的小憐猛地收回自己的思緒。
站在門外呼喚她的人的聲音她記得,是那位宇文邕派給她的侍女。
從牀沿邊站起身子,小憐走到門邊把房門拉開。站在門外的侍女見到她把房門打開,立馬壓低頭算是行了個禮:“姑娘,公子已經回來了,他讓您到他的房內去一趟,說是有要事商議。”
“好。”
沉吟了片刻,小憐點了點頭:“我一會兒就過去。”
侍女點了點頭,也不再守在房門外,轉身就離開了。
回到房內,小憐取下一旁稍顯單薄的外衣,披上後確認自己此刻的形象並不邋遢纔出了房門往宇文邕房間的方向走去。
到這客棧已經兩日了,雖然宇文邕什麼都沒有說,她也能夠猜到他在這裡停留兩日是爲了什麼。
畢竟,已經臨近晉陽了。
她不知道晉陽究竟有什麼魅力,只是她還記得曾經在鄴城的時候,高肅告訴過她,晉陽是大齊必守的地方,而晉陽也是朝中許多將軍曾立功的地方,就連高肅自己也因爲這晉陽取得的戰功而加官進爵。
只是,如今這一切的虛名早已成空。
宇文邕的房外有兩名貼身的護衛一直守着,見到小憐走到了房門口,早已經得到交代的他們沒有讓小憐叩響房門,直接就轉身打開了房門,側開身子空出足夠大的空間讓她能夠走進去。
小憐微笑着向他們道謝,站在房門外低頭沉思了半晌才跨過了門檻走進了房內。
房門在她的身後緩緩地關上。
房內還飄着香味,自坐着的方椅上擡起頭,宇文邕見到小憐就站在門檻前,朝她指了指擺在房內中央的圓桌:“坐。”
小憐往圓桌的方向走過去,直到宇文邕也走過來坐下了,她才緩緩地落了座。
“明天就可以到晉陽了。”
親手爲小憐倒了一杯茶,宇文邕把茶杯放到她的面前,才把另一張圓凳上放着的一個錢袋擺到了桌面上:“明天進晉陽之前,我們就會和你分開。這裡面的常平五銖和一些首飾足夠你租一輛馬車和接下來兩月內的花銷,高緯在晉陽的刺史府落腳,刺史府旁有一間木秀客棧,你可以住進去。接下來的一切你就得自己看着辦了,不過你不需要擔心你的身份,就算他派人調查,你只需要說你是周國千許樓的頭牌玉蘭姑娘的學生就行了,說你不願意屈居於人下才逃了出來。畢竟……”說着,他若有所思的盯着她笑了一下:“你這驚爲天人的樣貌,如果高緯看到了玉蘭的畫像,也會理解你爲什麼要出逃的。雖然周國和大齊是敵對的,可是你這樣的身份卻是比較能夠讓人信服的。不過我擔心的倒不是你自圓的能力,而是……你確定高緯已經不記得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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