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簫廣雄睡不着,洗漱乾淨了就一個人跑到簫誠那屋空坐着,看着兒子滿滿的書櫃和乾淨的桌子,老簫心裡半是欣喜半是愧疚,喜的是兒子長大成人,愧的是這個過程自己就沒怎麼參與過。
長嘆口氣站起身,簫廣雄順着窗戶往外看,結果剛好看到何柏在牆邊罰站,老簫心裡看得一酸,心說何狐狸果然還是那個作風,罰兒子從不叫人瞧見,要說這個位置,自己若是不站在兒子這屋,怕是也看不見的。
而此時呆在父親書房的何陽川也正盯着何柏當初的那份體檢報告出神。
何父多少覺得這都有些神奇,不過是幾個問題,卻能把兒子的性格分成數據表現在紙頁上,成爲百分比的一部分。
窗外只剩街燈映過來的幾許亮度,何陽川看着手邊的電話猶豫不決,他不知道自己該不該打電話把這件事告訴簫廣雄,因爲雖然妻子告訴他張靜文知道這件事,但他不清楚張靜文會不會把這事告訴簫廣雄,如果她說了,那麼自己這電話打過去,大不了也就是挨頓罵,可是張靜文要是沒說,那今天晚上睡不着的肯定就不只是自己這一家了。而相比於屋中的溫暖,窗外東北的夜正夾帶着刺骨的北風侵襲着這個城市的每一個角落。
何柏依然默默的站在牆角的陰影裡,從始至終他都沒有說話,也沒有聯繫任何人,即便,手機就在他的揹包裡。
王雪梅獨自站在客廳裡,剛剛女兒婆婆那邊有事,王女士明白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家裡事情再多她也不能爲難女兒,再說,現在何春麗留下也於事無補,於是她就把人趕去了婆家。至於現在,無能爲力的她也只能在黑暗的客廳裡,就這麼靠在沙發的邊緣,安靜的看着站在院中的兒子,偶爾的,在她的臉頰邊上,還會劃過幾滴透明的**。
時間推移,夜還在加深,眼看着就到了一天裡最冷的時候,何陽川本以爲這會兒妻子會呆在臥室,可是沒想到,當他從書房出來的時候,就看到妻子站在沙發邊上,正默默的看着院子。
大概是抽菸太多,何陽川的嗓子很啞。王雪梅聽見了轉過頭,一行眼淚就這麼順着臉頰滑下來,之後,何陽川聽見妻子一字一句的對自己說:“何陽川,那是我兒子,你以爲你讓他在外面受凍,我這個母親就能睡着麼!”
何陽川聽得身子一頓,站在原地沉默了老半天才緩聲問王雪梅:“雪梅,這兩個孩子·······你有決定了麼?”
“有。”說話間王雪梅拉了拉衣角,之後對何陽川正色道:“我的決定就是孩子要怎麼樣我就讓他怎麼樣,只要他不學壞,我就不攔着他。”
“啊!你這是什麼話!你沒開玩笑吧!”何陽川聽完妻子的話,臉色頓時難看了起來。“你,你這是要毀了他!你知道麼!”
“毀了他?”王雪梅聽得一笑,只是笑容及其慘淡,然後王女士深吸一口氣,輕聲的問丈夫:“何陽川,你說我要毀了他?那好啊,那我問你,你憑什麼說這樣的話?”
“雪梅!你怎麼這麼糊塗!何柏他一直在做的,那都是丟人現眼的事情!那都是見不得光的事情!他這樣!你讓今後咱家人的臉往哪兒放!啊!”何陽川激動的往前走了幾步,可是此時的王雪梅連動都沒動一下,她只是淡淡的看着丈夫,驀地,忽然問了一句
“何陽川,那依你看,到底是咱們的兒子重要還是你的面子重要。”
“這·······”何陽川一時詫異,竟沒接上話來。王雪梅看着丈夫,過了一會兒她又把頭轉向了窗外。
“老何。”王雪梅剛張嘴叫人,眼淚就不爭氣的掉下來了“怎麼辦·······我現在很矛盾,我其實並不想瞞你,我也知道這事兒不應該,可是,現在我是真的狠不下這個心,而且,現在越想,我就越覺得虧欠這孩子,是,這孩子打小就什麼都不缺,可是你有沒有想過,咱兒子要的到底是什麼。”
“我記得兒子小時候上學一年級被高年級的同學欺負,結果回家不敢說,你在家看見孩子衣服破了,就以爲他淘氣,直接給打了一頓,咱兒子當時什麼都沒說,之後還是又一次課間被簫誠看到了,結果上課的時候就直接打到人家班裡,老師找了家長我們才知道的,回來我問兒子,爲什麼不說,他說你們忙,我不能讓你們擔心,他還說不疼,不讓我告訴你,他說怕你在部隊擔心。”
“再後來,上了四年級,那年咱家生意出了問題,咱爸心臟病住院,我一個人兩頭忙,你在部隊又回不來,期末家長會,何柏考了班裡倒數,家長會沒人去,最後是簫誠領着他拿了暑期作業的,後來你演習完事回來了,知道何柏成績不好,你就給他一頓數落,說他不爭氣,咱兒子當時也由着你訓了一通,問什麼都說自己馬虎了,可你知道真正的原因麼,因爲那次考試的作文題目是我有一個家,咱兒子不知道怎麼寫。等你走了,我去問簫誠,結果那孩子說,期末卷子上,何柏的作文是零分,因爲何柏就寫了一句話。他說我有一個好媽媽,我有一個好爸爸,可是我沒有家。”王雪梅的眼淚越流越多,說話的時候帶着哽咽,何陽川被她說得無言以對,只好靜靜的沉默。
“咱兒子,要我說,絕對是好孩子,他從不吵鬧,總是想着怎麼能少給人帶來麻煩,可是何陽川,你不能因爲不鬧的孩子好說話,就這麼折磨他,要不然,咱也可以反過來看!同樣是爲人父母,做人子女,咱兒子長這麼大,到底從咱們這裡得到過什麼?你現在要教育孩子,要他爲我們犧牲感情,可是你怎麼不想想,當初孩子真的需要我們的時候,我們又爲他做過什麼!
當然,我不否認你說的話,沒錯,兒子這樣,大面上看着是不光彩,可是你轉回頭再想想,咱兒子有什麼不光彩的,他沒勾三搭四,沒有強求什麼,他只是很認真的在度過一個青年人該有的時期。是,他是沒喜歡女人,但我跟你說,他真的特別喜歡簫誠,你都不知道,咱家的孩子爲了這個感情,前些日子差點兒把命都要搭進去了。你說,就他這麼要面子的性格,能做到這樣,難道你還要要求更多麼!”
“你白天說我瞞着你,是,我承認,但你曉得最初咱兒子爲了這事兒吃了多少委屈麼?再往前說,當初我們剛知道的時候,張靜文她堅決不同意,而簫誠是個擰性子,她沒轍,說來說去就只得從咱兒子這邊下手,老何,說真的,你以爲我這個當媽的就願意讓她這麼欺負咱兒子麼?說白了,我們姐妹關係再好,再鐵,我也不會樂意讓朋友這麼數落我的兒子。可是當時我也無奈,我自己心軟,狠不下心,所以我也只得這麼做,覺得要是能讓他們分開,這或許就是最好的辦法了,可是今天我想清楚了,我不攔着他了,我不想讓他再受更多的壓力和委屈了,外人愛怎麼着我沒辦法,嘴長在人家身上,我堵不上,但在咱家,誰在欺負了他都不行!咱家的孩子夠懂事了,我知足了。”
“沒有可是!”王雪梅沒有讓丈夫多說,她難得拿出強硬的態度面對何陽川。
“何陽川,我跟你好歹過了二十幾年,以前什麼事兒,能依着你我就依着你,但在兒子這件事兒上,我絕不會再讓半步了,今晚上,孩子讓你罰了就罰了,老話說子不教,父之過,我看着,但爲這事兒我不和你爭,只是今後,對於他和簫誠的事情,我擺明了告訴你,你要是接受,你明天就去和簫家說,你要是不接受,就是咱倆離婚你也別想在折騰我兒子!”
說完,王女士直接轉身上樓,之後奔着院子就去給兒子拿衣服了。期間何陽川幾次想要她說點什麼,卻都被她的眼神擋了回去。
直到王雪梅走進兒子身邊,發現兒子正在發高燒,老何同志纔得到組織召喚,手忙腳亂的開車帶着老婆孩子直奔了醫院。
而這一幕自然都落在了隔壁蕭廣雄的眼裡,老蕭見勢就往樓下跑,要換了衣服去幫忙,結果才跑了一半就被站在廚房倒水的張靜文攔住。
“何柏昏過去了!”老蕭一句話說得心急火燎。
“我看見了。”張靜文說着擡起手,波瀾不驚的喝了一口水,之後瞥了丈夫一眼,小聲問道“怎麼,你這個時候就趕過去,是要會親家麼?”
“哎呀!我說你這個人!你怎麼能這樣!”蕭廣雄看着老婆直瞪眼“那何柏也是咱看大的孩子啊!我剛剛在樓上瞧着,那,那直接就倒下去了呀!”
張靜文心說他要是還能假惺惺的倒出個林黛玉的婉約來,那我一定把事兒直接攪黃了·······只是眼下估計那孩子是真的病了,所以她這邊倒也真沒必要再爲難什麼了。
“行了!”張女士抿了抿嘴,繼而又埋怨丈夫“你急什麼,人家爸媽都在呢,還能真讓他們兒子死了!再說人家都走了,你知道他們去了哪家醫院麼!”
“咱明天早上再去,今天太晚了,現在去了也是添亂,你別擔心,那孩子就是凍的,明早咱打電話,問清了地方再去也不遲,再大不了,你要是還不放心,我一會兒再打電話給王雪梅,問清了醫院也好找人幫着照應點兒。這樣······總行了吧!”
說完,張靜文一頓腳就上樓去準備睡覺了,倒是老蕭,摸着鼻子跟在老婆後面,笑得一臉憨厚輕聲問道:“文兒,我就知道你刀子豆腐心,安排的肯定比我好。”
張太后聽了,嘴上哼了一聲,卻沒反駁,不過事到如今,她心裡的無奈也就這麼放開了,話說反正她是管不了了,又不是沒管,所以將來兒子即便後悔了,也應該不會怨恨自己吧·······
(花花:十一不放假,忙裡偷閒弄出來的更新,總覺得銜接不順,不過先這樣吧,放上來大家看着,兩家的爸爸也就這樣了,何柏遭點兒罪,大家就認吧,祈禱無錯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