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前覺得我的身子挺好的,只不過有很多我自己覺得並無大礙但別人又覺得我身子不好的病根。”
小憐的雙眼有些酸澀,她一邊說一邊揚起笑意,雙眼閉上的時候眼眶中又擠出了幾滴清淚:“以前……以前玉蘭姐姐總說,說我手腳一年四季都像是冰冷的一樣,後來又說發現我的手腳冬暖夏涼,我也不知道我這究竟算不算是老毛病了,因爲我從小到大都是這樣的。”
“你這個怕就是身子虛。”穆舍利嗤笑一聲:“等你身子好一些了,太醫署的太醫檢查過後應允了,你就用些補品吧。看你這虛寒的樣子,若是拿些大補的東西給你,只怕會更傷你的……”
殿內忽然靜謐了下來。
不解的看着臉色突然變得有些怪異的穆舍利,小憐努力的把自己眸中對一切都瞭如指掌的神色掩去。
她知道穆舍利現在想到的是什麼,這也是她一開始就想要引領大家去想的方向。她不知道在偏殿的情況如何,只是可以猜測到蕭許陽也許已經因爲湯盅是他親自做的事情受到了懷疑,那麼他就不可能再明目張膽的去幫她說話,這樣會引起更多的懷疑。
只是,剛剛祝公公在屏風外急匆匆的想要求見,她是猜到了祝公公是爲了什麼要求見她。她不知道這個時候高緯是不是已經從祝公公的口中知道了“真相”,可若是穆舍利也有相同的看法,那麼待會兒高緯問起來,這件事情一定會如同被認定了一樣。
只是,那終究不是毒藥。
她自己的身體自己並不算太清楚,只是蕭許陽每日都替她診脈,他是最瞭解的。
得知懷有身孕之後,小憐雖然不再與高緯有牀弟之事,可冰肌丸她還是在用。她還清楚地記得劉梅枝曾經告訴她冰肌丸裡有馬錢子和麝香,蕭許陽也說了這兩味藥對胎兒或是有孕的人算是有害的。她把自己的身子弄得更虛弱,蕭許陽又常給她弄藥膳,所以在外界的眼中她的身體狀況一直都中規中矩——
可她從不敢用什麼較補的補品。
因爲身子太過虛寒,蕭許陽也提醒過她不可以用大補的藥品,這樣會適得其反讓身體變得更不好,所以在之前的藥膳中,方子雖然寫了有人蔘,蕭許陽卻每一次都只切一小片,而今天,她讓桃香送過去整整一隻,她相信蕭許陽明白了她的意思。
所以這一刻,她纔會以這個樣子躺在這裡。
“也許我真的做錯事了!”
穆舍利面色鐵青的站起身子,雙手顫抖的舉起捂住了自己的嘴,眼神像是在害怕什麼一樣左閃右避着:“我給你的人蔘……我給你的人蔘……”
小憐仍舊不解的看着她,眉頭皺的更深。
“義母送給我的是高句麗參!”
穆舍利“咚”的一聲跪在地上,額頭隱隱出了些冷汗,好像是想到了什麼可怕的事情:“高句麗參……你不能吃的……”
“你說人蔘是誰送的?”
從屏風的後面走出來,高緯面色鐵青的瞪着雙腿失力跪在地上的穆舍利,語氣不善:“你的義母?那就是乳母了。”
穆舍利驚恐的擡起頭,眼珠子跟着他的身形一點一點的轉移到牀榻邊:“皇上……”
坐在牀沿上,高緯看着臉色蒼白虛弱無力的小憐,想到他離開的時間並不長,有些氣憤的埋怨道:“不是讓你休息了?怎麼還醒着?身子可有特別不舒服的地方?有的話直接說出來,太醫署幾位在宮中已經很多年的太醫都在偏殿候着,只要你一句話他們就過來。”
小憐搖了搖頭,在高緯小心翼翼的攙扶下坐起了身子,後背順勢靠在了他的胸膛,看了一眼跪在地上惶恐不安的穆舍利,才仰起頭看着臉色不好的他:“那人蔘,是我要用的,不能怪別人。”
高緯不敢置信的瞪大了雙眼,似是沒有想到她會說出如此大義的話:“可是——”
“皇上,這的確不能怪任何人。若要怪,只能怪我了。”
靠在高緯的胸膛上,小憐輕咳了幾聲收回了自己的視線,垂眸望着自己蒼白僵硬的手指:“並沒有人要害我,是我讓人把這參送到小廚房讓蕭太醫替換掉我平日裡的人蔘的,若皇上真的要責怪誰,那就是我的過錯,請皇上處罰!”
“你究竟是傻還是天真?”
高緯覺得自己簡直要被氣笑了,憂鬱的半晌才提高音調說道:“伶俜,這不是……”
“皇上你也知道我的身子不好,不是嗎?”紅着眼,小憐扯着嘴角刻意的表露出笑容:“我不知道蕭太醫有沒有告訴過你,我這一胎很難保,因爲我身子的條件太差了。也許,這個孩子在我的腹中已經有了這些時日讓我們都覺得它能夠安然的來到人世,可這終究離它出世的日子還有些距離,我這不爭氣的身子在懷有身孕的時候又不能夠調養,皇上您感覺不到,我卻能夠真真切切的感覺到我的身子一天一天的變差,有的時候一覺醒來甚至覺得腹中是空空的。”
高緯不由得握緊了她的手臂。
“可我從來不敢跟你說,我醒來的時候覺得自己都是空的那種感覺。因爲我常常覺得,我覺得腹中什麼都沒有的時候,纔是我的夢中。”
用力的吸了一口氣,小憐忽然笑了一下:“你不知道,那種恐慌。我見到你躺在我的身側一動不動,我就覺得這個夢境裡只有我一個人,太可怕了,我伸出手好像什麼都觸摸不到,我甚至連呼喊求救的力氣都沒有。”
“你別說了!”
替小憐拭去臉頰上的淚水,高緯眉頭緊鎖的沉聲勸道:“我都知道,你別說了。別多想了,既然你都這麼說了,那麼從現在開始你就要好好的調養身子,不可以再讓自己的身子變得這麼差,明白嗎?”
感覺到小憐似是感到疲累的閉上雙眼在他的肩頭上閉目小憩,高緯雖然沒有要責罰穆舍利的意思,卻還是瞪了她一眼,示意她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