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了
李燕語悠悠閒閒的坐在檐廊下的搖椅裡,捧着杯茶,欣賞着傾盆而下的雨柱在天井中激起的無數水花,這一場大雨過後,夜裡睡起來就舒服了。
常嬤嬤從穿堂進來,沿着遊廊一路過來,李燕語直起上身,含笑讓着常嬤嬤:
“嬤嬤快坐,剛回來?淋了雨沒有?”
“回來一會兒了,上了年紀,有點事就累,正好二奶奶也出去了,我就斗膽歇了一歇再過來跟二奶奶稟報,二奶奶放心,這院子裡處處都有遊廊連着,淋不着雨。”
常嬤嬤坐到李燕語旁邊的矮凳上,接過小羽捧過來的茶,滿臉笑容的回着李燕語的話:
“二奶奶和小羽幾個的月例銀子,都交給小羽了。”
“嗯,剛回來小羽就告訴我了。”
李燕語忙答道,常嬤嬤喝了幾口茶,接着說道:
“外頭的,也都放到各人手裡了,唉!”
常嬤嬤轉頭看着天井裡的暴雨,長長的嘆了口氣,李燕語知道她又有八卦要說,笑吟吟的問道:
“有什麼新鮮事兒沒有?”
“倒有兩件喜信兒。”
常嬤嬤眼睛裡帶着笑意,看了眼李燕語,又轉頭看了看四周,小羽輕輕悄悄的往後退了兩步,轉身進屋去了,常嬤嬤滿意的垂了垂眼皮,放下手裡的杯子,將小凳子往前拉了拉,又連嘆了幾口氣,纔開口說道:
“頭一件喜事兒,說起來還得恭喜二奶奶呢,越橘姨娘有了身孕了!”
常嬤嬤邊說,邊緊盯着李燕語,看着她的神情,李燕語緩緩挑起眉梢,又放了下去:
“這也大半年了,也是差不多該有孩子了,二爺不是隔天歇在她房裡的麼。”
常嬤嬤似有似無的皺了皺眉頭,也跟李燕語一樣彷彿不經意的接着說道:
“可不是,前幾天剛診出來,說是快兩個月了,這越橘可是個有心眼的,這月信都過了快一個月了,還這麼一聲不吭的,若不是吐的厲害,在夫人面前掩不住了,她還不說呢。”
“嗯,聽說這懷孩子頭三個月最容易小產,過了頭三個月,胎坐穩了,也就好了。”
李燕語表示着理解,常嬤嬤嘴角往上挑着笑意:
“可不就是這個意思,我就說這越橘是個有心眼的,如今林姨娘哪,可比原先懂事多了,再不象去年那麼凡事不想了,既是這樣,這越橘難免就得多想些才行,夫人倒是高興的不行,說起來,二爺也正經年紀不小了,這都二十一了,也該有個子嗣,雖說是庶出,也是二爺的骨肉不是,夫人倒也想得開。”
李燕語笑眯眯的聽着常嬤嬤的八卦,常嬤嬤最大的好處,就是這話一旦說開了,就不用你接話,她自己就能不停的說下去,常嬤嬤繼續絮叨着:
“說起來,這事也怪林姨娘自己,早這麼明白懂事,哪有今天這事?林姨娘肚子裡的孩子這會兒也該生下來了,多少好!二奶奶不知道,馬大夫給林姨娘診的脈,說她小產後鬱結不通,傷身子傷的過於厲害了,不好好調理個一年兩年的,難懷上孩子,你看看,唉,不過話又說回來,如今二爺對林姨娘倒是越來越好了,因了越橘懷孕的事,聽說二爺還對着林姨娘哭了一場。”
“哭?這哭什麼?”
李燕語忍不住打斷了常嬤嬤的話,表示着迷惑不解,常嬤嬤唉聲嘆着氣:
“怎麼不哭的?林姨娘又不象二奶奶,好歹佔着位份,是正正經經的正房奶奶,她一個姨娘,年青時候還好,老了,不全憑孩子傍身?若是二奶奶沒有嫡子,那庶長子可就是要承嗣的!這二爺必是想讓林姨娘生出承嗣的長子來,偏偏越橘就先懷上了!”
“二爺既有這想頭,就該
??”
李燕語把後面的話咳了進去,這話不好說,常嬤嬤卻極明白的接過了話頭:
“二爺就算有這想頭,一來也得看夫人願意不願意,若是夫人不願意,他這事可就難辦,那越橘也是個有心眼的,只怕二爺還精明不過她呢,二爺那碗避子湯,哪那麼好送出去的?”
李燕語擡手揉着眉心,沒有接話,又岔到兩路去了,常嬤嬤想的是避子湯,她想的,是那二爺既不想讓越橘懷上孩子,就不該和她再那麼真事實辦,不是一替一天歇嗎,忍一天罷了,又不是什麼難事!
“都不是省油的燈!越橘剛診出來身孕沒兩天,二爺就求了夫人,要納了杜大管家家三姑娘,夫人問了杜管家的意思,當天晚上,一頂小轎就擡進了門!林姨娘那個院子是住不下了,大奶奶就讓人另收拾了一個院子,把越橘挪出來,和杜姨娘一個院子住着,林姨娘還住原來的院子,大奶奶說了,林姨娘識字知書,爺讀書時也就她能侍候着,她那院子自然是越清靜越好。”
李燕語失笑出聲,只聽常嬤嬤繼續八卦着:
“二奶奶不知道這杜三姑娘,杜大管家三個姑娘兩個兒子,這個是頂小的,三個姑娘裡頭,就數她生得最好,從小就是個嬌縱脾氣,因了這個,到了年紀,杜大管家竟沒敢讓她進府當差,就怕她脾氣大,闖出禍事來,你說說,這麼個姑娘,把她要進來做姨娘,是誰的主意?”
“不是二爺求的夫人麼?”
李燕語眯眯笑着,慢吞吞的說道,常嬤嬤撇了撇嘴:
“二爺?那姑娘可入不了二爺的眼,這林姨娘可是長進了,我就說,這女人啊,爲母則強,這林姨娘掉了個孩子,人就聰明多了,找了這麼個禍害進來,偏大奶奶還把越橘和她安到一個院子裡住着去了,聽說二爺每次過去,必先到越橘屋裡呆上一刻鐘,再到杜姨娘屋子裡去。”
常嬤嬤‘嘿嘿’笑了起來,滿眼深意的看着李燕語,習慣性的壓低了聲音:
“二奶奶看看,二爺那脾氣,往常可是半點彎不肯轉的,做什麼那都是直着去的!”
“二爺這是看着越橘懷着身子的份上呢。”
李燕語看着常嬤嬤,認真的說道,常嬤嬤笑了起來:
“二奶奶說的對!這就是看在孩子的份上!你看看,如今就是這麼着!那杜姨娘現在可是府裡的厲害人物了,連大奶奶也不駁她,倒象是要讓她一射之地一般。”
李燕語眯着眼睛,轉頭看着天井裡漸漸溫和下來的雨瀑,慢慢嘆了口氣,常嬤嬤停了話,順着李燕語的視線看着天井,又轉頭看着彷彿出了神的李燕語,謹慎的說道:
“二奶奶,眼看着天冷了,這山上一到冬天可冷的厲害,要不,過了秋天,搬回去吧,總要回去過年不是。”
李燕語轉頭看着常嬤嬤,沉默了半晌,臉上露出極其無奈的笑容,低聲說道:
“家裡這個樣子,嬤嬤也清清楚楚,我看着龍潭虎穴一般,怎麼回去?若是有一天,府裡一定要我回去,我就去抱朴庵落髮做姑子去,好歹還能保得條命,我是個沒出息的,就是想保着命,能活着罷了。”
常嬤嬤眨着眼睛,愕然中帶着無奈,看着李燕語,又是嘆氣又是苦笑:
“二奶奶這說的什麼話?我不過這麼一說,咱們這不過是說說閒話,二奶奶怎麼就說到落髮做姑子上去了?!呸呸呸!百無禁忌!二奶奶年紀小着呢,往後這樣的話可不能隨便說,聽到沒有?”
李燕語忙笑着點着頭:
“記下了,往後再不說了。”
常嬤嬤長長舒了口氣,再開口,就轉了話題,說起三少爺說親的閒話來,眼看着雨漸漸停了,就站起來告退道:
“這雨停了,天也快黑了,我去廚房看看,大奶奶聽說二奶奶愛吃那些海貨,讓我帶了些南邊剛送過來的海貨過來,我去看看做出來沒有,晚上給二奶奶添菜!”
“嗯。”
李燕語笑着答應着,微微直起上身,常嬤嬤曲了曲膝,告退出去,李燕語直看着常嬤嬤轉出了穿堂,才斂了笑容,往後靠到搖椅上,面色凝重的仔細思量起來。
常嬤嬤那話,是什麼意思?是她自己的意思?是以她的方式爲了她好,才勸她回去?還是
??夫人的意思?常嬤嬤是夫人的人,大奶奶說過,可夫人的脾氣
??夫人根本看不上自己,是大奶奶的意思?大奶奶倒真是一直想着讓自己這個二奶奶名符其實些,這常嬤嬤,到底什麼意思?到底是在替誰說話?
李燕語想的頭痛,乾脆閉上眼睛,聽着雨滴從屋檐節奏分明的落在青石上,這聲音清脆利落無比,李燕語長出了口氣,睜開眼睛,直起上身,轉頭叫着小羽:
“看看文杏在不在,讓她來見我。”
小羽答應着,轉進後倒座間,叫了文杏過來,自己進去接了文杏的活,燒水泡茶去了。
李燕語示意文杏坐下,彷彿極隨意的問道:
“你是家生子兒,那常嬤嬤家的事,你知道不知道些?”
“嗯!”
文杏點了下頭,
“那你說說,把你知道的,都說說。”
李燕語笑着吩咐道。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大家啊,剛知道,那個叫什麼作收的好東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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