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玉安咬了咬脣。
她卻以爲自己的母親看中的是那厚厚的封紅。
從小到大,只有她往外散銀子的份,哪還有她去伸手討封紅的?
她的心裡多少就有那麼點不願意。
躊躇間,卻被蔣氏用力一推,跌跌撞撞的就衝了出來。
一屋子的人都看向了她。
秦玉安尷尬的笑了笑,故作從容的理了理本不曾凌亂的裙襬,微含着頭施施然地走到了姜婉的面前,目光飛快的從蕭睿暄身上瞟過,紅着臉道:“婉妹妹,恭喜你。”
姜婉面帶微笑的看着她,不動聲色。
她可忘不了出嫁之前秦玉安故意跑到自己的閨房來時的那副嘴臉。
秦玉安明顯感覺到了姜婉的微笑中帶着的疏離。
她在心中冷哼了一吧,暗想姜婉不就是嫁了個病癆鬼當了個什麼破世子夫人麼?竟然就跟自己拽了起來。
可她又瞟了眼姜承溫手中那厚厚的封紅,到底還是有些眼熱。
她眼光一轉,湊到了姜婉的耳邊道:“婉妹妹還真是運氣好啊,沒想到世子爺竟是如此的英俊瀟灑。”
姜婉將她的小動作都看在眼裡,掩嘴輕笑的從夏依的手中取過一個封紅遞給秦玉安:“瞧姐姐說的,妹妹我也祝你早日找到如意郎君。”
秦玉安接過了封紅的同時,笑容也凝結在臉上。
打人不打臉!
她已經十八,卻還未許人家,明眼人一見就知道她婚事艱難。
姜婉卻單跟自己說這事,要說她是無意的,打死她都不信。
秦玉安隱隱壓着心裡的怒火,若在平常她早就要發作了。
可今日,她用眼角的餘光掃了眼屋內的人,一個個都笑意盈盈,其中還有姜婉那貴爲閣老的二伯姜傳孝夫婦,她縱是心中再有不快也只能忍着。
姜妍命跟着她來的貼身丫鬟收了姜婉送她的紅寶石赤金頭面,一擡頭便見到了姜婉這邊的劍拔弩張。
她走了過去,親暱地摟着姜婉的手臂低聲笑道:“你們在說什麼呢?”
秦玉安看了姜妍一眼,暗道姜妍在姜家排行第三,比姜婉還要大,卻和她一樣未曾許配人家。
於是她眼光一轉,佯裝嬌羞的掩嘴笑道:“婉妹妹剛祝我早日尋得如意郎君。”
姜妍意味深長的看了眼秦玉安,她從小在貴女圈裡長大,什麼樣的耍心機沒見過?
她在心裡冷笑了一聲,面上卻是不顯,反倒是笑道:“那真要借婉妹妹的金口了,到時候我們一起去喝你的喜酒。”
蔣氏陪着喬夫人還有秦氏坐在西次間裡喝着茶,一擡眼便見着女兒正和姜婉、姜妍有說有笑。
見着姜婉那滿身珠翠、形態端方的樣子,哪裡還看得出她在家裡曾是個不受待見的小庶女?
她輕啜了一口茶,不免感嘆道:“這些孩子裡面,婉姐兒那可真真是頭一份啊。”
喬夫人只是笑笑,沒說話。
而秦氏的臉色就變得有點不好看,曾幾何時,她的妧姐兒纔是衆人眼中的頭一份!
蔣氏一見,知是自己說錯了話。
若是在鎮江的時候,她還真是無所顧忌,可現如今住在了秦氏這裡,以後還想仰仗着她幫着給玉安尋得一個好人家。
於是她頗爲誇張的笑着,聲線也不自覺的拉高了許多:“看我這張拙嘴,真要說起來,姝姐兒纔是正真的頭一份,皇宮那是什麼地方?那可是被天下人都景仰着的地方!”
蔣氏的話一出口,便引來了屋內衆人的側目。
喬夫人見狀笑了笑,轉向秦氏道:“可有姝姐兒的消息?”
“你也知道那裡是皇宮,我們就是想打聽個消息也無門啊。”秦氏搖了搖頭,苦着一張臉道,“我們家老爺倒是想走內務府的關係去問問,只是對方到現在也沒能給我們迴音,也不知是打聽到了,還是沒打聽到。”
喬夫人微微點了點頭,知道秦氏說的話不假,她看了眼在屋裡笑語盈盈的姜婉道:“不如讓婉姐兒託人去打聽打聽?她現在或許有辦法。”
靠她?
秦氏打心眼裡的就不願意,只是淡淡地應了一句:“再看看吧。”
既沒說好,也沒說不好。
喬夫人又哪裡會不知道秦氏的心結,也就笑了笑,沒再繼續這個話題。
不一會的功夫,就有僕婦過來邀衆人入席。
宴席設在君雅堂的東廂房內,男的一桌擺在中廳,女的一桌擺到了北次間裡,中間用了道雞翅木的雕花木屏隔着,雖是分開了,倒也還是熱鬧在一處。
因爲蕭睿暄是晉王世子,又是久負盛名的“病秧子”,大家並不怎麼敢勸他的酒,但蕭睿暄還是主動給姜傳孝、姜傳忠各敬了一杯酒。
散席後,男人們自去了外書房,女人們又退回了君雅堂。
蔣氏想打馬吊,可算上喬夫人和秦氏還三缺一,於是她們便將姜婉拉了進來。
還想着去見見趙素孃的姜婉自是推脫,不願上牌桌,蔣氏便揶揄道:“姑奶奶這是怕我們贏了你的錢,回去不好和世子爺交待麼?”
“那倒不是。”姜婉微微一笑,道:“平日裡吃了飯總是犯困,就怕等下打牌時犯了迷糊,連自己該出哪張牌都不知道。”
“那敢情好!”蔣氏笑着看了眼喬夫人,又看了看秦氏,湊趣的說道,“我們正好趁着世子夫人犯迷糊的時候,多賺兩個零花錢花花。”
喬夫人見狀,拍了拍姜婉的手道:“我的兒,你也別拘着,真要是輸了錢,二伯母都墊給你。”
姜婉還欲辯說,秦氏在一旁也不陰不陽的插了句嘴:“婉姐兒,別看着你現在是世子夫人,可在坐的都是你的長輩……”
姜婉眉角一跳,秦氏這是說自己在端架子,擺世子夫人的譜麼?
“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姜婉笑着微微一福,坐在了秦氏的下手,蔣氏的上首位,並對着站在身邊的丁香道,“你去給我沏杯濃茶來。”
丁香應聲而去,不一會的功夫就端了個麻姑獻壽的粉彩茶盅回來。
姜婉微抿一口茶,便開始跟着一起搓起牌來。
上一世,在覺得無聊的時候,她偶爾也會叫上身邊的幾個宮女打打葉子牌,或是馬吊。雖不敢說自己的技藝已達到爐火純青的地步,可也敢大言不慚的自稱箇中高手。
一番洗牌、砌牌、抓牌、跳牌的動作如行雲流水般的做下來,直看得秦氏愣了神,蔣氏花了眼。
就連喬夫人也笑道:“婉兒姐,真看不出你還藏了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